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羽离开振威镖局,心底很是茫然。
倒也不是在生那个叫什么僧俗人的气,只是从那人故弄玄虚的说辞里感到有点后怕,倘若手里的玉佩真是朱砂玉,那么自己身世非富即贵是绝对的!传说朱砂玉通灵,几百年前就不再遗世,那么拥有这么一大块朱砂玉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越想,心里越发纠结,回想婆婆临终时莫名的话语,以及第一个锦盒和眼前这方玉佩的蹊跷,紫羽有点恍惚。
这么多人,都是不希望我去追查这背后的秘密吧。
幼年时候那种无望的感觉再次袭来,无论哪一世,是富足还是贫困,终究自己只能背负这样被遗落的身份和苦楚吗?浑浑噩噩回到客栈,大厅的掌柜看着失魂落魄的紫羽缓缓向楼上走去,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貌似专心拨弄手里的算盘!随着推门的声音,房间里伏在桌上的一大一小两只斗鸡终于停下了第N次眼斗,四只眼睛齐齐扫向还没来得及看向他们的紫羽。
很有默契都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
紫羽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对自己行注目礼的一大一小人儿,突然的诧异让她有点适应不过来。
疑惑地扫视着向自己移动的身影,不由自主向后面退去。
羽儿,才十几日没见,怎么就这般生疏了?夜锦衣抢步向前,将欲退到门棱上的紫羽拉了过来。
一张俊脸灿若夏花,魅惑的眸子暧昧直至地向紫羽眨啊眨的。
木白衣?……还有多情种子!羽儿这次可以当面叫我,我不介意哦!夜锦衣戏谑的看着说话都不甚连贯的紫羽,瞧着紫羽白瓷般的脸颊一点点堆满红霞,开心不已上前双手环住了紫羽的腰。
原来一向淡定无澜的紫羽也会这般娇羞可人,怎不让他开心雀跃。
木白衣果然是木白衣,永远把别人给的一切照单全收!伤害和苦难,也从不拒绝。
那是因为,除了伤害和苦难,还有关切和知己,别人给的痛我都可以接,羽儿给的关爱我怎能不照单全收?夜锦衣一点点低下头,紫羽的头也微微抬了起来,两人脸颊隔着一抬头的距离。
眸子里再次映照着彼此每一个神色,距离愈来愈近,眸子里彼此眉眼都刻画的细致入微,睫毛和发丝都清晰可见。
夜锦衣的额头终于抵到紫羽额头上方,两人瞳孔中瞬间都只有彼此晶亮的眸子,谁都没闭上眼睛,似要透过眼睛进入到对方的心底。
一眼万年,就是如此吧。
眩晕感一点点袭来,紫羽觉得身体忽然轻飘起来,不由自主揽紧夜锦衣的腰。
额……姐姐……一声稍低却清亮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紫羽不由一震,嘴唇和面前男子的唇突然撞在一起,若流星刹那划过天际般——清浅一吻,瞬间永恒!推开了面前男子的怀抱,脸色却热烈的燃烧起来。
某男子不死心地一手拉住紫羽,眼神里的柔情却被无奈占据着,怒视着出声的青桐,无声的斗鸡表演又开始了。
额,青桐你在房间里啊?姐姐,我一直都在啊。
原来你只看到这只斗鸡,都没看到我!青桐似无意识的回答,却让紫羽羞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羽儿当然只会看我了,你这只小斗鸡哪里有我这个翩翩美男子耐看!嘿嘿,羽儿说我说的对吗?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男子互相瞪视对方的神色,紫羽终于明白两人口中各自的斗鸡是什么意思了。
忍着笑,手用力一挣,脱离了夜锦衣的身边。
飞快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不敢再看那双充满魅惑的眼睛——其实看也没关系,这会人家正忙着斗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姐姐,这只斗鸡说你住这里是他安排的,你忘记了吗?青桐重新将目光盯在夜锦衣身上,狠狠地道:你这个大骗子,臭斗鸡,你骗人。
你这个小斗鸡,我怎么骗你了,是你白痴!你大骗子!还让我告诉你和姐姐认识的全部过程!小斗鸡!我当然要明白羽儿身边怎么会有你这只笨斗鸡存在。
紫羽哭笑不得看着瞬间转变的场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围着她开始互相追打,转的她都快晕了,心里却终于想明白了两人追打的原因。
你们俩想转晕我啊,我一天没吃饭了,你们也不心疼我!轻飘一句话,两个追打的身影犹如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前一后都停下脚步齐齐望着紫羽。
紫羽无辜又无奈抚了抚干瘪的肚子,一整天的阴影都被刚才两人的追逐给化去了。
