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黄沙逆舞。
座下的马匹打着响鼻踢着脚,鬃毛根根飞扬。
刘冕平静如水的坐在马上,看着那扇紧闭的兰州大门。
内心的情感却已在波涛汹涌。
洛云骑马跟在他身边,始终用斗蓬遮着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胡伯乐等三十名鬼龙将士,在刘冕身后一字排开,静如石塑。
他们在等,这扇大门打开。
刚刚城头上很是骚动了一阵,有人惊喜的喊出了刘冕的名字。
但是没有人敢贸然开门。
看来是去请示了。
许久,许久。
城头之上,突然有了动静。
一排将士突然露头,将一排长角架到了女墙上。
七色大旗同时竖起,迎风招展猎猎飞舞。
刘冕仰头一看,露出了微笑:这是右卫七军的大旗!两丈多高的厚实大门,发出了一声咯吱的响动,然后沉重迟缓的露出了一条隙。
然后在一阵沉闷的嘎嘎声中,门缝越来越大,终于完全打开。
刘冕勒马上前数步,入眼看到一排旗帜。
右卫青龙旗,先锋薛讷;右卫白虎旗后军马敬臣……中军大将军刘冕——火红将旗,一个刘字!祝腾将刘字将旗高高扬起,策马奔出。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两排铁甲骑士从城中分道排出,走成了一个八字环布阵于门外。
祝腾奔到刘冕身后,把将旗高高举起迎风招展,用力的挥舞。
左薛讷,右马敬臣,二人拍马而出在刘冕面前停住。
每人手上捧着一堆东西。
马敬臣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大声道:请——大将军更衣!众将士扬起手中刀枪,雷声大喝:请大将军更衣!刘冕凝视着马敬臣,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伸手解开身上的蒙头斗蓬抓到肩头用边一挥,那件满是灰土和黑色斗蓬凌空飞扬飘落于旁。
马敬臣拍马过来,用力挥臂抖开一领血红地麒麟纹战袍,披到了刘冕的肩头。
薛讷手提一竿方天画戟递到刘冕面前:请大将军执兵!刘冕对薛讷一点头,伸出一手抓起了方天画戟。
冰冷的金属质感,沉重的兵器,让刘冕的心发出了一阵颤抖。
情不自禁。
他将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起——兄弟们,我回来了!马敬臣压抑许久的情感也瞬时爆发。
嘶声大吼:大将军回来了!所有将士兴奋的扬起刀枪大声的狂呼。
城头之上,用来欢庆胜利的巨大号角当空呜呜吹响,震荡虚空。
数面大旗高高地扬起,欢声四起。
马鸣风萧萧,黄沙当空舞。
魏元忠带着张虔勖等将也到了门口。
刘冕看到后急忙策马上前施了一记军礼:末将刘冕,特来阵前报道!魏元忠的眼中闪过一道惊喜地光芒,表情却是淡定如水:回来就好——进城吧!张虔勖也挤出一脸笑容来抱拳而道:欢迎刘大将军归来!魏元忠的一双眼睛极为犀利。
早已留意到了刘冕身后一直用斗蓬遮着脸的那个人。
刘冕也注意到了魏元忠的神色,说道:大帅。
末将有许多事情要向你汇请。
进城再说——请!一大队人簇拥着刘冕走进了兰州城。
右卫的将士们欢欣鼓舞。
就跟过节一样。
马敬臣等人似乎有一箩筐的话要同刘冕说,此刻都只得先缩回肚子里。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兰州都督府衙门,军士们都各自散了去回到军营。
刘冕突然回来的消息已经以极快地速度传遍全城,惊喜欢呼声一片。
刘冕刚刚跳下马,马敬臣一个虎步上前就给了刘冕一个熊抱,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刘冕哈哈地大笑用力捶了几下他地背甲,然后和他分开紧紧握住手。
你可算是回来了!马敬臣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眼圈好似也有点红了,你要是回不来。
兄弟怕是也难得活下去了!薛讷则是沉稳淡定多了。
在一旁微笑道:天官,无论如何你回来就好!祝腾、胡伯乐等人一齐涌了过来。
高声欢呼嚷作一团。
魏元忠站在一旁笑脸观望,自己也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心想,刘冕回来了,右卫有了主心骨,整个兰州就如同多了一枚定海神针。
或许他一个人不具备定鼎乾坤扭转胜负的神力,但整场战争都是因他而起。
他的归来,或许会带来许多意外的惊喜。
众人欢庆了片刻,刘冕拨开这群兄弟们走到静立于一旁的洛云身边,牵起她的手:跟我来!洛云颤抖了一下,被刘冕拉着手走到了魏元忠的面前。
