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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征

2025-03-30 08:40:15

我身子一晃,山摇地动。

仅仅是那么一动,就割破了我的皮肉,其痛彻骨。

我双手攀住他的龙袍,为什么?天寰不顾我的手指掐住他的皮肉,温柔地说:原因我说过了。

皇太弟……皇太弟,他做了皇太弟,总是元家天下。

但我的太一算什么呢?你与他不过相差十岁。

为何他当皇储?原来太一满月之日……你就打好了算盘……你是一直衡量着儿子和他的重量。

立他做皇太弟是安他的心,防微杜渐,保证元氏赢得九州江山?但置你的妻子儿子于何地?天寰,你陪我们一路走来,何等辛苦。

北朝不需要元君宙为皇储。

斗争到今,我宁愿抛却贤淑,也要为儿子取个说法。

立阿宙为皇太弟,我是不愿意的。

我脑中纷乱,言语无序。

皇太弟……雨林里那少年眼如桃花,迷醉春光,他对我说:唯有你的儿子才能继承我的剑……天寰决定立他为储,阿宙一定知道了,而他居然接受,他凭什么?因为我的儿子是残疾?因为现在的我们,要依靠他指挥最光荣的一次搏杀?在我的心里,阿宙只能做贤王,只能做元帅。

但他不能治国。

他只读得《春秋》《左传》,他不能兴家。

他只念着桑葚旧梦。

皇太弟,对他来说只是难以背负的重压。

我不懂男人……他们总是在时机面前把最重要的东西推上赌桌。

而我等女流,只要坚定了信念,就始终如一。

我对国家、对丈夫、对孩子,所下决心,至死不变。

我的理由能说服自己,但说服不了男人。

天寰在手上用了几分力,让我听他说。

他的声音,在澡池里回荡。

温泉的藻蓝色涟漪,在汉白玉的顶梁上一圈一圈地绕开,就像在对我施行巫术。

光华,太一年仅五岁,右手残缺。

虽然我和你一样爱他,衷心期望将他培养成盛世之君。

但任何一个负责任的国君,都不会纵容自己为了私爱,把一个年幼弱小的孩子推上皇储的位子。

我是不会再纳妃的,而你很可能不再有孩子。

太一能否长大?太一将来会变吗?我千秋万岁后,太一光是靠你能掌握天下的兵马?古人云:国任长君,社稷之福,何况强者护国。

而太一恐怕连拉弓都不能呢。

天下乱,需要兵道;天下安,忘战必危。

我像太一那么大的时候,也学过仁义道德,我知道何谓谦谦君子。

可我十二岁登基后,面对手握军权的叔父们时,那些对美好与善良的憧憬,从万丈高空被抛落下来。

黑夜里,它们一块一块的,在一个男孩的饮泣里破碎。

在遇到你之前,我已不是正常的人。

即使遇到你,我也不可能同正常的人一样。

我的思想,走在我的心之前,我出牌并不总由我决定。

我是皇帝本人的木偶。

在那一人的天下里,你们都进不来。

天地之大,江海之阔,我却只有我。

他的语调逐渐高昂,又宛若低诉,苍凉无比。

我落了滴眼泪,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可以和阿宙争,可以和他争,可以和命争,但我不能和那个世界争。

无论我如何努力,当一个人成为皇帝时,他必定有无情的角落。

在那里,他只作为帝国的主人来思考。

没有我们,甚至没有他自己。

我叹息道:天寰,我难道要你为我们母子疏远兄弟?只是元君宙,正因为对我们母子有情,我就更担心他,我也不放心你。

他青春鼎盛,以后有了子嗣,太一如何自处?他没有子嗣,你千秋万岁后,因他的执著,我又如何自处?我带着南朝的理想来北方寻梦,我不愿意带着孩子回到冷宫里去,我也无法忍受如我母亲那样被新帝占有,被凌迟尊严。

