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感觉复杂极了。
欣喜、意外、犹豫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彷徨和压力感,都涌了上来。
一时间,他有点愣住了,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呆呆的看着太平公主。
你怎么啦?太平公主嘻嘻的笑,笑得少有的温柔。
没什么!刘冕恍然回过神来,你——真的怀了我的骨肉?呸!这种事情谁来哄你?太平公主白了刘冕一眼,幽幽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想过给你什么压力、没有找你要过承诺、也不想让你为难。
怪我,是我不够小心,我也觉得挺意外的。
刘冕心中一软,将太平公主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脸颊,心中思潮翻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凭心而论,刘冕当真是很高兴。
一来,他深知自己和太平公主之间的确有着真爱,孩子自然是爱的结晶;二来,二人相处了这么久,太平公主虽然从来不说,但刘冕知道她的心中一直有着心结。
原因是,她已经嫁过两次人了。
武攸没能沾过她的衣角虽说可以忽略不计,但她与薛绍却是生了孩子的。
薛崇训,是太平公主目前最大的心病。
她深爱刘冕,很想与刘冕厮守终生;但她又害怕刘冕无法容下薛崇训,或是薛崇训接受不了刘冕。
而且,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再如何漂亮如何尊贵要想再嫁夫家总会有些掉价。
太平公主虽然一向自信,但难免也会有所担忧。
除非,除非她能为刘冕生上一男半女!这恐怕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却又是最不敢做的事情了。
她不敢地原因。
是因为她不知道一但他们二人真地向婚姻靠拢。
还能不能保持以往地和谐和甜蜜。
因为如果他们二人结合。
那可不是一场简单地婚姻。
尤其是在当前夺嫡之争风声水起地时候。
这会是一个很出格地举动。
其中意义。
非言辞所能一语道尽。
……刘冕和太平公主一起沉默。
心中都在思虑万千。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忆着。
二人地想识、相知和相爱。
其间种种。
真地发生了太多地事情。
他们彼此之间地恋情。
从来就没有风平浪静过。
也从来就不是简单地男欢女爱。
平静地爱情、简单地结合、安宁地婚姻。
对他们来说将是一件非常奢侈地事情。
……过了一会儿,太平公主轻轻的从刘冕怀中起身,走到一边拿出了两个盒子。
这是什么?刘冕已经闻到了药香味。
太平公主的脸色微然发红,又仿佛有点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勇气一般说道:天官……我不想逼你,也不想逼我自己。
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他该不该来,来得是不是时候。
我、我很犹豫,很彷徨,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这里有两包药,一包是宫延妙方用来养胎的,另一包,是用来堕胎的,据说不会留下什么遗症也不会有什么痛苦。
我、我……我让你来选择。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毫无怨言!太平公主幽怨、复杂、哀伤的眼神投到了刘冕的脸上。
刘冕的心,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电流掠过。
震颤!伴之以剧痛!小芽儿!刘冕突然伸出双手,拿起那包堕胎药来,这药是谁给你配来的?太平公主惶然一怔,讷讷道:是、是邱大友……刘冕怒气上扬,大步走到门口狠狠踹了两脚大门:邱大友,你给我滚进来!站在门外侍候的邱大友吓得浑身一弹,心里就只叫苦。
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带上门,然后垂手立在刘冕的面前:晋国公有何吩咐?刘冕也不知道突然哪来如此火气,甩手一巴掌就把那包堕胎药砸在了邱大友的脸上:拿回去,自己炖得喝了!邱大友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哭丧着脸捡起地上的药慌忙忙的应允:是、是……晋国公请息怒,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知错了!刘冕余怒未消,瞪圆双眼道:你胆子不小,竟敢谋杀我和公主的孩儿!邱大友真是欲哭无泪,只好跪倒下来磕头求饶。
身后太平公主低声道:天官,不要责怪他……他也是被我逼着去的。
刘冕就像是没有听到太平公主的话一样,沉声对邱大友道:邱大友你听好了。
今后不管是谁逼你、如何逼你,你要是再敢干这样的浑事,我定然饶你不得!我的孩儿不保,你全家老幼都休想保住!啊——是!邱大友这下倒真是被吓了一吓。
看情形,刘冕可是动了点真怒了啊!出去!邱大友连滚带爬的走了。
太平公主早已经呆呆的愣住了。
一双眼睛凄迷的看着刘冕,喉间哽塞:天官……刘冕走到太平公主身边,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入自己怀中。
太平公主的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流了下来,再也无法遏止。
