夜锦衣一点点挽起紫羽受伤手臂的袖子,由于伤在胳膊中上位置,衣袖几乎要全数挽起到肩膀旁边才露出所有伤口。
看着面前莹白细腻的玉臂,夜锦衣面孔有点不自然,手上却依然轻缓清理着伤口流出的血迹。
镜和泽兰立在门口,脸上愧疚神情一直没有消散,各自看向一边墙壁,像两根颓废的木头。
降香站在夜锦衣身后一步远,怯怯地不敢上前,看着紫羽的伤口满是关切和痛惜。
紫羽打量着一屋子人的表情,强忍着伤口疼痛,思索着怎样打破这窒息般的沉静。
扫了一眼面前满脸凝重的男子,他是在生气吧?从八珍坊一路奔到客栈的路程,她手臂上的血几乎浸透了衣袖,最后一段路程是被木白衣抱着飞进了的。
此刻已经清理好结痂处裂开的伤痕,夜锦衣一手托着伤口下方,娴熟地从边上瓷瓶中挑出一团玉色药膏,一点点均匀抹在伤口边缘。
刺痛的感觉蓦地传来,紫羽身体剧烈一抖,打乱了所有思绪。
夜锦衣似是明了她会有此动作,抓在伤口下面的手稍稍加重力道,禁锢住了紫羽的抖动。
会有点痛,忍耐一下。
这是玉露散,抹上了就不会留疤痕。
牵强一笑,夜锦衣一边说着,一边加快速度已处理好伤口,轻柔地缠上一圈柔软薄纱,身后的降香刚想上前帮忙固定好,夜锦衣已经俯身用牙齿配合着另一只手,轻巧地挽好了一个结。
微微的鼻息擦着紫羽□的胳膊,紫羽心里一震,心脏剧烈地跳着,手臂也跟着颤抖起来。
幸好,夜锦衣禁锢着她胳膊的另一只手没有放开,只当她痛楚难忍而已。
这男子,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举动,温柔得让紫羽心都在颤抖。
紫羽知道,自己心底被这样的温柔举动温暖了。
心底,某一处冰冷心伤,也如敷上生肌玉露散一般开始慢慢在愈合。
他对她,怎可以这样地温柔疼惜,让她坚硬的心竟然想放下一切防备向他依偎。
紫羽咬紧牙关,用力摇摇头,想抛却这份感觉。
他和她,只不过是彼此救过各自一命而已,想到启程是那绝色女子的目光,以自己扑朔迷离的孤女身份,会被所有人认定是去向他攀附高枝吧。
夜锦衣缓缓放下紫羽的衣袖,正对上紫羽阴晴不定的脸,忽然很想伸手拂去她眉心皱起的哀愁。
抬起手臂一转,却假装漫不经心将紫羽身侧的杂物收去,逃也般站直身体背对着紫羽。
该死!这女人怎么总让自己有失控的感觉!暗暗骂着自己,夜锦衣的脸色又恢复了往常的邪魅,不同的是,在这邪魅当中隐藏着淡淡隐怒。
这些,镜和泽兰都尽收眼底,心里均是一禀,各自都将精神头提到了十分!你们三个先出去,我有话和羽儿说!轻得听不出情绪的一句话,三人鱼贯而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就叫默契吧,紫羽扫着空荡的房间,盯着夜锦衣的背影暗道。
这男子虽然平日里和属下笑闹一团,有事时那份该有的威仪却从不因他没有章法的随和而消失过!而这些属下竟然也能随着他情绪收放自如,真不容易。
羽儿在想什么?想该怎样谢谢这样‘体贴的哥哥’!那羽儿准备怎样谢为兄啊?那我可要斟酌一下!木白衣,你想说什么?听着紫羽忽然加重语气换了称谓,夜锦衣浑身一颤,掩饰地躲开了自己的目光。
没什么,羽儿的伤口大部分都已结痂了,但是伤口太深,千万不要再有闪失了!好!伤口结痂会很痒,别乱动,有事就叫降香。
好!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木白衣,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对不对?看着夜锦衣一本正经交代完自己就要离去,紫羽略一欠身,懊恼地大声说道。
夜锦衣触上门边的手缓缓收了回来,身体却依然背对着紫羽没有转身。
好!我回答你三个问题,你问吧。
你和宁家有旧仇?没有!你怕宁家的势力?不怕!听着夜锦衣和刚才自己一般口气的简单回答,紫羽哭笑不得。
夜锦衣的肩膀微微耸着,从她的方向望去看不出他是在忍痛还是忍笑。
紫羽略一思索接着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不怕宁家势力,为何要拉了我狼狈逃走?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音调上有着孩子般的赌气。
一路回客栈,直到刚才自己都在思索,落荒而逃的事情明明不像他的做派。
宁家是贵妃娘家的消息,自己也是听到的。
木白衣这般匆匆要走,是怕了宁家的势力,还是在躲避着什么呢?偏偏这男人回来后臭着一张脸亲自帮她敷药,一直也不说关于她遭遇调戏这件事,紫羽才想追问不休,毕竟,这事情因她而起。
羽儿在担心我?夜锦衣转身对上嘟着嘴的紫羽,魅惑一笑,刚才强忍的情绪瞬间不可收拾地流露出来。
缓步走到紫羽身边,两人隔着一步距离,四目相望,彼此瞳孔里放大着各自的影像。
夜锦衣伸出双手缓缓向紫羽脸边伸去。
不知是不是故意,紫羽觉得这动作可以和现代电视剧的慢动作制作媲美,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呆滞了。
觉得夜锦衣手指快要触到自己脸颊时,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夜锦衣瞳孔中惶恐的自己,眩晕感觉一点点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挺去。
