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您让我好找啊。
万岁爷让您立刻安排几个侍卫,去蒙古各旗通知一下。
他明日要在主帐之内,会见各部的汗王。
沁雪接了旨意,在营区内转了一大圈,终于让她找到了曹寅。
喔,好,我马上就去安排。
曹寅小跑着办事去了,沁雪刚要回转去向康熙回话,却瞧见一个男子正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待她定神细看,发现那人正是数日前,康熙让她出面撵走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
奇怪,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又想打探什么吗?沁雪也不回避,远远的盯着他的动静,他却依旧纹丝不动的注视着她。
二人相互对视了片刻,沁雪瞧着那边几个侍卫也已留意了他许久,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刚要准备离开,康熙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边。
皇上,沁雪连忙朝着远处的男人一指,这个人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不晓得想要做什么呢!康熙并没有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伸手抚好她鬓角的散发。
李德全,请土谢图汗到朕的营帐里来吧。
不一会儿,察珲多尔济果然跟着李德全进来了。
他从迈进帐门的第一脚,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主座上这位清俊英伟的男人。
他的猜测果然不错,他就是数天前那个站在福全身后,一动也没有动过的‘侍卫’。
没想到他和自己竟然想到了一块,而且竟装扮的天衣无缝让人毫不察觉,连自己也险些以为是产生了错觉。
这个傲慢而向来不可一视的察珲多尔济,居然从心里对康熙产生了一丝的钦佩。
而当他看到康熙对他泛起淡淡的笑容之时,却让他从心底拔起了丝丝的凉意。
康熙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始终不曾透露分毫。
转念之间,那一丝的钦佩突然夹杂进了些许的敬畏。
这,将会是一个极好的对手,他们之间也许会有一场不平凡的较量。
只见他朝着康熙深深一揖,土谢图部察珲多尔济见过大清皇帝。
土谢图汗,幸会,坐吧。
康熙保持着他淡淡的笑容,沁儿,草原上的兄弟不喝茶,给汗王上碗好酒。
他凝视了察珲多尔济片刻,汗王,看上咱们军中的什么物件了,因何久久站立不愿离去啊?嗯。
察珲多尔济还真是无意之间经过这里,正巧瞧见沁雪正与曹寅说话,不知为何竟呆呆立住不想离去,却不曾想到会遇上康熙。
此时,免不得编些谎言敷衍一番,皇上自来草原便一病不起,实在让人忧心。
方才路过之时,本想进来探问探问您的病情,又怕打扰了您的休养,正在迟疑之间,却正巧遇上了您。
看皇上的气色,身体似已大好了?哼哼!康熙敛起笑容,显少如此的严肃。
察珲多尔济,咱们这病也装够了,劲儿也较足了,如今也该说说正经事儿了!哈哈哈,察珲多尔济的笑声,让端着酒碗刚走进来的沁雪感到一阵惊心,双手一颤,碗内的酒水轻轻地溅出了数滴。
好!皇上,那么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您此次来,为的不就是蒙古旗结盟的事情吗?不是蒙古旗结盟,而是对抗噶尔丹。
当然,噶尔丹现在正在蒙古一代扩张势力,他们最需要的是忠诚的奴仆。
只要你们愿意顺降,朕相信,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能够拥有如你这般忠勇能干的奴仆的机会。
你只要乖乖的听从他的命令,自然也可以安枕无忧的继续做你的部族首领!沁雪留意到康熙此时的目光,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点点寒光中透出重重的杀机。
察珲多尔济听了康熙的话,身上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向来是个桀骜不逊的人,康熙刚才的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污辱。
他猛地从坐椅上站了起来,正好撞上正捧着酒碗送至他面前的沁雪。
沁雪也正在十分认真的观察着二人的表情,不提防察珲多尔济突然起身,被他猛然一撞,脚下失了平衡,晃晃悠悠朝着旁边的桌案撞了过去。
待察珲多尔济察觉,探手要去拉扯沁雪之时已是不及。
好在沁雪反映灵活,借力在空中旋了个身,避开桌案的犄角之处,却仍旧撞上了桌案的边缘,重重的跌倒在地。
沁儿!康熙刚刚扬身站起,瞄了一眼下座的察珲多尔济又慢慢坐了下来,李德全,找人把沁雪扶回去,再让曹寅找御医来给她瞧瞧伤着哪里没有。
他虽然很快的收敛起担忧的情绪,但是,还是被察珲多尔济看了出来。
曹寅已经在外面听到动静跑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沁雪,连忙跪身将她扶了起来,沁雪,你没事儿吧。
看到沁雪轻轻的摇着头,这才缓缓将她扶出了营帐。
康熙注视到,正盯着沁雪缓缓走出营帐的身影的察珲多尔济,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汗王何以如此激动呢?他的话终于让察珲多尔济回到了他们交谈的话题。
皇上,你也太小瞧我察珲多尔济了吧!噶尔丹在天山一带杀伐掳掠,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我是决不会用我部族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安宁和地位的!他也根本没有资格,让我听从他的指使!察珲多尔济的情绪十分地激动,每说一句,语调都十分地激扬。
康熙眯起眼睛,不理会察珲多尔济激动的情绪,即便你果然是这样想的,你却如何担保其他部落的人也这么想吗?我不会让喀尔喀的任何一个部族的百姓,受到噶尔丹的侵害的!我答应帮助你们促成各旗会盟,但是,你们也必须帮助我们共同将噶尔丹驱逐出蒙古。
而且,我必须申明,我们既不会屈从于噶尔丹,也不会屈从于你们。
我们之间,仅仅只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察珲多尔济毫不掩饰的将心中的想法倾泄而出。
这果然是个敢作敢为而又霸气十足的男人,康熙十分欣赏眼前的这个察珲多尔济,不怪土谢图部能在喀尔喀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眼下,他所关注的并非能否对蒙古各部产生控制,他最迫切需要的,是能够利用蒙古各部的联盟,暂时控制住噶尔丹势力的扩张,以便自己能腾出足够的人手和时间来对付噶尔丹。
很显然,察珲多尔济的这个回答,已经满足了他眼前的要求。
第四十一章 争颜面 草原雄鹰不屈人下(上)晓月挂上清明的夜空,主帐之内灯火通明,再没有必要假装生病的康熙,早早的就被玉漱纠缠住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
她没完没了的不停的说着,一旁的康熙和福全早已没了心思,独独常宁还在兴致勃勃的同她一唱一和。
当她发现康熙根本没有心思在听她说话时,小嘴娇媚的往上一撅,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啊?人家都憋闷了好几天了,成日里都只能在帐篷里呆着,又不能来找你们说话。
今儿好不容易解了禁闭,你们却都不理睬我!常宁笑眯眯地拉过玉漱,玉漱,三哥明儿还有要紧事儿要办呢。
咱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有什么话明儿晚上再慢慢说吧。
唔,那,明儿晚上你们可还要陪我说话的呀!玉漱仍不死心,刚被常宁推着走到帐门口,又掉回头来说道。
不等他们几人回话,常宁已经连拉带扯的将她推出了营帐。
皇上,臣听说,沁雪今儿跌了一交,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碍啊?福全心头的这句话,从进了帐内就一直憋到现在。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玉漱,他也终于开口说话了。
康熙对福全的问话笑而不答,沁雪却已经挑帘从帐后走出来。
福全面带惊讶的看着她,沁雪,你没事儿吗?她早就没事儿了,朕是怕玉漱这丫头瞧见她,又要没完没了的唠叨,这才没让她出来的。
康熙牵过沁雪,轻轻笑着对她说道,去帮裕亲王把他的外套取来,天不早了,让他早点回去歇了吧。
福全瞧着沁雪回身取来自己搭在座椅上的外套,刚要起身,沁雪已将外套递到了他的跟前。
指间无意中触碰到她娇嫩的柔荑,一时间如失了魂魄般痴痴的立在那里。
看着她白如美玉的面颊,数日前在林间看到的那一幕,再一次回映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觉得整个人仿若被掏空了一般。
王爷。
沁雪轻唤了一声福全,却见他双眼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面上顿时窘迫的泛起红晕,她回头望了望已站在自己身后的康熙。
只见他握拳在福全的肩头猛捶了一下,仿佛打趣的说道,二哥,发什么楞呢?难不成是看到什么妖怪了?福全这才从游梦中收回心神,知道自己失了仪态,面带尴尬的傻笑了两声,皇上,臣先退下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话,带着慌张,几乎踉跄的退出了营帐。
看着福全的模样,康熙不怀好意的盯着沁雪呵呵的发笑。
沁雪感觉双颊如火燎般的灼热,避开他的眼神,低头收拾起方才他们吃茶时用过的茶碗,却不防备已经被他从背后揉住纤细的腰肢。
只是轻轻一收臂膀,沁雪便已整个人倒在了他的身上。
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陪朕吧,啊。
康熙勾起她凝珠般的脸蛋,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应当是朕第二次对你提这个要求了,你可别再拒绝朕了!说着话,一只手已经覆上了沁雪丰盈的胸部。
沁雪含着羞轻轻拨开他极不安份的手,万岁爷,您好健忘呢。
方才晚膳之时,佟妃娘娘因说到这草原之上‘夜来风袭骤,晨起露凝霜’,几日下来总是睡不安稳。
您当下就应承了她,让她挪到您帐中来的,难道您就忘了不成?方才奴婢已经让香儿去将佟妃娘娘的行装收拾过来了,怕是一会儿就到了。
她语调轻柔,犹如无事一般,可是一股忧心已经慢慢浮上心头,她似乎隐约觉得,自己心中的情感已不由自主的脱离开了理性的缰绳。
康熙似乎并没有听进沁雪的话,语气中带着孩童的稚气,朕不管,反正你今晚得留下来陪朕。
伸手便已扯开了沁雪衣襟处的盘扣,他略带粗鲁的动作让沁雪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香儿稚嫩的声音,皇上,佟妃娘娘的包袱都已收拾好了,奴才是现在拿进来吗?沁雪趁着康熙一楞神的功夫挣脱了他的怀抱,掩嘴朝他噗噗的笑着。
唉!为什么每次都会有人坏朕的好事呢?康熙苦笑着说道,去吧,让你们佟主子进来吧。
转过第二日,蒙古各部的汗王奉召都来到了主帐之内等候康熙的到来。
察珲多尔济也恢复了他汗王的身份,被众人让到了座位的最前面。
康熙身着龙袍,由帐外缓步而入,各部汗王纷纷起身,迎接他的到来。
在场的蒙古部汗王,除了察珲多尔济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这个走进来的身着龙袍的年轻人,其实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同他们打过了照面。
更没有人知道,他早已和察珲多尔济达成了协议,如今他们的出现,对这场聚会根本已经毫无意义了。
当康熙走过察珲多尔济的面前时,他有意的放慢了脚步,侧脸依旧朝他淡淡而笑,而后才走到正对着帐门的那张大椅前缓缓坐了下来。
都坐吧。
他招手示意立在两旁的汗王们坐下,前几日因为路途奔波,朕偶感风寒,一直不能见到各位汗王,朕的心里也是十分的挂怀啊!此次,朕原本只是为的巡幸,竟劳各位汗王来此接驾,朕心中已是十分感念。
病了几日,又劳各位汗王在此处平白的等了这些日子,朕这心中更是不安。
这样吧,朕今日在此,先敬各位汗王一杯,以示我大清与蒙古各部永修盟好之意。
说着话,沁雪早已招呼着数人将备好的酒盏一一送到各部汗王的跟前。
几个汗王端着酒盏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都投到了察珲多尔济的身上。
康熙也不理会,只是举起酒盏,独独侧身看着察珲多尔济,朝着他将手中酒盏略略一举,来,让我们为蒙古各旗的会盟大业先预祝一杯!就连哲卜尊丹也没有料到,察珲多尔济竟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杯盏,送到嘴边一扬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其他众人见了,虽然心中困惑,可是面对这两个强势的男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都纷纷的饮下了杯中之酒。
第四十二章 争颜面 草原雄鹰不屈人下(下)那个察珲多尔济,今儿倒是挺爽快的。
要不是他领的头,那几个蒙古部汗王怕是没有那么爽快呢!常宁觉得会盟的事情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心里高兴嘴里就话多。
福全坐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康熙,康熙却只管低头看着刚从京城传过来的奏折,根本不理会常宁说的话。
哎,你们俩,倒是说话呀!常宁对帐内过于安静的气氛实在有些不习惯。
福全又看了康熙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半点反映,就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可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土谢图汗在蒙古各部的影响力竟会如此之大。
我们现在对于土谢图部的态度可以有两种选择,如果,不能有效的控制住他们的势力的话,我们就必须让他们一心一意的忠实于朝廷。
否则,我们将非常难以控制住蒙古四十九旗。
没有两种选择!康熙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折开口说话了,朕对于他们只有一种态度,朕绝不容许有任何人任何势力在一方独大!鳌拜如此、吴三桂如此、郑爽朕也决不会放过,更不用提土谢图一个小小的汗部了!可是,三哥,咱们现在还腾不出手来对付漠西蒙古啊!常宁带着顾虑的口吻说道。
哼!咱们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他们也一样腾不出手来与我们做对。
噶尔丹在天山一脉的势力已经发展的相当之大了,以察珲多尔济的性情,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屈服于噶尔丹的。
嗯…康熙说着伸了个懒腰,那,咱们就先来个座山观虎斗吧。
正好,抽身将后方的事儿先整束清楚,再回头同他们这两位难缠的大漠英雄好好的较量较量。
说着竟轻快的哈哈笑了起来。
可是福全心情却不轻松,他总觉得康熙是过于乐观了。
吴三桂虽然死了,可是他的那些散兵游勇尚未彻底清除;郑成功也死了,但还有个儿子郑爽在台湾独踞一方;噶尔丹在天山一脉大肆发展,对中原一带更是虎视眈眈;现在又蹿出个土谢图汗,竟能在喀尔喀呼风唤雨。
这么多的麻烦事,他真是不知道康熙准备如何安排布置个个击破。
常宁却没有福全想的这么多,他只觉得要打就打,要和就和,反正自己不用动脑子,只要康熙发话了,自己照着办也就是了。
正在这时,沁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仨人还在说话,便将手中拿着的一件褂子给康熙披上,你们还不歇着啊?天可大黑了,明儿不是还要同他们比试射猎吗?不睡个好觉,若是输了,你们这两位王爷可是要丢面子的。
嗯,沁雪说的是,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明儿可不许在蒙古王公面前给朕丢脸啊!皇上,咱们蒙古各部的汗王,可都是个个自小在草原上骑马射猎长大的。
两位王爷却打小在宫中养尊储优,依我看不如我们让两位王爷半柱香的时间,您看如何?哲卜尊丹显然是有些瞧不起福全和常宁。
常宁刚想发作却被福全在身边扯了回来。
呵呵,土谢图部可谓是人才济济啊,这个朕在京城就有所耳闻了。
不过我们大清朝的这两位王爷,可不是养尊储优的主儿,他们也是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啊。
更何况,此次射猎无非是‘自家人’玩个热闹自在便了,何必将胜负看得那么重呢?既然皇上这么说,那,我们也就不便谦让了!察珲多尔济抬手指了队列中两个身材魁梧的武士。
福全,别给朕丢脸喔!福全带马来到康熙跟前双拳一抱,皇上,您就请好吧!。
接着四人策马几乎同时冲入林中。
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林中有了策马回身的影子。
却看见福全和土谢图部的其中一个武士各绑了两只羚羊回来。
站在康熙和察珲多尔济身后的武士齐声贺采,发出雷鸣般的呼声。
常宁和另一个武士也紧随其后,带回了几只野兔。
哈哈哈,察珲多尔济仰面而笑,皇上,咱们可真是棋逢对手啊!正在此间,远处林中突然闪出一只麋鹿,晃眼功夫又躲进了林间,察珲多尔济抬手指着那只麋鹿跑开的方向,皇上,您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两人四目一对,催马冲向那只麋鹿消失的地方。
曹寅和哲卜尊丹连忙都带着各自的人马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追入林中,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麋鹿的踪影,正在四下张望,却看见那只麋鹿已奔出树林朝着灌木丛中跑去。
二人见到,又一齐追了过去。
眼看着追的近了,两人同时搭弓抽箭,只听得嗖嗖两声,两只箭同时发出了射中猎物的声音。
皇上,小心!只听到曹寅一声大叫。
再看,一只身上带箭的斑斓大虎正朝着康熙扑过来。
康熙再次搭弓,一只箭又嗖的一声射在了大虎的额上。
可是大虎的前瓜已扑到了康熙跨下的黑马,黑马应声倒下,康熙也随着跌落在地。
曹寅看着大虎还有生气连忙上前补上几刀,这才见它横倒在血泊之中不再动弹。
你不射鹿,射虎做什么?难道想显示你棋高一着?我们可是说定了猎物的,凭你射的是什么都不做数,你输了!察珲多尔济冷冰冰的看着康熙。
沁雪也已坐在常宁马上跟了上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她完全看在了眼里。
看见康熙从地上站立起来,拍抖着身上的尘土,急忙跑上前来,爷,没跌着哪儿吧?康熙笑着摇了摇头。
沁雪这才愤愤回身,冲着察珲多尔济极不客气的说道:土谢图汗,咱们万岁爷不是为的显能耐。
方才这只被射死的大虎,是在你一心一意捕杀那只麋鹿之时,跟在你的身后想要偷袭你的。
若不是咱们万岁爷射了它一箭分散了它的注意力,这会子倒在血泊中的只怕不是它,而是你了!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却还出言嘲讽,这也太失你汗王的身份了吧!第四十三章 遇刁难 深闺弱柳险遭风雨(上)她叫沁雪,察珲多尔济每每见到这个女子之时,总有种令他说不出的感觉。
只第一眼,她就让他有着从未曾有过的颤动。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在众人面前对自己丝毫不留情面的女子,察珲多尔济竟没有感到半分的不悦和气恼。
在他眼中,她此刻怒气冲冲的模样,也是那样的让人心动!沁儿,康熙将沁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他说的没错,既然是比试,就应该有比试的规矩。
是朕中途分心,没有遵守规矩,朕认输了。
低头又看了看那匹倒在地上的黑马,只是,可惜了朕的这匹马啊!曹寅,替朕好好的安葬了它吧。
察珲多尔济跳下马来,走到康熙跟前,惭愧,我不知道事情的缘由。
这匹马也算是因我而亡,皇上,若是您不嫌弃,我把我的这匹马送于皇上。
说着将手中的马缰递到康熙面前。
笑话,谁要你的马了?难道咱们堂堂大清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吗?!沁雪还真是不给察珲多尔济留半分情面。
沁儿,不可对汗王如此无礼。
康熙假意吓斥沁雪,给察珲多尔济留了些颜面,汗王,今儿,咱们就到此为止吧,朕还要好好安葬朕的良驹。
说罢也不理睬察珲多尔济的反映,带着人马一路回到了营地。
雪姐姐,咱们等了你好一会儿啦。
沁雪安顿好了主子们的晚膳,刚刚退出营帐,却被香儿从旁边突然蹦出来,把她给吓了个正着,前几日因为皇上装病怕露了风声,都不让我们离开帐篷一步,可把我们几个给憋闷坏的。
今儿,总算可以出来透透气了,我们商量着,想让你带着咱们四处逛逛去。
香儿话音方才落下,从帐子旁边又蹦出了秀兰和芷馨。
这么晚了,还逛啊?沁雪实在有些懒得动弹,却被三人硬生生地给拽着走了。
走过了几个部落的帐篷,沁雪看看天色已十分晚了,就想劝她们回去,回吧,很晚了,要逛,明儿再逛吧。
哎,不急吗,快到土谢图部的营帐了。
我听芷馨姐姐说,那个土谢图汗长得可帅了呢,我们白天没机会见着,这会让咱们去瞧瞧吧。
秀兰和香儿架着沁雪又往前走去。
沁雪实在拒绝不了,只得让她们架着继续向着土谢图部过去。
还未到土谢图部的营帐区,迎面就遇上了哲卜尊丹和察珲多尔济。
他们二人正在帐外悄悄的说着什么,却看见远处有几个姑娘走了过来。
看装束应该是清廷的宫女,他们怕是细作,就停了谈话迎着她们走了过来。
待再走得近些时,察珲多尔济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中间的沁雪。
沁雪也已瞧见了察珲多尔济,她拉着三人就要往回走,走吧,明儿再带着你们逛吧!可是哲卜尊丹却已经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几位姑娘,看装束是清廷的宫女吧?这么晚了可别在这儿晃悠,咱们这儿可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你们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家在这走动,万一让武士们遇上了,他们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啊。
啊,哈哈哈。
香儿和秀兰听到他粗鲁的言语怯怯的直往沁雪身后躲。
沁雪看着哲卜尊丹身旁一言不发的察珲多尔济言道,汗王,我们不过出来走走,无意到了贵部的营区,我们这就回了。
说罢拉着身旁的两个姑娘又要离去。
等等!这下子是察珲多尔济拦住了她们,她们可以走,你不能走。
为什么?沁雪毫不示弱的直视着察珲多尔济。
因为,我不想让你走!哼,我不是汗王您的仆人,您无权管束我的行动。
察珲多尔济一把拉过沁雪的小臂,紧紧的捏在掌中。
沁雪只觉得一股疼痛从臂间传来,仿佛自己的手臂就要被他揉碎了一般,如果,你成了我的女人。
你说,我还有没有权利约束你呢?沁雪脸色一紧,汗王,遗憾的很,我,不是你的女人!也不可能会是你的女人!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那,我们就试试。