大帅。
所有的秘密和曲折,今天就能揭晓。
刘冕示意洛云,她,能解释一切!她是女子?何人?魏元忠问道。
你应该认识的。
刘冕转头对着洛云微笑了一下,对魏元忠道:大帅,我们进去说吧!好!众位将军跟着魏元忠走进了议事厅,刘冕始终牵着洛云地手没有松开。
马敬臣在他身后就窃笑了,低语对薛讷道:看到没有,咱们这兄弟可是真有本事唉!被人掳到了草原非但全身而退,还带回个妞来!薛讷忍俊不禁地低笑了一声:休得胡言!魏元忠背剪双手站定,凝神看着洛云:天官,就请她……露出真面目吧!洛云犹豫了一下,抬手,揭去了盖在头上的罩衣马敬臣最先惊呼出声来:呀呀呀,是她!魏元忠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阿史那洛云公主!是的。
是我。
洛云很平静。
淡然道:阿史那洛众人一起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刘冕深吸一口气:下面,我就将使团案的真相与我失踪前后地始末,说给大家听。
洛云对一切了如指掌,她可以为我做证。
等一下。
魏元忠很敬惕的打断了一下,走到刘冕身前来道,事关重大。
还是私下跟我说吧!不,大帅!刘冕坚持的道,这件事情,必须公之于众。
否则。
我刘冕去得不清楚来得不明白,会引起无数的猜忌。
事情的真相一但公布。
就能真正的稳固军心!刘冕一边说,一边凝神注视着魏元忠给他递了几个眼神,示意他自己知道轻重,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不会当众提及。
魏元忠会意的点了一点头:那好吧,请讲!刘冕就当众开说了。
从突厥人谋害吐蕃使团嫁祸于刘冕说起,一直说到自己得蒙洛云相助和胡伯乐等人的营救。
顺利逃离草原回到大唐赶赴兰州前线。
只不过,他将武承嗣、武攸暨、丘神等人涉嫌此案地一节给抹了去。
这个时候。
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抗击外敌。
武承嗣等人地事情。
暂时不可当众宣布。
否则一来有可能让右卫的将士们寒心恼怒,不利于军心的稳固;二来也有可能非但有可能治不下武承嗣他们,还有可能把他们逼急了在后方闹事,给整支军队带来祸患。
要想治拿武承嗣等人,还得联合狄仁杰一起来发难才行。
毕竟刘冕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辞,他必须要等战争打完后,带着洛云这个重要证人回去和狄仁杰碰头,才可能一举将武承嗣等人扳倒治罪。
所以,刘冕觉得必须在自己回归的消息传到京城、武承嗣等人做出反应之前。
尽快的解决战争的事情。
刘冕和洛云一齐将事情地经过说了个清楚。
听得魏元忠等人目瞪口呆。
一来惊叹于突厥的计策实在恶毒狠辣而且天衣无缝,二来也惊讶于刘冕地诸般奇遇、虎口逃生。
说来。
我能够成功脱困,一是有洛云公主地鼎力相助。
二是有狄仁杰神机妙算。
再就是右卫的兄弟们舍生忘死的相助了。
刘冕说道,刘某这次死里逃生,全是得蒙这些贵人所赐!马敬臣满是后怕的啧啧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
是啊,现在最重点的是,如何退敌?薛讷一语说到了正题上。
刘冕转而对魏元忠道:大帅,如今战况如何?魏元忠也正色道:我军从京城出发,奔袭千里前来驰援兰州,粮草难以转运,但守城绝对没有问题。
吐蕃人连下三城势头正劲,但他们也拿兰州没有办法,一时难以攻取。
他们每日前来挑战,想要我引诱我军出城野战。
我已下令死守不出。
双方就此僵持,已经耗了有两个月的时间。
如此消耗下去,不是办法。
刘冕说道,守城固然是没有问题。
但我军奔袭至此,西京以西河陇一带到灵武丰州那边就空虚了。
吐蕃人已经在阴山北麓积集数万铁骑。
万一他们乘虚而至,关内危矣!众人都感到沉重的危机感。
魏元忠的眉头深深皱起:天官,你意下如何?刘冕深吸一口气,抱拳而道:大帅,让末将率领右卫出城,会一会论弓仁吧!你要野战?魏元忠地眉头皱得更深了,缓缓摇头,纵然我相信你不惧那论弓仁,但想要一举将其击退恐怕不太现实。
你是否别有用意?是地。
刘冕说道,我此行出城,若非到了万不得已不会与之力战。
我要阵前与之****向他陈叙利害。
论弓仁与我有一面之缘,我看他这人并不傻而且有几分豪爽义气。
我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说服他退兵讲和。
但既然有机会,就值得试一试。
