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找到?!夜锦衣看着最后一拨回来的暗卫,心沉到了冰点。
一掌劈出重重打在案子上,桌上的纸张砚台被震落满地。
夜锦衣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以为很快赶来的暗卫可以追上紫羽的踪迹。
谁曾想到,找了大半天,竟然丝毫没有紫羽的下落。
心底充满了惶恐不安,好似半年前紫羽昏睡时那种要失去的气息又回来了。
来人!集结玄衣十八骑下所有手下,时刻待命!你们,先跟我来!夜锦衣厉语,一挥衣袖向外走去。
羽儿,对不起,我不该放下你一个人去涉险。
无论你在哪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马蹄飞扬,夜锦衣攥紧缰绳飞驰而去,身后是劝说无效之下的月南竹和泽兰,以及玄衣骑的几名将领。
夜色正浓,城郊的农舍一片漆黑,不时被马蹄惊到的犬吠频频响起。
一家一户的给我找!一个都不要放过!夜锦衣的眼睛在暗夜里晶亮严峻,拿着鞭子的手指着一片片农舍。
王爷三思,今天属下等已经微服查访过,此处并无不妥,若是半夜扰民,恐怕于王爷盛名有碍。
玄天抢先开口,其他诸人一片附和。
什么盛名!哼,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到了这里活活失去踪迹。
本王不在乎民间怎么看我,给我搜!王爷若信不过下午的搜查结果,可以再搜查一遍无妨。
不过还请王爷不要介入,我和泽兰定会细心探查,我们是女子,更好说话,这样大肆搜查反而会弄巧成拙。
不如要玄衣卫护送王爷先至前方驿站,一有消息我们马上发出讯号。
是啊王爷,月阁主说得有道理。
出乎意料,玄天竟然赞同月南竹的提议。
这是灵和玄衣骑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默契。
夜锦衣扫视众人,眉头紧蹙,奋力打马离开!玄衣骑诸人疾速跟着飞奔而去。
泽兰和月南竹对视一眼,下马向最近的民居走去。
若非白天发生的事情紧急,皇城也不会催促夜锦衣回去。
清明正午,户部尚书高尚杰毙命于自家院子,紧接着御史大夫司琦也暴毙于家中。
对外,都说是急症,但夜锦衣赶去后仵作的查验结果上却清楚写明了:利刃破喉,一击毙命,失血而亡。
而那些利刃痕迹,和夜锦衣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这也是永安帝知情后刻意封锁消息的原因。
若是有心人真要挑拨碧落和锦绣关系,单凭两个主要京官毙命在碧落兵器之下,已是很好的说辞。
反之,若真是碧落下的手,事情就更复杂了。
所以永安帝招了夜锦衣回去,要他彻查此事。
就连夜锦瑟,此事内情也不是很清楚。
事关国体大事,况且两国联姻消息刚发布不久,碧落玉盏殿下还留在锦绣帝都,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更让夜锦衣呕心的是,紫羽竟然失踪了,所有的暗卫在追至那一片民居后,再无紫羽半点踪迹,所以夜锦衣才会恼怒到如此地步。
紫羽对夜锦衣的重要性,泽兰和月南竹都明白,是以不管夜色深重,依然一家家开始潜入查探,偶有人迹,因为两人都是妙龄少女,倒也很好搪塞过去。
经过紫羽被迷昏那家屋子时候,门口的一盏灯笼还没熄灭。
就着微微的灯光,两人也被那副对联的寓意震撼着,潜入打探一番,并无异处。
奇怪的是夜色到了这般时候,那家的婆婆竟还在织机前忙碌,娴熟地穿梭丝线,似并无困倦之色。
真是勤劳的人家,二人对视,不着痕迹的飞掠而去。
织机前的婆婆停下手中丝线,诡异一笑。
暗处一个妇人悄悄现身,正是下午迷昏紫羽那三个妇人中的二人。
二人窃窃私语,都有算计之色。
烛火熄灭,整个民居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皇宫御书房夜锦衣和木骏面色严谨,永安帝坐在案几后面直视着二人,面色也是出奇严肃。
没有任何头绪?那你们两个怎么看这两件命案?木骏和夜锦衣交换一个颜眼色,缓缓向前躬身道:臣以为此次暗杀朝廷命官和前次萱王遇刺是同一手法,若说上次只是有人故意挑起事端,引发两国误会。
那么这次则是有意挑衅我锦绣的底线,而行刀兵之事。
碧落先是要玉盏殿下来求婚,表面上以联姻来维系和平,背地里则将下文接收七星镇的官员尽数诛杀,其意在警告我方,不可低估其实力!屡屡在我锦绣天子脚下叫嚣,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皇上将此消息公开,遣使向碧落讨个说法。
夜锦衣和永安帝看着木骏,都是一愣。
司琦和高尚杰二人,确实去七星镇就主权问题和碧落幕府做过商谈,但也不能因此说明是碧落故意挑衅。
不过,上次那么浅显的一个局,确实让人疑惑。
这几件案子虚虚实实,倒真是雾里看花看不清楚了。
玉盏殿下那边,如何?儿臣已派人密切关注他的动静。
不过,若真是碧落出的手,我相信玉盏殿下定然不会知情!夜锦衣上前一步,言辞坚定。
永安帝直直的看着他,言语平淡,却不容置疑:你就这样相信他?是!儿臣自认还算了解燕墨玉为人!永安帝并不言语,盯着夜锦衣微微摇摇头,脸上是复杂的笑容。