他说罢扯着沁雪的小臂就往帐篷中拉。
香儿几人早就被哲卜尊丹找人将她们轰了开去。
沁雪几乎是被察珲多尔济拖着扔进了帐篷。
除了她第一次见到康熙的时候,这是她生平第二次有了害怕的感觉,而且这种害怕同第一次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夹杂了更多的恐惧。
你,想做什么?她向后倒退着,有些怯怯的说道。
察珲多尔济一步一步将沁雪逼入死角,哼,我的女人比大漠天空上的星星还多。
只是,我现在非常想知道你和她们究竟有什么不同。
我并没有说过,我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你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我,你并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是我从未遭遇过的,所有的女人见到我都会对我顶礼膜拜,她们都求之不得成为我的女人。
察珲多尔济并没有夸张,他英俊非凡的容貌,雄霸天下的气势,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足以让所有的女人为他痴迷。
沁雪冷漠的看着他侵犯式的眼神,你说的那些女人,她们不过都只是一些仅仅见到过草原天空的女人。
她们在你们这些霸道的男人的拘禁之下,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如何的广阔,只知道麻木的崇拜一个同她们一样‘无知’的男人。
你说什么?你说我是‘无知’的男人!沁雪的话彻底激怒了察珲多尔济,他一把将沁雪摔倒在铺在地上的软榻之上,哼,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无知’的男人是怎么征服女人的!第四十四章 遇刁难 深闺弱柳险遭风雨(中)好疼!沁雪顾不得膝头被碰撞的疼痛,挣扎着刚要站起身来,察珲多尔济健壮的身躯已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能的将双臂挡在了胸前,想要形成对自己的保护。
可是,察珲多尔济似乎只要用一只臂膀,就能够完全的控制住她。
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挡在胸前的双臂扳到了背后,只一只手就控制住了她双臂的反抗。
你,放开我!沁雪的反抗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察珲多尔济的包围和掌控之下。
放开你!哼!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察珲多尔济看着被自己覆在身下,完全落入自己掌握之中的沁雪得意的说。
你,你还是个男子汉的话,你就放开我!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本事?沁雪好不容易控制住了一点点内心的恐惧,直视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向来冰冷如霜的眼睛。
哼,我不是什么男子汉。
我,是,个,‘无知’,的,男人。
察珲多尔济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沁雪方才对他的‘评价’,他的语气让沁雪隐隐觉得,他似乎是想要狠狠的报复自己刚才对他的贬低。
而察珲多尔济一提起‘无知的男人’这五个字,心头的怒火就抑制不住的往外冒。
他低吼一声,一只大手狂暴的撕扯着沁雪身上的衣服,唇,如雨点一般落在了她的额头、面上和颈间。
身上的衣服如落叶般被一片一片的撕扯开来,沁雪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她被反扳在背上的双臂逃脱不开他大掌的控制,她的身体完全在他的压制之下。
雪白的肌肤一点一点的开始裎露在他的面前,柔嫩、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躯体让察珲多尔济高度的兴奋起来。
当她坚挺柔韧的双峰,隔着褒衣突现在他面前时,他强壮的男性再也控制不住的挺立起来。
我要让你知道,鄙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一只大手探到她胸前的褒衣上,毫不迟疑的就要往下扯。
即便是隔着衣服,沁雪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脉动。
正当他要撕扯自己的褒衣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那脉动正好触碰到了她的膝头。
她根本来不及思索,憋足了劲将膝头猛的撞向他的坚挺之处。
啊!一声痛苦的叫声,使沁雪摆脱了察珲多尔济的钳制。
只看见察珲多尔济手捂着被撞疼之处,用愤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沁雪。
还不快逃?这是沁雪的第一个反映,她顾不得衣不蔽体。
此时,逃离此处是她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她见察珲多尔济已痛苦的说不出话来了,更不要提对自己动手,连忙抽身就往帐外跑了出去。
察珲多尔济没有追出来,沁雪心中暗自高兴,只要能逃出土谢图部的营区,其它部落的人根本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是,正当她就要跑出土谢图部的营区范围之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的远处传了过来。
给我挡住她,别让她跑了!天哪!是察珲多尔济的声音。
马上就有两名武士挡在了沁雪的前面,沁雪连退数步,再待看时,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有武士朝着自己围拢过来。
她只得转身看向察珲多尔济站立的方向,却见到他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恐怕是被踢疼的地方还没有恢复,但很显然自己微弱的力道,并没有使他受到多大的伤害。
还想跑?哼,我倒想看看你能往哪儿跑?察珲多尔济快步上前一把将沁雪扯入怀中,紧紧的扣向他的胸膛,他粗暴的动作和强大的力量,使得沁雪险些喘不过气来。
看到沁雪衣裳褴褛的样子,再看看察珲多尔济对她的态度,傻子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围拢在四周的武士开始吼叫起来。
你知道,他们在吼什么吗?察珲多尔济看着自己怀里,这个柔弱娇嫩的躯体,仿佛忘记了刚才的疼痛,眼光中又闪出了淫欲的火花。
我对你们这群野蛮男人的不可理喻的行为豪无兴趣!沁雪一面试图挣扎,一面怒不可遏的回答道。
哼!‘野蛮男人’,哈哈!你今天给我扣的帽子可真够多的,我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呢!说着他手上加力,将沁雪胸前的柔软死死的扣在他的壮硕的身体上,兄弟们,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又是一阵杂乱的吼叫声,沁雪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吼些什么。
是不是很想知道他们在吼什么?!察珲多尔济盛气凌人的说道。
沁雪根本不想知道,他们说的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是什么意思。
她从察珲多尔济的眼中看到了让她不安的信息,环顾四周围拢的武士,个个眼中都闪着邪恶的神情,仿佛自己就是一只被群狼围困的绵羊。
上天啊!快救救我吧!香儿、芷馨你们究竟在哪儿?哪怕给皇上或是福全、常宁传个信也好啊!沁雪无力的在心中呼唤着‘奇迹’的出现。
芷馨她们并没有置沁雪于不顾,从沁雪被察珲多尔济扯进帐篷的那一刻,芷馨就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同哲卜尊丹理论,拉着香儿、秀兰就往回跑。
三个人觉得她们跑了好远的一段路,才回到清军的营帐。
芷馨第一个冲到了康熙的主帐外,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了。
我们有急事,要回皇上!芷馨跑的气喘吁吁。
不行,皇上和佟妃娘娘在帐内呢!方才传旨出来不见任何人。
一个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我们是来请皇上去救人的!凭你什么事,我们只听从皇上的旨意。
皇上说不见任何人,我们就不能让任何人进去!什么?你们…秀兰直气的是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五章 遇刁难 深闺弱柳险遭风雨(下)这可如何是好?芷馨心急如焚,却面对拦在眼前的侍卫无可奈何。
他们是断不会放她们这几个小丫头进去的了!可是,再若这样磨蹭下去,即便后来赶去,也不及救人了。
芷馨拉起两个小丫头,匆忙朝着福全营帐方向跑去。
走,我们找裕亲王去!福全的营帐距离康熙的主帐并不太远,她们几人紧跑着赶到帐前,已然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再一次被门外的侍卫给拦了下来,你们站住,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晃悠什么?我们要见王爷。
王爷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罢!明儿?明儿就来不及了!芷馨抖了抖胆子就想往里冲。
喂,你干什么?不要命啦?裕亲王的营帐也是你一个小宫女随便能闯的?她也不想想那里能让她闯的进去。
求求你了,让我们见见裕亲王吧,等着他救命呢!香儿卟嗵一声跪在了地上,芷馨和秀兰瞧见也跟着跪了下来,任凭两个侍卫怎么拉扯就是不肯起身。
外面这一通闹,早就惊醒了福全,他穿好了衣服走出帐篷。
什么事啊?闹腾腾的。
也不怕惊了圣驾?福全掀开帐帘瞧见芷馨三人跪成一排,正在央求门边的侍卫。
裕亲王爷,雪姐姐出事了,您,快去救救她吧!我们方才本想去找皇上,可皇上不见咱们。
裕亲王爷,目下只有您能救雪姐姐了!香儿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
沁雪,她出什么事啦?不急,慢慢说啊!福全赶忙扶起芷馨三人。
芷馨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对福全说了一遍,还不等芷馨说完,福全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去,牵我的马过来。
他对着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道。
不一会儿,侍卫便将马牵到了福全面前,福全二话不说翻身就骑上了马背。
你!福全指着芷馨,上来,给我带路!又转身对着给他牵马的侍卫说道,去,召集一队人马跟我走!说着拉上芷馨坐上马背,也不等身后的侍卫跟上,自己先往土谢图部的营区冲了过来。
回过头来,再说沁雪这边,察珲多尔济仍旧不依不饶的纠缠着她,你知道,他们在吼什么吗?哈哈,我们这些‘野蛮’的男人,是从来不会放过自动送上门的‘美色’的。
我是他们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汗王,没有女人会拒绝我的怀抱。
如果,我今天不能得到你的话,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我的这些兄弟们呢!他抬起头来煽动性的看着周围的武士,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吼叫,震的沁雪双耳嗡鸣。
哈哈哈!察珲多尔济仰天而笑,突然一个奋力将沁雪整个压倒在草地之上。
当着众人的面,伸手又开始撕扯起沁雪身上早已碎裂成块的衣服。
沁雪实在无法容忍他这样粗暴而毫无掩饰的在众人面前将自己一丝丝的袒露。
她奋力的挣扎着,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对察珲多尔济而言,没有丝毫的用处。
就在沁雪以为自己已经难逃一劫的时候,一个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察珲多尔济的脸上。
畜牲!你也算是个男人,居然还配做什么汗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一个弱质女流!福全狠狠地往察珲多尔济脸上抡了一拳。
芷馨赶上几步脱下自己身上的小褂,遮住了沁雪衣不蔽体的上身。
沁雪只是听到福全的声音,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勇气抬头张望四周的人群。
她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挂,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莫大的羞辱。
她任由着福全将她揉入怀中,这才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一个呜咽将头扎进了福全的臂弯。
察珲多尔济冷不防被福全一拳打倒在地,身边的武士围拢过来个个剑拔弩张,却被他给阻止了。
此时,清军的侍卫还没有跟上来,如果察珲多尔济让武士们一齐上前,福全必定是要吃大亏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可是,这一拳并没有把察珲多尔济打糊涂,他知道在消灭噶尔丹之前,土谢图部还不能明刀真枪的和清廷做对。
得罪了福全就等于得罪了康熙,也就是得罪了清廷,这样对于土谢图部将会十分的不利。
他用袖口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福全紧紧的揉着哭倒在他怀中的沁雪,嘴角一撇,哈哈哈,怎么?裕亲王,你也对这个丫头有兴趣?早知道是裕亲王您的心头所好,我是绝不会出手相争的。
他一面在众人面前给自己找台阶下,一面还不忘了挑唆几句,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啊?!你知道她是皇上的心上人,居然还敢如此对待她,你视皇上何在?视我大清何在?福全一边轻拍着沁雪的背,想让她平静下来,一边气急败坏的看着察珲多尔济。
哈哈哈,察珲多尔济的语气仍旧放荡不羁,裕亲王,皇上的女人那么多,你又怎么知道,或许,若是我向他讨要这个女人的话,也许,他会十分大方的将她送给我呢?清军的护卫队已经跟了上来。
福全此刻最为关心的是沁雪,看着扎在自己怀中颤抖不止的她,福全完全没有心思和察珲多尔济继续攀扯下去。
他搂起怀中受惊吓的羔羊,沁雪,不怕,咱们回去,啊!轻轻将她放上马背,一路不曾让她脱离开自己的怀抱。
福全策马疾驰回到清军驻地,直至他的营帐之前,方才缓缓将马停了下来。
此时,香儿等人皆未离去,仍在他的帐外焦急的等候着。
他调头看了看由后面跟上来的芷馨,你们都回去吧,沁雪今晚就在我的帐中休息,我会照顾好她的。
芷馨和香儿略感意外的面面相觑了良久,其实觉得不妥,却又不敢回拒福全,只得无奈的点着头各自离去。
第四十六章 事端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福全抱起沁雪走进自己的营帐,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怀抱中的女子,仍然伏首在他胸前不停的抽泣,身体由于过度的恐慌,依旧剧烈的颤抖着。
沁雪,没事了,我们已经回来了。
他的声音轻柔的仿佛再略略大一些,就会惊吓到弱小的‘羔羊’。
怀中拥着如此美妙的身躯,他的心为她的娇柔而跳动,他的情在初见的那一刻早已燃起了火花,他暗暗的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
闹了一夜,惊了一夜,又哭了一夜,筋疲力尽的沁雪已经失去了最本能的反映。
她任由着福全将她紧紧的搂抱,侧卧在床榻之上。
在疲惫的挣扎和呜咽之后,她无力的倚在这个安全的怀抱中,不知不觉二人竟相拥而眠。
天刚蒙蒙亮,清营之内便已闹翻了天。
早上,进到福全帐中侍候他早起的小奴才,竟看见裕亲王搂着沁雪睡在床上,更要命的是,在他搂抱中的沁雪竟还衣裳不整。
多嘴的奴才一出来就将看到的情形四处传扬,这便又带出了昨儿晚上在场的几个知情人的一番描述,结果自然是不问而知了。
沁雪在裕亲王的帐中睡了一夜呢!喔,孤男寡女的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噗,她在土谢图部,那才叫出事儿了呢!风言风语随风径走,此时的康熙正被人侍候着洗漱,却听见外面闹闹哄哄,便问着身边的奴才,又出什么事儿啦?大清早的就闹腾起来了!去,叫沁雪进来回话。
只见那个奴才呆呆立着没有动弹,口里却吱吱唔唔,康熙有些不悦道,没听见朕的话吗?叫你去叫沁雪进来见朕!还杵在这儿做什么?皇上,奴才不敢去叫沁雪姑娘。
他怯生生的回道。
康熙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他,不敢?什么意思?沁雪姑娘她,她,在,裕亲王的营帐里。
那你就去福全帐中将她传来见朕哪!这有什么不敢的?奴才…,小奴才好不容易壮了壮胆回道,皇上,裕亲王还没起呢。
沁雪姑娘…在他的床上…康熙听了此话,将手中正在拭面的巾子,往那奴才捧着的水盆子之中重重的一摔,你,说什么?!小奴才吓的连退两步跪倒在地,皇,皇上。
是今儿早上,有奴才进裕亲王帐中叫起的时候,亲眼瞧见的,奴才也是听闻的,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康熙的面色白的如纸一般,二话不说抬脚已出了营帐,径往福全帐中而来。
福全此刻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身边因惊吓和疲惫而酣睡正香的沁雪。
一张并非绝色倾城的面孔,何以吸引如此之多傲视天下的男子?她究竟有着何等的魅力,能让这些不可一世的男人为之动情?他轻柔的抚摸着她袒露在外,如丝般光洁的肌肤,阵阵销魂的体香沁入他的鼻中,刺激着他早已被勾摄的脆弱的神经,渐渐地他朝着她缓缓地靠了过去。
沉睡中,沁雪突然感觉到阵阵暖风吹拂着自己的面颊、颈间,一种酥痒的感觉传遍全身上下。
她懒懒的睁开疲惫的眼睛,却发现福全正伏在自己的身上,亲吻着自己裸露的脖颈。
啊!裕亲王爷,您做什么?她一把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福全,又是一阵惊吓让她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睁着大而清亮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福全。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芷馨的一件小褂和遮掩在胸前的褒衣之外,已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蔽体。
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看着眼前的又一个男人,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又一阵羞涩和难堪涌上心头,她哽了哽喉,声音小的连自己也听不清楚,昨天晚上,多谢王爷了,沁雪会一生一世感激王爷的。
柔弱娇羞的模样,莺燕悠扬的声音,使得福全心头燃起一团温情。
沁雪,嫁给我好吗?我说过,我会用一生来呵护你,我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福全双目流露出无可质疑的诚恳。
看着福全丝毫没有虚伪做作的眼神,沁雪迟疑了,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真诚。
正在为难之际,康熙踩着稳健的脚步出现在福全的身后。
她的双眼顿时一阵迷蒙,泪水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福全透过沁雪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身后有什么事情发生,连忙回过身时,康熙已悄然无声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沁儿。
康熙瞄了一眼福全,并没有同他说什么,只是朝着沁雪张开了他的双臂。
他在进来之前已经尽力的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在弄清事情真相之前,绝不能轻易的发作。
沁雪拢紧身上的小褂,支撑起乏力的身体,慢慢的挪下床榻,好不容易站到了他的面前,泪水竟犹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康熙伸手抹着她眼中淌下的泪珠,朕,在外面听了许多。
不过,朕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沁雪真的不想再揭起,刚刚不再淌血的创疤,可是,他的语调是那样的坚决,那样坚决的想要从她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能够容许她回避他的问题吗?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沁雪的身体又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别担心,沁儿,不论发生什么事。
朕知道,都不是你的错。
他轻柔的吻上她的额,去朕的营帐,慢慢告诉朕,好吗?沁雪感觉到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她不得不弱弱的点着低垂的头。
康熙拥起她娇弱的身躯,在走出帐篷之前,他回身对着正独自发呆的福全说道:二哥,今儿若有什么事儿,你替朕处置就是了。
朕,今儿不想见任何人。
宜嫔正独自坐在帐中品茶,却听到佟妃在外面唤着自己。
宜妹妹在帐中吗?佟姐姐,您快帐里坐着,外面风大。
宜嫔连忙出来将她迎了进去,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往我这边坐着?不用陪万岁爷说话吗?沁雪在皇上帐中呢,我又不知去哪儿,就过来坐坐,妹妹不会是不喜欢吧?怎么会呢?姐姐能来,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宜嫔沏了杯茶端在佟妃跟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沁雪这事…外面传的果真吗?佟妃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只怕十有八九不虚。
万岁爷将她抱进帐中之时,她身上除了披着件小褂,原本的衣服可算是七零八落。
这会子,万岁爷才让芷馨给她找了件衣裳正换着呢。
这么说,外面那些个奴才传的是真的?昨晚…裕亲王和她?宜嫔也不过是个寻常之人,照样止不住好奇之心,可又觉得不好启齿,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嘉华和凌芳侍立在旁,原本都是漠不关心,甚至于嘉华还有些幸灾乐祸。