什么也不必说。
一切不言而谕。
……深夜。
万籁俱寂。
油纸朱窗开启一半,放入花园中的桂花清香来。
主在刘冕的臂弯里均匀的呼吸,**的肩头珠圆玉润T7刘冕轻轻扯了一下被缎,太平公主突然就醒了。
婉尔一笑,将手臂挡在了刘冕的胸膛紧紧挨在了他的身上。
仿佛生怕自己这一睡去,刘冕就会悄然离开一样。
刘冕感觉心里有点发酸。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自己和太平公主一直就像是做贼一样的。
太平公主,可能是这世上最需要他的女人;可是自己,偏偏陪她最少。
小芽儿,等我和洛云的大婚过后,我就去向皇帝提亲。
刘冕淡然道,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太平公主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刘冕抱得紧紧的,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臂弯胸怀之中,偷偷的流着泪。
房中异常的安静。
天地之间,都是一片静谧。
可以听到二人的呼吸声,心跳声。
过了半晌。
你愿意么?刘冕问。
愿意!……太平公主有点仓皇的点头,声音中透出一丝莫可名状的意味。
末了又道:哪怕只是当你的小妾,我也愿意!刘冕已然无言,只能紧紧的抱着太平公主。
二人再度深深的拥吻到了一起。
……天亮了。
刘冕坐在铜镜前,头一次让太平公主给他梳头。
平心而论,虽然在大唐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刘冕仍然不是很习惯留这么长的头发。
像个女子一样,每天起床还要花那么多的时间整理头发。
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这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太平公主说,这是她平生头一次为男人整理衣冠。
她还不避嫌讳的说,哪怕当年嫁给薛绍那么长时间,也未尝有过。
她还送给刘冕一只漂亮的圣兽金猊束发冠。
那是她专门请人特制的。
散乱的头发梳拢起来,攒于头顶,束以金冠,插上金簪。
镜中的刘冕,雄姿飒爽。
好看!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起来,天官,像你这么英武的男人,就适合戴束发金冠。
以后可不要犯懒匆匆的戴个襆头就算完事。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英俊哪!刘冕禁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长相如何,他自己还不知道吗?平心而论,顶多算是不吓人。
对太平公主而言,她什么样的英俊男人没有见过了?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小芽儿,好好休养身体。
我有时间,就来陪你。
刘冕牵着太平公主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愧疚的道,我很内疚……真的。
别这么说,我一点也不怪你。
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儿的。
太平公主的脸上,泛起了少有的母爱温柔。
她轻轻伏在刘冕的肩头,面带微笑轻声道,此刻,是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不过,你还是走吧。
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你肯定还有许多的事情要料理。
还有,关于赞助西征的事情你也要去皇宫……话说到一半,却被刘冕的嘴给堵住了。
太平公主浑身一软,吊着刘冕的脖子痴迷的喘息起来。
我中午再回去!……午时过后,刘冕从太平公主的府里走了出去。
邱大友小心翼翼的亲自相送,跟在刘冕身后半步大气儿也不敢出。
走到府门口时,刘冕转过身来对他笑道:邱大友,我昨天心情大坏,吓到你了吧?没有。
的确是小人糊涂,干了蠢事。
该打、该打!邱大友一个劲的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刘冕将他喝止,笑道:太平公主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伺候,我也就放心了。
以后但凡再有这类事情,一律先来通知我一声,知道了吗?是!小人这下刻骨铭心的记住了!以后呀,但凡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小人都先去请教晋国公!嗯,这就对了。
刘冕随手解下身上的钱袋扔给邱大友,说道,我出门也没带多少,这个你拿着,不必客气。
天冷了,自家添几件儿衣服。
以后有什么麻烦或是困难,只管来找我,不必顾忌。
邱大友愕然一怔,感恩戴德弯腰下拜:多谢晋国公!小人、小人铭感腑内!不必多礼。
我走了,你回去好生伺候公主殿下!公主的寝宫里。
太平公主坐在窗边,看着刘冕和邱大友在府门口谈话,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照一照镜子,脸色红润目含神蕴,好一个精神奕奕的美人儿。
成为母亲的女人,是世上最美的!她自言自语,突然咯咯的就笑了起来。
