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十三年的春天因为初雪到来很晚而顺延了几乎一个多月,当所有冰雪尽化,已是三月。
从春节到三月间,锦绣王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经暗潮汹涌。
众所周知的大事件有以下几个:第一件:前朝太子萧域在大年初一正式在洛城宣告天下他的存在,号召闵仓遗老团结一致,推翻锦绣复辟萧家正统。
第二件:碧落的玉盏殿下携重礼再次到达帝都长安,呈上来碧落王上博朗王请求与锦绣联姻的国书。
栖霞公主和玉盏殿下联姻已成定局。
第三件:萱王夜锦衣在迎接玉盏殿下进城时候,突遭伏击,身受重伤,一度性命不保。
永安帝震怒!这三件事,虽然没有太大关联,朝廷也出了文书告示处置,但当事人心中谁都不会真的平静下去。
风雨欲来,吹皱的一池春水,暗中已心潮澎湃不已。
对于紫羽来说,这三件大事,自己心中受到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但在除夕以前,这些事情都还毫无预兆。
首先让自己有点心慌的事情是除夕那天,永安帝指名要她随木骏进宫见驾,只说要和她续谈当日在护国寺未讲完的弥勒佛故事。
夜锦衣倒不以为然,紫羽心中却有着隐隐的不安。
知道前几天夜锦衣进宫逆了永安帝的意,虽没说是因为自己,但紫羽就是预感到夜锦衣和她的关系永安帝似是知道一般。
紫羽不是怕,而是怕给夜锦衣带来麻烦。
别怕,宫里瑟儿在,我也会一直都在你身边,如果父皇有什么要问,你直说无妨。
夜锦衣握着紫羽的手安慰着她,眸子里的坚定让紫羽很心安。
反正,春节过后我就会将我们的事禀告父皇。
他若为难与你,我必不答应!宫门口,夜锦衣如是说。
紫羽莞尔,这口气,像极了倔强的孩子。
紫羽和木骏一起,进入宴席后被夜锦瑟直接请到了女眷的桌位。
刚入席,一道诧异的目光就撞了上来,紫羽不禁也愣住了。
风潮汐,这个刁蛮又倨傲的女子,自昏迷前相见,已有五六个月不曾见到。
但从打扮上来看,恍若变换了一个人。
原来清清爽爽的翠绿衫子早已不见,大红的繁琐礼服将她衬托的更加美艳尊贵,娥眉轻扫,眉心微蹙,一贯倨傲的眼神多了一种冷漠淡然。
耳际,一缕散开的发,破坏了盘起发髻的完整性。
紫羽恍然,听说风潮汐已嫁了烈王为正妃,嫁人后头发都是要梳起的。
心中唏嘘感叹,面上只能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想,风潮汐在最初的惊诧之后,看向紫羽的眼中竟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这神情,就连跟着紫羽的夜锦瑟都是一愣。
紫羽迷茫的看着风潮汐,风潮汐却已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拨细抿。
你认得她?夜锦瑟低语,隔着几个贵妇,风潮汐已把头转向背着他们那边。
有点交情。
是冤家路窄的交情,紫羽苦笑。
却真想不到过去那些琐碎小事,值得风潮汐恨自己。
除非,是魅十三!想到魅十三,紫羽心里也一阵冰凉,面色自然也冷了起来。
她是二哥的王妃,听说二哥极为专宠于她。
这女人侍宠凌弱,把二哥原来的女人弄得鸡飞狗跳的。
还有,这女人我在二哥府上见过,披头散发的从来不盘头,二哥说随她高兴,也不强求。
看,那缕头发一定是又被她抓下来的。
夜锦瑟还挺有八卦的潜质,忍笑悄声的把风潮汐的一些做为都说给了紫羽听。
听了这些,紫羽非但不感觉好笑,心里却微微叹息起来。
那样倔强的女子,她是在为心底爱着的人无力地反抗啊。
这万恶的古代,拆散了多少有情人!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你能帮我吗?紫羽很殷切的看着夜锦瑟,不知怎么,心里很为风潮汐悲哀。
也许她不需要自己的劝慰,但知道魅十三中了绝红尘那天,她抱着自己哭的多么痛心却一直忘不掉。
我去帮你和她说一声,这边出门,前面左拐正好有个亭台,你们可以去说句话。
不过不要太久,父皇和贵妃娘娘马上就到了。
夜锦瑟虽然疑惑,却还是爽快的答应了,起身向风潮汐走去,紫羽顺着夜锦瑟指引的地方向亭台走去。
雪已经停下,化雪的天气反而更冷。
紫羽拢了拢衣襟,搓手向手心呼了一口暖气。
你找我何事?要看我的笑话吗?倨傲冰冷的声调,让紫羽微暖的手臂又冰冷起来。
风潮汐,我们可不以心平气和讲话。
我们没有深仇大恨,我只是想问你过的好不好。
哈哈哈,多好笑的话语,没有深仇大恨?你可真会轻描淡写!风潮汐冷笑着,满眼的恨意又向紫羽扫来,紫羽茫然四顾,不禁懊恼起来。
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我爱上的男人说他只爱你,娶我的男人说我不如你!在他们面前,我就是一件劣质的参照物,只能衬托你的光鲜明亮!你满意了吧!尖利的嘲讽,风潮汐说得痛快,紫羽听得愕然,但转瞬已经暴怒!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风潮汐!你听着,你这个笨蛋!你爱的男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把我当人质,为此我昏迷了半年才刚刚醒来!娶你的男人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他的那些狗屁话无非是刺激你罢了!愚蠢的女人,为一些臭男人的风言风语来恨我!活该你过的不幸福!紫羽气急,心中压抑的怒火不禁倾盆落下。