听到二人谈及她们关心的话题,不由得都聚精会神的瞧着佟妃,急切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四十七章 事端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沁雪一夜的遭遇在清营中传得是沸沸扬扬,佟妃和宜嫔虽都是不问闲事的明白人,可是事情牵扯出的人物实在与她们太过亲近,终究也免不了私下里议论一番。
佟妃品了一口杯中之茶,神情之中始终带着惯有的忧郁。
这个,我可就更不知道了。
也只是听奴才们说的,果然是看到裕亲王搂着沁雪同榻而眠来的。
其它的我也不清楚,更不知道奴才们传的是真是假。
只是这事儿关系到咱们万岁爷,咱们只私底下里说说罢了,千万不可出外去传啊!姐姐放心,我也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不过是当着姐姐的面,没什么不能说不能问的,也就没有了避忌。
若是在外人面前,我是断不提这样的事的。
二人淡淡的相视一笑,慢慢的将话题转了开去。
却不知道,嘉华和凌芳听完佟妃的话,便已各自又怀上了心事。
佟妃略坐了会子,说着想要出去走走,便和宜嫔一齐出了帐子,四处闲逛去了。
只叫着佟妃身边的香儿陪着,留下嘉华和凌芳在帐中。
嘉华瞄着两个主子走出了帐子,用眼瞟着站在一旁,正独自出神的凌芳,心中暗暗起了算计。
哼!就凭你一个小毛丫头,也想打起裕亲王的主意?好!我暂且容你一容,先用你的手收拾了沁雪,再回来慢慢的整治你!想到这里,嘉华对凌芳露出十分狡黠的笑容,凌芳,这会子,先机可都让沁雪给占去啦!我早就说过,沁雪没对裕亲王安什么好心眼,你偏不信。
怎么样,这会子你总该信了吧?我说得不错吧?沁雪,这回是又搭上了裕亲王爷啰!唉!她似有若无的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故作叹息的走开了。
凌芳自上次被嘉华挑唆之后,心中就一直对沁雪不满。
这次出来,由始至终都没有同沁雪说过一句话。
妒火已经完全占据了她尚且稚嫩的心灵,沁雪以往的恩情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今日听到外面那样的传言,内心之中本就已是十分的郁郁寡欢,又被嘉华如此用心再次挑唆,双眸中除了炉恨,那里还寻得见半分的清明。
她伸手又一次的触摸到面颊上,曾经被福全亲吻过的地方。
我绝不能让她得逞,绝不能让她坏了福全王爷的名声。
或许,我应该去给福全王爷提个醒,让他不要再上沁雪的当。
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挑起帐帘正欲去找福全,却正巧看见福全由远处朝着康熙营帐的方向疾步而去。
她小跑着跟了上去,口中轻唤着,奴婢给裕亲王爷请安。
呃。
福全仿佛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只轻轻的应了一声,仍旧继续往前疾行。
似乎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让他的眉心紧锁成结。
凌芳却不放弃,跟在他身后小跑着继续说道:裕亲王爷,奴婢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论如何,凌芳毕竟算是曾经帮过福全,福全心里也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曾经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嗯,什么事儿?你说吧。
不过要快点,我还有要紧事呢!他停下匆忙的脚步准备着听她说些什么。
嗯,凌芳看了看福全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双颊一红,羞怯的低下头,可不可以,单独同您说?呃!好!想是姑娘家说话,有什么不便之处,不好当众启齿,福全应承着将她带到无人之处,现在可以说了?凌芳哽了哽咽喉,压仰着嗓音轻声的说道:福全王爷,军营之中沸沸扬扬的传着您和沁雪的事情。
您,为什么不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呢?您就不怕被人误会吗?凌芳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决定要‘拆穿沁雪的本来面目’,可是此时面对福全,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嗯嗯呀呀,始终不能让福全明白她的用意,心中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太过笨拙。
福全对凌芳的话更是十分地不解,实在不明白她究竟要表明些什么,一脸困惑的问道:辩解?辩解什么?我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凌芳低低的清了清嗓子,声音比之前压得更低,奴婢的意思是,您不能任由着他们这样编排您。
您应该站出来告诉大家,这件事不是您的错。
她终究没有勇气将心里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噗,凌芳的解释让福全越发的云中雾里,你说什么?不是我的错?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要我辩解什么?他的语调开始越来越不耐烦,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这样吧,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回报皇上,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吧!他说着话,抬腿就要离开,却被凌芳一把又拉了回来。
福全并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被凌芳抓住的手臂处,却引得凌芳双颊涨得通红,羞涩的收回拉着他的手,低垂着头只管摆弄着衣襟,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福全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他心中装着事儿,那里有时间同她这么耗着。
可是,又不好同一个小姑娘发脾气,只得按捺着性子言道:凌芳,我是真有急事。
你若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儿,等我回了皇上的话,我再找你。
咱们慢慢说,你看好不好?王爷,凌芳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突然抬起头来,虽然面上红晕未消,但是神情却已变得十分的认真,奴婢的意思是,您没有必要如此维护沁雪。
事情是因沁雪而起的,您应该及时同她划清界限,不该让自己搅入这滩混水之中,坏了您一身的美名。
福全万万没有料想到,凌芳竟会同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先是讶异的一楞,而后略带不满的语气,收起一直温和的脸孔,凌芳,你这话说的实在不应该,难道你忘记了沁雪曾经是如何的维护你吗?她对你有如亲妹妹一般的疼爱,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不管其他人传些什么,如何的传。
做为你,你都应当理直气壮的站出来为她澄清、为她辩白,甚至是制止他们对沁雪的污蔑。
可是你现在呢?不但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说话,不但相信了他们的传言,而且还跟随着其他人一并传起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如果让你雪姐姐知道了,她会如何的难过吗?可,可是,若非她对您总是纠缠不休,又怎会传出这样的话呢?说到底,终究是她的不是。
凌芳的耳中已装不下福全的忠告。
你说什么?福全哭笑不得的看着凌芳,这个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她对沁雪似乎已经不仅仅是误会这么简单,你说她纠缠我?凌芳,如果你是因此而误会沁雪的话,我必须十分慎重的告诉你,她从未纠缠过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对她心怀好感。
甚至于,我还曾经当面对她表白过,这一点就连皇上都十分清楚,所以我并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更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第四十八章 爱根种 大漠汗王情牵红颜(上)凌芳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着,福全的话让她的心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绝望,她甚至于还来不及动手去争夺什么,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败下阵来。
她,真的这么讨人喜欢吗?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呢?其实,不必往远处说,单只是眼前,除了她之外,不知还有多少好姑娘呢!更何况,您明知道她和皇上的关系,又何必还要与她苦苦纠缠呢?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值得您喜欢的人了吗?没有!福全竟然斩钉截铁、毫不迟疑的回答,至少,现在我还未曾遇到过。
现在还未曾遇到过,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凌芳哑口呆立无语,双目凝滞的望着福全。
福全原本并没有察觉到凌芳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对她自是格外的亲切些。
可是,今日的一番对话,却勾起了他心头隐隐的忧虑。
他对沁雪始终未曾放弃,自然也就不便同凌芳有什么纠葛。
一瞬间,他对凌芳的态度变得极其的冷漠。
我还有事要办,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罢,并不等待凌芳回应,竟瞧也不瞧的走开了。
泪珠挂满凌芳清秀的面庞,她一动不动目视着福全远去的背影。
妒恨之情填满胸腔,心中何止千百次的呼喊着沁雪的名字,每一次的呼喊都刺痛着她稚嫩的心灵。
康熙正在帐外等着帐内的芷馨帮着沁雪换好衣裳,瞧着远处福全仿佛被霜打了一般,青着个脸疾步而来,跟着身后的几个侍卫险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察珲多尔济来了!正在营门外候着呢,非吵着要见您不可,臣说不走他,您看?福全见到康熙不礼不拜,匆匆忙气恼恼的言道。
不仅是因为察珲多尔济,更为的方才与凌芳的那一番令他十分不悦的对话。
康熙双眉一锁,眼中闪过深不可测的光芒,他来了?朕猜着他也必定会来,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皇上,那见是不见啊?见!因何不见?他有脸来见咱们,难不成,咱倒没脸见他了?曹寅,你去把土谢图汗请进来。
康熙转身正准备进帐,芷馨已领着换好衣裳的沁雪走了出来,皇上,沁雪想到奴婢的帐篷里呆一会儿,您看成吗?曾经飘逸坚强的身影如今在康熙眼中是如此的孱弱憔悴,他轻柔地抚摸着沁雪依旧苍白的面颊,去吧,好好休息休息。
晚些时候,等朕办完了事儿,朕再好好陪你聊聊。
侧过脸喊着福全,二哥,你同朕过来。
福全刚应声跟上康熙,身后却传来一阵喧闹声,曹寅已忙不喋的跑在康熙面前,手持配剑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康熙往远处观望,却见十来个侍卫正阻着察珲多尔济往这边过来。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着旁边的曹寅。
皇上,臣还没有走到营门口,土谢图汗就已经闯进了营帐。
因为有皇上您的吩咐,臣等不敢与他交手,可是又怕他会对皇上不利,所以…胡闹!不等曹寅把话说完,康熙就大声将他吓斥住了,谁让你们这样对待土谢图汗的?都把刀剑给朕收起来!扬手将曹寅已拔出一半的剑拍回到剑鞘之内。
不过说话之间的功夫,察珲多尔济已来到了康熙的面前,他十分傲慢的朝着康熙哈腰一礼,双眼却死死的盯着一旁尚未来得及走开的沁雪。
察珲多尔济,你这么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啊?康熙一面应酬着察珲多尔济,一面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其实是想给沁雪找个机会离开。
察珲多尔济一眼瞧见正要走开的沁雪,十分蛮横的赶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吓的沁雪往后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脚步。
看到沁雪胆怯的模样,他的面上浮起邪虐的笑容,双目直勾勾的盯住她,上下打量不停。
皇上,沁雪不能走,我今日便是为她而来的。
他略带淫邪而毫不掩饰的神情不止是沁雪,就连康熙和福全在一旁见了,心中都觉得十分的不适。
而他似乎并不在意身旁众人不悦的神情,皇上,我察珲多尔济不是个婆妈之人,今儿我来,只为的一件事情。
察珲多尔济索性来了个单刀直入,我知道皇上您现在,十分需要我们土谢图部在喀尔喀一带对您的支持,只有喀尔喀和准噶尔的汗部盟为一体,您才能有效的抵御噶尔丹的侵扰。
您想让我们喀尔喀会盟,这事并不难,只是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他突然抬手指着沁雪,我很喜欢这个女人,只要皇上您愿意将她送给我,我就答应您,必定促成会盟之事!沁雪片刻之间吓得面如死灰,她心里非常明白,江山美人孰重孰轻在康熙的心中是分辨的非常清楚的。
他此来,为的就是喀尔喀会盟,若能顺利达成心愿,巩固他眼前的后方,他只怕真的会答应察珲多尔济的条件。
却不料康熙竟然轻松的浅笑两声,从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对话之间存在着任何的冲突和矛盾,察珲多尔济,你可真是了解朕的心思啊!不过,朕现在并不打算和你做这笔‘交易’!他双目炯炯注视着察珲多尔济,朕,的确是希望促成蒙古各旗会盟,以此抵御噶尔丹的不断侵扰。
这一点,在你我第一次交谈时,朕就已经直言不讳了。
不过照目前的情势看,受到噶尔丹骚扰最严重的地区,应当是你们喀尔喀的蒙古旗,而不是朕的大清。
朕也相信以你察珲多尔济的为人,是绝不会轻易向噶尔丹俯首称臣的,蒙古旗会盟不论与你与我都将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事。
此时此刻,对于此事,你应该会比朕更加的上心才是。
你现在竟然拿此事来同朕做交易,你当朕是三岁的孩童吗?哈哈哈,察珲多尔济听了康熙的一番话,仰天长笑道:好!一针见血,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手,够劲,有味道!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说着双拳一抱,眼梢轻瞄过沁雪的面颊,大踏步迈出了清军的营地。
福全望着察珲多尔济的背影冷笑两声,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他,也想打沁雪的主意!第四十九章 爱根种 大漠汗王情牵红颜(中)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沁雪没有去芷馨帐篷,她的情绪已经舒缓许多,执意留下继续当值。
也许她认为,这样比静静的坐着更容易让她忘却不开心的事情。
听到康熙的问话,她摇着头,羞涩的抬眼望着他,您不是说,想听听我亲口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吗?傻丫头,你以为朕真是笨的会相信他们的传言吗?谣言自会止于智者,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沁雪颔首轻绞着衣襟的边缘,这个道理她何尝不知,帐外的风言风语,她已有耳闻。
只是听到那微微的一点,就已经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尴尬。
她受过的伤害实在是太多,如今那怕是一点点的闲言碎语都能让她体无完肤。
康熙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唤进帐外的曹寅,传朕旨意,日间有关于沁雪的传言,朕不想再听见。
若是再让朕发现有什么人子虚乌有的造谣兹事,朕决不轻饶!曹寅刚刚应声出去,不到片刻功夫却又折了回来,皇上,他跪地回报道,察珲多尔济又来了,现正在帐外,要求见皇上。
这个名字让沁雪的身体控制不住微微的一颤,她的面色顿时之间再一次苍白下来,很显然她并没有能够从阴影中解脱出来,就连声音也略显得有些颤抖,皇上,奴婢想回避一下。
没这个必要。
康熙斩钉截铁的回答使得沁雪十分地意外,午后察珲多尔济闯来之时,他还曾经试图让她避开。
可是现在,他的态度因何会有如此的变化?朕知道你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不过,今晚他是来辞行的,不是来挑畔的,你没有必要回避。
你向来不是个怯懦的人,朕希望你此刻也能勇敢的面对他,拿出我央央大国的风范来。
康熙无疑是看出了沁雪心中的疑问,他话已至此,沁雪自然是断断无法回拒,只得一声不吭垂首而立。
察珲多尔济走进营帐之时已不似先前那般狂傲,他躬身而礼后,被康熙让在正对着他的坐椅上。
沁儿,给汗王沏碗茶。
康熙瞅着察珲多尔济,你们成日家喝的羊奶茶,也试试我们大清的龙井。
虽说这个时节已没有雨前了,可香味仍是一样的。
沁雪迟疑着将茶奉到察珲多尔济的面前,希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他的视线,但却始终逃不开他如鹰般的眼神。
他一眼又一眼的不住的打量着站在他跟前的沁雪,只是不肯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碗,激悦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仿佛一只猎鹰寻找到了它渴望已久的猎物。
始终不敢正视他,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他不轨的眼神对自己的纠缠。
沁雪尴尬的奉着茶碗,仿佛身上的衣服正在他的眼中被一件件的褪落下来。
她无奈的将眼瞄向康熙,请求般的巴望着得到他的帮助。
察珲多尔济,怎么不接啊?难不成还担心朕这茶中有些什么,不敢喝吗?这话明显的避重就轻,可是这话一出,察珲多尔济若是再不接,反倒显得不但多心而且胆怯。
他可不能让人将他看扁,尤其此时,当着她的面,他不自觉得想要显露出他英雄本色的一面。
他十分不情愿的收起放肆的目光,接过沁雪手中的茶碗,指尖却有意的擦过她的手背之处,挑逗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投向她有些惊慌的双眸。
沁雪原本就不想面对这个男人,碍于康熙的颜面不得不硬起头皮支撑着应酬。
也并未曾想到察珲多尔济竟会当着康熙的面,对她如此不敬的挑弄。
察珲多尔济的这一微小的,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激起了她极其强烈的反映。
她不顾一切的猛收回双手,不留意他尚未接稳茶碗,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茶碗整个摔在地面上,登时碎片四下溅开。
事情实在有些意外,察珲多尔济噌的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看着慌乱不堪的沁雪,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康熙抢先了一步。
沁雪,怎么回事?朕不是说过了吗,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当差了。
外面的曹寅也已经闻声而至,他慌张的程度不亚于沁雪,当看到地上摔碎的茶碗时,他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而康熙的话,也已传进了他的耳中,曹寅,带沁雪下去休息,让李德全进来。
是,皇上。
曹寅瞟了一眼察珲多尔济,二话不说,拉过沁雪就往帐外带。
康熙收回注视着沁雪离开的目光,一抹浅笑浮上嘴角,察珲多尔济,千万不要介意,这个丫头今天身体有些不适。
嗯,我们言归正传吧,说说你此刻来找朕,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沁雪的慌乱、康熙的平静,无不让察珲多尔济有些许的意外。
但他很快再次扬起傲慢的表情,是这样的,我今天接到奏报,部族之中发生了一些骚乱,我必须立刻回去处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深夜前来,只为来于皇上您辞行。
喔?骚乱?汗王若有需要,我大清必定全力支持。
不必了!察珲多尔济觉得康熙话中似有轻视自己能力的意思,语调瞬间失去控制的暴燥起来。
看到康熙依旧轻松的表情,他勉强的安定着心内的情绪,多谢皇上的美意,我们部族之事,从来不劳外人插手。
我察珲多尔济纵横大漠数十载,还从未遇上过我解决不了的事情。
虽然他在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话语之间还是流露出了十分的不满。
好吧,不过汗王日后,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助之处,请尽管开口。
康熙的态度好的让察珲多尔济无可挑剔,正巧李德全从外面匆忙而入,李德全,让福全和常宁都过来,咱们给汗王饯行。
皇上,察珲多尔济,不敢劳您大驾。
康熙走下座位来到察珲多尔济面前,要的,你我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日后还要好好的合作呢。
他抬手间掸去方才因茶碗摔碎而溅留在察珲多尔济衣袖上的一片小小的茶叶,动作虽是如此的不经意,却让察珲多尔济心头微微触动起最脆弱的情感。
这个年轻的皇帝实在是太厉害了,不怪乎那些老谋深算之徒都败下阵来。
也许依靠他,真的可以抵御住噶尔丹。
察珲多尔济虽是这么想,可终不愿在康熙面前显出半分弱势。
正在他思想之间,康熙已拉过他,在自己的床榻之侧席地而坐。
其实啊,追根溯源,我满族与你们蒙古自唐宋之时便有渊源。
又同是草原部落,更应该相互扶持,比肩而战才是。
他深不见底如幽潭般的双眸,让察珲多尔济的傲慢坠入其中,不知何去何从。
第五十章 爱根种 大漠汗王情牵红颜(下)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察珲多尔济在多次的试图从康熙的目光中探寻究竟的失败之中,收回了失落的眼神。
皇上,裕亲王和恭亲王已经在帐外候旨了。
李德全进来回报。
让他们进来吧,你去取些好酒来。
康熙话音刚落,察珲多尔济猛然起身,皇上,真的不用了。
