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守兵们听到消息后都吃了一惊,纷纷议论起来.李贤只顾盘问祝腾始末情由,颇为焦急。
刘冕却是踱到了一边,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
他需要思考,关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刘冕,究竟拿什么来立足?刘仁轨的庇护、李贤这个靠山、吹牛拍马投武则天所好,这些都不够实在。
刘冕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但刘仁轨过世,李贤归朝,他对武则天而言就会失去利用价值。
对于一个知道得太多的人,武则天会如何处置?答案显而易见:要么除之;要么,远远的流放开来。
到时候,谁还能来救?所以刘冕清楚,必须找到一块自己的立锥之地——要体现出自己独特的价值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之时随之更换的是什么?人事更迭。
武则天要鼎故革新,就必须提拔起一批她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来为自己效力。
玩政治,我不够格。
虽然有刘仁轨这个宰相当靠山,门第虽高自己资历却是不足,一没有科举功名、二没有才华文章流传于世、三没有拜得高旺的师门。
就一个有名点的老师现在还在叛军阵营里。
那么……就只能从军旅中发迹了。
刘仁轨本来也就是军中老宿,这条路走下来将要轻松容易许多。
眼下大唐多儒帅而少猛将——奇货可居,那我便做猛将!想到此处,刘冕剑眉一扬双手一击拳,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升。
天官,你怎么了?李贤愕然,这才发现刘冕居然自己走到了一边发愣。
刘冕快步走到李贤身边,抱拳一拜:殿下,前锋军营里大将昏迷将士无首,必将自乱。
如若敌军趁势来袭,我军必定溃不成军。
在下临行之时曾听魏大将军言,颍州事关重大,是中原关内的一道门户。
颍州若失,叛军就可以一路向西长驱直入直捣关中。
现在魏大将军的主力大军仍在关内筹备,倘若叛军攻破颍州杀将上去,势必让主力大军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
因此,在下建议:殿下当火速进入军中稳定局势,指挥先锋大军死守颍州!可是……李贤用眼神示意门外的守兵,为难的摇头。
刘冕双眉一拧,左手一把抓住腰间破浪刀的刀柄,沉声道:祝腾,掌旗,我来开道!天官,不可鲁莽!李贤情急之下挡到刘冕面前。
殿下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只要说明情由,他们也不敢再作阻挡。
刘冕自信满满的一点头,殿下,交给我。
李贤仍是面露难色,但看到刘冕的态度如此坚决,也果断的一点头:好吧,我相信你!刘冕郑重的对李贤抱拳行了一礼,心中却道:对不住了李贤。
这一回,我多少有点私心,但我不会怎么害到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三人走出房间来,那些守卫的士卒的神经都紧了一紧,齐齐围拢过来。
闪开!刘冕剑眉剑竖沉声厉喝,我等要护送大元帅去军营主持大局。
误了大事,尔等纵是有千百颗脑袋也不够砍!刘中候,你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领头一员小队正抱拳拦在身前不肯走开,我等奉雷将军严令,在此保护永寿郡王殿下……放肆!刘冕沉声一喝,‘咣啷’一声龙吟破浪刀已然出鞘,刀尖直指小队正的眉心,事关大军生死存亡,纵然是雷仁智亲自在此,永寿郡王又何尝杀他不得——滚开!小队正吓得浑身一弹,一对眼珠子怔怔的看着破浪刀的刀尖都要变成了斗鸡眼。
其他的士兵在一旁更加紧张,个个手握刀柄却又不敢动弹。
李贤干咳了一声走上前来:这位将军,事关重大,本王也不想为难你们。
你们可以一路随本王去到军营。
雷仁智若要怪罪于你,本王一力担待。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彼此都有台阶可下。
李贤与刘冕,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队正干咽了一口唾沫,退后一步避开刀锋,对李贤一拱手:既然殿下有令,小的只好服从就是……殿下,二位中候,请!刘冕冷哼一声收刀回鞘。