我痛苦难当,这是我十四岁那年之后,第一次对别人说起我母亲的事。

因为她的屈辱便是我的。

天寰的手颤抖着,抚摸我的唇,他的声音冷静如常,五弟为皇太弟,他必须把自己和他的兄弟母亲疏远开。

他必须辅佐我、继承我,一切为帝国着想。

我会观察着后来发生的事情,直到我无法观察为止。

我有足够的能力,安排好你们母子。

他顿了一下,子夜时分,我们已去太庙盟誓。

我俩的决定,放在金箧之中。

兄终弟及,本来是北朝先代皇帝的传统。

为了百年亿兆人的梦想,为了元氏的世代基业,即使我和他都殒命丧身也在所不惜。

五弟用血写下的誓言,历历在目。

他发誓登基之后,会立太一为皇太子。

他绝不会再起异心异议。

若违背誓言,人神共弃,天地不容。

诏书颁布之日,太庙的金箧,就必须打开供群臣瞻仰……你还怕吗?我还是怕,但我没说出来。

我注视他眼里的星河,感觉宫殿在他的后面霏微朦胧。

耳边又响起潺潺的雨声。

天寰说:在诏书颁布之前,我要再给太一一个机会。

你跟我来。

他拉着我大步穿越太极宫的正殿。

谢夫人陪着太一等候在那里,她对于半夜叫起孩子相当忐忑。

我使了眼色,让她退下。

太一穿戴整齐,对我和天寰叫:家家?爹爹?天寰从殿堂的金壁上取了一把小弓。

他矜严地对孩子道:这是朕祖父的遗物,是朕自己习射用的第一把弓,朕给童年的五弟也用过。

太一,现在你凭借力量拉开试试看。

我对太一点头,这把弓我倒是记得。

太一好像感到今日他父亲不像往日的慈父,便严肃地行了一个跪拜礼,孩儿遵命。

谢父皇。

太一探身捧住弓,那弓对他的年纪来说是相当沉的。

他右手的两根手指其实也并不健全,要比左手的手指短,像是两节突兀的竹枝杈。

造物者让太一灵慧秀美,但同时赐给他这处丑陋残缺。

他想了想,用左手拎住弓箭,用右手的手指试探地拉了拉弓弦。

他小小的清秀眉眼忽然打了结,脸蛋涨得血红。

他深吸了几口气,用那两根手指往前拉弓,但他的右手好像力不从心。

我只听弓弦清冷之声,就心痛起来。

太一试了很多次,因为用力,两根手指红肿起来,就像冻坏的萝卜根。

我不敢叫他停下。

太一头上全是汗珠,不太焦急,也没太沮丧。

他蹲下来,不肯放弃。

他研究了一下放在地上的武器,换了一只手。

我泪眼模糊,他怎么能用右手拿住那把弓呢?天寰突然立了起来,快步走到离孩子不远的地方。

太一咬着牙齿,弯下身体,似乎要把重心往下压。

他分开腿,将右手的两根手指扣成肉环,与掌心死死地接住。

他等着自己的喘气平复,嗯了一声,用左手拨弓。

我弯下腰,只见那弓弦慢慢地挪动。

拉到一半,太一吃不住力,脚下一滑,弓弦嗖的一声弹回原地。

太一不哭也不动,他想着如何再试一次。

这孩子难道不晓得什么是服输?这时,关于皇太弟的争论,在我心里陡然变得不再重要。

这个幼小的人如何征服面前的弓,成了我唯一关心的事。

比天下,比宇宙更大。

天寰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弓夺走。

太一仰头,乌黑的长睫毛掩映着他的眼睛,父皇,让我再试试吧,我能做到的。

天寰的面容上变化着许多表情,但他还是说:不。

太一,夜深了,这次就不要再试了。

我抓住太一的手,他的左右手都发紫了,右手的指甲穿破皮肤,右手心冒出了血。

我忍住眼泪,拍拍他的头,傻孩子,疼吗?家家,你不高兴了?孩儿还想再试的,都怪我。

他用嘴碰碰我的鬓发,那股肉身上的香味让人想哭。

我抽泣了一下,把他抱在怀里。

天寰脚步噔噔,取来了药物。

他好像非常想对孩子说什么,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他坐在地上,将孩子抱在膝盖上,给他上药。