如果真地没有别的选择,那我们也只好与论弓仁决一死战——速战速决,再去挥师前去抵挡突厥人的南下,镇定关京!魏元忠地表情越发严肃:也就是说。
我们是非胜不可?是的。
非胜不可。
守城固然可保此战不输,但要是让突厥人南下袭杀到关内,那就是输了大局!刘冕重重一抱拳,大帅,就请下令,准末将带兵出城吧!魏元忠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背剪在后的双手伸了出来,伸向兵符简。
大帅,请下令吧!马敬臣、薛讷等人一齐大声请命。
魏元忠猛然挥手取下一枚兵符,震震道:刘冕。
就命你即刻点兵,率两万铁骑出城迎敌!得令!刘冕沉声一吼。
大步上前接过了兵符。
魏元忠凝神盯着刘冕:天官,力挽狂澜的重责,交给你了!大帅放心!刘冕深吸一口气,转而对薛讷、马敬臣道:去右卫大营,擂鼓聚将布阵点兵!是,大将军!马敬臣与薛讷欣喜异常的拱手应过,大步走出议事厅往军营而去。
洛云站在一旁。
静静说道:还需要我陪你出阵吗?不用了。
纵然是去了,论弓仁也不认识你。
阵前刀箭无眼。
你就留在城中好生歇息。
刘冕说道。
魏元忠也道:公主殿下既是贵客。
也是刘冕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我们最尊贵的朋友。
就请你在城中好生歇息。
在下会做下安排好生招待的。
嗯……洛云轻点了一下头,有点担忧的看了刘冕几眼,又移开了眼神。
放心,我不会有事。
刘冕微笑。
洛云点了一点头,没有说话。
从逃离囚禁刘冕地那顶毡帐起,二人同呼吸共命运,一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已脱困。
他们之间。
已然多了一层患难之交的情谊。
彼此也多了一些了解。
洛云,就是典型地外刚内柔的女子。
外表狂野霸道。
内心耿直善良。
一直以来,她都为自己背叛了突厥汗国而颇为自责,同时又陷入了颇为复杂的情感纠葛之中。
刘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笑脸了。
魏元忠小心客气的让人请洛云公主下去歇息了。
刘冕到这时才真正的吁了一口长气。
一路上来,他深信凭着自己此前练就的野外求生的本事,想要脱困得生并不困难。
但洛云毕竟是女子,一路上来吃尽了苦头人都瘦了一圈。
这让刘冕很是担忧而且略感内疚。
不管怎么说,自己地确是利用了她!现在,只好兑现当初对她的承诺,阻止这场战争地爆发、帮助她解救她地父亲骨咄禄可汗了。
刘冕感觉,自己刚刚逃出升天,马上肩头又被压上了千斤巨担。
最近的地方,有论弓仁十万精兵的威胁;稍远一点有突厥人数万铁骑带来的隐藏危机;再远一点的关内,有武承嗣等人心怀不轨欲除他而后快。
有多久,没有面对这样的压力与危机了!刘冕的心中忆经没有胆怯、没有害怕,反而充斥着兴奋与激动。
血管里流淌的,是奔腾的热血与激情。
生于安乐,死于忧患。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次地灾难与折磨,将刘冕地意志打磨得更加坚强和坚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纵然逆天,我必迎头而战之!刘冕在心中对着自己呐喊、咆哮。
凡是算计打压我的人,都要付出惨重地代价!——我刘冕,对天发誓!血红袍,黄金甲;虎头盔,卷云靴。
腰佩长刀,手提画戟。
刘冕再度站在了右卫将士的面前。
全场寂静,没有人说话。
五万多道视线凝聚在刘冕的身上,这些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渴盼与兴奋。
兄弟们,我回来了。
刘冕说的声音并不大。
没有扬声器,他说再大听到的人也不会太多。
那么,我们再度并肩一战吧!刘冕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扬起来当空一舞:右卫——战!战——数万兵器当空舞起。
吼如奔雷,士气爆裂!第四卷 天命神器 第299章 天意!天意!论弓仁手提一根马鞭来回的踱步,脸色难看目含怒意。
从大非川到这里,一马平川粮道通畅,为何粮草迟迟不见运来?论弓仁恼火的大喝,出征之时赞普一再重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证我东征大军的供给。
现在为何又出现这样的纰漏?一名副将小心的上前来道:将军息怒。
粮草要从格尔木转运到大非川,再送到这里来。
