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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53章 傀儡

2025-03-30 08:40:24

刘冕听到李贤那一声唤,心中也略微悸荡了一下雷仁智下令道:旗使过去伺候——众将士,拜见永寿郡王!于是,一干儿骑士全部下了马来拜军礼。

李贤喝停了车子,自己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随行的刺史府府吏牵过一匹马来,李贤面带微笑的摇摇手:不忙。

刘冕已经策马跑到李贤面前,将手中的大旗向上竖扬:恭迎永寿郡王殿下!殿下,请上马!李贤仰头看向刘冕,百般情感蕴于一瞥之中,重重应了一声‘嗯’,翻身上马。

其实他很想刘冕能下马来和他把臂畅谈一番,但见众人都以军姿见礼,于是也只得作罢。

刘冕对着李贤微然一笑:殿下一路辛苦了。

怎抵得天官这一年来的辛苦与艰辛?李贤回他一笑。

二人四目相对,惺惺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刘冕掌起帅旗策马走到李贤身后,雷仁智等将一起上来参拜:末将雷仁智率左玉钤玉先锋军众将弁,恭迎主帅永寿郡王殿下!李贤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和语调都保持平静:众将免礼。

谢殿下。

雷仁智等人嗓门粗大,齐刷刷的站起来再一抱拳,请殿下进军营!众将,前方开道!李贤看着众人翻身上马,虎虎生气的排成了阵势来开道,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自言自语道:多久未尝见过此番阵势了!刘冕就在一旁听得清楚,轻声道:三十万大军,还只到了三万先锋骑兵。

李贤回头微自一笑:兵不在多,此战我军必胜。

我虽不懂军事,也对此深信不疑——走吧天官,进军营!刘冕微自一笑,看来李贤还真是有了一点飞鸟入林、鱼龙入海的心态。

我还真不忍心给他当头倒一桶冷水了。

一行人护送着李贤到了军营。

此时正当傍晚,夕阳斜照给浩荡的军营镀上了一层残红辉晕。

秋风瑟瑟,四下里旌旗招展兵戈煞雪。

长烟落日,威武雄壮的军旅景象。

李贤骑着大马近似贪婪的环视了军营一眼,喟叹道:我大唐王师,果然威武雄壮。

徐敬业等辈逆天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雷仁智等将顿时应和道:殿下所言即是!有殿下挂帅,徐敬业逆党已是不攻自破输了一大半。

那班贼子标榜匡复庐陵王复辟,如今却是殿下挂帅前来征讨,他们的谎言已在天下人面前化作了烟消云散。

刘冕看到,李贤的脸皮轻轻抽动了一下,仍然强作笑颜:一切全赖太后英明!雷将军,小王不黯军事,一切还有劳你和诸位将军多多操劳了。

刘冕心中暗自一动,心忖看来李贤已把这一场战争的性质、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明白了。

如此这番做作,不过是做给雷仁智等人来看的。

很好,看来我之前还有些杞人忧天了。

李贤,终究还是个明白人。

雷仁智等人将李贤迎进军中,召集众军过来一起拜见元帅。

三军齐聚人马洋洋,欢呼大吼之声不绝于耳震荡乾坤,很是热闹了一阵。

然后,雷仁智又非常热情在军中摆起酒宴,为李贤接风洗尘。

一场酒宴下来,已是月蒙星稀入夜时分。

李贤已有些喝醉了的模样。

雷仁智上前来道:殿下,军中粗陋不宜殿下居住。

请殿下移居颍州州城内。

刺史府早已安排好殿下的居所,并备有专人伺候。

刘冕就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道果然如此安排……主帅迎了回来,却安排到州城里居住。

说是主帅,不过是一竿旗帜,与军权扯不上半点关系。

李贤醉薰薰的连连点头:好、好好。

还是雷将军办事妥当令人放心。

这军营里被褥粗硬又时常有号令吵闹,着实令人难以入睡……唔,刘冕,你随小王一起去州城里。

阔别数日,小王有许多闲话家常要同你扯一扯。

随即略带疑惑的看向雷仁智:雷将军,你不会不准吧?雷仁智急忙抱拳而拜:刘冕与祝腾是殿下的帅旗使,主帅在哪他们就要跟在哪里,属下安敢干涉?那好,走吧。

李贤还打了一个酒嗝,酩酊大醉的一下倒在了刘冕身上,天官,走,咱们回去接、接着喝!雷仁智在一旁眉头轻拧暗自摇了一下头,一挥手叫过几个小卒来,将李贤连拉带拽送进了马车里。

