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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网结

2025-03-30 08:40:15

我半坐起来,故意板起脸来:你是何方神圣?其实我已经认出他是小将赵显了。

赵显宝石蓝眸子左右一溜:该死,该死,是我撞破好事了……两位别往心里去啊。

我气道:你胡说……!上官也支起身体,并不说话,对赵显微微一笑。

赵显乐不可支,出帐去了。

上官披起外衣:那把刀不是水沉刀吗?可见此人是赵显了。

我转了下眼珠子。

上官娓娓道:南北分裂之初。

曾有四大兵器,据说只有帅才能使用。

近些年,屯兵湘洲的琅玡王氏的王绍——他也是家母的族弟,率先得到了四大之一的‘刺春矛’。

尔后,南朝皇帝又将秘宝‘鸿起戟’赐给了亲信大将萧植。

元君宙手里的‘揽星剑’,再加上赵显的‘水沉刀’。

四大兵器,终于都重见天日。

原来这样……头发乱蓬蓬的,我顺手抚了一下。

上官手掌穿过我的后脑勺,掂了掂我的发,眼睛就像星星沐浴的海子:夏初,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先生?他对我注视良久,才说:夏初,你为我截断的那许多青丝,把我网住了。

春蚕到死,其丝方尽,你不如让我在你这网里用一生来还你,好吗?我……我确实茫然。

他抱住我,温柔的眸子好像在问:可以吗?可以吗?我正要说话,外面赵显然嚷嚷唱起民歌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把头埋在自己袖子:先生……我……夏初,我不急着要你答应……我可以等,一直等。

上官说完,帮我理顺长发,又用篦子梳了,灵巧的帮我编成辫子:昨夜辛苦你了,何必守着我?我不敢面对他,闪身躲出来。

赵显坐在不远的空地上,朝我飞了一眼:美人,原来你……哈哈,想必那小王爷肯定在哇哇乱叫,睡不着觉了。

我想想就开心。

我白了他一眼,他笑道:还不许人说啊?里面的那位比狗屁王爷好多了。

他长得多白,多精细啊,跟你的模样活脱脱天生一对。

一个美人儿,人人追,肯定不痛快吧?我踢了下他的水沉刀,自己的脚尖生疼。

我咬牙道:每次遇到你都听唠叨。

反正我不会跟了你的,你放心好了。

他仰天大笑,用大刀敲击着石头的地面:大丈夫,志气穷则益坚,老当益壮。

大家都去追美人,我就偏不追了。

余下我一个人驰骋疆场,才好玩哪。

我也笑了一声,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困字。

斜眼瞅他。

他在阳光下,用刀背拍着靴上泥土,好像不屑答我,伸手到背后挠了挠痒痒。

我存心长叹了一声:万一这次蓝羽军为北军所消灭,你可怎么办呢?他继续挠痒,把腿伸直了:那又如何?我死了,算是老天爷安排的。

再过二十年不就又是一颗好头颅?不死,我自然向最强者称臣。

天下有什么对错,不就是弱肉强食?我这样子平民,若不是在蓝羽军,何年何月才能出头?南北两朝的大将哪个不是门阀出身?我心有所触动,虽然过去曾说要革新,破除高门制度。

但这些年来,还不是大族控制了一切?王谢时代已经成为历史,但皇帝的面前,是更多的世家大族,门第永为界线,公平吗?我正在思索,只见东方先生,于朝阳里飘然而来,他远远止步,对赵显抬了一下手腕。