我军已经突进六百余里,纵然道路通畅粮食运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论弓仁恼火的挥了一下马鞭:可恨那魏元忠,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死守不战。
兰州城池坚固极难攻取,硬是将我十万大军阻拦在这弹丸之地!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声长唤:报——唐军出城,主动前来搦战!什么?论弓仁与众将一起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一起冲出帐外来对他报信的小卒问道:当真?确实属实!小卒急道,兰州城门大开,大约有两万余铁骑出了城,正朝我军大营逼近!两万人?如此胆大!论弓仁既恼怒又兴奋的一击拳,来得甚好!今日就让他魏元忠知道我昆仑铁骑的厉害!点将——发兵!吐蕃大营里,牦牛骨号角呜呜的吹响,三军齐动。
很快聚集了两三万人马,布成阵势向唐军迎面而来。
刘冕提着方天画戟慢慢的策马前行,心静如芷水。
看到前方烟尘翻动听到马蹄震震,刘冕扬起了方天画戟示意大军止住。
排成了阵势静待来敌。
马敬臣担忧的道:大将军,我们这样按着不动,失去了第一轮冲击的优势与先机。
无妨。
论弓仁不是鲁莽之辈擅长用兵。
看到我们用骑兵摆下阵势,定然不会贸然出击前来与我混战。
刘冕平静地说道,我主要也不是来与他拼命的。
不然哪敢只带两万人出来。
他可是十万大军。
论弓仁一身漆黑的精铁蛮甲,头戴一顶光亮的钢盔,手提一柄丈二铁槊冲在最前。
他惊讶的发现。
前方宽敞的黄沙土地上。
黑茫茫的一片唐军骑兵排成了守势地圆翼弧形阵,像是守株待兔一般。
很奇怪——这不是唐军习惯地打法与阵势!论弓仁心中生疑,号令麾下大军放慢速度。
在离唐军大阵一里开外的地方停住落阵,小心谨慎的排下了阵势。
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副将惊讶的问道,唐军一般是以陌刀为主战兵,今日却悉数派出了骑兵为阵,看来就是有心与我军硬碰硬。
可他们又放弃了冲击力排成一个守势的阵形……是何用意?论弓仁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黄沙之中唐军的军阵。
半晌后沉声说了句:这是右卫的兵马,全是精锐的越骑。
估计应该是马敬臣或是薛仁贵之子薛讷领兵出阵了。
看来。
大唐地朝廷给魏元忠施加了压力。
让他们坐不住了。
正说着,唐军阵营中闪出四骑,朝前走来。
如此大胆?论弓仁眉头一皱,甚感好奇的注视着那走近地四人。
刘冕提着方天画戟,慢慢地拍马前行。
左边铁枪马敬臣,右边方天画戟薛讷,身后祝腾张打着一面血红的刘字将旗。
四个人三前一后,不急不徐朝吐蕃大阵走近。
论弓仁身边的副将扬了一下手,一排骑射手抬起弓箭拉得骨骨作响。
放下。
论弓仁沉声说道。
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算计我的对手。
他们既然敢支身上前来。
必然有所意图。
待我上前会一会他们!说罢,论弓仁狂傲的清啸一声。
抡起手中铁枪拍了一下马臀。
那匹马受了惊,咴咴的嘶鸣一气撒蹄奔出。
副将们都吓了一跳,马上有几个人一起跟了上来。
他们清楚这少将军勇猛无畏可是出了名的。
每战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等事情可没少干。
别说对方只上前来四个人,就是要他这样冲杀进唐军大阵中也不见得就不敢。
看到对面一骑飞奔而来。
刘冕勒住了马,平静的注视前方。
论弓仁一骑如电飞奔到三丈开外停住,一勒马横枪指着刘冕等人: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刘冕单手架起方天画戟斜指半空,笑道:怎么,这才没几天不见,居然就不认识老朋友了?论弓仁愕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冕不可置信道:你——刘冕?可不是我嘛!刘冕扬起嘴角微然一笑,幸会啊,论将军。
想不到我们一语成,当真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什么一语成什么,我不懂——兵戎相见了便甚好,我们可以好好地算一下账了!论弓仁怒气上来了,跨下地马也焦躁的来回盘旋,一柄长铁槊却始终指着刘冕。
他怒声喝道:你这卑鄙无耻地小人!居然用那等低滥的计策来算计我,杀我族人!今日我就要报仇血恨!马敬臣和薛讷一起扬起兵器,严阵以待。