没有寒冷,没有秘密;没有被遗弃,没有人故能玄虚,眼前有她刚收的弟弟,昨夜曾赖在他房间里说要保护她,还有最近一直念着的人,竟也奇迹般出现了。
生活,原来也并不是太薄待自己。
刚才的场景,紫羽竟然感觉到温馨甜蜜,心神明朗了,肚子却委屈起来。
小斗鸡,留下看房间!我带你羽儿姐姐去吃好吃的!别跟着我们!话落,夜锦衣已经拉着紫羽早就奔出房间。
身后青桐的呼喊逐渐弱了下来。
羽儿想吃什么?随便,我是真饿了!那我就真的随便带你吃了哦。
夜锦衣狡黠一笑,带紫羽闪进一家淡雅的宅子,诺大的院子并没有人,一路通畅无阻行来,在后院的一道院门处,终于看到一身月白色打扮的男子,并未多话,男子只躬身说他家主人已备好饭菜,请他们水月阁用餐!看着紫羽一头雾水疑虑重重,夜锦衣安慰地朝她一笑,没有惯有的魅惑,却让紫羽心里瞬间安稳起来。
月白男子说的水月阁,是一座架在荷塘上的阁楼。
正值盛夏,荷塘里一片繁茂,荷叶连连萋萋一片,间或有含苞待放的荷苞或刚落尽花蕊的莲蓬显现,只看着这样的景致,心底便是彻底清爽了。
紫羽暗暗感叹着荷塘的风采,却猜不出谁家竟然这样大手笔的在院子栽种这么些清荷。
已至黄昏,天边晚霞点点,西下残阳投射过来柔和光线,在荷塘之上的阁楼竟若仙境般飘渺起来。
羽儿发什么呆?不是饿了吗,快吃啊!哦,好。
也许是真饿了,紫羽觉得这水月阁上的饭菜别有一番风味。
原本以为这家的主人会现身出来,谁知从始至终都是他们俩人而已。
这是谁家的宅子?怎么看着没什么人一般?没人还不好吗?我们可以安静待着!夜锦衣看着紫羽停箸四下打量,邪魅一笑,眼神里多了数分百转千折的柔情和一丝说不清的复杂。
紫羽不自然的避开,淡然道:别没个正经,没人我感觉怪怪的,有没人保护你?羽儿还是怕有人追杀我?看来分开数日,羽儿对我的牵挂比我对羽儿的牵挂,只少了一小截,我太开心了!听着夜锦衣如说绕口令一般调侃着,紫羽微微皱眉,心里却是一暖。
——分开这么久,原来他也是念着自己的!别胡说,我只是怕你连累我,这亭子到岸上距离这么远,我可没那么好的轻功!羽儿,不管任何时候我自会护你周全!相信我!明知紫羽只是口是心非的说辞,夜锦衣面色依然黯淡起来,看着荷塘一角沉声说道,面色是紫羽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庄重!紫羽一呆,心里一时百般滋味都涌了出来。
羽儿留书说我们有缘再见的话,要都能从内心深处快乐地笑看对方!现在,我这颗多情种子,只愿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羽儿可会,也只看着我笑靥如花?不知道为何,夜锦衣说这些话时起身到了水月阁的栏杆边,正对着眼前萋萋荷塘,仿若要表白的并不是身后的紫羽一般。
从紫羽的角度去看,夜锦衣挺拔高大的身影,却总透着寥落感觉。
黑暗逐渐蚕食着最后的一点光亮,天幕上空已有零落的星子。
夜色如此安宁,两人心底却似乎都被描摹上了暗夜的沉重,紫羽只是目不转睛盯视着那寥落背影,背影也一直没有转身。
沉默,成了横在两人几步距离当中最大的堡垒。
木白衣,你在怕什么?不知多久,紫羽并肩和夜锦衣一起看向了前方的荷塘,表面上看起来空荡的岸边,不知是谁早已燃起数个大红灯笼,偶尔有一两朵白莲徐徐开放,花开无声,一瞥惊鸿!花开那瞬,原来就是这样美的不可言喻。
不过显然,虽然目睹花开瞬间值得兴叹,眼前两人却将心里的沉重压抑了那份美丽。
羽儿,我只是怕,你……怕不能真的护我周全吗?光电火石冲撞一般,紫羽和夜锦衣互相侧目凝视着对方,依然没有人有一丝的闪躲。
只是片刻,夜锦衣却颓然转开目光,心里悲喜无度。
这女子,是有资格和自己并肩的。
明明非她不可,自己的心却怎么会隐隐而痛。
难道终究,会如自己所想一般,许下一个和父亲一样的空头诺言?羽儿,诺言,有时候并不一定都实现!信誓旦旦的也一样!我明白!夜锦衣摇了摇头,眼前这女子虽有这超出这般年龄和性别的淡定聪慧,终究不能体会那份世事难料的残酷无情吧。
你不明白!木白衣!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要听了也许就真的明白了!你想知道什么?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真正名字!紫羽重新对上夜锦衣的眼睛,意料之中从这男子眼中第一次看到了慌乱震惊,甚至还有一丝丝防备。
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千百倍!我是不是要说句承蒙夸赞,你心里才好受?有些苦涩的转开自己的面孔,紫羽被眼前男子眼中那一丝丝戒备刺得心痛起来。
人面多心思,莲□自开。
再逢,两人心思却已牵系太多。
他,竟然是以为自己在有目的的探究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