赵显连忙收了笑容,拉了几下衣摆,快步朝他走去。

军师……手下有探子在川境发现了一支北军,数量庞大……赵显对东方汇报。

东方摇摇手,赵显会意,便跟着他走到其他的帐篷去了。

人家军情隐秘,我也不好跟过去听,我俯身看东方这个营的布阵,甚是奇特。

帅营位于山的高处。

虽然视野开阔,但也不啻是大胆的冒险。

若北军围攻,歼灭四周星罗棋布的蓝羽军,则主帐骑虎难下,逃离也难。

来这里一天,我就发现东方身边有几十个蓝羽军的精壮军士,护在其左右。

不过,他们好像从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静的碜人。

上官和东方情同莫逆。

现在离开,他真的愿意?阳光强烈,我转了几圈,又回到了上官那里。

他穿好了衣裳,盘腿坐着,东方的墨黑色外衣对他显得过大。

他看地上什么,倒有些入迷。

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他喃喃道。

我知道那是周易中的名言,上官和东方都好卜卦,但此时,光靠卜卦有何意义。

我嘴上不说,倒了些水给上官送上。

我也不吭声,看着他,他又念了一会儿,才含笑接过碗。

我头一次发现他的唇色也和樱色一般迷人。

一时倒有些脸热,目光下移,就见他唇线一动。

先生?锦官城会不会被破?会。

那东方先生呢?万一战败,他去哪里?上官悠然答道:他既然名为大鹏,则来去九万里,自有办法。

东方琪在这盘棋里,有他自己的角色。

我是他的师弟,不便说什么,也不需要说。

我现也想过了,总是隐居下去,对我的见识也无好处。

青凤不飞,会忘记了怎么飞。

你除了我,更是无依无靠。

等四川烽烟散尽,我另有打算。

自然到时候也要听你的意见。

记住我最重你,你若不乐意,我断不会去强求什么。

我点点头:其亡其亡,说的是谁亡?上官的眼神飘忽,白皙的脸上涌上神秘表情。

我本想他未必答我,但他终于说:神州陆沉已久。

有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南北两朝相争,纵然天下一统。

但谁会笑到最后,依然是迷。

曹刘英雄,孙吴风流,但最终三国归了司马,谁又能猜到?我那些国策本是书生臆想,若能知道全部的天机,我就是妖怪了。

----------------------------------------------------------------------------上官的腿,虽无大碍,但依然不可行走,因此后面的十天,我一直在东方的大营内。

第一夜后,上官便请东方先生为我专门准备了一个营帐,离他的还有些距离。

我要离他近些,他也不肯,说夜间自有东方身边的亲兵服侍。

夜间安静,我若辗转反侧,半夜里,常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白日看,东方毫无倦容,上官更是笃定。

他们俩常在大帐内下棋,有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上官说那是元石先生教给的隐语。

他们倒不是避着我,而是习惯了而已。

但是,白天我若陪伴上官,也会听到一些于蓝羽军不利的消息。

直到两天前,元君宙反围锦官城,四川大战进入了不得不发的严重态势。

在东方先生大营内,他身边的那些军士照例没有一词,但神色凝重,使人不得不感到压迫。

我时刻盘算,应该何时劝上官跟我一起辞别这个漩涡。

这日,我坐在上官的寝帐外,用一块磨刀石,细细的打磨自己随身的匕首。

上官和东方都坐在里面下棋。

山边紫云翻滚,有一骑飞上山麓。

我一惊,两名军兵早就冲上去,遏住带血的马头,有个军官从马背上摔下来,铠甲上全是血。

他的肩膀上还插着半段箭。

军师,军师……大事不好!那军官不断的叫喊。

东方应了一声,两名兵丁挟着军官进去了。

那军官凄厉道:军师,锦官城已破!东方微微的嗯?一声。

上官问:怎么那么快就被破,是里应外合吗?军官声泪俱下:是,元君宙昨日已经被何大王所击败,往后撤避了一段。

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锦官城内的百姓中,竟混入了许多北军的细作。

他们于凌晨忽起放火,而北军与此同时发起总攻。

云梯,头车,水火交攻……大王也不知在何处。

只有小人换上北军校尉的服色,才乘乱前来报信……知道了。

你们把他带下去歇息疗伤。

东方说话跟平时完全一样。

上官默然,我只听东方又丢下一子:该你了。

我收起匕首,跑回营帐。

这下子更不安全了。

要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薛坚的那支大军,他们究竟在哪里?薛坚来川,那万一……我心慌意乱,在白昼点了蜡烛。