并非我谢绝您的好意,只是,我预备今夜起程。
命令已传下,若是出尔反尔,岂非被属下耻笑吗?原来如此,若是这样,朕自然不便强留。
康熙也从地上起身,陪着察珲多尔济来到营帐门外。
福全和常宁已经候了有些时候,常宁不耐烦的来回踱着脚步。
二哥,刚才李德全说察珲多尔济那个混蛋在里面。
他这么晚了来找皇上做什么?不会又是为的沁雪吧?李德全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啊?真是急死人了!他口中不停地叨叨着,扰得福全本就已经十分烦乱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正在二人焦急之时,康熙和察珲多尔济并肩走了出来,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两位王爷,替朕送送土谢图汗王。
康熙目送三人走远,这才回身问着曹寅,沁雪怎么样了?皇上,沁雪姑娘没事,可能还是有些…曹寅没有继续往下说。
康熙轻叹了口气,你去找芷馨,让她先去陪着沁丫头说会子话。
告诉她,朕回头办完了手中的事务必去瞧她。
喳。
曹寅领旨而退。
此刻,福全和常宁已经从营区外折了回来。
福全早已沉不住气,他几乎是憋着火一路陪着察珲多尔济出的营帐。
若非有常宁从旁拉住他,他只怕已经狠狠的给察珲多尔济几个拳头了。
皇上,这混蛋如此晚来,所为何事?他隔着老远就边朝着康熙疾步跑来,边止不住问道。
早就看出福全几欲疯狂的表情,康熙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什么,今晚上咱们只怕是有的忙了。
来,咱们进帐再说。
福全一边随着康熙走进营帐,一边迫不急待的问着,皇上,他,不会又是为了沁雪吧?你就急成这样吗?康熙看着福全焦急的表情,面上带出不自然的神色。
不是啊,三哥,我也在担心呢。
常宁也跟了进来,知道他们和沁雪之间微妙的关系,看到康熙面上罕见的不愉快,他连忙上前打着圆场。
康熙也为自己的失态有些后悔,正巧常宁说了这话,他自然借梯而下。
二哥,你太多心了。
察珲多尔济就这么没出息吗?日间朕对他说的话,难道还不够清楚明白吗?他顿了顿放缓了口气继续言道,他们要回去了,是来向朕辞行的。
回去!福全和常宁不约而同,诧异的喊出声来。
二人少顷对视后,常宁推了推福全,示意他先开口。
会盟的事,不是还没有说清楚吗?怎么就让他走了呢?福全本就想要提出心头的疑问。
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办妥的,难道一时谈不成,咱们就这么耗在草原上吗?更何况,他也算是对朕有了承诺。
凡事不可过于急功近利,否则会欲速则不达的。
其实,康熙早就知道察珲多尔济今晚要走。
并非因为他果真如此神通,只是他在晚膳之时,刚刚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噶尔丹再次在天山一脉侵扰兹事,察珲多尔济又岂能安心在此闲留。
但是,康熙并没有将此事向福全言明。
一会儿,其他部落的汗王也会来辞行。
福全,你替朕招呼他们吧。
康熙的前半句话,福全听得确有几分道理,可是后半句话,让不明就里的他感到些许的摸不着头脑。
康熙凭什么认为其他部落的汗王也会来辞行呢?再看看康熙的态度,仿佛并不愿同他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怀着满腹的疑问,应喏着,领着常宁又退出了营帐。
三哥搞什么名堂啊?话说了一半,也不讲明白些。
常宁性情直率坦白,不似福全任何心事都能藏在腹中,他也从不在乎是否会因为一时的言语疏失而冒犯天子,因为康熙从来没有为他的口无遮拦而责备过他。
常宁话刚出口,曹寅就已经跑来回报。
果然,其他部落得知察珲多尔济辞行的消息,也都纷纷前来告辞。
福全和常宁折腾了一宿,终于一茬接着一茬的将他们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子时过后,二人又气又累,坐在康熙的帐内发着牢骚。
这群笨蛋,真是没主见,跟着那个察混什么蛋的有什么好混的!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咱们皇上比那个察什么玩意儿,名字真是又臭又长的家伙,强多了吗?常宁咕咕噜噜往嘴里送着水,这一整夜可真是把他给忙了个口干舌燥,却仍旧止不住他那张爱说话的嘴。
他们当然知道,只不过,如今是天高皇帝远。
而喀尔喀的部落多年来一直都是以土谢图部为首的,时势尚未明朗之前,他们是不会把筹码押在我们身上的。
福全不论与公与私,都已对察珲多尔济恨之入骨。
康熙瞧着他们牢骚满腹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又不好在这个当口打趣他们,毕竟他们的确是忙乱了一整夜。
所以朕并不指望他们,察珲多尔济的态度可说的上是举足轻重。
其他的人,无非都是一些风吹便倒的墙头草罢了。
常宁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显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三哥,察珲多尔济会不会因为沁雪的事情,而拒绝与我们合作啊?提到沁雪,康熙轻锁眉头,这一通忙,险些忘了去瞧瞧她。
他不露声色的对福全和常宁说道:这事儿,咱们日后再议吧。
此时谈论此事成与不成,还为时过早。
天晚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待福全、常宁二人出去,康熙唤入曹寅,沁丫头怎么样了?芷馨还在陪着她吗?曹寅是个多聪明机警的人物啊,刚才康熙交待之后,他就一直命人注意着沁雪的情况。
回皇上,刚才她们俩出去前面的草原上逛了一圈,方才回到帐中。
看样子,似乎心情比早些时候好了许多。
嗯,那就好。
幸好方才常宁无意间提到,否则,朕还真是给忙忘了。
走吧,咱们瞧瞧沁雪去。
第五十一章 费心机 痴丫头欲骗伶俐人(上)沁雪的帐蓬之中,芷馨和她刚刚坐定下来,不知道正在困惑的谈论着什么,康熙已经掀起帐帘走了进来。
二人神情都十分突然,慌乱的下跪行礼。
康熙看在眼里,疑在心头,口中却不发问。
起来吧,他只手扶起沁雪,瞄着她尚未由身上除下的狐毛斗篷,这件斗篷是来大漠之前,康熙刚刚赏赐给她的。
雪白的狐毛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映上点点的烛光,显得分外的娇媚动人。
这么晚了,你不歇着,还出去吗?他有意不将话题挑明,仔细观察着她的动静。
沁雪果然撒了个谎,嗯,是的,奴婢坐的累了,正想要芷馨陪着奴婢出去走动走动,不想,万岁爷您就来了。
尽管两人各怀心事、各有用意,但他们的表情和神态却都是那样的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曹寅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但心头还是止不住的有些担心。
他想提醒沁雪,可又怕被康熙察觉,正在犹豫之间,康熙已经有些不客气的在驱赶他和芷馨了。
你们都到帐外候着吧,朕想单独和沁雪聊聊。
知情识趣、察颜观色是做奴才最要紧的本事,曹寅和芷馨在宫中都不是一般二般的下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尚未等曹寅完全退出帐篷,康熙就已将沁雪揽入怀中,双唇触碰之间,不觉得热情一浪高过一浪。
她习惯的轻柔的想要婉拒他,这才发现今天的他与平日完全不同。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抗拒,一只手已经撩开她身上的斗篷,撕扯起她的衣服。
这样的粗暴让她惊恐万分,刹那之间,从他身上竟透露出如同察珲多尔济般近似疯狂的感觉。
皇上。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气力推开身边的男人,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的态度是那样的反常,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皇上,您,怎么了?她终究是太过了解他的性情,心头的不安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只听得康熙带起两声冷冷,你居然问朕怎么了?朕倒还想问问你呢!这件斗篷自入草原以来你一直还未上过身,怎么就沾上灌木针叶了呢?沁雪这才注意到果然有几根针叶留在了斗篷的毛皮上,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同自己怄气。
皇上,奴婢不是有意欺瞒您的,实在是,不想让您多心。
她低下头声音十分的微弱,刚才康熙进帐之前,她正在和芷馨谈论的那件令她们都十分不解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朕从不是多心之人,难道你不知道?你不对朕说实话,这才是有意让朕多心。
康熙的态度也开始慢慢缓和下来,他再一次靠近沁雪,抬起她的面颊,告诉朕,你刚才究竟去哪儿了?为什么要骗朕?原来,沁雪打翻茶碗之后,曹寅护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她独自一人呆呆的坐着,脑子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心情却比早些时候越发的郁闷起来。
正在这时,芷馨进来,说是奉皇上的旨来陪着她说话解闷。
芷馨轻松的神情,通达的态度,让她的心情渐渐好转。
慢慢的帐篷之中有了说笑之声,沁雪的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却突然瞧着芷馨望着帐篷门口之处一个楞神。
沁雪顺势转头瞧去,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凌芳已站在了那里。
凌芳,沁雪略略有些意外的站起身来,你,有事吗?她知道凌芳对自己多有误会,数日下来,虽同吃同行,却始终不曾同自己说过只言片语。
此时,凌芳主动来找自己,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凌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呆立了片刻之后,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条。
沁雪不解的一边接过凌芳手中的那张纸条,一边轻声问道:是什么?凌芳也不回答,等她将纸条接了过去,就转身闪出了帐篷。
什么东西?芷馨也是满腹狐疑的走上前来,拿过沁雪手中尚未打的小纸条,掀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她拍了拍仍旧望着帐门口处,不知想着什么发楞的沁雪,沁雪,裕亲王约你今晚亥时,在营区右侧外围的那片空地上见面。
说是不见不散,若是你不去的话,他就会一直的等下去。
什么?沁雪在出神间仿佛听到了芷馨的话,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转身取过芷馨手中的纸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果然不假,福全果真约自己亥时见面。
沁雪看着手中的字条,又是一阵出神。
奇怪,福全怎么会给自己传这样的字条呢?沁雪疑惑的神情映入芷馨的眸中,她伸手推了推失神的沁雪,哎,想什么呢?怎么办呀?你是去是不去啊?奇怪,为什么裕亲王要这么做?他若有什么话说,大可直接来找我呀。
为什么要传这个东西?而且,还是让凌芳送来的。
这又是一个让沁雪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福全明知道凌芳喜欢他,又怎么可能让凌芳来给自己传这样的字条?别说是凌芳未必答应,即便是他算准了凌芳会答应为他办这件事,依着他的性格,也根本不屑于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而更加奇怪的是,凌芳居然没有拒绝。
沁雪正自陷入沉思,再一次被身旁的芷馨推搧着收回思绪。
她回眼看着正在咯咯发笑的芷馨,你说,我该不该去?噗,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主意起来。
向来都是别人问你拿主意的,怎么今儿,你怎么倒问起我的主意来了?芷馨一副没正经的模样。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我这会子没心情同你玩笑。
芷馨好不容易强忍下笑声,罢了,看在我们好姐妹一场,这一遭,我陪你走一回吧。
你若不去也不合适,毕竟人家是王爷,你也不能太心狠了。
若是你一个人去了,万一让皇上知道,你又不好向他交待。
唉,我自是免不得做这个惹人嫌的恶人,陪你去应酬应酬这位痴情王爷吧。
说罢,用眼轻瞄着沁雪,又是忍不住一阵噗笑。
沁雪故作生气的瞧着芷馨的那副‘嘴脸’,行了,别笑了,有什么就值得你乐成这般模样吗?可是你自己说的要陪我同去,临了,可不许反悔的。
嗯,不悔!我遇上你啊,可真真是遭了大殃了,什么样的烦人的事儿,你不算上我的一份?没办法呀,许是前世我欠了你的,今世不得不还吧。
第五十二章 费心机 傻丫头欲骗伶俐人(下)到了将近亥时,帐外起了夜风,沁雪和芷馨各自披上斗篷,依约准时来到了福全纸条中约定的地方。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仍旧不见福全的身影。
沁雪和芷馨的心头不禁又起了疑惑,福全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莫非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吗?或者…。
二人几乎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对视了片刻。
沁雪,会不会是凌芳在戏弄你呢?这是芷馨想到的第一个答案。
不可能。
她不会的。
沁雪始终不愿相信凌芳会如此不顾旧谊。
芷馨看出沁雪的心事,轻摇着头叹了口气,其实,你一开始就有怀疑,可是你就是不愿相信,非要亲自来此证实一下,是不是?她的话果然说中了沁雪的心思,从拿到字条的那一刻,沁雪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她对福全也算是相当的了解,她不认为以福全的个性,会用这种方式约自己见面。
可是,如果她怀疑这张字条,也就意味着怀疑凌芳。
虽然她知道同凌芳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修复,但是在她心中凌芳始终还是一个清纯天真的小姑娘,或者说,她情愿相信,凌芳仍旧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个好妹妹。
我们回去吧。
沁雪在心中轻轻的叹着,缓缓的同芷馨回到营帐内。
她们刚刚坐在床榻旁,芷馨一面观察着沁雪的表情,一面略带责备的说道,沁雪,别怪我说你,你对凌芳实在是太过放纵了。
过去她是个不明事理的小姑娘不错,你护着她尚有道理,可是你看看她现在,完全不似过去那般天真可爱了,她已经习惯了宫中的阿谀我乍,并且也学会了这些,你继续这样护着她,无异于养虎为患。
我知道,可是…沁雪正要说话之时,正巧康熙走了进来,瞧见二人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看到他的出现又表现的那样的惊慌失措,心中顿起狐疑。
偏偏沁雪又不想引起他的多心,隐瞒了她出去的事情,这才引出上面的一场误会。
朕不是同你说过吗,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对朕有丝毫的隐瞒,难道你忘了?奴婢只是不想给皇上徒增困扰。
难道你觉得,朕方才的困扰还不够大吗?康熙嘴角带起一丝稚气,怀中的软玉温香让他的双手禁不住的不安分起来。
沁雪也不再推委,她微微带着轻柔的娇喘,脑子里却无法抹去心头的疑惑,奴婢只是不明白,凌芳这么做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张福全王爷的字条,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你把字条取来给朕瞧瞧。
听她如此一说,康熙似乎失去了挑情的兴致,对解开这个疑团产生了更加大的兴趣。
他接过沁雪从衣袖中取出的字条,只是淡淡的一瞄,便已确定不是福全的笔迹。
这不是二哥的字,其实,他一整晚都同朕和常宁在一处,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给你递这样的字条。
更不用说,能抽空出来见你了。
康熙说着略顿了顿,有些顽皮的笑道,除非,他有分身之术,若果真如此,朕倒要向他好好的讨教讨教了。
正说着话,李德全从帐外探进头来,溜溜的张望着帐内的情形,却被沁雪一眼瞥见。
李总管,您找万岁爷吗?李德全可没打算自讨没趣的惊扰他们,原本想着先窥视窥视帐内的情形。
却没料到,沁雪的目光正巧扫到帐门之处。
不得已,只好嘻笑着脸走进帐来,万岁爷,是宜主子那边似乎出了点什么事儿,让奴才来找沁雪姑娘过去呢。
喔?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天亮了再说吗?康熙知道事情必不简单,否则宜嫔断不会此时来找沁雪。
沁雪并没有思虑这么许多,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拢了拢身上被康熙抓的略显凌乱的衣裳,披起那件狐毛斗篷。
万岁爷,奴婢瞧瞧去。
朕同你一道去,看看究竟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当他牵着沁雪的手,走到距宜嫔营帐尚有十数米开外之处时,便已经听见帐内传出一阵纷乱的叫喊声,帐外聚集了许多太监、宫女正在隔帘观望。
喂,都干什么呢!不好好的侍候主子去,都在这儿瞧什么热闹呢!李德全连忙抢先几步驱散围观的人群,其实那里用得着他赶,那些个奴才瞧见康熙,早就吓的恭恭敬敬退开一旁。
不用问,单听着帐内的动静便知道必定是出事了。
沁雪忧心忡忡抢进帐内,她心里实在是担心宜嫔,却不料进得帐来,并未见着宜嫔的身影,倒瞧见福全和常宁立在帐内。
王爷,出什么事啦?沁雪拉着福全衣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她的视线扫遍整个营帐也不曾瞧见宜嫔的影子。
突然,她的目光在墙角之处停了下来。
这是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蹿入沁雪的眼帘,但见她披头散发、衣裳褴褛,蜷缩在帐篷的角落之处,浑身上下抖作一团。
凌芳,这…,沁雪刚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康熙一把拉了回来。
先别过去,她的神智似乎有些问题。
皇上。
福全和常宁顾不得行礼,臣等也刚刚赶到,尚未弄明白究竟是出了何事,宜嫔娘娘似乎十分疲劳,臣已安排她先到臣的营帐内休息了。
福全话音刚落,宜嫔已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一眼瞧见沁雪,连忙拉过她的手,神色显得有些茫然,沁雪,凌芳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回到营中,就成了这般疯疯颠颠的模样了?沁雪被宜嫔问得是一头雾水,楞楞的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康熙插进话来。
凌芳如此这般,同沁丫头有什么关系吗?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只是,不论什么人,问她什么话,她都不理会,只管念念着说一句话——沁雪,我恨你。
宜嫔的话让沁雪浑身绵软的倒退两步,险些栽倒在康熙怀中。
康熙回望了一眼哆嗦在角落里的凌芳,迟疑了片刻,缓缓抬脚朝她走去。
三哥,您不能过去,她疯了,见人就打。
您瞧,我刚才还让她挠了两把呢。
常宁探出手来,将两条鲜亮的血道子亮在康熙眼前。
可是他仿佛并不曾瞧见,推开面前的常宁继续朝着凌芳走过去。
帐内众人见此情形心内无不惊恐,又不敢再上前拦阻,曹寅带着的几名侍卫更是个个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走到凌芳跟前时,康熙顿住脚步观察了片刻,不曾见她有任何过激的反映,这才缓缓将身跪在她的旁边。
瞧着她凌乱不堪的衣服,沾满碎泥的乱发,突然说了一句让众人都十分意外的话。
朕把你最痛恨的沁雪带来了,你想要怎么处置她?第五十三章 酿苦酒 桃李结子皆是因果(上)康熙走到痴痴颠颠的凌芳面前,一句话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凌芳也猛然间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眼光中闪着无尽的仇恨,她,她来了!我,我要杀了她,对,我要杀了她。
她在哪儿?她在哪儿?不急,不着急。
康熙拦住又开始兴奋的凌芳,依朕看,杀了她并不好!一刀杀死她岂非太过便宜她了吗?你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朕要让她同你承受一样的痛苦,这样方能帮你解了心头之恨啊!营帐之内一片死寂,康熙的一番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沁雪。
却不料,凌芳突然抱头嗷啕大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喊着只言片语。
我恨…我恨…,是她…是她,是她毁了我!凌芳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让一旁的沁雪再也无法忍受,她掩面冲出营帐,泪水如清泉般涌出眼眶,思绪如乱麻般纠缠盘结。
沁雪。
福全完全旁若无人的紧跟在沁雪身后追了出来,他拉住一路狂奔的沁雪,不顾一切的将她拥入怀中。
沁雪,这不关你的事,是她太不知道珍惜你对她的疼爱了。
你放开我!沁雪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的冲动过,她重重的推开拥着自己的福全,颤抖的声音撕心裂碎。
如果不是因为你,凌芳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也不会对我误会至此,你为何总是对我纠缠不休呢!一句话问的福全无言以对,他若有所失的望着沁雪跑开的身影,一种失落的痛苦涌上心头。
不知他独自一人呆呆的立了多少个时辰,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康熙领着常宁站在了他的身后。
二哥,出什么神呢?常宁不过轻轻的在他肩头一拍,福全便仿佛被雷电击打般跳了起来。
他的眼中仍旧一片迷茫,素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竟透不出半分的神采,整个人如泥雕木塑一般痴痴傻傻。
瞧着失魂落魄的福全,康熙朝常宁使了个眼色,常宁立刻会意的将福全拽回了营帐。
沁雪正独自一人呆呆的蜷在床榻之上,泪水已打湿身上的衣襟。
那个乱发飘零、衣裳不整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欲避不能。
沁儿。
沉稳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坚实的胸膛让她感到安全,温柔的怀抱使她泛起一丝的安慰。