门外听到邱大友的声音:殿下,小人可以进来吗?进来吧!邱大友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垂手立于太平公主身侧道:殿下可曾饿了?要不要小人去叫厨子准备一点汤点来?这才刚吃饭呢!太平公主面带笑意,不过,你去把最好的滋补汤煮来,我要喝!好咧!邱大友也乐了。
这么长日子以来,公主何时露过这样的笑脸、何时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等等,大友!太平公主突然将他叫住,笑吟吟的道,昨日晋国公怒火中烧怒,你不会介意吧?邱大友惶然一怔,双膝一软就拜倒下来:公主殿下这是说哪里话?分明便是小人干了蠢事,活该!晋国公纵是一怒之下将小人给毙了,小人也是无话可说哪!好了,起来呀!太平公主咯咯的笑,随手将梳妆台边的一枚金钗递给了他,拿去,送给你乡下的老娘吧!谢——公主殿下!邱大友已有些泣不成声了。
回到家里,刘冕看到府里一干人等正在忙得团团乱转。
黎歌挺着个大肚子也没闲着,站在院中看着下人的忙活。
再过两天就要大婚了,这郡主府里也该装点一下,做为新人的新房。
刘冕进院时就看到了,府门的大匾被撤了下来,挂了一块新匾上去。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将‘慈安郡主府’换成了‘晋国公府’。
想来便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黎歌的安排。
本来这府名改作郡主府曾是皇帝的主意。
可是现在刘冕都要娶人家洛云公主了,总不能让她感觉到别扭。
刘冕刚一脚踏进府院,韦团儿就冒冒失失的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哎呀将军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你你……以为我怎么了?刘冕哑然失笑,拍了她的脑壳一下,别说废话,忙你去。
噢!……韦团儿呆呆的一笑,带着一群丫环去新房添被褥了。
黎歌也看到了刘冕,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老公你回来了?饿吗?不饿,饱着呢!刘冕上前扶着她道:你挺着个大肚子跑前跑后的干嘛?这些事情有团儿和下人支使就行了。
我也就是看看,没能帮上什么忙。
黎歌笑道,过两天老公就要把洛云公主娶回家了,咱们家也就更热闹了。
新房已经布置好啦,你要不要去看看呢?不用了。
有你验收把关的东西,哪里还能不过关的?刘冕笑道,黎歌,你就真不会吃醋的呀?我娶了洛云,那以后可就多少个人和你争枕头了。
黎歌自然的微笑: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就够了。
不是吗?那……如果……刘冕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再娶两个过门儿呢?也可以呀!黎歌仍是那样自然的微笑,只是你是真心的爱她们,她们也是真心的爱你。
刘冕突然话锋一转:如果是太平公主呢?岂料黎歌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反而意味深长的笑道:怎么,终于决定实现承诺给人家一个归宿了吗?呃……刘冕反而觉得有点尴尬了,干笑道,算是吧。
这件事情,恐怕要征得皇帝同意吧?那是自然。
那你就去向皇帝提亲呀!黎歌咯咯的笑道,只要你有那本事把我皇姐娶过门儿来,我当然是最欢迎最开心的了!刘冕的眼珠子一转:你还别说,我现在就要进宫一趟。
喂,刚回家又要出去呀?马上回来!骑着马,刘冕就离开了家,径入皇宫。
皇帝正在万象神宫御书房里处理奏折。
听闻刘冕求见,忙见宣入。
见礼过后,刘冕径直就问道:陛下,不知西征之事如何了?武则天笑道:朕还料想你为自家婚事而来。
看来你心中装得最多的仍是军国大事嘛——来,拿去看吧。
这是阁部宰相和六部官员议定后的奏疏,关于西征的人员征选和粮饷调配的。
这……微臣恐怕不太相宜翻阅吧?无妨,看吧,你也是兵部侍郎了。
刘冕这才接过来看。
他最关心的倒不是要用多少钱粮,而是主帅的人选。
不出太平公主所料。
群臣举荐的主帅人选,无外乎是张仁愿、魏元忠等人。
但是武三思等人也举荐了武懿宗。
天官,看后有何意见?哦……刘冕醒了醒神,一百七十万贯军饷、五十万石粮草,应该都没有问题。
微臣早日前已叫商队开始准备,想必都已料理妥当了。
武则天微然一笑:朕问的是,你对主帅的人选有何意见?刘冕眨巴了一下眼睛:都很不错啊!应该都能胜任。
武则天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朕打算重新启用黑齿常之,不知道群臣是否会反对?朕仿佛记得,许久已前你就曾向朕力荐过此人,对吧?是的。
刘冕说道,黑齿常之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若论军事造诣,本朝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朕却稍有点担心,朝中难免有人唱出一些反调。
武则天说道,于是朕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让河内郡王、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挂帅,黑齿常之为副帅从旁辅佐,便如当年武贤与魏元忠故事。
想必这样也就不会有什么人有意见了。
如此西征大军将帅同心士气稳固,朕也才放心让他们开拔呀!刘冕不动声色拱手应了诺:陛下英明。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