论弓仁身后的副将们也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作势就要拼命。
刘冕反而将扬起的方天画戟放了下来,轻松的哼了一声:论将军。
本来我对你印象很好,认为你是一个智勇双全明白是非的人,才特意在百劫余生之后,最先到阵上来见一见你,想跟你说清事实的真相。
没想到你却如此莽撞冲动不分青红皂白徒逞匹夫之勇,真是令我失望!论弓仁表现狂怒,心中其实如同明镜。
虽然他对刘冕还谈不上什么信任与好感,但是一个杀害使团、又神秘失踪了数月之久的卖国贼,又重新回到了右卫以大将军的身份领军而出。
这让他感到事情有几分不寻常。
至少在弄清事实之前,没必要轻举妄动。
于是,论弓仁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将指对着刘冕的长铁槊放了下来,凝神瞪着他道:你想说什么?三句话。
刘冕简短地说道,其一,吐蕃使团的人不是我杀的。
是突厥人;其二。
我也是被害者,被他们掳到了草原刚刚才逃亡出来;其三,这是一个阴谋。
目的就是挑起吐蕃与大唐的战争,突厥人从中渔利。
论弓仁沉默了片刻:有什么理由和证据让我相信你?理由很多,证据暂时无法拿给你看。
刘冕说道,你是个聪明人。
你自己用心的想一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突厥人假扮成右卫地唐军将士,用下****然后设伏突袭地方式。
灭了你们的使团。
所有的人都被杀了,唯独你被半途故意放掉。
这很明显。
就是要让你回去报信然后挑起战争。
然后。
我成了杀人嫌疑者。
他们又将我伏击掳到草原,所有的罪名就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现在,只要我们在兰州一开战,突厥的数万铁骑就会翻过阴山杀奔河陇、直指大唐关内。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全是你地一面之辞。
你没有证据,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论弓仁凝视着刘冕地眼睛,想通过他地眼神来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刘冕的神色很凝重,但眼神很淡定:突厥的公主阿史那洛云,和我一起来到了兰州。
她可以给你解释一切。
不过,我没有带她到阵前来。
这里太危险。
什么?论弓仁明显不相信。
她可是……突厥的公主!怎么会跟你来到兰州?你撒谎也不该这样来撒。
没有人会相信的——你要是随便找个女人告诉我,她就是突厥的公主。
又如何?信不信,随你。
刘冕没有一味的解释与辩白,而是淡然的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我没有任何向你妥胁服软地意思。
我只是认为,我们不能糊里糊涂被突厥人利用,进行这样一场无谓地战争。
别到时候死也死得不明不白当个糊涂鬼。
听到这里,论弓仁突然狡黠的一笑:刘冕,你是个明白人,为何要在这里装傻?使团一案真相如何,你是不是真正地凶手,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是,我知道这只是你们吐蕃主战派的一个借口。
你们没兴趣关心案情的真相,也没兴趣寻找真正的凶手。
刘冕脸色一沉双眉竖立,先前你们还有这样的一个幌子,可以称得上是师出有名;但是现在,我已经将事情的真相对你和盘托出。
如果你再执意要战,那就是无礼侵略。
此前算得是我们理亏,但是现在,抗击侵略者那是义不容辞!论弓仁,你的昆仑铁骑或许是很厉害,但我刘冕麾下的右卫可不见得就怕了你!你在挑衅?!论弓仁提高了声音,又将铁枪扬起。
你要战,那便战!刘冕单臂扬起方天画戟,双目如炬看着论弓仁,但别怪我没警告你——只要你敢真当上前来厮杀,后果不堪设想!且不论你不一定就打得过我的右卫,就算打胜了我,也踏不过兰州城半步!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你的伤亡会非常巨大,甚至是被我击败!论弓仁恼火的冷哼了一声,怒目瞪着刘冕用铁枪指着他。
刘冕却是显得异常淡定从容,一副踌躇满志信心百倍的样子。
二人就这样僵持,谁都没有说话。
你没有胜算。
半晌后,刘冕如此说道,回去好好想想,吐蕃是否真的有必要这样跟大唐全面开战。
你们自己内乱不休,当真有实力与我大唐抗衡吗?你麾下的十万铁骑,可以说是你们父子俩手中宝贵的、唯一的王牌之师。