若不是自己命大,此刻那还有命在这里来怜悯别人。
自己泛滥的怜悯之心,真是可笑。
风潮汐被紫羽突然的厉语似是吓到,表情复杂的转换着,忽地抓着紫羽的胳膊。
你说的都是真的!原来他在骗我!原来他在骗我!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也不至于遂了那禽兽夜锦葵的意!紫羽听了这话更加气恼起来,理都不想再理风潮汐。
爱令智昏,风潮汐的故事她已经能想象得到。
挣脱风潮汐向宴席那边走去,谁知风潮汐竟是抓着她的胳膊再不放手!为什么?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亦步亦趋,风潮汐跟着紫羽竟是豪不放弃,紫羽的头开始眩晕起来。
路上已看到大片人影,风潮汐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
紫羽看着眼神迷乱的风潮汐,头更加眩晕起来,用力一挣,身体惯性冲出去摔进了一边的雪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凄厉的声音还在盘旋。
眩晕,更甚!羽儿!你怎么样?!好熟悉的声音,紫羽睁眼,夜锦衣已蹲在地上把她抱进怀里。
拦住她!成何体统!威严的声调,正是永安帝。
忍着眩晕扫视周围,一群人已把自己和风潮汐围着当中,烈王夜锦葵正拉着拼命挣扎絮语的风潮汐,一边的侍卫严阵以待。
还有一个蹙眉瞪着风潮汐和夜锦葵的华美贵妇,一定是宁贵妃无疑。
我没事,扶我起来。
忍着眩晕,紫羽小声对夜锦衣道。
两人起身,紫羽已经感觉到数道探究的目光。
紫羽姑娘,烈王妃,你们拉拉扯扯的是什么原因?凌厉的声音再起,众多探究目光看着这边。
紫羽从没想到再见永安帝竟是这样的时刻,见夜锦衣手臂依然环在自己身上,忙挣脱开来。
这是父皇,快去见个礼吧。
温柔低沉的话语,在紫羽耳际提醒着。
民女苏紫羽给皇上问安!没有人刻意教过紫羽礼仪,紫羽也不想跪人,只好学着电视剧里一般福了福身体。
永安帝倒也平静,宁贵妃脸色倒有些奇怪。
紫羽,你怎么和烈王妃起了冲突。
永安帝言语平静,声音却威严十足。
父皇,汐儿最近精神不是很好,二人是旧识,定是玩笑,还望父皇不要追究,孩儿回去自会管教好王妃。
未等紫羽开口,夜锦葵已经拉着风潮汐跪了下去。
风潮汐似是终于从自己的癫狂中醒悟,默默不语,眼神中尽是茫然之色。
夜锦葵拉着风潮汐的手腕,用力的握了下去,风潮汐生硬的道:儿媳失仪,皇上恕罪!俯下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
罢了,天寒路滑,戏耍也要分清场合,都入席吧。
永安帝一挥手,散去了众人,径直向宴席场地走去。
夜锦衣拉着紫羽的胳膊,疾步离开。
这里人员复杂,你不怕别人……紫羽不安,胳膊挣扎着就要脱离夜锦衣的钳制。
夜锦衣懊恼,干脆用力握住了紫羽的手掌,依然愤愤的向前走去。
怎么?生气了!你慢点,我头晕!一句话,夜锦衣猛然停下,另一只手已探上紫羽的额头,魅惑的眼眸充满担忧。
羽儿哪里不舒服吗?那刁蛮丫头当真可恶,我明明看到她撕扯你。
握着的手掌加重了力道,声音也变得愤然。
萱,我没事,你看那些人,都在看我们,我们这样合适吗?紫羽越过夜锦衣担忧的目光,刚才散去的人都远远观望着他们,夜锦葵和风潮汐也在他们后边十来步远,目光似也没脱离他们的身影。
让他们看!反正你是我的!夜锦衣邪魅一笑,拥着紫羽向前走去。
紫羽没好气的瞪了夜锦衣一眼,明了刚才境况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她和夜锦衣是撇不清关系了,也就随他去。
身后夜锦葵和风潮汐都是一脸讶然,少顷,风潮汐恶狠狠甩开夜锦葵的手臂低声厉语: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骗子!我恨你!我亲爱的王妃,你要记得你和红庄的处境,如果再在皇上面前出现失误,后果你知道的!一脸灿烂笑容,夜锦葵疾速抓住风潮汐的手腕,用足力道钳制住她的挣扎,轻描淡写。
风潮汐一脸吃痛的模样,心似落到冰窟,任夜锦葵牵着她的手也向宴席走去。
那次宴席,夜锦衣带紫羽入场自是引起很多人的关注,紫羽和夜锦衣的关系几乎要走向透明化。
为了照顾紫羽,夜锦衣直接叫了夜锦瑟和他一席,三个人坐在一起倒也惬意。
而高处的永安帝和宁贵妃,心思却碾转起来。
宴席结束,夜锦衣直接带了紫羽出宫,永安帝的近侍传达召见紫羽消息时,二人早已出了宫门。
那次传召无疾而终,之后,永安帝竟然再没单独召见紫羽。
夜锦衣和紫羽的关系自那日之后明朗起来,诸多人都知道二人互相倾心,对萱王改了断袖的恶习甚是称赞,对改变萱王的紫羽也十分好奇起来。
只是,永安帝这样平静,紫羽心里,反倒不踏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