凌芳…,她究竟出什么事了?她真的不想再提起这个让她伤心的名字,可是,又止不住内心对她的牵挂。
你,真的想知道吗?嗯!沁雪无力的点着头,依偎在他怀中,她似乎多了些许勇气。
康熙轻柔的吻着她因伤心过度而变得冰凉的上额,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心情好些时,朕再慢慢说与你听。
不,皇上,请您现在就告诉我。
我想知道,在她们眼中,我究竟是个如何令人憎恨的女子。
她的语调是如此的凄凉,神情是那样的忧郁。
沁儿,你的思虑太多了。
凌芳落得今日如此的际遇,完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
沁雪不解的抬眼注视着康熙的双眸,皇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朕已经将昨晚福全约你见面的事情,彻底弄明白了。
不知为什么,沁雪感觉到康熙似乎将她搂得更加的紧了,不过这种感觉的确让她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字条的确不是福全写的,那个交给凌芳字条的人是察珲多尔济的手下。
什么?沁雪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又和这个男人扯上了关系?难道,他真是她命中的魔星?如果不是身边拥着她的这个男人,让她保持住些许的平静,她恐怕根本没有勇气听完后面的整个故事。
那日凌芳正独自在帐外闲逛,突然有个侍卫装扮的男子哈着脸带着嘻笑出现在她的面前。
您是,宜嫔娘娘身边的凌芳姑娘吧?嗯,我是。
你?凌芳终究年岁尚小,同男子说话时总改不了脸红的毛病。
我是裕亲王身边的一个小奴才,您不识得的。
说着话,掏出一张纸条,有意在凌芳眼前一晃,这个是裕亲王让我帮他带给沁雪姑娘的,只不知道沁雪姑娘的营帐在何处,所以上来问问。
裕亲王给沁雪的纸条?凌芳心头一紧,登时认起真来,好端端的不过数步之遥,为什么要传纸条呢?她瞧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侍卫,不及细细思量,带着羞涩的说道:要不,我替你拿给沁雪好了。
她话刚出口便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人家奉了裕亲王的命,自不必问须得当面交差方才妥当,又如何能让他人代劳呢。
却没料到,那个侍卫立刻喜笑颜开,二话不说的就将纸条交到凌芳手中,口中还忙不喋的给她道着谢。
小姑娘猛然之间心内暗自得意,竟从未见过这样的侍卫,想必是个喜好偷懒的家伙。
待那人回身走开,凌芳悄悄寻了个无人之处,将手中字条打开细细观看。
这一看并不打紧,直把她恼得是炉火中烧。
但见信中写道:你我之事尚须当面细谈,因你总随圣驾左右,终是有所不便。
为能尽述心声,但求今夜亥时能与一会。
营之侧左,空地林中,不见不散。
若不来时,我将死等。
纸条右下角处题‘福全’二字。
凌芳看罢手中字条,双手紧握,直妒得是面色泛青、浑身颤抖。
好个沁雪,一脚两船,竟背着皇上与裕亲王私会。
她心内越想越妒,越妒越恼,险些将手中纸片揉搓成团。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心间,拿定主意,一路奔回营帐。
营帐之中空无一人,宜嫔偏巧让嘉华陪着出去散步。
凌芳取出笔墨,将福全的字条压在案上,又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而后提起笔来,在字条的左字上小心翼翼地添上了一竖,立刻就成了一个明明白白的右字。
她将改好的字条举到眼前,看了又看,确认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破绽,这才将它轻轻按原样折好,拢入袖中,不免得意的来找沁雪。
当将字条交与沁雪之时,因她心怀鬼胎怕被沁雪瞧出破绽,所以匆匆忙递了字条,一言不发回身慌乱的走开,心中却又为不知沁雪是否会有所察觉而担忧起来。
第五十四章 酿苦酒 桃李结子皆是因果(下)好不容易熬到将近亥时,凌芳悄悄先溜到沁雪帐前,远远的盯着那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果然见沁雪和芷馨由帐内出来,朝着营区的右侧方向缓缓而去。
她这才宽下心来,自个儿往营区左侧赴福全的约会。
她顶着昏暗的月色,悄悄走出清军营地,越过一滩草地,果然瞧见一片树林子出现在眼前。
她缓缓步入林间,四下里张望,寻找着福全的身影。
因时辰已晚,天空之中又罩着一层迷雾,林子内数步之外几乎不能见到人影,凌芳心头方才觉得有些紧张。
你终于来了。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由她身后响起,让原本就有些心慌的凌芳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很快地,她又平静了下来,心内认定说话之人必是福全无疑。
她转回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隐约瞧见一个男子的身影立在数步之外。
未及她靠近,那个男子已蹿到她的面前环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凌芳顿觉双颊绯红,竟不敢抬头瞧他一眼,已觉得他温热的双唇顶上了自己羞怯的面颊。
她尚沉醉其中,仅在一瞬之间,那男子突然又将她从怀抱之中重重地推开,用力之猛让她几步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你不是沁雪!你究竟是谁?沁雪在哪儿?男子沉声问道。
这不是福全的声音,凌芳猛然从迷乱的心智中清醒过来,恐惧之感袭上心头。
颤抖着声音轻轻的问道:你,你不是裕亲王,你是谁?笑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反倒问起我来了!男子的声音开始狂燥。
我,是福全王爷约我来此地见面的,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此处?凌芳心如乱麻,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男子究竟是谁?笼着迷雾的昏暗月色让她看不清眼前的男子。
福全究竟人在何处?眼前这个男子的装束怎么仿佛之中像是个蒙古人?我约你?奇怪,我约的是沁雪,不是你!是啊,约我的是福全王爷,也不是你。
凌芳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在自己身上发生。
那莫!那个声音狂暴的叫道,你的信是怎么送的?这个女人是谁?卟嗵,一个沉重的声音,显然是有人跪倒在地,汗王,奴才不知道啊,奴才的确是把信送到了那个叫凌芳的丫头手中!地上的人抬头偷偷的窥望,一眼瞥见凌芳,连忙伸手一指,就是她啊!凌芳听到地上跪着的男子说的话,更是一阵莫名,她已全然没了主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风拂过树梢,带起层层的雾气轻轻的散去,一弯月影由树叶的缝隙间透入林中。
借着稍稍明亮些的光线,凌芳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他——察珲多尔济。
这一刻,凌芳的心头终于恍然大悟。
她早就听说过察珲多尔济和沁雪的事,原来是他想假借福全之名约沁雪见面,真没想到,却让自己给踩了个正着。
也正在这一刻,她的心头开始恐慌,思绪越发的杂乱起来,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阴寒冰冷的笑声刺穿夜空,贯入她的双耳,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觉得阵阵凉意透上她稚嫩的脊背。
好啊,沁雪居然让她的好姐妹替她来赴福全的约会,看这情形,你们的这位裕亲王爷是没什么希望了,我又少了一个对手!察珲多尔济实在不知道沁雪和凌芳之间的隔阂,他原本打算在离开之前,借福全的名义将沁雪约来与他一见。
若是将信直接送至沁雪手中,又恐怕她会生起疑心。
正巧那莫听得清军中的两个小太监正谈论着沁雪和凌芳往日的交情,未等将话听得齐全,便急急忙忙的回去向察珲多尔济报了功。
察珲多尔济这才决定利用凌芳将信传给沁雪,却不知道,这一招真真是欲弄巧来反成拙。
他心里想着计划的落空,越发的懊恼起来,瞧瞧面前这个坏他好事的小丫头,语气中透着十分地杀气。
哼哼!你的胆子还真是大的够可以的,竟然夜半三更跑来这里赴男人的约会。
夜风习习,林中雾气越发淡去。
一直站在远处的哲卜尊丹隐约觉得这边仿佛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领了身边众人凑上前来。
哥,怎么了?察珲多尔济气恼的指着已吓得退在一株小树旁的凌芳,你瞧瞧,这个就是我费尽心机骗来的女人。
她,看到凌芳,哲卜尊丹也十分的意外,她是谁啊?那莫,你小子搞的什么名堂?这女人是谁啊?二王爷,不关奴才的事儿啊,奴才真的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冒充沁雪的。
那莫知道这个哲卜尊丹比察珲多尔济更加的冷血无情,听到他的质问,早已吓得是魂飞魄散。
哥,那现在,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哲卜尊丹回头问着气急败坏,正要走开的察珲多尔济。
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察珲多尔济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的兴趣,无精打采的仍下一句话,跨上马背扬鞭离去。
哲卜尊丹冷冰冰的瞧了一眼凌芳,嘴角带起一丝淫亵的奸笑。
瞧着小模样生得还真不错,既然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就不要浪费了。
那莫,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啦!往林子深处玩去,别惊动了清营里的兵士。
哲卜尊丹匆忙跨马赶上察珲多尔济,身后只留下几个蒙古武士的一片欢呼声。
凌芳自看清察珲多尔济的那一刻,双腿便已吓得失去了知觉,只能勉强依在树边支撑住身体。
此刻听哲卜尊丹如此一说,更是瘫软在地不能动弹。
早有几个武士上前轻而易举的将她拖入林中深处,只有几声凄厉的叫喊声回旋在林子的上空。
康熙一面说着经过,一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沁雪的反映。
往后的情形你都看到了,是营中的兵士在巡营时听到林中传出哭声,这才将她领了回来。
回来之时,她的神智便已失常,疯疯颠颠见人就打。
看着她眼中闪出泪花,不免有些心痛,整件事情根本与你没有半分的干系,是凌芳自已作孽,虽说际遇的确可怜,但终究有可悲之处。
第五十五章 叹红颜 同命姐妹相煎何急(上)沁雪终于从康熙口中弄明白了凌芳疯颠的缘故,想想凌芳实在可怜,却也正如康熙所说不无可悲之处。
她强忍住心头的苦楚,而声音之中显然带着尚未平复的悲痛。
她现在如何了?朕已经命御医给她瞧了,不过她的疯痴之病一日不好,御医便很难靠近她,想要帮她调理也不容易。
可是,您方才不是可以接近她吗?沁雪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你不会是想让朕帮她治疯症吧?康熙的表情显出些许微妙的不悦。
沁雪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话有所失礼,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不待她将话说完,康熙便打断了她。
你不用想这些了,朕自然会让人好好的照看她,待她略好些时,朕再领你瞧她去。
这会子,你是不是该乖乖的睡一会儿了?她泛起黑晕的眼眶,让她失去了以往的光彩。
康熙正将沁雪缓缓放倒在床榻上,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似有人影由他身后一闪而过,急忙回身仔细瞧时,却见凌芳正痴痴傻傻、双目呆滞的盯着他身后的沁雪。
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闪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匕首,一把明晃晃闪着杀气的匕首,正紧紧握在凌芳的手中。
沁雪虽被康熙挡在身后,而一切都没有逃出她的视线,她紧张的握住康熙的臂膀,试图将自己的身体拦在他的面前。
凌芳,你想做什么!康熙制止住沁雪的行为,同时大吓一声,惊动了路过帐外的侍卫。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凌芳手中利刃已毫不迟疑的朝着沁雪刺来。
她一心一意要置沁雪于死地,完全没把沁雪身边的康熙放在眼里,只不过一掌,康熙便将她手中利刃拍出数米之外。
因她来势过猛,脚底下根基自然不稳,虽康熙只是微一用力,却已将她整个人带倒在地。
营帐之外被惊动的侍卫,此刻也已经呼啦啦的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情形,二话不说便七手八脚将地上的凌芳捆了个结结实实。
皇上,放了她吧,奴婢不想再生事端。
沁雪看着神情恍惚的凌芳,内心之中完全不能生起对她的怨恨。
先将她拘起来再说吧,让人好好看管着,再若有人将她放出来惹事,朕绝不轻饶。
康熙担心又勾起沁雪的悲痛之情,连忙命人将凌芳拖了出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我不是沁雪,我不是!你们别碰我,不要!凌芳惊恐的朝着围在她身旁的侍卫们嘶声叫喊,仿佛又见到了昨晚污辱她的那些蒙古武士。
几个侍卫被她凄厉的叫声惊的呆了,竟立在她的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拉出去!这成什么规矩了,竟然让人在朕的面前如此狂吼乱叫!凌芳的叫喊声让沁雪心如刀绞,浑身不能自己的颤作一团。
康熙搂着浑身冰凉的她心疼不已,冲着几个呆立的侍卫生气的吼着。
显少见到康熙如此的发怒,几个侍卫早已吓的乱了手脚,并不知是如何将凌芳拖出了沁雪的营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沁雪口中念念不止,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凉,将头埋入身边男子的坚实臂弯。
颤抖的身子有如风中残烛一般,再经不起丝毫风狂雨骤。
……常宁,你不是答应了今儿带我打野兔子吗?怎么还在这儿楞着?玉漱蹦蹦跳跳的跑进福全的帐篷,刚要伸手去拉常宁,却发现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地颓废。
她蹲到常宁跟前,将右手在他眼前晃动了数下,困惑地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常宁拉下她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右手,一声不吭将她拉在身旁,朝着呆呆坐着的福全呶了呶嘴。
附在玉漱耳边,轻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直听得玉漱一阵阵的发出惊讶之声。
常宁,你们玩去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福全懒懒的倚在床边,完全不见往日威风八面的俊帅模样。
玉漱拉开常宁嘻皮笑脸的挤到福全旁边,仍旧不失俏皮的说道:二哥,不如你同我们一道去吧,你这样一个人闷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若是果然闷出什么毛病来,会有人心痛的!福全苦笑两声,心痛?会有人心痛我吗?会啊!怎么没有?玉漱就会心痛啊!常宁也会的!还有,沁儿姐姐和三哥哥,他们都会心痛的呢!玉漱的表情竟露出十二分的认真。
提到沁雪,福全的心头又是一酸,他第一次在玉漱面前显露出温柔的神情。
玉漱,二哥真得没有心情,你同常宁玩去吧。
二哥,我倒觉得玉漱说的不无道理,你还是同我们一道出去散散心吧,总比一个人闷在这里来的强。
到时候,我们再帮着你到沁雪跟前说几句好话。
沁雪向来通情达理,此事本就与你二人皆不相干,她不过是一时伤情才将怨气撒在你的身上,待过些日子事情平静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了。
常宁边说着话,边冲着玉漱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福全便往帐外出去。
福全精神懒散无心纠缠,任由他们带着自己来到马厩旁。
玉漱,你在这儿陪着二哥,我去取弓箭来。
常宁说着话刚要走开,却被玉漱一把拉了回来,常宁,你瞧。
顺着玉漱手指的方向,福全和常宁看到远远的一群侍卫正拖着五花大绑的凌芳朝这边过来。
哎,咱们过去瞧瞧去。
玉漱除非不知道,若是知道时,必定是要凑个热闹的,她放开常宁,独自一人朝着几个侍卫跑了过去。
喂,你们站住!这是做什么呢?清天白日的怎么欺负一个小丫头!昨儿晚上的事几乎惊动了营区内所有的人,只有玉漱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睡得浑然不知。
若非刚才常宁已经大致的同她说了事情的经过,此刻见他们如此对待凌芳,必定早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曹寅已到沁雪帐中回了康熙的话,此刻正好从一旁赶上来,瞧见玉漱拦住几个侍卫的去路,连忙堆起满面的笑容凑上前去。
呵呵,玉漱格格,没什么大事儿,凌芳这丫头方才竟然冲进沁雪姑娘的营帐想要对她不利,幸而万岁爷就在跟前。
否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不,万岁爷让奴才们把她先看管起来,以免再跑出来伤着别人。
第五十六章 叹红颜 同命姐妹相煎何急(中)宫内上下不论主子奴才,哪一个有胆子得罪这位格格,谁都知道这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又深得庄妃和皇上的宠爱,得罪了她就如同得罪了阎罗王一般,再不可能有安身的日子。
曹寅虽深得康熙的信任,但在这位格格面前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的。
她跑到沁儿姐姐的营帐里去做什么?你们不是一直有人看着她吗?怎么就让她跑出来了呢?她对沁儿姐姐怎么不利了?玉漱一脸的困惑,将满腹的疑问一口气倒了出来。
曹寅原本并不想同她说的太多,生怕她会生出什么是非,可是她即已开口问了,自己就不好不答。
又怕说了实情后惹恼这位格格,只得继续将笑容挂在面上。
这丫头不知从何处弄了把利刃,想要刺杀沁雪姑娘…什么?!未等曹寅把话说完,玉漱已经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
她呼闪着一双清丽的大眼睛,瞧着五花大绑的凌芳,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一个看似如此柔弱的姑娘居然会想到要杀人,而且她要杀的人居然还是沁雪。
这一回,玉漱可真是呆了,她傻傻的站着只管盯着凌芳出神。
曹寅看她呆立着也不敢吱声,只要她不发脾气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常宁可有些沉不住气了,端出王爷的架势,对着曹寅等人厉声言道,你们赶紧的把她看管起来吧,明知道她的神智乱了,也不让人好生瞧着些。
幸而今儿没闹出什么大事,若是果真出了事儿,你们能有几个脑袋来担待!说的曹寅连声喏着,领着手下押了凌芳,慌乱而去。
等他们走远,常宁回身再要找福全时,哪里还见得着他的身影。
早在听说凌芳要杀沁雪的那一刻,他便已经飞也似地奔向了沁雪的营帐。
掀开帐帘,福全一眼瞧见正偎在康熙怀中,泪水如同珠帘般挂满面颊的沁雪。
正要上前却见康熙朝着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你也休息去吧,一夜不曾合眼了,不要累坏了身子。
康熙瞧着福全紧张的神色,猜想他必定是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福全仿佛并没有听见康熙的话,自顾自地悄无声息的在沁雪身后坐下,默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当留意到她因哭泣而微颤的双臂,紧紧的环在康熙的身上之时,他的心头又是一阵无名的痛楚。
为什么成为她依靠的那个男人不是他?他也同样可以给予她保护和安全,同样能为她抚平创伤,甚至他还可以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可是她却始终不能接受他对她的情感。
皇上,您没事吧?福全似乎在转移他所关心的话题,将声音压的十分地低沉,单怕惊动了沁雪。
却见康熙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安然无恙。
我去问她!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福全看着楚楚可怜的沁雪,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一个如此善良体贴、温柔大方的女子,为什么总是有人要千方百计的伤害她?如今,就连那个曾经被她无数次帮助过的小女孩,也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伤她的心,这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福全,她的神智有些迷乱,你不能同她计较!康熙想要轻声吓止福全,而此刻的福全早已控制不住心头的冲动走了出去。
凌芳的神智时暗时明,福全的冲动不但将与事无补,而且很可能让事态发展的更加严重。
虽然凌芳伤了沁雪的心,可是康熙看得出沁雪始终不愿让凌芳受到分毫的伤害。
如果福全一时鲁莽之下做了什么对凌芳不利的事情,这将会对沁雪造成更大的打击。
康熙不能扔下怀中的沁雪,又怕大声喝止福全会惊动了她,只得眼睁睁瞅着福全怒气冲冲的走出去。
门口,刚准备着掀帘进来的玉漱和常宁,险些就同冲出帐外的福全撞了个满怀。
二人瞧着他吓人的模样不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敢开口问他,只得慌忙给他让出去路,待他过去之后才满腹疑惑的掀了帐帘进来。
常宁前脚刚迈进帐门,便听见康熙急切的对他说道:常宁,快,快去拦住你二哥,别让他做糊涂事!快去,把他给朕拉回来!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可见到康熙着急的神情,二话不说转身便朝着福全去的方向追去。
玉漱并不管这些,照样进来蹲着身子瞧着康熙怀中仍在抽泣的沁雪,小鼻子止不住发酸。
沁儿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沁儿姐姐从来是不哭的,沁儿姐姐从来都不怕事儿的,沁儿姐姐…呜…,沁儿姐姐,你若再哭,玉漱也要哭了!说着话,果然见她哗啦啦的大把鼻泣大把眼泪的跟着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折腾,可把康熙给气坏了,这不明摆着添乱吗!一个沁雪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难不成还要再哄一个玉漱。