别动!一手揽过紫羽欲倾倒的腰肢,夜锦衣抬起的那只手忽地停留在她头顶。
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细小枯叶被面前男子轻轻拿下。
紫羽看着这男子魅笑着摊开自己手心的叶子,终于深呼一口气。
稳住自己心神,有些安心也有点失落。
夜锦衣依然揽着紫羽,神情却回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两人无话,气氛一时又僵硬起来,紫羽觉得自己脸火热地要燃烧起来。
羽儿不用担心,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第一次你不认得我,遇到我被欺负还把人家女孩子在大街上打的落花流水。
这次,这些流氓痞子,你若不是怕人家的势力,怎么会像跳梁小丑一样仓皇逃走,莫不是木大公子只是做惯了欺软怕硬之人?还是……羽儿!我只是,怕你!紫羽看着夜锦衣脸色由白转青,继而凝重深沉地打断自己吐出这几个字。
心,再次被撼动了。
怕她!难道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伤口不能及时处理吗?若真是这样,自己刚才是真的刺痛到他了!因为在心里,白衣胜雪、翩然飘逸的木白衣,从来是做不出狼狈屈服于流氓痞子的事情,除非,另有隐情。
而自己只是担心这份隐情背后对他不利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我知道,羽儿能承认自己担心我,我很开心呢。
夜锦衣再次魅笑着看向紫羽,紫羽受不了的摇摇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这神情,魅惑又温柔,会让每一个女子的心沦陷得彻底,太可怕了!似是明了紫羽心中所想,揽向紫羽腰肢的手臂忽地收紧,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间大力呼吸都能触碰到彼此。
紫羽慌张抬头,正好对上夜锦衣俯视她的温柔眼眸,邪魅地蛊惑着她心底最柔软角落隐藏的封印。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涌了出来。
别哭!每次看你的眼泪我心都是纠结的。
哪有哭……一点点温柔拭去紫羽越来越多涌出的泪滴,夜锦衣自己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这女人,总是这样逞强吗?木白衣,别对我这么温柔,我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这样的温柔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紫羽说着,用力挣开夜锦衣身体的范围,眼泪顺着脸颊挥洒不已。
看着夜锦衣不解地伸手欲再次触到自己的脸颊,紫羽像见了怪物一般,发狂般惊恐地摇着头后退,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失去的痛有多难熬,每一丝温暖一点点被抽离,只剩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再被孤寂和伤悲吞噬,那种痛,这么多年我已经麻木了,求你,不要唤醒它,我会撑不下去的!羽儿!羽儿!别怕,我一直在这里!夜锦衣不顾一切上前抱紧情绪失控的紫羽,一手抓紧她受伤的胳膊,任凭紫羽另一只手臂无意识地激烈的捶打着他身体。
只要不伤着她自己,那一刻夜锦衣情愿紫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将心里所有委屈全数发泄到自己身上。
脑海里满是叶宣和夜锦衣两人温柔魅惑的眼神,两双眼神交替出现,越来越快的幻化着,数千只眼睛把她包围起来,瞬间,那些盘旋眼睛里柔情尽腿,凌厉如利刃般的目光从那数千只眼睛中齐齐射向她,刺痛的紫羽睁不开眼睛!不!不要离开!竭力想唤回之前那些温柔的眸子,紫羽无意识的闭上眼睛大吼,沙哑又凄厉的吼声深深震撼着夜锦衣的心。
————————————————————————————————————————看着疲惫睡去的紫羽,夜锦衣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依稀记得七八天前,梦魇中的紫羽就是这样才能安稳睡去。
替她掖好被角,直直盯着眼角还带泪珠的女子,眼中玩世不恭地神情早已彻底隐去。
他明白,这睡去的女子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占据了他所有心之间隙,她痛,自己更痛!(章节错位,修改标题,感谢月月指正,今天月月生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