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汀绿萝舟, 在紫羽没去之前,顾名思义,就想到是一条叫做红汀绿萝的船。
问询之下才知,但凡在长安风月场上混的人,对这条红汀上叫绿萝的画舫都如雷贯耳。
在长安皇城西侧,护城河有数十丈宽,而河边西侧有个叫红汀的地方,是自前朝就聚集成型的歌舞场,诸多歌舞名伶都出现过那里。
和其他的风月场合不同,在红汀歌舞场混生计的,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艺人。
虽也陪酒卖笑,但大多都以歌舞琴技冠绝人前,与那些青楼卖身女子自是不同。
绿萝舟,则是红汀上一个两层高的画舫。
据说舫中主人名绿萝,长相绝色,一头长发长至脚裸,临风起舞,犹如仙人。
而绿萝的琴艺更是一绝,与常人不同的是,绿萝所奏之琴却是竖琴。
绿萝自称此琴名破穹,有十三根长短琴弦并行排列,整个竖琴形状像一把复古的弓。
紫羽在现代曾经见识过竖琴演奏,不用听声音,只是那弹琴人端庄雅致的弹奏方式,就很让人倾心了。
不用说现在,这个眉眼如画的女子,修长十指似在琴弦上描摹着一副极美的画。
一头飘逸的乌发随着节奏抖动起舞,紫羽想到古埃及的那些女神,只有她们才可以堪比眼前女子吧。
思索着,一曲已终。
一身翠绿的绿萝施施然抱琴谢幕,掌声几欲响彻天际。
紧接着,画舫上喧闹的歌舞响了起来,刚才沉浸在绿萝天籁般安静演奏中的寻欢人这才再次热烈起来。
紫羽紧跟着绿萝身后一路上了画舫的二层,起先,身后会有两个彪形大汉怒目而视,但前面的绿萝只是稍一驻足,两个人却自动退到了紫羽身后。
紫羽明白,绿萝是默认了自己的跟随。
姑娘,果然好胆识!单凭一句似是而非的邀约竟然就真的找了来!绿萝姑娘即已默认紫羽的身份,那就开诚布公告知要为紫羽所解之惑吧!看着眼见长发飞扬的女子,紫羽一时想到很多,海里的鱼美人?童话书中被困塔楼的长发莴苣公主?只是眼前是活生生的现实,而自己除了知道找对了信中要找的人,其他一无所知。
紫羽之所以能混进绿萝舟,自然是易容加乔装打扮,而对方这么快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不是绿萝天生神算,就是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在掌控之中。
这样想来,真的很可怕!紫羽姑娘不必疑心,那封信并不是我所传!自然也就解不了姑娘之惑!不过有一点姑娘最好记住,道不同不相为谋,和萱王殿下,还是少些来往吧!紫羽心里一紧,看着绿萝窈窕的身姿忽然不知所以起来。
已经要开始为爱战斗了吗?一抹苦笑逸上紫羽的唇角。
绿萝姑娘是为哪一方传话?当今皇上?还是为了择婿的各方权贵?绿萝悠然转身,一脸微笑却又复杂的看着紫羽。
紫羽有种感觉,这女子是温和无害的,却是神秘莫测不能靠近的!敌我未分,这样的女子很危险!原来紫羽姑娘之惑,只在萱王!请回吧,我解不了你的疑惑!绿萝一挥手,两个大汉又出现在紫羽的视野中,眼神也狰狞不堪起来。
我只问一句,传信给我的人,是何人?紫羽不甘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汉,朝着绿萝简单明了的问。
我不会告诉你!我和他只是立场不同,却不是敌人。
如果他想告诉你什么我自不会阻拦,而我知道的现在却不会告诉你。
若有需要,自可遣人来此,绿萝能尽一分绵薄之力,绝对不会偷半分之懒!请回吧!绿萝说完,两个大汉也正好迫近紫羽身侧,紫羽面不改色,却对绿萝仿佛绕口令一般的言语弄得有些眩晕。
心底明白,那个他是谁,绿萝是绝对不会说了。
心念一定,紫羽绝然转身离去!看着紫羽的背影消失,绿萝朝着一侧屏风轻轻道:央仓大人,出来吧!你也看到了,她不是一般的人!那是自然!她是她的女儿,自然非同一般!随着一道坚定的声音,一个男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赫然就是振威镖局的大当家——僧俗人!我的态度就如刚才我说的那样!央仓大人竟然能寻到她,解惑自然是由你来!绿萝的立场依然坚定,你只不过想知道我的态度,现在我已经说了,你可是放心?绿萝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眼中寒光点点,竟聚了些许的杀气!很好!你说过我们不是敌人,那就彼此彼此!若你先一步把她的消息泄露出去,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敌人的!僧俗人直视着绿萝,原本温婉眼眸中竟然是更凌厉的杀气!彼此!彼此!绿萝咬牙切齿,将每个字压得掷地有声!僧俗人温和一笑,施展功力,飘然跃下了画舫!紫羽看着头顶明朗的月色,心底却黯淡无一丝光线。