又派了一队骑兵护送,将李贤、刘冕、祝腾三人送出了军营,逶迤朝颍州州城而去。

马车里,李贤平躺在车上,仰面看着颤动的车厢顶板,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到达州城时,已是夜半时分。

按理说城门早该关闭不容出入,可刺史府派了专人在各门等候李贤驾临。

一队人马长驱直入进了州城,来到一座大宅豪院前。

刘冕看那宅院,虽说豪华大气,却是异常的冷清不见半点人烟。

门口点着两个灯笼,一名老仆跪在那里等候。

自称是刺史府派来的门吏,专司在此等候永寿郡王。

刘冕心忖他们还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

这个地方,太适合……软禁了!一队兵卒迅速开进了院内,在各处支起火把照明,迎李贤进府。

李贤踉踉跄跄的走不稳,刘冕只好挽着他入内。

主宅很气派,朱漆绿瓦飞檐斗拱的大瓦房,看得出这里曾是某达官贵人的宅第刚刚才特意空腾出来的。

刘冕和祝腾将李贤架进了房间,那队兵士则全都戍卫在李贤房间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果然是一场软禁。

关上门后,李贤果然一改前状,端坐下来拧眉摇头:不出所料,傀儡而已。

祝腾愕然张圆了嘴:殿下,原来你没醉?噤声!刘冕急忙做了一下手势,去门口把风,我与殿下有话要谈。

是。

祝腾不说二话,猫到了门口边透过门缝朝外面张望,然后朝刘冕等人做了一个手势:没问题。

刘冕点了一下头,对李贤道:祝腾,以前也是东宫六率的人,我的好兄弟。

没关系。

李贤微微一笑,你信任的人,那就不会有问题。

二人坐在矮几边点了一盏油灯,喝一些凉茶。

半晌过后,二人情不自禁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相似而笑,既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倒把祝腾给吓倒了,他在那边连连摆手示意二人不要大声。

李贤笑了一阵,摇头苦笑,自嘲的道:前番囚于巴州,此番挂帅出征仍自软禁于颍州。

有何区别?区别大了。

刘冕平静道,在巴州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朝不保夕性命堪忧。

如今虽不能一飞冲天,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并为重返朝堂踏出了坚实一步。

殿下切不可急于求成,先要稳住自己的心态才好。

我知道的,你放心。

李贤伸手拍上了刘冕的肩头,天官,真是难为你了。

若不是你,我李贤恐怕早就做了刀下亡魂,更不用说迎来翻身之日。

此番恩德,李贤必定牢记于胸,不敢忘怀。

殿下谬言。

刘冕正色说道,我们当日不是曾击掌为誓,刘冕之命即是殿下之命、殿下之命即是刘冕之命么?既是同呼吸共命运,又何须言一个谢字?好,还是天官好豪气。

李贤拿起茶杯来,以茶代酒,共饮此杯,一切无须多言!请!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54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一年未见,李贤并没有太多改变。

他反倒是认为刘冕变化极大,不无惊疑的道:天官,方才一年不见,你的身体粗壮了不少。

想来是练武练的吧?正是。

在下跟随薛讷学习方天画戟,苦练了一年。

要练这门兵器,不得不将身体打磨得粗壮一点。

刘冕如实回答,然后问道,玄泰呢?他还好吗?顺儿被送回长安,与他母亲弟妹们相聚去了。

李贤松了一口气,不堪回首的摇头,这几年来……哎,不说也罢。

所幸的是现在终于有了翻身之时。

我那妻儿在长安也不知道过得如何?殿下请放心,一切安好。

刘冕微笑道,在下也正有一事要告知殿下。

在下临行时,太平公主特意将在下唤到她的府第,要我转告殿下说,贵宝眷在长安后宫一切安好。

有她照应着,料也无虞。

太平?李贤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富有深意的微笑,她倒是会做人。

我这妹子向来冰雪聪明,与母后有几分相似。

谁说不是呢?这回我回长安,暗底里她也帮了我一些忙。

当然,她这是冲着殿下的面子。

刘冕说道,不过她也表态了。

她虽然愿意给殿下帮一些小忙也会与殿下和睦相处,但现在只想和薛绍过上平静的日子,不想搅进朝堂的许多事非纠纷之中。

唔,人之常情吧。

李贤微自一笑,女孩子长大了迷恋于情爱,是很自然的事情。

母后最疼的便是她了,有她从旁相助,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刘冕,现今朝堂局势似乎风云斗变,你可有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我看你今日打的旗帜,都换作了金白镶紫旗。

以前我大唐的旗帜,不都是红旗吗?看来殿下也感觉到了。

刘冕拿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心中暗忖:现在,差不多是时候跟他说那些了……于是道:殿下,在下与你同生共死一场,有些话也不想瞒你了。