几个识相的小卒取来了马匹,众人各自翻身上马。
祝腾打起帅旗来,一队人快马奔出庄院,径直上了街道。
一面金白帅旗在城中奔腾,沿途百姓慌忙躲避。
守城的将卒远远看到了更是不敢阻拦,急忙打开城门来放行。
一行人快马跑到军营所在,李贤下马后不无忧虑的道:天官,你不是让我忍耐、低调么?现在这是……刘冕低声道:这次的战事,大军征讨成功或许没你的功劳,但若有失你却罪责难逃。
因此忍耐也好低调也罢,前提是不能误了国家大事。
前锋军营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此时正需要人主持。
殿下只要牢记一点:不可觊觎军权,如此即可万事相安。
但是,如果敌军来犯,却也不能有半点退缩。
否则,太后那边一但知情,定然饶你不得。
嗯,我明白了。
李贤深吸一口气,进军营!军寨守卒远远看到一队人跑来,打的旗号居然是唐军帅旗,都纷纷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人敢于阻拦主帅,只得乖乖放行。
李贤一行人畅通无阻直到了帅营。
李贤仍是有点底气不足,瞅了个空对刘冕窃语道:我在军中从无威信,自身更是不黯军事,如何镇得住这群骄兵悍将?殿下勿慌。
眼下众将群龙无首各不相服,殿下只需争取到一两个将军的支持就可改变这个平衡,到时候就好驾驭了。
刘冕低声回道,一切见机行事,在下会竭力相助。
好吧……到了主营边时,远远迎来了一队人,是几名偏将带着中军仪仗队。
众人见到李贤各自满面惊愕,却只得拜于一旁迎接。
李贤镇定心神沉声道:众将,中军帐说话。
刘冕心头微喜:李贤不愧是皇室帝胄见惯了大场面的,很沉得住气。
众将面面相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随李贤朝中军帐而去。
进帐之后,刘冕与祝腾就在李贤背后左右站定,各自手握刀柄叉腰而立,表情沉寂又肃重。
李贤端坐下来,任由众将侍立于麾前。
本王听闻,我军出师不利,先锋大将雷仁智重伤昏迷不醒。
可有此事?李贤表情不善,先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再说。
这一招‘喧宾夺主’用得倒是很到位,刘冕心中暗笑。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58章 如若不胜,请斩我头〖第二更,爆发进行中……大家把票砸起来!!〗.当下就有两名将军一起闪了出来,彼此瞪视了一眼再一起说道:回殿下话,正是.***怎么你们二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李贤不悦的道,我军败绩,究竟是何原因?两人都要抢着先说,李贤提高嗓门指着左边那个:你讲。
是……那名将军抱拳道,末将左玉钤卫亲翊府左郎将马敬臣,拜知殿下:先锋雷将军迎击来犯的敌军韦超部,先胜后败中了敌军埋伏,因此折戟而归。
嗯……李贤严肃的点了点头,现今敌军动向如何?马敬臣道:敌伪先锋韦超,派两员猛将尉迟昭、夏侯瓒各领一万步骑,正逼近临淮,离我军大营已不到六十里。
殿下,我军失了一阵正士气正衰,当速速整兵备战赢回一阵。
另一名将军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敌军来势凶猛士气正旺,不可正面缨其锋。
我军当退守颍州州城,据城而守方为上策。
李贤理会了刘冕叮嘱的话语,这时听了这名将军的话后不免有些怒意:本王有让你说话吗?姓什名谁,官居何职?那名将军惊了一惊,慌忙拜道:末将李知士……左玉钤卫亲翊府右郎将。
大胆李知士!李贤怒道,你欲陷本王于不义么?太后钦点本王挂帅,你于今却教唆本王临敌退缩,岂不是要断送本王性命?!啊……末将不敢!李知士吓了一跳,慌忙拜倒。
李贤冷哼一声:大军到此,只许进,不可退。
雷仁智重伤昏迷,暂由本帅执掌军事。
待雷仁智苏醒或是大将军魏元忠挥大军而到,本王自当退居。
刘冕在李贤身后暗自叫好,干得太漂亮了!那些将军们再没有人敢多话。
李贤都搬出这么大的借口来了,谁还敢造次?虽说李贤只是个挂名的主帅,盛怒之下处斩一个将军,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
毕竟人家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惹不得。
李贤自己的脖颈间也流下汗来,强作镇定道:派出斥候打探敌军消息,每隔一炷香时间就回报一次。
本王……先去探望雷仁智。
散帐!是……众将无语,依次退下。