百草居是安静的,一地的月光清辉祥和婉约,没有心事的人们睡得安稳惬意。
紫羽怕吵醒屋子里的人,没有坐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
静静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圆盘般的明月,忆及上一个月圆之夜和夜锦衣的种种,心里甜蜜和哀伤纠结到一起,眉心的川字型竟深刻了几分。
入秋的夜已有些许凉意,抱紧双臂,紫羽忽然厌了这月色的明朗,将自己心伤照得无处可藏!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上了紫羽的肩,紫羽一愣,未抬头,心里却已安然。
熟悉的气息充满心底,放心的将自己身体向后面的怀抱依去。
傻瓜,会着凉知道不?一个纵身,紫羽已随身后的身影飞跃到了房顶。
没等回神,一件外衣已批在了紫羽身上,白衣胜雪,自然是爱洁的夜锦衣之物。
紫羽心里一暖,随着夜锦衣的拉扯一起坐在了房顶。
你怎么来了?迟疑半天,紫羽只能说这么俗气的一句,心底却是欢喜的。
我是怕有个傻瓜就这样坐到天明去!答应我,以后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揽过紫羽的身体,让她直接靠近自己胸口,夜锦衣说的语重心长。
我只是睡不着,你什么时候来的?好晚了呢。
你还知道好晚,我处理完一切事情已经不早了,巴巴的跑来却见不着你,你个小坏蛋!轻巧地捏了一把紫羽的鼻子,夜锦衣脸色的宠溺和担忧色彩越来越浓。
从没想到对紫羽竟已经到了牵肠挂肚的地步,一天不见,竟满是她的影子。
害怕善感的紫羽多想,即便夜色深重,还是赶了过来。
夜锦衣并不问她去了哪里,紫羽知道他只是不想探知自己不想说的秘密,心里很是欣慰。
萱!有人传信给我,说要给我解惑!嗯?!我知道,这些自然有人告诉我。
在红汀绿萝舟!嗯!?竟然去了歌舞烟花场所,胆子也忒大!我去了!并没有见到那人!但有人却对我说要我不要和你那么近!岂有此理!夜锦衣揽紧紫羽的手臂更加用力,似顷刻之间就有人把紫羽抢走一般!胸口也开始起伏不稳,长久以来练就对任何事物波澜不惊的感觉,忽然被打碎了!对紫羽的在乎,已超出了他镇静的底线!紫羽能感觉到那起伏不稳压抑着的愤怒和不安,更紧地倚在夜锦衣的怀里。
我不会听她的话,我说过我已认定夜锦衣,就不会放弃的!羽儿!不管是谁,不管多难,你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只这一天没见你,我的心就丢了!那个绿萝舟,是个什么角色,竟然敢来离间羽儿和自己,当真当他堂堂萱王好欺吗?明知对方可能不是自己对手,夜锦衣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起来。
今天没见到紫羽本来就有点心神不宁,等待紫羽回来时候想过一千万种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是不在预料之内的绿萝舟。
我见不到你,总觉得要出事一般。
所以,就去了。
紫羽安抚地握紧夜锦衣的手,十指相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总会让自己心安一点。
但是,现在,我好害怕……别怕!一切有我,羽儿不信我能做到吗?让紫羽正对着自己,夜锦衣坚定的话语稍稍化解了紫羽心底的恐惧,但接着,紫羽还是缓缓的摇摇头。
不是的,我不是不信你。
我是怕,我的身世,没那么简单!紫羽苦笑着,眉心紧蹙成川字型。
自己是为刘婆婆遗言来的长安,身世之谜才才是最大之惑,只不过下午心系夜锦衣,才一厢情愿认为自己之惑是关于夜锦衣。
所以会去猜测是有人知晓自己和夜锦衣之事,故意有心让她知难而退。
听绿萝那么一说,却并非如此。
那么,只能是自己身世了。
况且传信之人和绿萝定然是对自己了如指掌,才一并劝解自己不要和夜锦衣走的太近。
自刘婆婆死后,在自己身上出现了那么多怪异的转变,一切都扑朔迷离着,曾有心压制着不去想,却还是波折丛生。
倘若自己的身世怪异,和夜锦衣的情路势必会更加艰难。
上天何苦如此折磨自己,真的是想如刘婆婆遗愿,不去追查自己身世的,可是一切都会找上门来。
身世飘摇,情路维艰,一切安逸和幸福都是微小短暂的,自己就这样被时光如此中伤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