将我的竹囊打开,野王笛,皇后玉燕,地图……我一一铺开,整理遍,什么都在。

我趴到地上,用一支笔,从地图上四川的山脉开始勾勒,圈起一个点,这就是我们的所在。

我想了许久,现在是晌午……夜晚……突然我的背后有窸碎动静,我连忙把玉燕和笛子用袖子盖住,自己整个身体还都匍匐在图上。

我回头,东方站在我的身后,沉着得就像在闲庭漫步。

他盯了一眼:好大一张地理图。

是上官的吗?我点了点头:先生有话说?不。

我只是回帐经过这里,夏初,你大概是初夏生的?我又点头。

他背起手,语声温和:兵荒马乱,你还小。

在这样的地方过生日,也是委屈了。

我坐了起来:先生,锦官城已破,北军是不是随时会来围攻此处,我们如何是好?他仰天片刻,也坐到我的面前:其实我就是为此而来。

刚才我与上官下棋时已经想好了:此处已不再安全,你跟上官一起走吧,越快越好。

去哪里呢?东方目光如炬,声调如水:我命手下护送你们出四川,你们去哪里都可以,上官醒来,自能决定。

他接过我手里的笔,在上面画了几个符号:把此图上的笔画留给上官看,他会明白的。

他不再看我,就要离开,我拉住他:先生,你怎不怕危险?上官先生不会撇下你走的。

他沉默片刻,才道:夏初,东方琪这个人,从此对你们就算死了。

快走吧,马车就在外面。

赶马的人我已吩咐过,今后你们就是他的主人了。

上官喝了我的药——原是怕山里寒冷,他受了颠簸,再犯病。

他在车里睡着了。

你会骑马,跟着车一起走。

我不便多嘴,把笛子塞进袖管,又卷起地图。

东方踱步带着我至马车前,上官在内睡着了,赶马的壮汉对我拱手。

先生?为何那么急,你都没有和我家先生道别。

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

我俯视东方的脸,他好像不是个真实的人。

他也仔细的看我的脸,好像记住了我。

他眸中的红莲,已亮如红日:不必了。

走吧,走吧!他亲自抽了下马,马跑起来。

我跟着马车疾驰一段路,再回头。

唯有丘壑,玄鹏先生人影不见了。

------------------------------------------------------------------------------偏是人间行路难。

策马古道,青山偃骞,我跟着马车,贪恋四川的景物。

若此去出川,不知何日才能重见。

为女子者,若一想认命两字,往往就会思路顺畅些。

可我是帝王之女,也天生不能认命。

我已想好,除了跟随先生,还要向上官学些医术,虽不能救国,当个名医也可解所遇之人的疾苦。

前面横一道巨岩,山路被劈成岔口。

我吁了一声,马儿驻足。

我认出驾车的大汉乃是那夜拖住雪柔姑娘马头的兵丁。

他厚重的就像一座铁塔,此时恭敬问我:姑娘,小人名孙照。

旧主人吩咐过,从此上官先生就是小的主人。

出生入死,小人都跟随在上官先生左右。

山风吹来,把我脊梁上汗水都吹凉。

我略微点头:上官先生一时醒不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孙照指了下山壁上方:姑娘请看。