帐中再无闲人,李贤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对刘冕道:天官,我表现如何?非常好。
刘冕展颜一笑,完全将那群骄兵悍将给镇住了。
李贤呵呵的低笑了几声,摆一下手:走吧,去探望一下雷仁智。
我可不能让这些人觉得,我是当真来夺兵权的。
殿下言之有理。
刘冕与祝腾先上前两步,在前开道往雷仁智帐中而去。
三人到雷仁智帐前时,恰好看到几名将军从他帐中走出来。
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来给雷仁智通风报信了。
李贤上前叫住他们:雷将军伤势如何,可曾苏醒?那几人恭声回道:回殿下话,雷将军伤势极重,不过暂时苏醒了。
李贤摆了一摆手示意他们退开,面露难色的道:雷仁智醒得倒是快……刘冕低声道:重伤之下,如何料理军务?再说了,他败了一场已是失职大罪,正是理亏的时候。
殿下岂不是正好收拾人心?无论如何,军机大事不能寄望于一个重伤卧床之人。
言之有理。
李贤深以为然的赞同,大步朝雷仁智帐中走去。
雷仁智躺在床上,身上包扎着许多绷带处处渗血,几名军医正在一旁给他止血缚伤。
一副铠甲卸下来扔到了一旁,上面还插有几多支断箭。
李贤上前唤开军医,凑到雷仁智榻边道:雷将军,伤势如何?雷仁智也不知是假装沉睡还是当真昏迷,半晌才悠悠睁开眼睛,乍一下看到李贤惊慌的就要下床来拜。
李贤将他按住:雷将军有伤在身,一切繁礼能免则免。
殿下,末将鲁莽、末将无能啊!雷仁智后悔不迭的叫道,末将一时不察,竟中了那韦超奸计……中了埋伏!末将有罪,请殿下治罪惩罚!李贤轻言细语:胜负兵家常事,将军不必自责。
万幸留得有用之身回来,此刻不妨专心养伤,他日伤愈后再戴罪立功又有何妨?魏大将军那处,本王替你一力担待着。
相信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
谢……殿下!雷仁智还是很感激的。
先锋兵败,而且是有负主将嘱咐擅自出击兵败,这可是大罪。
现在能有李贤从旁圆话,他这罪或许会减轻许多。
刘冕不失时机的说道:雷将军,你就安心养伤吧。
殿下听闻雷将军负伤归来,特意从颍州赶来主持军中大局。
你放心,殿下不会让雷将军为难的。
待魏大将军到来或是雷将军伤愈复出,殿下会再回颍州。
哦……好。
雷仁智是聪明人,当然明白了刘冕话的中意思:李贤可不是来抢夺兵权的。
正当此时,几名将军齐齐涌到了雷仁智帐外求见。
李贤将他们叫了进来。
马敬臣抱拳急道:殿下、雷将军,探马急报,敌将尉迟昭率万余兵马,正朝颍州快速开进。
众将来此请示号令!雷仁智眼睛一瞪,怒火就上扬了,随即又惨叫一身躺倒下来,看似是动怒扯疼了箭疮。
军医急忙上来料理了一下,半晌雷仁智才喘着粗气道:殿下,韦超本人不过是个俗吏,并无本事可言。
可他手下的大将尉迟昭、夏侯瓒却是当年跟随李勣的百战之将,各有万夫不当之勇。
末将无能……就是输在了这二人手上。
李贤皱起眉头:饶是如此,我军也只许进,不可退。
雷仁智痛苦的拧着眉头深思片刻,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殿下所言极是。
此时只可进,不可退。
可是……军中谁能前去与尉迟昭对敌?……一旁马敬臣重重一抱拳:殿下、雷将军,末将不才,愿斩尉迟昭首级献于帐下!李知士也急忙站了出去:末将愿意出战,生擒尉迟昭到此!刘冕心中暗笑:这个李知士,之前多少得罪了李贤,现在是想来个‘将功折罪’。
李贤皱眉问雷仁智:如何?雷仁智看了这二人一眼,低声对李贤道:二人皆可用,但又不可同时用。
若用其一,另一人又势必心怀不满。
李贤明白他的意思了:李知士与马敬臣彼此不服而且多少有点矛盾。
殿下,我去!马敬臣好战心切。
还是末将去吧!李知士也不肯退让。
刘冕一直在旁屏气凝神察颜观色,将众人的言语都听了个清楚。
这时暗自一笑:是时候了。
环视一眼,没有谁注意到他这个立在李贤背后的多余之人。
刘冕沉吸一口气,迈步站了出来。
众人各自疑惑,本来还在争吵议论的将军们都惊疑的看向刘冕:他要干什么?李贤和雷仁智本来也在低声的商议,这时也停了下来惊愕的看向刘冕。
帐中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刘冕双手抬起重重一抱拳,沉声道:殿下,杀鸡何用宰牛刀?不劳二位大将出阵,小将刘冕,可亲提尉迟昭首级到帐前。
末了还补充一句:为雷将军与阵亡的将士们报仇血恨!众人瞬间呆栗,几乎异口同声:你?!连李贤都呆住了,愕然的看着刘冕:刘冕,你这是……如若不胜,请斩我头!刘冕单膝一拜,势如奔雷大声道,小将愿立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