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将军以后,每次来神都上朝都会有特别的感觉。
今天,他如同英雄一般的被欢迎。
同时享受了众星拱月的待遇。
西朝堂是武将候朝的地方。
刘冕第一脚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听到几个人同时惊呼:晋国公来了!哎呀,恭喜晋国公凯旋归来、贺喜晋国公又要升官加爵了!一群人围到了刘冕的身边,满脸堆笑的奉诚讨好。
刘冕笑呵呵的拱手回礼把这些人应付了过去,看到张仁愿、论弓仁、薛讷和黑齿常之三人站在一旁谈笑,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于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世伯,张兄,二弟。
刘冕与多日不见的黑齿常之、张仁愿和论弓仁打了招呼。
黑齿常之就爽朗的哈哈大笑:英雄们都回来了,好啊!这么多年来,我中原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过了。
天官,你弹指间生吞六万突厥精锐大军,让默啜苦心经营的一场军事计划全盘失败。
这份功劳可真是大了去了。
且不说这五六万军队让突厥人伤筋动骨,这一仗打完之后突厥人也再也没有什么好嚣张的了,只能乖乖称臣——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张仁愿与论弓仁也笑道:我们在朔代一带,都为天官捏一把冷汗。
独自面对突厥人二十余万兵马,真担心你支撑不下来。
还好我们听到的是捷报,而且是完胜的捷报。
这真是个鼓舞人心的奇迹!朔方一战后我大周军队的士气普遍高涨,再面对夷狄的铁骑也不会在心理上处于劣势了。
天官这一战得胜的意义非凡哪!哈哈哈,你们就别再吹了,我都要飘到天上去了!刘冕哈哈的大笑,和众人嬉笑成一团。
有这些军队里的好友,真是件舒坦的事情。
大家在战场上缔结了生死过命地交情,就算是回到了污浊的官场上来彼此之间也仍是惺惺相惜。
一个好汉三个帮,有朋友的感觉总是不错。
稍后。
刘冕瞅了个空儿把黑齿常之单独叫到了一边。
世伯,我在西京就听说了一些事情,感觉不是太好。
因此想私下和你密谈。
刘冕对他道,不知世伯是否有时间,散朝之后到在下府上小叙?有啊!黑齿常之爽朗地笑道。
老夫就是闲人一个。
别地没有就有点时间。
刘冕扬了一下手示意他声音小点。
再道:那麻烦世伯一路约上李昭德吧!哦……好。
黑齿常之眨巴了几下眼睛。
若有所思地点头。
时间到了。
万象神宫前地钟鼓楼上。
传来一阵悠远雄壮地鼓声。
刘冕与黑齿常之等人排成队例走出西朝堂。
往明堂而去准备上朝。
从另一侧地东朝堂也走出一队人来。
刘冕特意留意了几眼。
那边地队伍中是梁王武三思领头。
后面跟着一串儿身居高位地武家子侄然后才是宰相李昭德。
岑长倩等人。
世伯。
潞王与相王不上朝地吗?刘冕低声问黑齿常之。
非但是不上朝……平常还要被软禁。
一般还不允许有人私下会见他们。
黑齿常之压低声音小声道。
你问这些作甚?莫要造次。
我知道……两队人在明堂龙尾道前相遇。
一起向上行去。
右列中的武三思等人频频朝刘冕这里欢迎词,眼神颇为复杂。
刘冕反正是视而不见,昂首挺胸走进了明堂。
皇帝陛下驾到——一声长唤,文武百官拜倒下来高呼万岁。
年逾六旬的武则天步履矫健的走上龙椅坐下:众卿平身!刘冕站起身来,头一件事情就是往武则天身边瞅。
现在她已经是明正言顺地皇帝坐在龙椅了,也不像当初那样躲在一席珠帘后。
于是刘冕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时常在自己梦境中晃荡的玉人儿——上官婉儿。
只见她穿一身粉红的宫纱女官袍,手执书卷立在武则天身边。
神情淡定面带微笑,一如既往地显得知性而大方。
至从武则天登基之后,仿佛是为了表明女子的身份丝毫不逊男儿。
下令宫中女宫与侍婢,可以在重大的公众场合身着女服或是宫装。
以前,女官们一般都是穿着束颈高领的胡服的。
上官婉儿今天却穿了一领特制的低胸V领襦裙宫袍,胸前一片白雪高耸突起,煞是吸人眼球。
与此同时,刘冕也感觉到了上官婉儿的眼神也正瞟向此方。
二人隔得远远的眼神相对,千方万语尽在不言之中,心中各自泛起千头万绪。
今日朝会,非同一般。
武则天声音洪亮。
在明堂之中朗朗回响,是我大周立朝建邦之后,首次以庆功表彰为主的一次朝会。
朝会散后,将会在太初宫千步阁举行庆功宴。
神都五品以上宫员,皆要出席。
众人闻言都心情为之轻松了一下:宴席啊,好事好事。
又听武则天在朗朗道:朕登基之前,遭遇了一次重大地军事危机。
北方草原的突厥人背信弃义,悍然对我中原发动侵略攻击,出动兵力达二三十万之多。
袭扰边关沿线长达千余里。
当时的情况是。