我仰面,马一后退,差点把我摔下去。

长满青苔的崖壁上,刻着三个阴森大字双凤关。

我留心左右的岔口,用马鞭指了左边的那条路:就是这里吧……出川……还有多少路程?孙照认真回话:姑娘,小人乃长安人。

对于此地也不熟悉。

不如姑娘在此稍待片刻,小人去探探路就回来。

我望了一眼自己的马。

孙照连忙道:小人军旅多年,脚力不差。

姑娘不用担心。

小人去去就来。

那好吧。

孙照跑得果然极快。

见他常跟随在东方左右,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呢。

我走到马车前,弯腰进去,靠着上官。

他睡得安稳。

我取出地图来看,从这里出川……路途也不好走。

走一步是一步,只要远离了是非,忽然听上官唤了一声:夏初?我应了。

他的嘴角噙着笑,原来是做梦。

我把地图放在他的衣服上,下意识伸手去掏了一下袖管。

我只摸了摸,只觉脸皮一绷。

我又仔细的找了找,珍珠锦囊在我的怀里,但是玉燕子呢?那属于皇后的南朝国宝呢?我呼吸都急促了,血涌上头。

上官却浑然不知,俊秀脸上犹带着舒心的笑。

我仔细回忆方才的每个细节。

一拍脑袋。

原来……东方催我走,太匆忙。

我一定把父母的那个宝贝信物落在毡子上了。

这只玉燕,虽然是身外之物,但其腹部刻有昭阳殿字样。

落于蓝羽军或者北军之中,都可能会泄漏光华公主的行踪。

况且此物有特别意义,难于割舍。

我望了一眼上官。

离开东方大营还不远,快去快回也来得及。

乌鸦鸣叫,我探头去,天色黑沉沉的,野山樱树在随风摆动。

山樱似乎是在摇头,好像劝我:夏初,别去,别去。

我也犹豫。

孙照急急跑了回来。

他取出一个皮囊,跪在车辕下:姑娘,请您喝点水泉。

我接了过来,添了一下发苦的嘴唇。

他说:姑娘,小人去探过了,右边是条死路,久无人迹。

左边确实可走,但可能昨日有过泥石流,前方路上不少大碎石。

小人能搬开的……只是行路更慢些。

我听他那么说,就答应道:是要许多时间吗?快不了。

我又替上官理好额头上的发丝。

下车回到马背上,我俯视孙照:孙照。

我要回大营去,有重要的东西丢在那里。

本来我也踌躇,但既然双凤关前道路如此,可见是天意。

你先赶马车过去,我等下追上来。

孙照变了脸色:姑娘,不能去!我逼视他:为何?他支吾,又伏地道:姑娘,小人替您去取吧?老主人吩咐,你们走了就不能回去的。

我拒绝他:不,这件事你不能替我。

再说你走了,我如何能搬开前方的碎石?若就此延迟,则天黑都得在山路上了。

孙照,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照顾好先生。

我说完,就不理会他,快马加鞭回程。

说来也怪,我回头的那刻,从双凤关里飞出一只白鹤来,在半空追着我的马。

我的马越跑越快,它哀鸣几声,终于赶不上了。

我一口气就到了东方先生的大帐,四周静悄悄的,竞像成了一座空营。

我心里一寒,即刻就回到自己的营帐内。

一切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致,但反复搜索,地上并没有那只玉燕。

已经是夏天,还是正午,但是空气里飘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气味。

我立刻就察觉不对劲,出了帐子一瞧,因我在高处,可见山谷下面的每条山道,都是士兵移动。

他们没有蓝色羽毛,北军?天哪,薛坚之埋伏?我下意识的撒腿朝东方的大帐跑去。

静,风吹草声都听见了。

我一掀帘子,吃了一惊。

所有东方身边的亲兵都全副武装,全无声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毫无纹饰却显得贵重的纯黑锦袍,端严的就像塑像。

东方先生?他在等什么。

难道等我?我开口道:先生?他猛地站起来:夏初,你怎么回来了?我只说:我……北军来了!东方的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的表情,那使他显得更神秘,更不像个真实的人了。