却不曾料想到,沁雪听到玉漱的哭声反倒止住了抽泣,她掏出绢帕抹了抹面上的泪珠,从他的怀中慢慢的撤出身子,伸手拉起玉漱。
格格,您别这样,若是哭坏了身子,奴婢担待不起的。
沁儿。
康熙关切地抚摸着她越发苍白的面色,这才感觉到肩头的衣裳已被沁雪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沁雪强忍住抽泣,抬头看着康熙,万岁爷,奴婢想去见见凌芳。
不着急,先好好歇一会子吧。
你的精神又不济,她的神智也不清,这会子你去见她,反倒徒惹伤心。
你放心,朕会让太医好好的帮她调理的。
嗯,沁儿姐姐,三哥哥说的是,你要好好的保养身子才是,其它的事你就放心的交给三哥哥吧。
他若办的不好时,你再教训他不迟。
玉漱见沁雪止住了抽泣,自己也立刻就不哭了,反倒手持帕子帮着沁雪拭去面颊上的残泪。
真把康熙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也不知她那开关自如的泪匣子功夫是如何练出来的。
沁儿姐姐,不如我留下陪你好不好?三哥哥,我搬来这边同沁儿姐姐一块住吧?玉漱忽闪着大眼睛等着康熙的意见。
不等康熙开口答话,沁雪连忙摆手言道,这可怎么使得,您是格格,怎么能同奴婢一同住呢?这样岂非太失格格您的身份了?!朕倒觉得玉漱儿这个主意不错,你们一块住着也能有个伴,夜里还能陪着说说话。
康熙明显赞成了玉漱的意见,他希望能透过玉漱的天真活泼,尽快将沁雪从伤痛和忧郁中解脱出来。
嗯!玉漱见康熙依允了,高兴的如鸡啄米似的点着她的小脑袋。
第五十七章 叹红颜 同命姐妹相煎何急(下)放下他们三人不谈,再说福全和常宁这边。
常宁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追上福全,一蹿身拦到了他的跟前,二哥,你做什么去呢,走,跟我回去。
福全此刻怒气未消,用力推开面前的常宁,你走开,我要问问那个凌芳去!我就不明白了,沁雪过去对她的好,难道她都忘了不成,怎么就如此狠心想要置沁雪于死地呢?二哥,那个凌芳如今是半个疯子啊,你同她有什么好理论的呢?常宁抢着跟上福全的脚步,继续劝着福全。
可是,看福全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中。
二哥!是沁雪让我来唤你回去的,若是你不回去,惹得沁雪恼了,我可不负责任的呀!一句话果然让福全止住了脚步,他回身看着常宁,眼中的怒火慢慢的平息下去。
你说什么?沁雪让你来找我回去?是啊,二哥,走吧,别让沁雪等的心急了。
常宁见福全果有回头之意,急忙连拉带拽的扯着他往回走。
好不容易将福全拉到沁雪帐前,福全一个楞神,甩开常宁,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正步抬脚进去。
一进帐便瞧见沁雪已破泣而笑,虽面上泪渍未干,但情绪显然已比方才好了许多。
玉漱正同她比肩坐在榻上,依着她,似乎在同她说着什么笑话。
王爷。
沁雪见福全进来,立即由榻上起身,迎上前来盈盈行礼。
虽仍显忧郁和疲态,但已完全回复了往日里进退有度的姿态。
皇上呢?福全未瞧见康熙的身影,心中显得隐隐不悦。
若是他,此刻断然不会离开沁雪。
三哥哥有事,让我陪着沁儿姐姐说话,他回营帐去了。
玉漱每每说话总比旁人快上半拍,明明福全问的沁雪,她却还要抢过话来。
福全淡淡的嗯了一声,仍旧转回头来瞧着沁雪,语调轻缓地让玉漱躲在沁雪的身后,不停地吐着舌头、扮着鬼脸。
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呃!二哥,沁雪心情不好,想让你陪着她说会子话来的。
常宁刚跟进营帐就听到福全问沁雪的话,急忙一面抢过话题,一面朝着沁雪和玉漱挤眉弄眼。
常宁,你…玉漱那里明白常宁的意思,刚要抢着说话,幸而被沁雪抽身拦在她的面前,轻捏住她纤细的小手。
正当她为沁雪的行为困惑之间,沁雪已借着空档之机接过了常宁的话题。
是的,王爷,奴婢想向王爷您陪个不是。
今儿早上,是奴婢失了分寸对王爷您无礼,还望王爷您宽宏大量,施恩恕罪才是。
说罢,又朝着福全蹲身一礼。
福全紧着上前扶住沁雪,见她刚刚拭去泪水的面上,如雨后梨花般的娇柔纤弱,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几句话来。
我…,其实,这不能怨你,你也只是一时伤情,才会有所失仪,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再说,此事,我的确也有些许的责任。
好了,好了!这样多好,有什么事儿、什么话儿的,慢慢说吗。
做什么动不动就横眉怒目的,仿佛什么人双眼一瞪就果真有人会惧怕你似的。
玉漱一面在旁拍着双手,一面语带双关的瞟着福全。
福全根本没有心思听她闹腾,他扶住沁雪的双手始终不舍得抽开,一双眼睛旁若无人的的只盯着沁雪面上泛起羞涩的红晕。
常宁看着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圆开场面,哎,沁雪,三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嗯,听说是台湾的郑经又在福建闹事儿了。
玉漱就是改不了抢话题的毛病。
是啊?常宁趁机拉开福全仍旧握住沁雪的双手,二哥,那咱们得去瞧瞧呀,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三哥的。
说着话,拉起福全便要往帐外去。
福全却还是心有不甘,回头对着沁雪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得空了自然便来瞧你,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说音未落,已经被福全推了出去。
转过两日,沁雪的心情已恢复如常,再有玉漱每日夜里在她枕边不停地唠叨着些稀奇古怪的话,让她更是将烦恼暂时抛却。
正巧常宁一早便来带走玉漱出去打猎,沁雪趁着没有她扰烦的当口,独自一人走出帐外闲散的逛着。
突然之间一个想念闪过心头,不知凌芳可曾好些?现在何处?她一面想着一面朝前缓缓而行,正瞧见几个侍卫迎面走来。
哎,问你们打听个事儿。
这几个人她虽看着面熟却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看到这位皇上跟前红的不能再红的宫女,几个侍卫都带着笑脸迎上前去。
沁雪姑娘,身子好些了?瞧面色果然红润了许多。
领头的一个侍卫眯眯着眼笑道。
多谢各位关心,好的差不多了。
沁雪姑娘,想同我们打听什么呢?你们可知道,宜嫔娘娘跟前的凌芳现在何处啊?喔,姑娘是说那个疯了的小宫女吧?沁雪听到‘疯了’二字,心头免不得又是一紧,神情顿时黯然。
嗯,你们知道她在哪儿吗?知道,她就被看管在宜主子营帐的左侧,是宜主子求皇上的,为了方便她时常前去探看。
没想到宜嫔娘娘竟还如此顾念旧情,沁雪心内想着,朝几个侍卫道过了谢,加急脚步朝宜嫔营帐方向而来。
沁雪。
将近宜嫔营帐之时,突然一个男子轻唤住她。
不必回身观望,单只是听着声音沁雪便已知是福全。
瞧你的面色精神真是好了许多,打算去看宜嫔娘娘吗?王爷,奴婢想去探视探视凌芳。
凌芳?沁雪,她的神智尚未完全恢复,仍旧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你此刻去瞧她,只怕还不是时候。
不碍事的,奴婢只想去瞧瞧她的情形,不会打扰她休息的。
沁雪,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沁雪十分坚持的态度,福全知道劝她不住,好吧,如果你执意要去,那我陪你一同去吧。
沁雪迟疑片刻,恐怕自己若是不依,福全必不会让自己见到凌芳,便点头应允了。
第五十八章 芳容尽 姐妹离恩怨两想忘(上)帐内,凌芳精神依旧颓废,她正低垂着头,用手在地上比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抬起迷乱的双眼茫然的瞧着沁雪和福全。
凌芳恍然迷失的神情让沁雪不禁心痛,方要探身向前,却被福全从旁拉住。
沁雪,你做什么?沁雪回头刚要说话,福全却已发现了凌芳面上反常的表情。
数日来,凌芳的神智总是时明时暗,但始终不曾有过什么过激的反映,可是当她听到福全唤出‘沁雪’二字时,她的面庞开始扭曲,明显的情绪波动表露了出来。
沁雪,你快出去,她又要发作了!凌芳异样的眼神很快映入了福全的眼中,他急忙拉过沁雪将她往帐外推去。
可是此时,凌芳已然由地上站起身子,死神般的目光射向沁雪,突然狂叫一声朝着沁雪扑将过来。
福全王爷。
沁雪不及反映已被福全退开数步之遥,看着福全上前将疯狂乱抓的凌芳死死抱住。
你还不快走?还杵着做什么?凌芳瘦弱的身子被福全迅速的控制住,可是他并不想当着沁雪的面,将这个丫头绑缚起来。
沁雪只得缓缓往后,退出了帐篷。
看着沁雪退出去,福全这才回头注视着被自己抱住的凌芳。
她此时的情绪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不知想着什么的默默地正盯着他看。
福全王爷。
她的声音轻柔的让福全有些毛骨悚然。
凌芳,乖,听话,坐下,啊。
福全不晓得向来驰骋沙场、驱兵御将、率性而为的他,何以对这个小姑娘来的如此有耐性。
可是凌芳没有听从福全的安排,她仍旧痴痴的仰面看着福全。
福全王爷,您约我在林子里见面的,您还记得吗?嗯,福全没有回答,他此时只想着如何让凌芳尽快的恢复冷静。
可是王爷,您为什么爽约呢?凌芳说着,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凌芳,我去了,你不记得了吗?福全向来不善言表,更不用提让他说言不由衷的话,他勉强着将凌芳扶住坐下,希望能控制住她的情绪,以便抽身出去唤人。
方觉得凌芳有些许老实的坐下,福全连忙准备转身出去,手臂却被凌芳牢牢的拽住。
王爷,您去哪?福全笨拙的转动着大脑,半晌才想出一个实在不高明的借口。
喔,我去取样东西给你,你乖乖的在这儿等我。
说罢话,不等凌芳放手,他已迫不及待的甩开她的手,迈步出了帐篷。
凌芳先是一个楞神,很快就恢复了半似清醒的神智,她喊着福全的名字,闪身追了出来,却已不见了福全的身影,只有帐外的几个侍卫正紧盯着她。
福全王爷呢?他去哪儿了?他往哪边去了,让你等他一会儿,他马上就回来。
一个侍卫机警的回答道。
可是,凌芳似乎已经清醒过来,她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卫,趁着他们不防备,挺身朝刚才侍卫手指的方向冲去。
喂,你去哪儿,回来!马上就有几个侍卫跟了上去。
凌芳发疯似的一路跑着,心里只想见到福全,不顾一切的直往前冲,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走着的福全,她的心头一阵惊喜,脚下不觉又加紧步伐。
未提防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朝着地上载了下去。
她怆惶的跌倒下去,自己并不知道危险的存在。
可是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侍卫都已惊声叫了出来。
原来,在她跌去的地方,有一块突起的大石正对着凌芳的胸部。
当一切都已经无法控制时,身后追赶着她的所有侍卫都止住了脚步,惊慌的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福全也被身后的嘈杂声惊动,回身看时,耳边已响起了一个沉重的冲击声,只见凌芳毫无声息的滑落在地,一团鲜血由口中喷射而出,溅撒在她面前的草地上。
凌芳。
福全惊呼着回身朝她奔来,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凌芳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面色迅速的苍白下来,眼瞳开始渐渐地放大开去。
福全抬头看着围作一团的侍卫,狂吼道: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几个侍卫慌乱的喏着跑开,另外几个陪着怀抱凌芳的福全回到营帐中,还有一人跑着给曹寅回报去了。
凌芳恍惚中看到坐在她身边的福全,冰凉的柔荑无力的握住他的厚实的手。
王爷,她艰难的喘着气,勉强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
福全见状连忙帮着她直起身子,让她将头倚在自己肩上,凌芳,不要说话,我已经让人找御医去了,他们很快就到,你现在好好躺着,不要说太多话。
凌芳微弱的摇着头,王爷,我不中用了。
您能让我见见雪姐姐吗?福全略带惊讶的低头看着凌芳,她的神智已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凄凉和忧怨。
福全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让沁雪来见她,不知道她又会对沁雪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正在他犹疑之间,凌芳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的哭泣。
王爷,我想见雪姐姐。
你,马上去把沁雪请过来。
福全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和哀求,他无法狠心的拒绝凌芳的恳请,尽管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伤害到沁雪。
是,王爷。
身旁的侍卫应声退出。
王爷,我知道,我做了许多让你憎恨的事情。
我求你,不要恨我好吗?凌芳哀求的目光让福全的心再一次软了下来,他不能拒绝的轻点着头。
凌芳,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福全的话让凌芳嘴角挂起微弱的笑意,紧接着她的眉心一锁,连着轻咳两声,又一口鲜血由嘴边溢出。
康熙听到曹寅的回报后,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赶了过来,尚未踏进帐内,正巧瞅见远处朝这边小跑过来的沁雪。
于是停下脚步,立在帐面等候。
待沁雪来到他的面前,看着她气喘吁吁、神色怆惶的模样,猜想她恐怕十之八九已知道了凌芳的事情。
但仍旧不露半分声色的问道:沁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万岁爷,裕亲王差人来给奴婢传话,说是凌芳急着要见奴婢。
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沁雪的心头有着不祥的预感,传话的侍卫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她,究竟是何缘故凌芳突然想着要见自己,而此事竟连康熙也惊动了,不必问,自然是发生了大事。
朕也刚刚才听说,究竟是何情形朕也不得而知。
不过沁儿,你须先答应朕一件事,朕方能让你进去见她。
康熙已从曹寅口中得知凌芳的状况,听情形只怕是已无回天之力,他实在担心沁雪会因此而再次受到打击。
第五十九章 芳容尽 姐妹离恩怨两想忘(中)沁雪神情定若的正视着康熙,从他的眼神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切,仿佛知道自己可能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皇上要奴婢答应什么?你必须答应朕,进去之后不论看到什么,朕都不容许你太过伤心,甚至于自责!沁雪正视着他的双眸,轻缓而认真的点着头。
皇上,奴婢答应您。
好吧,那咱们就进去吧。
康熙携起沁雪之手,紧紧的攥在掌中,一前一后迈进了营帐。
福全正焦急的挨在凌芳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旁边,御医紧张的帮凌芳把着脉。
门口的侍卫见康熙进来正要行礼,却被康熙用手势制止。
他将沁雪紧紧拉在自己的身边,附耳轻言道:先不要打扰御医诊脉,待他们看完了再问情形不迟。
沁雪会意的点着头,安安静静的紧挨着康熙站住,心头却止不住的烦乱、担忧。
御医不过把了把脉便不再继续下去,他哈着腰向福全回话,王爷,凌芳姑娘胸肋碎裂,心肺俱损,已然不中用了,备办身后事吧。
什么?你说什么?福全揪住御医正待发作,已被康熙看出他狂燥的心绪,连忙上前接过话来,李爱卿,你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御医如遇到天降救星一般,应声喏着慌乱的跑了出去。
二哥,你该收敛一下性情才是,不要总是一时不顺,便随手寻人来出气!康熙的神色十分严肃,显然刚才福全对御医的态度让他十分的不满。
可他并没有继续责怪福全,而是转身唤过仍旧立在帐门口处的沁雪。
沁雪轻抚着凌芳已失去血色的面颊,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努力的控制着心头的情感,而泪水却仍旧一滴滴的落上凌芳沾满血渍的衣裳。
早已没有了生气的凌芳听到沁雪轻声的呼唤,竟奇迹般展开了沉重的双眼,抖动着她完全无力的手指想要握住沁雪正覆在她面上的纤柔玉指。
雪姐姐…,求你,别怪我…,我…,我知道…,知道自己错了。
求你,原…原谅我,好吗?她强撑起力气,断断续续的说着。
傻丫头,雪姐姐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永远都是姐姐的好妹子。
姐姐…说的当真吗?姐姐当真…当真不怪凌芳吗?嗯,沁雪强忍住在眼眶回旋的泪珠,轻轻的点了点头。
哈…,凌芳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挂起沁雪已许久不曾见过的纯真无比的笑容,缓缓地滑下握住沁雪的手,慢慢的将眼前的一切永远的收入她闭合起的双眸中。
康熙走上前去,轻柔的握住沁雪的肩头,唯恐她会过度的伤感。
却不曾想到,她的情绪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继续轻抚着凌芳已渐渐冰冷下去的面颊,眼中不再有泪,语气平缓的说道,凌芳,姐姐今生对你不住,待来世,姐姐必定要偿还与你,你在泉下,切不可将姐姐忘却了啊。
康熙搂起她略略僵硬的身子,担心她刚刚回复的身体,会因为过度的悲伤而再次受创。
沁儿,死者已去,生者何堪,不要太难过了。
凌芳在临死之前,能明白自己的过错也不妄你对她的一场疼爱。
皇上,奴婢没事。
她伸手想要拭去泪珠,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中竟然无泪,人终归一死,她这一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今生的债来世偿还,前世的孽今生来补,一切都只是因果缘由罢了。
她的话是如此轻绵的由口中飘出,却不知为何深深的震动着康熙的心。
又是一日的折腾,凌芳的一缕芳魂终于留在了荒茫的草原之上。
夜晚时分,玉漱更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术,整夜的逗着沁雪的欢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玉漱便一咕噜从床上起身,忙着张罗下人给沁雪打来了洗漱用的清水,嘴里仿佛擦了蜜糖似的唤着沁雪。
沁儿姐姐,你今天的精神可真是好的多了!这样多好、多漂亮啊!不要成日里总是伤心难过,会很容易变老的。
我阿玛说了,女人老了可就没有男人要了!她笑嘻嘻的帮着沁雪盘着脑后的发髻子,口中还不停的唠叨着。
沁雪被她扰得笑出声来,我若果真没人要时,待你出格了,带上我同去,到你的额父府中侍候你去,如何?呸呸呸!胡说些什么呢?姐姐这么好这么可人,怎么会没有人要呢?单只三哥哥和二哥哥便已经为你争的‘口破血流’了,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呢!玉漱天真无邪的话,让沁雪心中又是微微一酸。
难道,这果真是件值得羡慕的事儿吗?她这一身的是非恩怨,不都是因此而来的吗?她慢慢的挽起一头乌黑的秀发,眼光中闪起忧郁的神采。
沁儿,今儿如何了?要不要出去逛逛?康熙迈进了她的帐篷。
玉漱可劲的点着头,好了,好了。
三哥哥你瞧,沁儿姐姐面色多好啊!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呢,你打算怎么谢我呀?沁雪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刚要行礼,已被康熙拦住,没外人,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
若是好些了,朕陪你出去走走,松散松散心情,如何?沁雪微微点头依允着,她娇柔盈弱的模样,让康熙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识趣的躲开了,偏巧玉漱虽春心已萌,却仍是不知风情。
她撅起小嘴撒娇发嗔,喂!没有人疼我的吗?我也要你抱呢!说着话,一头便往康熙怀里扎去。
傻丫头!康熙笑着,用手指轻轻勾了勾玉漱玲珑的小鼻子,你们装扮装扮,朕让人去备马,一会叫他们来唤你们。
哎,三哥哥,别忘了叫上宜嫔,我还没有同她比试过呢!知道啦!啊!终于可以出去玩啦!这两天都快要把我给闷死啦!玉漱看着康熙走出去,一蹦三尺高,拉着沁雪的手跳着说道,前两日,常宁都陪着我去练习射猎呢,我就不信我会输给宜嫔。
风儿轻柔的拂过开始凋零的树叶,草儿娇羞的吻着略显枯黄的灌木。
几个人放下数日来一直沉重的心情,跨着马儿一路谈笑风声。
离猎场尚有数十米之遥,玉漱和宜嫔便已按捺不住,相约甩鞭策马比试去了,常宁自然是不离玉漱左右的跟了过去,独独留下福全跟在康熙和沁雪的马儿后面,由始至终默不着声。
第六十章 芳容散 姐妹离恩怨两想忘(下)累吗?要不要下来走走?康熙的软语在沁雪耳边比轻风更加绵柔。
沁雪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不会骑马的她,的确在马背上颠得相当的不适。
这儿真美,若是死后能葬在此处,我便再也无憾了。
她由马背上跳将下来,伸手拨弄着齐腰高的草儿,一种依恋之情油然而生,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乡。
这里已是这片草原上唯一没有被践踏过的地方了,在这里听不到纷争、看不到战乱、闻不到硝烟、想不到恩仇。
不论有多少人从这里踏过,留下的只是寂静和安宁,不论有多少人从这里离去,带走的只有回忆和喜悦。
她的话如雨丝般轻细,仿佛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字字句句却都落入了康熙的耳中。
他环过她的纤细的腰肢,抚摸着她绵软的秀发,怎么突然如此的多愁善感起来?过去的你,可并非如此啊。
是吗?我变了吗?沁雪突然有些俏皮地冲着康熙眨了眨眼睛,我倒不知道呢,从几何时起我变的?她仍旧不失忧郁的目光扫过一片苍茫的大漠,在这里天与地交融一体。
虽然它们遥遥相对,却在这里连成了一线。
爱与恨,情与仇,不也同样是这个道理吗?虽然,互不相容,却相生相长,犹如兄弟手足一般难舍难分。
想到这里,她突然之间放开了怀抱,回复了以往清静明亮的神采,皇上,您不是说要教奴婢骑马吗?难道您忘了不成?康熙看着她恢复神采的双目,心中略过一丝的喜悦,朕自然没有忘,为什么不呢?只要,你不怕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成。
嗯!那就要看教的人够不够本事啦,若是师傅自已不成,总不能怪徒弟太笨吧?再者说了,您不是总是自夸骑术一流吗?莫不是,瞧着奴婢外行,有心唬弄奴婢的吗?沁雪天真浪漫的情怀,俏皮幽默的话语,惹得康熙仰天而笑,你若是没有这个胆量,朕劝你还是不要试的好!要的,不试试,奴婢怎么知道您说的是真是假啊?沁雪狡黠的朝着康熙一笑,那笑中没有丝毫做作的透着无以言表的娇柔百媚,直让人浑身上下酥麻入骨。
