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喝了些酒,眯着发红的眼。
有些醉了吗?他自问,可为何还是那样的焦躁……边上躺着一个清秀俏丽的女子,瞪着圆圆的眼睛不敢做声。
她叫绿柳,只是个小官的女儿,父亲把她的画像送入了宫里,本想让她做个宫女的,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直接被选入了后宫,这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更大的幸运是,居然第一天,诸良王就下令让她侍寝了……这让老父激动得老泪纵横。
初次见到诸良王,绿柳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闪着金光的天神,原来世界上有这样高贵美丽的人,而自己居然能成为这个人的女人。
一瞬间,绿柳就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被那诸良王摄人心魄的光芒给取走了,她是那样地激动,这一刻即便是用自己的青春或者生命去换取,也都是值得的。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诸良王浑身总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让人着迷……当中还夹杂着一丝酒气……三天了,整整三天……为什么诸良王只是躺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诸良王都没有碰自己一下呢?绿柳的心越来越焦虑不安,到底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什么诸良王从不和自己说话呢?诸良王躺在身边,见他几乎就没有合过眼。
好几次,绿柳忍不住睡着了,醒来却还是看见他冷冷的脸,微张的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绿柳是个聪明的姑娘,诸良王一定有心事,有什么事情让他痛苦着。
绿柳很清楚,绿柳想安慰他,从心里安慰他……绿柳几次想开口,却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身边躺的不只是一个君王,他就像一头双眼充满躁怒的狮子,逼得她不敢靠近,她不敢碰他一下,更不敢开口说话。
这样下去不行,绿柳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她认定了自己以后会是他的女人,或者说,被选进来的第一天,她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她想要安慰他,她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注定会融化在女人的温柔里的,她会真正地成为他的女人!绿柳轻轻地转身,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僵直了。
看着润玉漆黑的双眼是那样深,她心里不由得发痛,于是轻柔地将手搭在他的胸口上。
润玉没有避开,一动不动的。
王……长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她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闭嘴!很轻,很冷,两个字仿佛结了千年的寒冰。
绿柳像是被人猛地泼了一盆冷水,凉得被刺痛了心。
她颤抖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眼角灼热的泪水滑落。
润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横梁,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自己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所有的事情绝对不会偏离自己的轨道。
自己是没有感情的人,所以任何事都不需要紧张。
她能走,他就坚信一定能把她弄回来。
菊凉王收到信笺以后,知道了她那样的身份,断然是容不下她的。
润玉相信,她离不开自己,她迷恋他,让她就这样一去不返她必然会舍不得,所以她会回来的。
想到这些,润玉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拳头……可是,已经走了多久了?一去之后便杳无音讯么?一股闷痛再次在润玉胸口弥散开来,任何一种痛苦,在黑夜的催化下往往会无限量地扩大,现在的润玉就在切身感受着。
周围是那样的安静,静得简直让人疯狂,润玉最痛恨的就是无能为力,最鄙视的就是失去控制。
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却发生了……童谣走了将近一个月了,杳无音讯,送去菊凉的书信也仿若石沉大海。
润玉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事实的话,简直无法想像自己会用什么方式来接受这个事实。
这样的黑夜,这样焦躁难耐,她又是怎样度过的呢?她现在应该待在自己的怀抱里,让自己抱着,而不是去什么菊凉,去安慰其他男人的心。
自己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她呢?身边也躺着一个男人吗?润玉一想到这样的情景,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胸口仿佛有撕裂般的疼痛。
如果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先杀了这个男人,再杀了她……不允许――绝对!身边这个女人叫什么,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人,不说话的时候像她,所以……真的很像,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这个女人很沉默,从来不会主动来拥抱他,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这一切和她是那么地相似。
没有她的每个夜都那么难熬,身侧空荡荡的,令润玉无法忍受。
所以他安排这个女人睡在边上,不去看她,但至少让他感觉得到身边有个人,然后闭上眼,想象着这个女人变成了她,来换取他片刻的心静……身边的女人突然动了一下,润玉感到有些心浮气躁,却懒得挪动。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的胸口,他感觉得到其中的温度,微热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刺得他皮肤都痛。
他想起,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做过,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身上,然后他们相拥而眠。
可现在……这个女人的动作再次提醒了润玉,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不在了……是的,他需要女人,这样才能平复他的心,换一个女人也许过些时日便会好转,是这样的,润玉想着。
可是,就在他刚想接受身边这个女人的温情时,她却说话了……王……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一直穿到脚底,瞬间便浇灭了润玉所有的欲望。
这个声音不像她……也就是说,她依旧在菊凉,她已经离开了,而没人能够代替她。
童谣和宇君相拥着,突然发现有些彼此相依为命的感觉。
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了这样的事件,谁还会睡得着呢,童谣用力地抱着宇君,暗暗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他死。
可是现在看来,疫情已经蔓延到整个菊凉了,连王宫也无法幸免,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简直……门口传来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童谣眯起了眼睛。
点燃火盆!随着一声洪亮的怒吼,以及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门被人一脚踹开!童谣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宇君的心脏几乎停跳半拍,一张脸顿时苍白。
宇君,你怎么样?童谣赶紧扶着他,转眼怒喝冲进来的人,你疯啦,宇君心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想杀了他么?北明君古铜色的皮肤被火光照亮,两只黑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眼神在颤抖,像是要吃人。
前面怒吼的话语猛地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宇君微微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没事,童谣方才松了一口气。
北明君眯起了眼睛,带着一丝轻蔑和怒气瞟过童谣的脸,紧闭的双唇像大理石雕刻般严苛。
王兄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宇君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
何事?北明君冷冷一笑,当然是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王兄说笑了。
宇君根本没去看他,也没半点表情,童谣是我选定的王妃,同床共枕亦是再自然不过,王兄不必挂心。
北明君挑了挑眉,看着童谣:上了宇君了床,也未必就能成菊凉的人。
要明白,我才是菊凉王。
童谣刚想开口,却已经被宇君抢白了:王兄如只是为了这件事深夜来此,那就没有必要了。
立妃乃宇君私事,王兄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宇君理当自己处理。
夜深了,王兄请回吧,宇君累了,要和我的王妃‘一同’休息。
宇君刻意地强调了一同这两个字,北明君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挥袖背过身去,调整了许久,总算是恢复了一张默然的脸孔。
夜里去哪了?童谣皱了皱眉,想必北明君也应该知道了。
宇君对他是何等重要,而自己又是他的心头大患,北明君当然会在这里安插自己的眼线的。
今天回来时也是因为过于情急,必须立刻隔离任何感染源,容不得半点迟疑,所以顾不上被下人看见。
北明君得知这件事情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半夜三更怒气冲冲地跑来。
宇君倒是显得更平静了:去了该去的地方,了解了本就该了解的事实。
北明君的胸口深深起伏着,他眯起眼睛看着宇君,眼神显得很危险。
我是菊凉的摄政王,菊凉出了如此之事,却被自己的王兄刻意隐瞒着。
宇君自嘲地摇了摇头,即便是死了,我也是菊凉的人。
王兄可有把宇君放在眼里?宇君,北明君低吼,我也知道这事瞒你不对,但是王兄我是为了你好。
你身子弱,我不想你为此担心。
所有事情王兄都会为你处理好,你只需要好好地养病。
宇君缓缓地抬头:为我处理好?难道王兄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吗?北明君顿时语塞,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