朝堂内库空虚兵力捉襟见肘,边关四处狼烟频频示警。
在这样的危机存亡之刻。
有一些人不惧压力不畏强敌铤身而出,挥师杀往边关,最终凯旋归来。
他们就是——右卫大将军刘冕!刘冕一愣神,急忙站到了堂中拱手而拜。
武则天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对着刘冕点头微笑:此役大捷,刘冕当居首功!谢陛下夸赞!武则天继续道:还有左玉钤卫大将军薛讷、左鹰扬卫大将军张仁愿、左卫大将军论弓仁,同样居功至伟!三将一起站出来,拱手谢恩。
我大周有如此英杰,何愁关河不宁、夷狄不驯?!武则天满怀自豪的高声道,朔方一役,张仁愿与论弓仁在东北战线详战牵制,刘冕在灵州运筹帷幄,打出了神奇一战。
突厥肮那信所部六万先锋大军,寸功无建全军覆没。
而我方几乎是零伤亡。
再者,突厥人的战略与战术完全被刘冕识破,最终只得带着数万尸首骨灰无功而返。
此一役,打出了我大周的威风和气魄,堪称数十年来最辉煌的战役之一。
刘冕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用兵如神屡破顽敌。
虽古之名将莫过如此!刘冕站在堂下,自己都听得有点起鸡皮疙瘩了:别吹了,再吹就过头了……接下来,武则天也当众将薛讷、张仁愿、论弓仁等人大肆表扬了一番。
可以看出,她对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地这一批将领相当的器重和偏爱。
自己提拔培养的人立了功,自己也是一件长脸的事情,她自然要大吹特吹了。
满朝地文武官员见皇帝如此龙颜大悦,也乐得奉诚讨好的拍起了马屁。
当即就有许多御用文人吟起了诗作赞扬刘冕等人的丰功伟绩。
刘冕对诗文音律这些基本是个门外汉,此时只能呵呵的傻笑。
到后来。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装在笼子里供人观瞻的稀有动物,真是有够别扭。
好不容易把这段时间熬过了,武则天也宣布了对他们地一些赏赐。
相比于铺天盖地地溢美之辞。
赏赐其实很算一般了。
所有人都没有加官也没有进爵,只是加了一点食邑、赐了一些钱财。
原因很简单,因为刘冕已经和武则天商量好了只要一点食邑就行。
由于他当居首功,他都不加官进爵了,其他人也就谈不上了。
好在薛讷等人对这些不怎么在乎,反正大家伙儿也不缺啥了,能继续带兵、得到朝廷和皇帝的肯定与赞扬就行。
武则天也算是看人发货了,看准备了薛讷这些人没有什么强烈地贪欲,否则还真是不好平衡。
朝会结束了。
刘冕在一片赞美与奉诚声中走出了万象神宫。
待众人散去,终于是松了一口大气。
众人各自退去准备午时去太初宫赴宴。
刘冕本想去见一见上官婉儿,却见她与武则天一道上了万象神宫二楼,看似是有政务要帮着料理,于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心下一寻思,武则天不是还交待过我一些事情,让我去见见李贤吗?也好,现在去……于是往西隔城皇子公主的居所而去。
神都这里的格局,与长安大不相同。
在长安从高宗时代起。
成年的皇子公主就不住在皇宫了也不去封地任职居住,而是统一安排住朱雀大道旁的十六王宅。
现今太平公主府就在那里。
而在神都,除了太平公主在皇宫外的归义坊有公主府,其他的皇子公主们都被安排住在太初宫西隔城中。
这其中就包括潞王贤与相王旦地全家老小。
以前黎歌也曾住在这里过,只是快要嫁人了才把刘冕的府第临时改做了郡主府赐给她,也算是一个特例了。
刘冕在皇宫中一路闲逛走到了西隔城归义门。
只见这里岗哨林立禁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在这里供职的宦官宫女进出都盘查得极严。
刘冕心中暗道:看来武则天对自己这两个儿子并不是太放心,生怕他们和朝廷地官员们接触太多密谋干什么坏事……他刚走近归义门几步。
一名小校就带着几个卒子如临大敌般谨慎的向前将他挡住:站住!哦?刘冕背剪着手。
漠然的扫了他们一眼。
此地不可乱闯,请速速离开!小校一脸公事公事的神态。
对刘冕并不客气。
看样子他也不认识刘冕。
巧了,我偏是要进西隔城办事。
刘冕既不动怒也不着急,慢条斯礼道,你们还是让开吧!小校狐疑的打量了刘冕几眼:那你可有陛下的手令?没有。
但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前来办事。
刘冕道,让开,别耽误我的时间!小校见刘冕这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知道是遇到大腕了,也不好当面得罪于是道:请稍候,待末将去请示将军。
说罢小校快步奔走,请来了一个将军模样地人。
刘冕远远看到那人就差点笑了:巧得很。