她的柔荑轻轻扶上马背,尝试着想要自己翻身上去,可是事情往往总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她努力了数次,也未能够攀上马去,不得已撅起嘴看着面前的马儿,喃喃起来。
马儿乖,别乱晃悠,让我上去吧。
康熙双臂环在胸前,只管看着她噗噗的发笑,却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怎么样啊?若是不行,朕帮帮你如何?您这个师傅不称职呢,那有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徒弟折腾也不上前搭把手的?你说过让朕帮忙了吗?你不是向来都十分有能耐的吗?怎么如今连个牲蓄也奈何不得了呢?康熙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模样在旁边咯咯直乐。
才不是呢,是这马儿认生,不让我上去。
还在嘴硬,康熙见沁雪一副绝不服输的样子,笑眯眯的走过来,轻轻的帮她托上马背,自己也随即跟着翻身上去。
您上来做什么呀?不是说好了教我骑的吗?朕是怕你笨手笨脚的从马止摔下来,你放心好了,朕在后面只是坐着不动,你尽管骑就是了。
嗯,怎么骑?沁雪伸手带起马缰刚要往后扯,幸而被康熙及时的给制止住了,你这么扯法,马儿会把咱们俩一齐给摔下去的。
康熙把过沁雪的手,慢慢的教着她应当如何如何。
福全跟在他们身后瞧着二人的亲热劲,心里实在有十二分的不自在。
正在一个人低头沉闷之时,常宁和玉漱骑着马朝他奔了过来。
只见玉漱手中高举着一只白白胖胖的野兔,大老远的就冲这边喊过来,三哥哥,快看哪,我射到了一只大野兔子呢!连常宁都直夸我厉害呢!康熙和沁雪停下话来,看着玉漱加紧马鞭奔到他们跟前。
三哥哥,您瞧啊,是不是很壮实啊?嘻嘻,它跑的可快了呢,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撵上它呢!呵,咱们的玉漱还真是长能耐了呀,不错。
再过些日子,许连常宁王爷也要自愧不如了呢?康熙的话明显是在逗常宁的乐子,在场的人只有玉漱没能听出其中的意思,自以为康熙果真是在夸奖自己,不免得更加得意起来。
就是,常宁能有多大能耐啊,不信你让他现在就同我比试比试。
玉漱仿佛猛然想起旁边一言不发的福全,二哥,你说呢?福全只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她吱吱呀呀的咋呼。
玉漱也不介怀,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三哥哥,我们方才在试射呢,宜嫂子让我们回来寻你们过去,我们这就正式比试啦,你们过去给我们做个公正。
嘻嘻,顺便帮我站脚助威啊!朕要教沁雪骑马就不去了,二哥,你去吧,给玉漱儿长长气势。
玉漱摸着小脑瓜子不解的看着康熙,三哥,你先去瞧了我们比试,回来再教沁儿姐姐也不迟吗。
傻丫头,常宁一把拉过玉漱,使劲的朝她呶了呶嘴,这才换来玉漱恍然大悟般的一句话。
喔,我知道了,三哥哥是想同沁儿姐姐单独呆着是不是啊?一句话让常宁气得直翻白眼,不住的用眼瞄着福全的反映,却见福全仍旧没有丝毫的态度,只是郁郁的坐在马上不知想着什么心思。
常宁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反正方才玉漱已经将话挑明,也不怕再伤他一次了。
二哥,你就同我们一道去吧,人家两个人热热乎乎的,你在这儿掺和个什么劲呀?你也不怕碍着人家的眼,走啦,跟咱们找宜嫂子去,看看她们的骑射功夫,总比一个人闷在这儿干吃醋的强。
走啦!他死拖硬拽着才让福全带起马缰同他们往林中而去。
自到了草原上,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宜嫔和玉漱倒成了十分要好的姐妹。
她们两人都是性情直爽之人,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几日里常来常往的,倒发现彼此性情甚是相投。
这一场比试,说是比试,其实无非是因为大家有言在先,又能图个乐子,走走过场罢了。
彼此都不十分当真,最终二人竟打了个和局。
宜嫂子果真厉害,明儿咱们再出来玩吧?回营帐的路上,玉漱咿咿呀呀的不停的拍着宜嫔的‘马屁’。
方来到营区入口处,便瞧见曹寅远远的正候着他们。
瞅见他们回来,连忙癫着脚小跑着迎了上去。
万岁爷,不好了,福建出事了!第六十一章 乱红颜 爱到切时却为爱愁(上)玉漱将一大包的行囊重重的往地上一扔,啊,终于回来了,究竟是宫中住着舒服。
草原上虽说好玩,可是成日里飞沙扬尘的,一到了晚上,那风还直往帐篷里贯。
还是宫里舒服,舒服啊!她一下子仰面倒在铺着厚厚的锦被的床上,不停的翻滚起来,尽情的享受着沾染了淡淡薰香的锦褥绣被。
格格,太皇太后还等着您一起用膳呢!身边的小宫女提醒着玉漱。
玉漱踮脚从床上跳了下来,是啰,是啰!快,快帮我整束一下!。
待小宫女帮她收拾妥当,这才连跑带跳的到了庄妃的屋子里。
哇!这么多人哪,好热闹!原来,庄妃把福全、常宁、佟妃、宜嫔他们都叫到了慈宁宫来一齐用膳。
你们出去了这一阵子,可把我老太婆给憋闷坏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儿都难。
现在好了,总算是疯够了,舍得回来了,我这儿啊,可就又热闹开啦!庄妃高兴的笑着,招呼玉漱坐下,还不快点过来,就等你一个啦!你可真是个霸王啊,谁都得让着你!才不是呢,老祖宗,玉漱儿可没有玩够呀!要不是三哥哥紧着赶回来,玉漱儿本是约好了宜嫂子还要一同射猎的呢,宜嫂子的箭法可真是不错的呀!玉漱扫了一眼座上的人,发现独独少了康熙,便走到沁雪身边嘻皮笑脸的问道,咦?三哥哥呢?他怎么没来?怎么有你却没他呢?这倒是奇了,我一直以为找到了你,必定是少不了他的呢!玉漱孩童般真诚的话,惹得座上众人一阵嘻笑,却只有沁雪察觉得庄妃面上不露声色的淡淡的一黯。
这丫头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贫了?嗯,是了,这遭出去她总和宜妹妹搅在一处,必定是让她给教带坏了!佟妃掩嘴而笑。
佟姐姐,您可不能冤屈了好人哪!若论这趟出去,谁都知道常宁王爷是同玉漱格格最常玩在一处的,每日里可谓是形影不离呢。
若要照姐姐这么个说法,怎么的也轮不着我来教带坏她呀!宜嫔又将‘火’引向了常宁。
常宁心中如喝了蜜糖一般美滋滋的,不但不介怀,反倒听着十分地欢喜,可是口里却不愿松懈。
两位嫂子,你们也不用这么总护着三哥吧。
天地良心,这个‘霸王’可是三哥推给我的。
三哥没得空陪了,就让我带着她耍玩,我也只是陪着她玩玩闹闹罢了。
你们果真要追究的话,找三哥去,与我可是一点干系也扯不上的,没道理平白无故的让我来替他担此‘恶名’吧。
没想到常宁的一番话招来了玉漱的一通白眼。
哼!谁同你有什么干系啦?你也太过自大了吧,我玉漱才不稀罕你呢!她一面气呼呼的说着,一面从刚刚坐下的椅子上蹦了起来,惹得大伙又是一阵取笑。
由始至终,只有福全一人,自进了慈宁宫,就一直垂首一语不发。
此时,见大伙紧着逗乐子,便趁着无人留意之时,往正在为他斟酒的沁雪手臂之上轻轻掐了一把。
沁雪不曾提防福全有此一招,双手微微一颤,将酒略洒了一些在桌面上。
幸而众人都只是一味的挑逗着玉漱,并未有人瞧见,沁雪急忙掏出绢帕将桌上的酒渍擦抹干净。
用过了膳,送走了佟妃和宜嫔,沁雪转身进屋,瞧见玉漱正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沁儿姐姐,你也真是的,怎么撇下三哥哥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啦?你可别怪我没有给你提个醒喔,一定要看着紧点,可别让人给抢了去呢!格格真会说笑,万岁爷方才接见了回部汗王,留下他一同用膳,所以才没能够过来陪太皇太后的,这可是万岁爷亲自讨了太皇太后的示下的。
嘻嘻!不止这些吧,我才刚听小太监们议论呢,这一遭,回部汗王似乎带了好几个美女同来,都是送给三哥哥的呢!沁儿姐姐难道不知道?玉漱顽皮的眨着眼睛扮着鬼脸。
格格,这同奴婢有什么干系呀?后宫的正主儿们尚且不急,难不成奴婢倒急起来不成?沁雪口中不说,心里却有些发酸。
玉漱坐在炕上伸了伸懒腰,唉!难得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大方’,要是我呀,就冲过去把那些个女人统统打跑,不跑的我就打死她!哼,我才不让别人同我分享呢,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得去。
卟噗,玉漱的一番话把庄妃给逗乐了,是啰,谁敢招惹咱们玉漱儿啊?若有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欺负咱们玉漱儿。
你只管告诉老祖宗,老祖宗替你教训他!哼!当然没人敢欺负我啦!不过有人欺负沁儿姐姐,老祖宗您管不管?嗯?有人欺负你沁儿姐姐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倒是说来听听,若果然是的话,我一定给沁丫头出气!庄妃不知道这小格格又在耍什么花样。
你们方才都在逗我,都没瞧见,我可是看得真真的,眼见着二哥哥在沁儿姐姐臂上掐了一把,疼得沁儿姐姐连酒都洒了呢!小玉漱果真是眼明口快,叽哩吧啦的将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
当时,沁雪的面上就红的如同火烧一般。
喔?庄妃放下笑容,满面严肃的看着沁雪。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就是沁雪同福全和康熙三人的关系。
不知道,这次出去,他们三人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倒是可以借玉漱这个毛丫头的嘴问出些端倪来。
庄妃想到此处,又展开了笑容问着玉漱,那,除了你二哥哥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欺负过你沁儿姐姐啊?玉漱的兴致可真是被庄妃给挑了起来,话匣子一开就再关不上了,有,那个可恶的土谢图汗王——察珲多尔济!庄妃听了一楞,怎么又扯出个察珲多尔济来了?她看着沁雪越来越红的面颊,知道事情必不单纯,便追问道:哦?察珲多尔济,好像是喀尔喀草原上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吧,他又是如何欺负你沁儿姐姐的?沁雪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阻止这位傻格格继续往下说,只急的手心中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第六十二章 乱红颜 爱到切时却为爱愁(下)玉漱只被庄妃轻轻的一挑,便口无遮拦的将话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察珲多尔济,他……他……玉漱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该怎么往下说,便抬头傻呆呆的瞧着站在庄妃旁边的沁雪,好一会儿才眨巴着眼睛说道:他把沁儿姐姐给弄哭了,哭的好伤心呢!二哥哥都没能哄住,后来三哥哥来了,沁儿姐姐才不哭的呢!玉漱顿了顿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还有!他害得凌芳疯了,险些拿刀伤了沁儿姐姐!庄妃边听着玉漱说话,边用眼扫视着福全和常宁,他们俩的脸色早就已经难看的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她将身子略侧了一侧,好让自己可以正视着站在身旁的沁雪。
她满面肃目一言不发,看的沁雪心惊肉跳。
庄妃向来的慈眉善目此刻竟荡尽无存,眼前坐着的不是平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祖母,而是一个充满着政治智慧、敏锐目光的女人。
她犀利的眼神、聪慧的头脑,绝不弱于任何一个男人。
她正用一个智者的眼光,等待着沁雪的主动反映。
沁雪,同样一个具有智慧和勇气的女子,她的温柔能够熔化冰山,她的美丽足以让玫瑰凋零,她的聪敏征服了无数的男子,她的坚强带给她在风浪中挣扎的力量。
虽然庄妃从不与她说的太多,虽然庄妃一直对她心存芥蒂,但是她依靠着平日细致的观察,从庄妃的言行举止中已经足够的了解到了庄妃的内心深处。
她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庄妃绝不会容许自己对她有丝毫的隐瞒,尤其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她的孙子,也许还牵扯到了一些他们所谓的天下大势。
想到这里,她卟嗵一声跪倒在庄妃的面前。
太皇太后,您想知道什么,只问奴婢就是了。
格格还小,她,说不明白的。
沁雪想着又要揭起旧日的创疤,声音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坐着的福全再也忍耐不住,从座上蹿到庄妃跟前,并肩跪在了沁雪的身旁,皇祖母,求您,别再问了。
沁雪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孙儿不想再让她受到刺激了。
孩子啊!庄妃伸手扶起跪着的福全,我是你们的长辈,最亲最亲的亲人,你们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同我说的吗?有的时候,伤心的事情说出来后,反而会是一种解脱。
沁丫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庄妃的语气虽然阴柔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这股力量毫不客气的朝着沁雪当头袭来。
让她无法回避的必须在庄妃面前坦然一切。
她是一个政治家,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经历的太多,付出的太多,使得她的心中,只有这个她苦心经营才得以保存至今的大清江山。
她并不在乎有多少人留过泪,也不在乎有多少人淌过血,因为这些人付出的,她也都曾经付出过。
对于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大清的疆土,比她苦心栽培的玄烨更为重要的了。
她默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沁雪,神情坚定而执着,福全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能力能够辩驳什么。
因为,不但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就连她的心也从未脱离过理智的缰绳,她是唯一一个有权利也有资格对他们说不应该的人。
沁雪跪在地上,努力的使自己能够用平静的心情,将整件事情描述出来。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庄妃一般,永远让理智战胜情感的天坪,慢慢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浸湿她面前的衣襟。
她克制住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却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泪水。
听着沁雪忍着创疤被揭开的疼痛,将事情由头至尾、清清楚楚的同自己讲述了一遍,庄妃的心中也升腾起一种无以言表的悲怜。
做为一个女人,她喜欢、心痛甚至于有些惋惜面前的这个清丽脱俗、聪慧明理的姑娘。
可是,做为一个政治人物,她不能为了这微乎其微的同情心,而破坏了整个大局。
毋庸置疑,那个土谢图部的汗王,那个察珲多尔济,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只不过他表达爱慕的方式过于狂野、过于粗鲁罢了。
而这个不可一世的土谢图汗,他的智慧和勇气同自己的孙子玄烨可谓不相上下。
要对付噶尔丹就要巩固最前方的疆土,让蒙古各部会盟就能为大清形成一个最强有力的屏障,它的力量将不亚于始皇帝的万里长城。
而这个姑娘,将成为形成这道屏障的一个不可小视的阻力,。
不伤害她,就会给大清的疆土带来威胁。
伤害了她,又会伤害到自己的孙子,伤害了自己的孙子就有可能伤害到大清的基业。
这果真是一个让庄妃头疼的难题,看来,一切的一切都要看自己孙子的决定了。
唉!庄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些许她发自心中的对沁雪的怜爱。
你起来吧!福全早已按捺不住,看着沁雪如梨花带雨般的哭诉,他的心头好比有千万把尖刀在不停地搅动。
自他心头淌出的血,并不比自沁雪眼中流出的泪少一星半点。
他扶起已摇摇晃晃的沁雪,顾不得在庄妃跟前的避忌,紧紧的将她搂入怀中。
都是孙儿不好,若不是孙儿也惹不出这些事来。
皇祖母,您就别再为难沁雪了。
庄妃惊讶的看到福全坚毅的眼中竟擒上了泪花。
他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的埋怨自己,不该一时忘情在席间对沁雪失礼,才惹出了这番麻烦。
常宁也在背后,用手指狠狠的扣了扣玉漱的小脑瓜子,悄悄地说道:你这个惹祸精,就不能少说一句话啊?看看你惹出多大的是非来!此时的玉漱早就后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又是个直性子、没心计的孩子,被常宁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唔啊’一声掩着面就哭了起来。
待常宁再来劝时,已经是哭湿了一片衣襟,常宁看着屋里的气氛,实在不适合玉漱这样哭闹,少不得好言相劝,哄着她回房间休息去了。
而庄妃根本没有心情管玉漱和常宁这边的闹腾,福全方才多情的举动和言语,又一次的坚定了庄妃对沁雪的态度。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假啊!她不能让这个女子毁了大清、毁了她的两个孙子,但是,她的心中也十分明白,要让沁雪消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个姑娘毕竟牵动的是她两个孙儿的心。
第六十三章 瘦金枝 情至浓时但悔情深(上)往乾清宫回来的路上,悲凉之感仍旧在沁雪的心头盘旋回荡。
一直以来,沁雪对庄妃都十分的敬畏,虽然她始终对自己相当的宠爱,有些时候甚至于还对自己有些许的依赖。
可是沁雪知道,这并不代表她会因此而放任自己的一切。
她对她的丈夫和亲生儿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对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了。
沁雪低头思索着往前慢慢行去,并未曾留意到小德子正引着五、六个装扮奇丽的女子往这边过来。
沁雪姑娘。
小德子见沁雪满怀心事,低头前行,便陪着笑脸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德公公。
沁雪停下脚步,这才留意到小德子身后的几个女子,瞧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回部的姑娘,个个身材高挑、玉面芙容,果然与中原女子又是一番别样风情。
这是?她指着小德子身后问道。
喔!是回部汗王刚刚进贡来的美女。
这不,万岁爷让奴才把她们带到储秀宫里先安置下来。
嗯,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要紧。
沁雪心不在焉的说着话,也不等小德子回答,便自顾自的走开了。
待走到御书房门外,方要掀门帘进去,却又被李德全慌忙上来拦住了她。
哎,沁雪,这会子不能进去。
李德全压低着声音悄悄的朝她说道。
沁雪不解的问道:李总管,为什么呀?李德全满脸神秘的笑着,回部汗王进贡的女子在里面呢,咱们做奴才的若是此刻进去,岂非太不懂规矩了吗。
回部女子?不是方才,已经由德公公领着去储秀宫了吗?沁雪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
那几个是陪衬的来着,里面还有一个呢。
啧啧,那个漂亮劲啊!呵呵,可真是没得话说了,就连咱们佟妃娘娘也都给比下去啦!李德全咂着嘴不停地赞叹着。
哦。
沁雪失神的应了一声,不知不觉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她狠狠的用牙齿咬了咬粉嫩的樱唇,提醒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这与她并没有什么相干?充其量,她也不过是个奴才,虽是颇得主子的关爱,可是终究改变不了她奴才的身份。
她舒缓了一下内心波动的情绪,随着李德全在门外静静的侍立着。
侍候晚膳的时候,沁雪不觉得又神走魂游起来,想起方才从御书房内婷婷走出的那个回部女子,果然是美艳绝伦、无与伦比,不想天下间竟还会有如此美人尤物。
沁儿,怎么了?出什么神呢?留意到沁雪的神情恍惚,康熙扬起手中的筷子在她的眼前一晃。
呃,没,没什么。
沁雪这才收回游走的思绪,定了定神色,从嘴角边挤出一丝十分不自然的笑容。
看看晚膳将尽,李德全又捧了绿头牌进来,康熙看也没看,只是冲着他挥了挥手,李德全便会意的退了出去。
今儿,在慈宁宫里皇祖母同你们聊些什么了?晚膳过后,康熙只翻了几本奏折,便感到浑身上下一阵的倦乏之意,早早的便回西暖阁内准备安寝。
他瞧着正在为自己铺床的沁雪,淡淡的问道。
沁雪将被褥摆放整齐,转回身来却正好撞上了紧挨在自己身后的康熙,她连忙抽身往侧里让了一步。
嗯,也没有什么,只是太皇太后许久没见两位王爷和两位娘娘了,唠了些家常话,问了问这次出游的情形罢了。
喔?怎么问的?只是问了,这次好不好玩?天气可好?可曾打得什么猎物?等等之类的话罢了。
喔?就只是问了这些吗?康熙脸上露出不见深浅的神情。
沁雪心头微微一紧,看着面前这张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他究竟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想从她的口中套出些什么。
怎么不回朕的话呢?你又在担心些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让你难以启齿的事情吗?皇上,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沁雪仿佛已经确定康熙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的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继续撒着谎。
那么,朕怎么仿佛听奴才们说,提到了察珲多尔济呢?沁雪轻轻的舒了口气,提到察珲多尔济,她在康熙的面前没有丝毫的顾忌。
是的,是玉漱格格一时不小心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的。
太皇太后便追问了此事,奴婢也就只有据实回话了。
玉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好端端的又提他做什么?康熙接着追问。
他的话又让沁雪心头浮起些许的不安,她极力的回避开康熙的眼神,心中起了犹豫。
若是她如实的回答了他的话,便必定又会扯出福全,免不得又会惹出他的多心;若是不同他实话实说,万一他已有所听闻,自己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她迟疑了片刻,眼神带着闪烁。