伸手从岸上的卷宗里拿出几页纸张,向夜锦衣的方向递了过去。
你先看看这个,告诉我你的判断!另外,这几日前朝淑妃杨红绡和其女尚在人世的消息已经在京城沸沸扬扬了,紫羽的消息可曾探到?夜锦衣接过纸张,脸色暗淡,轻轻摇摇头并不说话,木骏也轻轻叹息起来。
我已派人暗中搜索她的下落,并且追缉那些妇人的身份,衣儿不要太过担忧,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永安帝走到夜锦衣身边,说的语重心长。
轻轻拍拍夜锦衣的肩膀,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碧落九一三年秋,大祭司宫啸天声称碧落王宫有妖邪出现,要求博朗王上配合杀妖除魔。
宫禁大开,大祭司策动火焰搜索妖魔,碧落王后雪铃兰居住的幽兰宫频频有火焰出现,幽居十年的铃兰皇后被迫出宫。
重新示人的碧落王后容颜依然美艳若少女,一头长至脚裸的头发却通体泛白,随风而舞,邪魅异常。
宫人大惧,唯博朗王上潸然泪下,竭力阻止了大祭司宫啸天要活祭铃兰皇后的谏言。
宫啸天大怒,声言碧落王朝祸事将近,雪后妖邪缠身,定会祸国殃民!帅众集结在博朗王的云阳宫门前,大有逼宫之势。
三日后,不知为何,跟着宫啸天集结的将领兵士和官员忽然拜倒谢罪,铃兰皇后白发变青丝,与博朗王上一起同登高台,接受万民朝拜。
大祭司宫啸天因有碧落世代传袭的火奴珠,并一心为国为民,博朗王上并未因逼宫之事怪罪于他。
事情从开始到平息,只有三天,博朗王上下令封锁消息,外界对宫门前集结的事情只当是为迎接十年未曾出宫的铃兰皇后而起,并未有逼宫的消息传出。
而当时正因为两国盟约出访锦绣的碧落玉盏殿下,回国时候事情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并未有人告知其此事。
更让人惊异的是,本来已经开始重新出宫示人的铃兰皇后,在玉盏殿下回宫后并未召见他。
就连玉盏殿下再三求见,均是未见其面。
玉盏殿下和锦绣栖霞公主联姻的说辞,是大祭司先向博朗王进的言,声称两国既有盟约,若能联姻,邦交必然密切,玉盏殿下因为心仪栖霞公主品貌才情,欣然应允。
奇怪的是,博朗王上应允后,铃兰皇后却断然不允。
因此和宫啸天又有了一番明争暗斗,最后不了了之,铃兰皇后默许,玉盏殿下才得以在半年后,再次携博朗王上的国书来了长安。
而对于铃兰皇后和宫啸天之间的斗争,双方似都有意瞒着玉盏殿下。
燕墨玉只以为来锦绣联姻是于国于民于己皆大欢喜的事情,并不知晓此事竟然并不是那么顺畅得以进行。
夜锦衣看了永安帝交给他的密函,心里疑惑重重,一则是因为永安帝绝密的情报网竟能探查这么详细的内情,二则是对燕墨玉和铃兰皇后之间的关系。
记得燕墨玉在挽花亭上曾说过,不知为何他娘竟然十年不肯见他一面,若是有什么苦衷的话,十年后铃兰皇后既然都可以朝见万民,自己的儿子又为什么极力不见呢?犹记那日燕墨玉提及他娘时候凄切的容颜,有亲不能见,真的很寒心吧。
王爷!玉盏殿下来了!泽兰的声音响起来,夜锦衣心里一颤,打定了主义。
带他到舒云斋,我马上过去!收好那些密函,夜锦衣踟蹰一下,举步向王府的西南方向走去。
舒云斋,门口对联上书: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任谁都能明了这是教人心境平和、淡泊自然的联子,舒云斋就取了下联中云卷云舒之意,潇洒飘逸的韵味让燕墨玉甚喜。
此处幽静清明,应是萱王府的一处好去处,倒也像极了夜锦衣的为人风格。
玉兄可是喜欢这联吗?夜锦衣调侃的声音从燕墨玉背后传来,手里的酒壶自然扬起,正好对上燕墨玉含笑的目光。
萱兄可是要找墨玉一醉方休?墨玉不答反问,一脸笑意。
有何不可?玉兄可会赏脸?恭敬不如从命!二人爽朗一笑,对坐在几前。
沉默不语,舒云斋的明丽景象似乎有些阴沉下来。
可曾有紫羽妹妹的消息?燕墨玉开口,面色沉重。
中秋时候没认下的妹妹,这次来后总算重新认上了。
谁曾想到,却这么快失去了消息。
今天,我们不谈她!夜锦衣面色平静,话语也波澜不惊,心里却翻转着疼痛的气息。
这舒云斋我只有好朋友来时才带他来,你是第三个客人。
真是荣幸!燕墨玉略一沉思,微笑沉静道:萱兄有话不妨直说。
说说你的家事吧。
就当,我为妹妹了解一下她以后的公婆。
夜锦衣徐徐向杯中斟满了酒,并不看燕墨玉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
径自将斟满酒的杯子放在自己和燕墨玉面前,悠然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沉默,再次袭来。
夜锦衣看着门外叶子逐渐青绿的一株木槿花树,静等燕墨玉开口。
既然萱兄如此关爱瑟儿,墨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面的人一饮而尽面前的酒,杯子落在案几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夜锦衣回头,对着燕墨玉的眸子笑容温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