那不是明吗?原来他被调到西隔城来看大门了,看来在监门卫混得还不错嘛!是你?明也一眼认出了刘冕,你来做甚?刘冕有点不耐烦了,皱了下眉头道:你手下人已经告诉过你了,还要问?让我进去!不行!明脸一沉不怀好意的看着刘冕,陛下严令。
若无她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去私见皇子!这任何人当中,就包括你。
刘冕心生愠怒,缓缓眯起眼睛盯着明:当年,丘神也曾这样阻拦过我。
明,你小小的五品监门卫郎将,比他如何?本将已经告诉过你是奉了皇帝口谕前来办事,你若再敢纠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明眼中也升出一团怒火。
牙关咬得骨骨作响手也紧紧握着刀柄,无奈却又往旁边闪了一步同时挥手:闪开,让他进去。
刘冕冷笑一声。
堂而皇之地从他们中间走过。
明这样的小虾米,放着是几年前还给跟他较一下劲。
现在他是真没放在眼里了。
明在后面只能恨得牙痒痒青筋暴起,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刘冕进了西隔城找到李贤一家所住的宫殿,托人进去通传然后入觐。
李贤正准备和家人一起用午膳,得闻刘冕前来喜出望外便邀他一同进餐。
刘冕有点惊讶的道:殿下,今日宫中举行庆功宴,皇帝没派人来请你吗?李贤自嘲地笑道:我进了这西隔城,就没怎么出去过了。
莫说是参加什么公众集会,就是生人都难得见到一个。
也就只有你天官有本事能进来看一看我了。
哎!……殿下不必灰心……刘冕看了一眼丫鬟送过去地膳食,还算丰富,于是道,便在这西隔城里养精蓄锐以待天时吧!其实今天是陛下差我来的,有些事情跟你说。
哦?李贤颇感意外,饭也不吃了拉着刘冕的手朝书房去,这边来说话。
二人坐定下来,刘冕细细审视李贤一眼。
从外貌上看变化倒是不大,可明显能看出他的气色远不如以前好了。
殿下身体可好?刘冕有点担忧。
身体倒是没什么。
我还不到四十岁。
正当壮年。
李贤叹息一声,只是回了朝堂也被这样幽禁着,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与焦急。
刘冕道:殿下虽然幽居深宫,想必也该知道现在朝堂之上,因为东宫之争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吧?鲜有耳闻,但料想该是如此。
李贤警觉的道,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态度?殿下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刘冕说道,表面看来。
皇帝亲武而远李。
有意立武家之人为储。
但实际上,她老人家心如明镜。
是绝对不会立武家任何一人为储的。
如此肯定?李贤略感惊讶。
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刘冕说道,皇帝重用提拔自己的那些侄儿们,不过是为了武氏家族地利益。
但要她将自己一手打来地江山交给自己的侄子,那是不现实地。
所以最终,被立为皇储地必是她的亲生儿子。
会是谁?李贤眉头一拧,问道。
不知道。
刘冕意味深长的微笑,摇头,皇帝让我来给你捎一句话:论资历名望才德,你是最合适的。
但是,你所代表的是旧有的李唐宗室与门阀仕族,所以不能立你。
预料之中。
李贤反而不惊讶了,点头道,当初我们十人盟计议合推我八弟相王旦为储,事情如何?并不太妙。
皇帝仿佛有点反感我们这样做了。
我今日前来也是想对殿下说起此事——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添油加醋了。
免得落得让皇帝反感。
刘冕说道,皇帝自己也说了。
立储一事让她也甚感棘手宜缓不宜急。
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了。
记住一点:在当前这种环境之下,不争,就是最好的争。
不争?李贤轻皱眉头,何意?低调,隐忍,厚积而薄发。
刘冕说道,皇帝是一个非常强势而且比较多疑之人。
她身边的东宫储君之位,不是经营和算计能得来的。
越活跃越显眼地人,越难得到她的信任与眷顾。
就如同当初太宗朝时诸子夺嫡一样——最不显山不水的高宗皇帝最终夺得了储君之位。
这是同样的道理。
我知道了。
李贤轻吁一口气,点头道,有劳你特意前来点拨于我了。
幽居在这深宫之中除了痴长肥肉,其他的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殿下勿急。
刘冕微笑道,按《易》经所说,殿下现在不过是潜龙勿用,总会有飞龙在天的那一天的。
李贤呵呵的笑:但愿如此吧!一切还要多靠天官来周全与支撑了!殿下放心。
在下一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