玉漱格格向来是口无遮拦的,席间人多口杂,格格一时高兴,嘴上就失了把门的,不小心这才说漏了嘴。
是吗?康熙突然用手指捏紧沁雪的下颚,重重的抬起她的面颊,让她眼睛能够正视着自己的目光,朕怎么又听说,似乎是福全招惹出来的呢?沁雪心头的忐忑终于放了下来,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是啊,他是皇上,想知道什么事情岂非轻而易举,只需随便找个奴才问问不就是了。
更不用说,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宫中人人注视的焦点,不知道多少人想着要看自己出丑。
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论有多么隐密,都好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般。
自己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这样的事也可以瞒得过他呢?万岁爷,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来问奴婢呢?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移向别处,不愿正视他带着强势和霸气的目光。
哼!朕若是不问或是不曾听人对朕提起,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对朕这样隐瞒下去呢?他的语气变得越发的生硬,捏着沁雪下颚的手指慢慢的开始收紧,看着朕!你躲什么?若是心中无愧,你又何以没有勇气正视朕?朕倒是十分想听听,你对此事究竟有什么辩解!第六十四章 瘦金枝 情至浓时但悔情深(下)沁雪强忍着下颚阵阵的疼痛,被迫正视着他的目光。
皇上,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能做什么?皇上您再清楚不过。
裕亲王也只是无心,玉漱格格更是一时口快,怎知道这其中不是误会呢?康熙听着沁雪的话,突然出乎意料的紧紧的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的身体完全的贴在自己的身上,哼!是吗?是误会吗?朕倒是十分想知道,你是更喜欢福全这样搂着你呢,还是更喜欢朕这样搂着你?!呃,皇上。
沁雪觉得自己被压迫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惊心的看到康熙的眼中闪出侵占式的目光。
这种眼神她曾经在察珲多尔济的眼中也看到过,想到这个让她胆寒的男人,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皇上,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哦?不明白吗?或许朕应该重新估量你的能力,你能让这么多的男人如此的为你着迷,你究竟使了什么花样和技量?或许你根本就喜欢被男人拥抱,而并不在乎拥抱你的男人是谁?康熙的语气越发的阴冷起来,霸气的呼吸开始慢慢的拂向沁雪的面颊。
沁雪为他对自己欺辱性的言语,而感到无尽的羞耻,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的看待自己。
她极力的抵制着他霸气的侵袭,使尽全身的气力想要推开正侵向自己的呼吸。
可是她即便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也不可能抵得上他一只胳膊的力量,他的舌近乎狂燥的侵入了她的口中,顺势就将她的身子压在床榻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这一刻,沁雪惊恐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与察珲多尔济一样的气息。
不!当沁雪的唇被他放开的第一时刻,她就只有无力的发出了这一个声音。
她努力的让自己能够挣脱他的怀抱,鼓足了气力说道:皇上既然不相信奴婢,大可以将奴婢撵出宫去,又何必浪费您的精力在此枉加猜度呢?!再一次让沁雪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真的二话不说的放开了自己,眼睛里又重新恢复了清朗明静的眼神,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难道这就是,他和察珲多尔济最大的区别?他能够随时随地、收放自如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心态。
沁雪抚住自己被康熙揉捏的发痛的手臂,内心中又一次深深地感觉到对他的畏惧。
你想出宫?只怕你此刻即便是出了宫,也做不成裕亲王福晋了。
皇祖母已经决定将延禧宫的芷馨赐给福全了!康熙的眼神中泛起让她猜度不出的表情。
奴婢从未想过要做什么裕亲王福晋!沁雪坐起身子挪下床来,虽然心头对他的畏惧更深了一层,可是当他平静的时候,却始终能让她感觉得无尽的安全和温馨,更不用说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十分理智的。
康熙见她下床,一把拉住她纤长的玉指,回复了往日的笑容,带着点腻味儿的说道:你果真没想过吗?朕就不信,你知道多少人巴望着那个裕亲王福晋的‘宝座’吗?你难道就从来不曾想到?沁雪心头实在有些气恼,康熙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却偏要拿这样的话来挑弄自己。
她尝试着想要甩开康熙的手,却被康熙死死的拽住不放。
你做什么?朕可没有准许你下床啊!上来,不许走!朕要你陪着朕!万岁爷,您还是珍重着点自个儿的身子吧!下午,难道还没有风流够吗?沁雪自已都觉着话中带着酸溜溜的醋意,康熙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窃窃的笑着说道:朕早就说过,给你个名份,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吃醋。
实在看得不惯了,还可以好好的管管朕。
可你就是不依,你现在这样,算是哪门子事儿啊?其实,康熙这话实在言不由衷,他答应的福全三年之期未到,他是绝对不会失言纳沁雪为妃的。
虽说,当时承诺之时,他便猜测福全未必就能办到,而且福全也并没有将话挑明了他求的赏赐就是沁雪,可是终究沁雪能够成为激励他立功的动力。
这次去了一遭大漠,他更加确定单靠福全是无法形成蒙古各部的会盟的。
但是,做为一国之君,福全又是自己的哥哥,无论如何他也必须等到三年之后,再考虑纳沁雪为妃的事情。
沁雪自然是不知道康熙和福全之间的诺言,她只是不想搅入后宫的争斗之中。
可是,偏生自己又不争气,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她挣脱康熙拉着自己的手,理了理身上被他弄乱的衣服,竟带着娇嗔的语气说道:奴婢可不敢想,就现在这样都已经惹了一身的麻烦了,若再有一日,奴婢惹恼了什么人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身首异处呢。
您就松松手,饶了奴婢吧。
朕若偏生不饶呢?你若有了名份,难道还担心有什么人敢招惹你不成?康熙带着些许的戏谑的说道。
沁雪并没有回应他有意挑逗自己的言语,只管走到床前搭手帮他放下床帐,万岁爷,快歇了吧,您方才不是还直喊着困乏吗?这会子,怎么倒又精神起来了?康熙那里是精神,他早就乏了,只是想到沁雪和福全日间发生的事情,身体里的倦意竟被涌上心头的醋意给取而代之了。
刚才这一折腾,心结也解开了,话也已挑明了,倦意便又上来了。
可是,沁雪刚刚帮他放下床帐,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掀起床帐对沁雪说道:哎,再过些日子,是不是你的生辰啊?嗯。
沁雪意外的点了点头,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呢?康熙仰面躺在床上,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又瞧着沁雪说道:朕要给你好好庆贺庆贺,你说,你想怎么过?他的话让沁雪着实吃了一惊,那有皇上给奴才庆生辰的啊?万岁爷,您别琢磨了,奴婢也不必过什么生辰。
进宫这么多年了,奴婢也从没有贺过什么生辰呢。
正因为如此,朕才要好好的给你贺上一贺。
嗯…,不好太张扬,只要咱们兄弟三人,加上佟妃、宜嫔,再到皇祖母的慈宁宫里去闹闹,好不好?反正,她老人家现在也喜欢热闹,不爱清静,正好再给她找个乐子,你看如何?康熙饶有兴致、滔滔不绝的说道。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盘算着给自己做生辰,沁雪的心中荡起一层幸福的涟漪。
生为一国之君的他竟能挂念着自己的生辰,还精心的盘算着为自己如何庆贺。
且不论平日里受了多少的委屈冤枉,也不论他对自己如何的亦冷亦热,单只是如此的关切,便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第六十五章 巧回绝 福全立志誓配芙蓉(上)庄妃要将芷馨许给福全做福晋的事情,已经在宫内传的沸沸扬扬。
三日两日里,便有宫中的侍女,更或是有答应、常在、贵人往延禧宫里去与芷馨道喜。
闹得延禧宫中是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遇上这样欢喜的事儿,沁雪又怎能不去为芷馨道个贺呢?在宫中,她同芷馨的交情最深,虽平日里从不在外人面前显现,无非是因为碍着芷馨侍候的惠嫔,她原来又是个不愿招惹事端之人,偏生沁雪仿佛生来就是个‘惹祸’的根源,又同惠嫔向不和睦。
为了避忌,也为了少生枝节,她们素日只在私底下往来。
芷馨从来不问是非恩怨、不论家常里短,性情中庸和气,人品善良端厚。
在沁雪看来,这样的人若是做不得裕亲王福晋,那恐怕再没有什么人配做得了?虽然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可是沁雪是唯一真正为她感到高兴的人,其他的那些宫妃、太监,暗自心中早已是说不出的妒忌羡慕,之所以强作喜气前来恭贺,无非都只是碍于礼数或是想着将来能够攀扯上个高枝罢了。
恭喜您了,裕亲王福晋。
日后啊,您可是长长远远的攀着高枝去了,再不记得咱们这些个姐妹了。
沁雪悄悄将芷馨约出延禧宫外,见了面头一句话便止不住的取笑起她来。
芷馨见她一副没有正经的模样,心中恼的不行。
你也拿我来取笑吗?这事还未准呢,只是个传言罢了。
现在,就闹得这样沸沸扬扬的,若是日后生了什么变故,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呢!这回子,可是准信儿呢!我听万岁爷说了,是太皇太后亲口同他说的‘绝不更改’!更何况,此事与以往不同,你是个最会做人的人,不似我这般遭人嫉恨,难道还有什么人有意传出什么话来编排你不成?沁雪一面说着,一面咯咯的乐着。
她自以为此事必成无疑,太皇太后的懿旨、万岁爷的附议,再加上一个知书达理的美娇娘,福全还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是,这事儿终究是太过突然了,好端端的、没由来的仿如从天而降一般,难道你竟不觉得一丝蹊跷吗?一个王爷的亲事,就这么说定就定了,你可知,他们问过裕亲王自己的心意不曾呢?这么样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芷馨说着说着,面上泛起了一丝忧虑。
沁雪深知芷馨的话中不失几分道理,只是其中缘由她委实不知。
再者说来,福全和芷馨的确是相当般配的一对佳人,庄妃有此决定在她看来并不奇怪。
她将绢帕掩面抿嘴而笑,怎么说是草率呢?太皇太后做事向来是‘高瞻远瞩’的,你这么温柔贤惠又端庄大方,这个裕亲王福晋不让你来做,却去何处寻个比你更好的来呢?芷馨探手打下她掩在面上的绢帕,你少挖苦我,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裕亲王爷心中喜欢的根本就是你。
为什么却强要将我许给他,我可不想招他厌烦。
这一嫁过去,往后的日子可长远着呢,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于我?难道你就乐意看着我在那王府之中郁郁寡欢的终此一生吗?你放心吧!裕亲王是个明理之人,又是个心善之人,只要你将心放下,平平静静的嫁了过去,我担保他必会对你好的。
但愿如你所言吧!芷馨轻叹一声,目光移向了天边的残霞。
福全因感了风寒已连着数日卧床不起,对庄妃要将芷馨许给他的事儿更是全然不知。
这一日,他正在床上由奴才侍候着吃药,却有人传报恭亲王来见。
快让进来吧!福全连忙由床上起身,奴才刚帮着理好身上的衣服,常宁的声音已然传了进来。
二哥可大好了?五弟来给您道喜了!福全的病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罢了。
这些日子在家中养病,几日不见常宁,此时见了,心中倒有几分喜悦。
连忙让家奴在自己的床前搬了把椅子给常宁坐下,五弟,快坐。
今儿因为何事如此开心啊?莫不是有什么喜事吗?呵,二哥,可不是喜事吗。
我特地来给您道喜的!喔?给我道喜?我,喜从何来啊?这几日的病已经折腾的福全疲惫不堪,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喜事。
二哥,你是病了方才不知啊!这宫内都传遍了,皇祖母要给你续个福晋呢!这回我可是打听了真切才来的,绝非谣传喔。
什么?续…,谁?福全神色慌张的看着常宁。
常宁却有意和福全绕开了弯子,嘻嘻,这个你就放心吧,皇祖母给你选的,我管保你满意!福全听了常宁的话略松了口气,常宁是知道自己喜欢沁雪的,他这么说,莫不是皇祖母有意将沁雪许给自己?可是,常宁终究还是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常宁,不要再绕弯子了,快说,快告诉哥哥我!他急切的追问着常宁。
二哥,瞧把你给急的,我告诉你啊。
这个姑娘啊,可说得上是后宫之中数一数二的女子啦。
她温柔贤慧、端庄大方、体贴善良,而且啊,样貌也不差。
我觉得你们可真是太般配了,可说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真难为了皇祖母,给你挑了个如此出众的女子,唉,可是把我给羡慕的…常宁‘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
听着常宁的形容,福全越来越觉得是沁雪无疑。
在后宫之中,除了沁雪还有谁能担得起如此的夸奖呢?可是,常宁为什么不同自己直说呢?偏要绕着弯儿让自己着急!五弟,到底是不是沁雪?快说啊!福全忍无可忍的道出了自己心里最想听到的答案。
常宁嘻皮笑脸的看着福全着急的样子,嘻嘻,二哥,不是沁雪,不过可不比沁雪差喔!止这一句话,让福全有如当头被浇了一桶冷水一般,由头到脚的感到一阵的冰凉。
他控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扯过常宁的衣襟狂燥的问道,你说什么?不是沁雪?他甚至于不屑于问一问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哎,二哥,你,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放开我。
常宁被福全扯住衣襟,登时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一面喊着福全放手,一面想扯开福全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
福全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常宁,你快同我说实话,我自然会放开你!他似乎并不相信常宁的话,或者说是不愿相信常宁的话。
常宁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好啦,好啦!是芷馨,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就自己进宫去问问皇祖母去!第六十六章 巧回绝 福全立志誓配芙蓉(下)好不容易,福全放开了紧捏着常宁衣襟的手,楞楞的坐在床沿上发起呆来。
常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待将气息调理过来之时,看着福全如木头一般,两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前方的红木屏风一动不动。
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魔障了吧?常宁有点紧张的将手在福全眼前晃动着,二哥,二哥,你没事吧?啊?其实,芷馨有什么不好的啊?我倒觉得,她并不比沁雪差呢,人又聪明漂亮,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同你争啊。
不行!福全好像根本忘了身边的常宁,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我要去见皇祖母!我要告诉她老人家,我不要芷馨,我要的是沁雪!说着话,扯开步子就迈了出去,后面的家奴一路追着给他披上了外套。
常宁也慌了手脚,只得跟着追了出来,一路让轿夫抬着自己跟上福全的轿子进了皇宫。
二哥,二哥,你倒是等等我啊!别走的这么急啊!常宁在身后气喘吁吁的就是跟不上福全的脚步,心里实在不明白,这那里像个大病初愈的人?腿脚比自己还利落。
慈宁宫内庄妃正同着苏麻喇姑边品着茶,边说着话。
格格,您把芷馨丫头许给裕亲王爷这事儿,成吗?奴婢怎么看着裕亲王爷对沁雪这丫头似乎…我又何尝不知,若不为此,我也不会这么急着给他张罗婚事。
可是,裕亲王爷他能依吗?年少多情都是一样的,这宫中哪一个女子不好啊?不过是福全没有遇上,即便是遇上了也没得机会细细相处罢了。
这如今我将亲事给他一张罗,成亲之日将那美娇娘怀中一抱,他哪里还记得那许多呢?过了洞房花烛自然就恩爱起来了,咱们都是过来之人,难道还不知道吗?庄妃心中似乎十分的拿捏的住。
福全这孩子也是同玄烨一样的,从小由自己一手拉扯长大。
他是什么性情,庄妃自问还是十分了解的,年少轻狂谁没有过,若是让他好好的与芷馨相处下来,必定是会喜欢这个姑娘的。
嗯…苏麻喇姑心中却仍有些许的担忧。
她从旁留意之时,总觉得福全此次用情更深过以往。
福全本就是个痴情的孩子,嫡福晋一去三年,他至今不愿再提婚嫁,让他放弃沁雪,只怕…。
可是,看着庄妃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又不好泼她的凉水,反正事情迟早也要有个了结,不若静静的候着它的发展吧。
庄妃看着沉默不语的苏麻喇姑,轻叹一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忧,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福全断了对沁雪的念想。
他们兄弟二人就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如今又扯进了个什么察珲多尔济,我不能让事态再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沁雪这丫头确实不错,可是扯进这么纷乱的情感纠葛之中,为了我的两个孙儿,我也只能牺牲她了。
若是她要恨,我就替我的两个孙儿受了,就让她恨我好了!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算计,这个姑娘断断是不能让她留在宫中的,若然留下不知还要惹出多少事端。
待福全的婚事一了,她便决定找玄烨好好的聊聊,这孩子比起福全要更加地明大理识大体,应当不需要自己费这样的心神。
若是玄烨能同意将沁雪嫁去土谢图部给察珲多尔济为侧室,不但可以解除自己心头的顾虑,还可以为蒙古会盟起到推进的作用。
正可谓是一举两得,双管齐下。
庄妃的这个盘算当然可算得上是完美,若能依她所想,一切的纠葛都可迎刃而解。
她和苏麻喇姑正自一面聊着,一面心中暗暗思忖着。
福全和常宁已经来到了慈宁宫外。
太皇太后,裕亲王和恭亲王在宫外求见。
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
不是同你们说过了吗?两位王爷来不用通传,尽管领进来就是了!你们这群笨奴才,怎么就是教不明白呢?苏麻喇姑生气的教训着进来的小太监。
喳!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的应了一声,颠颠的跑出去了。
苏麻喇姑看了看庄妃,格格,您说,他们这一遭来会不会为的是,您给裕亲王爷指婚的事儿?庄妃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来品了一口,猜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福全也病了几日了,该来给我请个安了不是?此刻,福全、常宁已被小太监领着进到了里屋。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了!二人同时跪下身来,口中称福。
起来,起来!苏麻喇姑啊,给他们看个座!庄妃乐呵呵的说着,福全啊,病了几日身子可好些啦?不必这么急着来给我请安,该再好好歇歇才是。
皇祖母!福全双目有神,丝毫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大约是方才常宁在他府上告诉他庄妃给他配婚之事时,心头一急竟发出了一身的汗,病,倒仿佛是一下子好了许多。
皇祖母,孙儿听说您给孙儿指了个婚事?果然是为的此事而来,庄妃心中合计着该如何说服福全,是啊,芷馨这丫头我看着许久了,很是不错。
若让她日后出了宫去岂不可惜,不若许给了你,也好替我好好的帮衬着你、照顾着你。
皇祖母!福全方待要说,却被常宁由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福全毫不客气的甩开常宁继续说道,皇祖母,芷馨确是个好姑娘不假,可是孙儿尚不想再娶,求皇祖母能收回成命。
福全总还算是没有急得糊涂了,没有不顾一切的将沁雪说出来,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先将这门亲事推掉,后面的事再另做打算。
这孩子终究还是为了沁雪,好在他还能有礼有节,可见还不至因此事而失了分寸。
庄妃心中思忖,略顿了顿说道: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福晋再好也已去了多年了,该是时候给你再找一个知心的人儿来照顾你了。
既然是迟早的事儿,赶早不如赶巧,正巧有这么个好丫头摆在眼前,难道你还等着别人将她抢了去不成?皇祖母,她去之时孙儿曾经答应过她,五年之内绝不再娶。
皇祖母,您难道要让孙儿对已故之人背信弃义吗?福全这一招真是绝的可以,连庄妃也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理由拒绝婚事。
是啊,对死者的承诺怎可轻而不顾呢?这么一来,两年之内,庄妃就再没有理由给他张罗婚事了。
庄妃的心又沉了下来,看来要解开这个结,自己是想的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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