他走近我:……我知道了。

夏初,你跟着我出去看看吧。

他话音刚落,其周围的士兵簇拥着我们到了最高处。

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在我们立定的一刻,山脚下殊死的大战开始了。

乱云飞起,黑旗和蓝色的旗帜狂乱的咬在一起。

鼓声大作,那种刺激我的气味变得浓郁无比,马粪,男人的汗酸臭,再加上血的味道。

一排排的箭雨挡住了太阳,在震撼大地的节奏中插进了山下的大营。

那些在石头中间的白羽箭残酷无情,目视一批批活动着的蓝羽生物被消灭。

鼓声连天,蓝羽军在猝不及防中,依然有还击者。

有的北军呼啸而来,却被毒箭击中,面部顿时溃烂模糊。

还有些人肢体已断,但依然在困水中转着圈子杀人。

杀人,只有杀人。

喊杀声响彻山谷,号角又起,第二支北军军队从山背后绕了出来,他们中间没有骑兵,战车,只有轻装的武士。

排在前面的士族,赤膊挥舞着大刀。

闪光的刀轮成深蓝色的旋风,两支北军拦腰截断了数万蓝羽军,余下的是肉体与肉体的厮杀。

人头片刻就堆积起来。

活人们如麦秆一般脆弱,在人群的洪流里被折断。

凄惨的喊叫,垂死者的呻吟,越来越多,几乎不能分辨是什么。

只有使人恐惧的回音,山谷更苍白,青面獠牙的冷笑。

血的诅咒,令我头皮发麻,只感觉到恶心。

我的舌头下藏着玉燕子,玉燕子, 我不能再要玉燕子了。

我情不自禁的喊道:不,我要走!耳边东方轻轻而断然的说:太迟了,你走不脱了。

他的声音,有一丝迷惑,一点感伤,与此刻俨雅如神的他,并不谐和。

远远望去,我来得那条路上,也有了一些骑兵。

他们并不动作,只是跟我们一样俯视着战场。

这些骑兵怎么样才包抄到那条路上的呢?我的思绪飞快,但剩下的只有吃惊。

我微微的发抖,想起了一个时辰前上官在梦中的那声夏初,还有双凤关里的那只白鹤。

可是眼前只有死亡,仿佛无休无止。

东方身边的数圈亲兵全张开了弩机,对着四下。

只有他的衣袖随风飘动,面无表情的环视一切,好像山脚下或者所有的生物都是渺小的。

那些声音渐渐的低下去了,我只听到一个有力的呼唤:夏初。

东方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插在我的头发里。

我知道了……一定是玉燕子。

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我望着他,只等他给我答案。

他的眼睛里那种孩童一样的水雾凝成了冰。

若被他看一眼,春天里也会片草不生。

从骑兵里终于有一匹马缓缓的过来,离了数丈远,马上的将军翻身下来。

他对东方匍匐着叩首,并无言语,似乎在等待命令。

这个人我见过。

我想来了,他就是那个虬须客,曾经在蓬莱店帮着阿宙杀死刺客的男人。

虬须客的骑兵随从里,有人竖着薛的旗帜。

薛坚,是围攻的一路。

我不再茫然,也不感到气愤,我只是冷冷的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他周身都带着光晕,会让身经百战的勇士也不自觉想朝他跪拜下去。

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

阿宙曾经告诉过我的话,是真的吧。

人不能不信命。

他开口了:第一次,我在青城山遇到你,我就放你走。

你不肯走。

第二次,我在围城内助五弟脱险,也算放了你。

你居然又出现了。

第三次,我已经猜到你是谁了。

那张地图,不过是让我最后确定而已。

但我决定让你走。

我不能不给上官一个机会。

可玉燕子又让你回来了。

东方琪,在这座山上死了……我打断了他:你赢了。

因为你站在最高。

所有人都被命运操纵,总有一些未知事。

除了你。

元天寰!他望着远处的青山:四川之局是我近年来最喜爱的一盘棋。

东方玄鹏先生,来去莫测,人人皆知。

但除了家师元石先生,没人知道我真的秘密。

我五弟的出现让上官怀疑。

虽然我并没有让五弟去找过他。

上官在五弟走后,把他所有和我见面的日子写在竹片上,发现凡是元天寰那个人经历重大战争和国事,我就从未出现。

……人再神,也是分身无术的。

这盘棋里,元石大弟子之名帮了我大忙……如今,四川已平,廷宇党亦灭,蓝羽军亡,湘洲王绍必反。

放眼望去,好像太无趣了。

直到天边的土地都将属于我,而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将向我称臣。

公主,只是东方先生变成了朕,倒教你我为难了。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我回答。

我们的身后,一面金色的巨大龙旗升起来。

元天寰身边除了我,所有的人都下跪。

薛坚大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山上:万岁御驾在此,亲征平贼。

一片压抑的安静。

有人如梦初醒:万岁来了!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活着的人都在兴奋的喊着,除了我和他。

元天寰和我并肩而立。

他淡漠的望着我,我也淡漠的望着他。

一声清脆的马嘶,从山谷中央传上来。

我低头一看,是玉飞龙。

银甲的元君宙似去牵马,其实已经站了起来,我已看不清他。

果然他是另一路军的统帅。

阿宙和薛将军。

在这种知悉布阵情况下,任何一路都足以攻灭山下的蓝羽军。

但元天寰非要安排两路人马。

为的无非是让他们相互辖制,以防万一。

暮色降临,一片孤寂,山音里好像有人在喊我夏初,夏初。

举目望去,少司命神在冥冥中为夏初叹息。

大戏落幕。

我又变成了最高处的光华公主。

高处不胜寒。

可惜我不是那位只会消磨夜夜之心来后悔的嫦娥。

奇怪,当我又成为众人面前的公主,曾经的彷徨却消失了。

蜀州山水,碧海青天见证:我必将再飞。

+++++++++++++++++++++++++++++++++++++++++++++++++++卷二 身临其境——天意从来高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