太一好像恢复了勇气,叫天寰:爹爹。

天寰打了一下他的头,没笑出来。

他飞快地对我一瞥。

我也没办法,既然现在不行,等以后再试吧。

也许命中注定,只能如此。

太一仰头,望着宫门外的星空,问天寰:爹爹,那颗是什么星?我惊愕地发现天空明朗,秋夜如洗。

刚才的雨声,是我的错觉?天寰抱着他仔细分辨,吸了一口气,那是太白星。

太白星照的位置,是国的北方。

它是什么意思呢?北方是我们祖先的发源地。

星照此处,复兴华夏,就要从我们开始了。

会打仗吗?会的。

太一叹息,会死很多人?太一有家家爹爹,别人也有。

就是树上的鸟,地上的蚂蚁,也有父母。

我的心一动,太一,即使没有战争,每年也会有很多人死去。

天下有两个主人,家邦就永远不会安宁,有更多的人会死去、挨饿、痛苦。

我们正是要结束这一切。

天下,就是天下。

我捏着他的右手,其实,你也是天上的一颗星。

你出生的时候,家家梦见你和苍狼星在一起闪烁。

你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

太一点头。

黎明之前,他在天寰的怀抱里睡着了。

数日之后,天寰和我一起召见了阿宙三兄弟。

他指着水边的丛竹对他们说:世间兄弟,离心离德者极多,而那些竹子,倒能形影不疏。

心怀二意者,该引以为戒。

当他兄弟的人只能点头。

六王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条毒蛇,可我不能动他。

打草惊蛇,也是坏了当前的大计。

七王经历了这几年,似乎甘于平淡,他嘴上常常有微笑。

我调好热羹,分给他们。

七王立起来接。

我低声问:王妃要生了?他轻声回道:多谢皇后,卞夫人已到我的王府。

六王和我目光相对,他只是狡猾地一笑。

我心说:你笑吧,现在你可以笑个够。

我还给他一个笑容。

他倒有点儿心虚了。

我对阿宙说:我调羹的时候就想,皇上是羹汤,你是盐梅,二者不可缺一。

还是那句古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我记住了。

阿宙扬起脸,他的凤眼深处似在诉说着什么。

仔细看了,我知道他想说:相信我。

他有抱负,有为难。

他没推辞皇太弟的位子,但他显得毫无怯意。

我相信他。

我既然以前可以相信他无数次,为什么不能再相信他一次呢?但我知道,这次他若失信,我和他,就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了。

阿宙三兄弟好像有默契,都不提起母亲杨夫人。

奇怪的是,杨夫人自从中毒恢复之后,就保持沉默。

她请求让她住在深宫内。

对于统兵在外的兄弟,留其生母住在掖庭,乃历朝不成文的规定。

天寰也不例外。

宫娥们告诉我,从华山遇险以后,杨夫人就不再涂脂抹粉,也几乎不说话。

她有时候会抱着一件婴儿的衣服对墙角窃窃私语。

有时候,她会反复触摸一个保存多年的旧砚台。

当我去掖庭探望她的时候,她总是背对着我昏睡。

奇怪,也不奇怪。

当一个女人的美貌被时间撕破,当一个女人的亲情被现实剥夺,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最宠老六,她曾经宠冠后宫,但那又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爱的替代品,权力的一环。

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等,等待可能的将来。

但在将来到来之前,她可能会死去。

我虽然可怜她,但我的夫君不会忘记她的威胁。

天寰给了阿宙地位,暗示着要阿宙放弃一些。

但他整合军队的时候,还是要求让沈谧回到身边,联络第一路军的长孙将军。

天寰同意了。

这是因为返回的上官先生已经衡量了沈谧这个人。

谢如雅没有从南朝回来,萧植以助纣为虐的理由扣下他,把他送回了谢氏田庄,说是闭门思过。

萧植还令士卒日夜看守谢家大宅。

这种专横的做法,得罪了谢氏这最后一支能左右江南的锦绣大族。

士族们的反抗,不是刀剑,不是辱骂,而是嘲笑。

谢如雅在家说成也萧植,败也萧植,此话被他的族人们传播到四面八方。

当初送他去北国陪嫁的是大将军,现在不许他回北国,反而指责他叛国的也是萧大将军。

萧植这次错了。

自己推翻自己,就是一次丢脸。

而不能遣返一个北朝派来的吊唁者,更让人们怀疑他的信心。

谢如雅的被扣,就等于萧植和我的决裂。

这件事,被北朝扩大了影响,写入了征讨的檄文。

北朝的征讨,多了一个挑衅的借口。

成也萧植,败也萧植在大江南北被编成童谣,还有人把它当做箴言。

情深不觉秋光换。

鸟去鸟来,冰雪堆砌百二山河。

八百里秦川,不做哀怨声,却起擂天鼓。

冬至,皇帝在未央宫昭告南北朝两件事:立太尉元君宙为皇太弟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开始大举伐南。

太庙钟磬齐鸣的时候,我站在高台之上,我始终是个望乡人。

梦里江南,离我越来越远了。

雪花飘到我的脸上,我浑然不觉,目送大军涌出长安城。

等我回到太极宫,天寰正在烛光下,抱着太一调弄一张新琴。

太一身量极短,跟着父亲握弦促柱,憨态可掬。

他见了我,快意道:家家,这是父皇送我的礼物。

天寰认真地凝视他,道:这不是我一个人送给你的。

是上官先生从武当山选来的一段木料,他亲手做了送给你的。

我说给你听过,这筝弦是上次给你试拉的那把小弓上的弓弦劈开来的。

太一,那把弓属于你,但是它的弦,你可以换个方式来拉。

他用弓弦变作了琴弦?这种事,只有天寰才能想到。

我靠在天寰身边,对太一道:多好的礼物。

上官先生对你的用心,将来一定不能忘记。

孔子曾说‘君子不器’。

能拉好弓,能写好字,都只是一种工艺,并不能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太一听了高兴起来。

他弹的曲调简单。

我看着孩子的模样,愁云顿消,重新恢复了生气。

天寰问太一:你想不想听你家家唱歌?我来弹,请皇后来唱,元太一来听,好不好?太一瞅着父亲的优美笑容,歪头瞧我,见我微笑,就求道:家家?我唱过不少曲子,但有一首,我只在心里面念,从未唱过。