要是在这样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之中损失惨重,是否真的划算?再者,你尽提大军大外,你父亲已是孤身无靠。
万一吐蕃国内发生什么变故,你们就会成为无根之萍。
你别忘了。
我大唐在西域还有数城经略,副都督唐休麾下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随时可能前来袭你身后。
说到这里刘冕稍事停顿了一下:你本就没有任何把握击败右卫、拿下兰州,再面临前后夹击,你将如何?师出大非川连克三城,你的确打得很不错。
但那时候你没有遇到任何真正地对手,也没有经受任何真正的考验。
现在你面临的是大唐最精锐的军队、最坚厚的城池、可能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你论弓仁纵然有通天的本事。
还有把握逆天而行取得胜利吗?论弓仁心中暗自惊悸。
表面上却是满不在乎地冷笑: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
刘冕无所谓地淡然笑了一笑:随便你爱信不信。
我们这些将士到前线来本就是拼命的,本不用这么婆婆妈妈。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战,那便战。
随时都可以,哪怕是现在。
嚯的一声,刘冕将手中方天画戟横指起来对向论弓仁,沉声道:我也想让你看看,我大唐军队的真正实力!你以为我怕你?战便战。
求之不得!论弓仁当仁不让将铁槊挥出,和刘冕的方天画戟架到了一起。
二人没有再继续出招。
但各自用着暗自单臂比拼。
旗鼓相当!薛讷、马敬臣和论弓仁的副将等人。
一起祭起了兵器怒气腾腾。
两方人马身后的将士们也摩拳擦掌,做好了战斗准备。
局面剑拔弩张!刘冕的脸上却仍然有笑容。
他主动先收回了方天画戟:回去想清楚。
我知道你不是那么莽撞与冲动。
你们无非是想凭此借口出兵侵唐,捞点好处。
可是只要你动手我们就会打得两败俱伤,突厥人挥兵南下,什么便宜都要被他们占尽。
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为人作嫁衣而已。
论弓仁缓缓长吐一口气,缓慢地收回了长铁槊。
回去考虑考虑吧。
三天之后,我们再在此处相见。
刘冕长声说道,到那时候,要战要和我等你一句话。
论弓仁没有答复刘冕。
而是挥起长铁槊长啸一声——撤兵。
回营!然后策马回头带着一群副将先奔回了本阵。
马敬臣和薛讷齐吁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都放了回去。
刘冕也是暗叹一声:还好论弓仁是个明白人。
要真是个莽夫。
今日这场血战再所难免!撤兵——回营!刘冕也下令了。
两方人马,未开一弓未动一刀,全部按着来时地路线回去了。
魏元忠一直站在兰州城头观望,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
看到两方人马未及交战就各自退回,他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
论弓仁回到军营,将铁槊往兵器架上一扔,就坐到榻上发呆去了。
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上前来道:少将军,我们这样不战而退,要是让大论和赞普知道了,恐怕……滚!少废话!论弓仁怒骂一声,将那名副将骂了出去。
方才安静了半晌,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声。
论弓仁着实恼火,大声吼道:谁敢喧哗?!帐门却在此时被撞开了,一名副将惊慌的叫道:少将军,是小论赞婆来了!我叔叔?论弓仁惊讶的站起身来,他怎么来了?话音未落,有个人冲进帐中撞开了那名副将,大声哀号道:侄儿、我的好侄儿——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论弓仁大惊失色,冲上前来扶住论赞婆瞪大眼睛喝问道:叔叔,发生了什么事情?完了,全完了!论赞婆居然痛哭失声,就在二十天前,器弩悉弄那个小儿(吐蕃赞普)以外出狩猎为名,邀你父亲陪同而行。
就在半路上,论岩这群小人突施杀手——将你父亲谋害了!我们一家上下老小和所有的亲信大臣将军们,也被剿杀殆尽了!什么?!论弓仁宛如头顶响起一道晴天霹雳,顿时就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