这一年来,在下在长安所见所闻总结归纳起来,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什么结论?刘冕表情严肃:太后……恐怕要称帝!什么?李贤吓了一弹,不自禁的一下提高了声音,马上又自己意识到压低了嗓门,何出此言?!殿下勿惊,听我细言。

刘冕不急不忙,殿下远在巴州,对关内的许多事情毕竟不了解。

其实除了改旗易帜,太后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情来为自己称帝铺路。

她囚帝于偏殿自己临朝称制,这个想必殿下已是知道的了。

此外,她将自己信任的北门学士中的几人提拔做到了宰相,又将自己的侄儿武承嗣提拔成了宰相,借此增加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实力。

与此同时,当朝首辅裴炎却正好自己撞上了刀口,被太后一举拿下了。

裴炎的事情我听说了。

李贤有些焦虑的急道,这个裴炎,是不是也太有些得意忘形了?他以为他是当朝首辅、辅政二十余年太后不敢动他了?亏他也是老到持重的老宰相了,居然敢轻视太后的决心和胆气。

眼看着徐敬业谋反,他应该非常坚决的维护朝廷主持反叛才是。

怎么能拿徐敬业为要挟来逼宫太后呢?他这是高估了徐敬业,小看了太后。

他若是倒下,我大唐关陇仕族将面临沉重巨大的打击,从此再无力对抗太后。

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刘冕语音沉沉说道,无论裴炎会不会自己跳出来,太后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太后要称帝,怎么可能不与关陇仕族门阀交锋?不过,太后启用殿下来挂帅,你莫非就没有感受她的深层用意?不错,我已经感觉到了。

李贤眉头深皱,缓缓点头,这当中有几层原因。

表面上看,以我挂帅,可以让徐敬业等辈蛊惑天下的阴谋和野心不攻自破。

他们号称匡复庐陵王复辟,其中却没有李唐皇室之人参预,因此就是个最大的致命伤。

以我挂帅,无疑就是先抽了他们一个大耳光。

其次……太后最深层的用意,恐怕还是在以我立威,向关陇仕族递送一个号令。

既然连我都归附太后了,那些仕族门阀哪里还敢与之作对?与此同时,裴炎又不合时宜的跳出来冒犯太后……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莫非,苍天真的要让我那母亲当上皇帝么?不必猜测了,苍天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刘冕苦笑道,太后已经改洛阳为东都,在文水县建了武氏七庙。

同时,追封武氏五代先祖为王。

什么?李贤愕然吃了一惊,历来只有天子可建七庙,太后居然干这种事情了?武氏一族起身于并州属于关东庶族。

她改洛阳为东都岂不是要准备迁都洛阳,拔起李唐在关陇的根基,向天下昭示武氏主宰天下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看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冕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正色说道,而且以在下看来,太后称帝的决心不容改变。

同时最重要的是,她不仅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实力。

现在唯一所缺的,就是顺理成章的‘名份’和让人认可的舆论。

李贤双拳紧握,惊讶、惶恐、愤怒的神色瞬息万变,怔怔的看着刘冕,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下,你要冷静。

刘冕平声静气,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成大事。

李贤郁结的眉头,终于是缓缓舒展开来,仍然痛苦的摇头:我李唐百年基业……竟要毁于今日么?!依在下看来,倒也不一定就是毁了。

事已至此,刘冕也只能这么劝慰李贤,太后纵然是自己称帝,哪怕改去国号年号,也不敢毁了李唐的国体。

李室皇家宗庙可存,大的典章制度废弃不去,就连天下格局,她也无法做出彻底的改变。

与此同时,她也必须依靠李唐遗留下来的纲体治国,必须借助李唐贵族们的力量相助。

所以,殿下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李唐的损失,保存实力。

我能做什么?李贤精神一振,大概体会到了刘冕话中深意。

刘冕拱起手来,郑重一拜:殿下英明,自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后如若当真要称帝,或是已经称帝了,肯定会要对李唐宗室大挥屠刀,会对李唐遗留下来的仕族门阀赶尽杀绝,这样她才能培植起支持自己的仕族门阀来。

殿下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存李唐宗室的血脉、减少李唐旧部门阀的损失!——恕在下说句大不韪之言:太后已是年过六旬之人,终有一天要龙驭归天。

到那时候,李唐就会有机会得到匡复!如果能在现在尽可能的多保存一点实力留下来,到时势必好处无穷!李贤呆栗半晌,突然一下激动的抓住刘冕的肩膀:天官,想不到你竟想得如此透彻,深谋远虑,实在令我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