当初我念它的时候,南北分裂,我与母亲相依为命。

现在呢,南北可能会聚首,我也可能再见母亲。

此刻,歌里的词语不再是少女对英雄的追慕,不再是可笑的梦想,而是在我手中即将实现的生活。

我还没开口,天寰就弹奏了几个琴音。

他弹得与上官先生不同,好像沧海笑声,雄壮豪迈。

他似乎知道我要唱的歌曲。

我站起来,对着窗外的大雪,唱起那首把我和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的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首歌,是战争的序幕。

在北朝的我,不可能目睹这次战争的一切。

但在洛阳的天寰食不甘味,睡不安枕。

我们日日夜夜得到前线的消息。

天寰所绘的地图中的郡县,在这个战场中大半摇动起来。

这个冬天,是百年一遇的冬天。

百万雄师,天下群雄,从巫峡到沧海,全线战争。

这一仗,摧枯拉朽,龙虎死斗。

这一仗,星入太白,血洒南疆。

三千里地,烟尘滚滚,茫茫平原,铁骑蹂之。

元君宙这位青年元帅,像传说里的图景。

霜角辕门,他沙场点兵;徐州城下,他挟剑惊风;长江北岸,他壮志凌云。

但我们很清楚,哪些是传说背后的人们。

没有上官先生运筹帷幄,没有沈谧联络三军,没有赵显的战必胜、攻必取,没有杜昭维的抚恤安民,元君宙,不可能成为狼烟里面最亮的星。

而最关键的是,天寰任用了他。

这一次,他给了阿宙充分的信任。

皇帝终于甘于在幕后。

新一代青年人的时代,就应运而生了。

新人常常未必胜过旧人,但老人肯把河床让给他们去走。

对天寰,倒不能说是急流勇退,而是一种长久的打算。

每一天,我想当日风云,想故国百姓,想白草黄花,想吴越壁垒,辗转反侧。

我出生以来,有过许多战争。

我陪着天寰,亲历很多战争。

但这一次,我们都离战争很远。

天寰从未如此平静,而我从未如此坚定。

每次战争都有可歌可泣的孤臣,也有见风使舵的小人。

每个战场都有尔虞我诈的欺骗,也有勇往直前的牺牲。

北强南弱,就是没有胜利的希望,许多南朝人依然在坚持。

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尊严,这是最高贵的战士。

然而,在乱世,高贵又能值什么呢?那些惨烈黑暗的故事,那些恐怖脆裂的战绩,我永远不愿重复,不想在有生之年再让它们重演。

忘记才意味着背叛,我不会忘。

兴亡,乃千古事。

但染缸中的百姓,苦不堪言,可想而知。

如此,一旦我们开始,必须以百年的和平来赎罪。

和平,要比战争更难。

春风试手梅蕊,洛阳积雪半融的时候,九江的王绍之子王菡再次投降。

因为他与元帅府的沈谧有杀父之仇,他表示放弃兵权后便是平民,永远不愿和沈谧同列。

他也只向右路军长孙老将军投降。

长孙老将军接受了他,善加安抚,不犯秋毫。

因此许多城市的郡守纷纷望风而降。

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早就在长江对岸陈兵。

阿宙神出鬼没,多次骚扰敌军,夜以继日,南军疲乏无比。

三月初,北军突然以八百艘金翅战船深夜渡江。

经过三天,全员攻破长江天险。

元帅府第二、三路军合围建康。

阿宙从京口出发,赵显从苏州出发,两手合拢于金陵城下。

阿宙严令北军不得扰民,凡投诚之人,可封田,赏金银。

凡扰民奸淫偷盗者,立刻斩首。

春天伊始,建康成为南朝的最后象征。

唯有大将军萧植自率不到十万人马顽抗。

北军不令攻击,只欲围困。

阿宙似乎在玩一个猫与鼠的游戏。

非要等老鼠快饿死,才咬断它的脖子。

长安城由白将军和崔大人防守。

天寰经过长久的考虑,决定将在洛阳的太一再次送回长安。

他自己和我率御林军精锐五万,取道山东南下。

他还将长安的六王、七王都以侍从的身份带上旅途。

这两位弟弟与阿宙的所向披靡相比,黯淡可怜。

我知道,表面上他们是毫无实权的亲王,实际上他们的周围还有许多双眼睛,时刻盯紧他们的行动,对皇帝报告。

七王在家闲散惯了,与子女享尽天伦之乐。

王菡的重归,让他的腰板挺直了一些。

他颇淡泊于自己的闲。

六王却有几分不满。

他不敢有所表露,只是常常责打婢女侍儿,用来泄愤。

我也知道返回家乡的日子快到了。

这回,我真是近乡情怯了。

在那里,究竟有什么等待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