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不想回去了么?一滴水落入无穷的黑暗中,咚的一声缭绕了好久。
谁?声音空荡荡的回响着。
看来你已经找到快乐了,不想回去了吧?又一滴水落入黑暗,荡漾的微波濡湿了我的脸。
你说什么?我大声质问。
有了牵挂,不能干脆的说回去了吧?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我以为你能不同――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下呢?人为什么总能在流逝的时间中慢慢的遗忘了过去,而在曾经百般诅咒了的现世中寻找到快乐呢?真是不可思议!你是谁!你说什么!我有些惊恐。
睡吧,继续睡吧,我很想看看,你后悔的样子――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这魔鬼一样的声音飘远了。
喂!你到底什么人?把话说清楚!我嘶吼着:喂!你什么意思!我不睡,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啊!......公子,公子......让开!水柔,水柔!醒醒,醒醒!史龙飞担忧的面孔落入我茫然焦急的眼中,我一把抓住他大口的喘息,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忘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又因为什么出了一身冷汗。
史龙飞轻拧着眉头握住我双肩问: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
他举起衣袖为我抹去脸上涔涔的冷汗,我忽然对他体贴的举动产生了莫明的恐惧,一把挥开他的手。
但他错愕的神情又让我觉得太过分了,于是轻轻偎进他怀里,想安慰他几句,但话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心里缠缠绕绕的乱成了一团,只好把脸深埋进他胸口攀住他脖颈自个儿没来由的忧伤起来。
史龙飞很享受我突如其来的依赖和柔弱,将我满满的抱在怀里仔细体味这难得的宁静。
我心情稍一恢复就一把推开他,打个大呵欠说:喂,你不怕人笑话了?史龙飞颇有些遗憾的看了看落空的怀抱,和衣侧卧在我旁边悠悠的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下午就起程去‘投靠’张剑阁。
我心一窒,说了声哦等待他下文。
谎话都编好了,埋伏的人也到位了,如果一切顺利,十天之后将军和燕翎就可以在往朝廷去的路上抓到张剑阁,我们就可以凯旋回朝了。
史龙飞眼中闪烁着温柔和希望,异常祥和的说:回去,我会向将军提出来,我要和你拜堂成亲。
我心猛地一跳,一把火腾地烧到了脸上,我的头仿佛一下重了一千斤,渐渐垂下去,心口像揣了只小兔子蓬蓬蹦个不停――这一刻灿烂的烟花乍然惊放,映亮了一方天空,我羞涩却不住的微笑,浓浓的喜悦漫溢出来直觉得眼前开满了鲜花。
史龙飞的大手抚摩上我的脸,温柔的凑上唇来与我缠绵,刹时满腔的喜悦化为激情,使我忘情的迎合着他的一切动作。
无数彩色的旋涡在脑子里不停的旋转、旋转,我仿佛在飞翔,又仿佛在波涛中荡漾,酥软的吟哦逸出口唇,史龙飞骤然升至灼烫的体温将我彻底点燃。
送上自己完全贴上他的身躯,拔下他的发簪拆开发绳,那一头黑发乍然倾泻下来,衬得他的脸庞既温柔又狂野,情不自禁的抚弄他的发,另一手探入他胸怀,摸到他擂鼓般的心跳,我仿佛受到了鼓励,曲起左脚在他腿上磨蹭,身子不自觉的微微扭动着,他勉强抬起头叫了声:天呐!咬紧牙喉咙上下翕动,挣扎的俯视着我,我捧住他的脸忽然一笑,如鸿毛般轻柔的用唇用鼻尖碰触他的鼻子、嘴唇、下颚、喉结,他闭上眼睛说: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朦胧的笑了,轻轻的摇头,我脑子里心里全是梦幻的光雾。
遂以最妩媚的笑容、最妖魅的眼神迎上他坚持的眼光,眯起眼睛深深吻住他,他终于闷吼一声放弃了!咳!咦?咳咳!帐篷外传来很假很大声的咳嗽,史龙飞停了一下决定不理会。
但外面的人似乎非见他不可,一个劲的咳嗽,越咳越大声。
史龙飞苦笑一下,终于无奈的狠狠吻我一下,起身整理衣衫挑开了门帘,却见萧燕翎神情复杂的站在门口。
他看看脸色十分难看的史龙飞和大脑尚未清醒眼神迷朦的我,嘴角抽动了一下说:元帅和各位将军要见你,想把细节最后推敲一下。
史龙飞恋恋的看我一眼,我半撑起身子,嘴唇微张用眼神乞求他不要离开,他整个人往这边一冲又硬生生的顿住,先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拿出极大的毅力走过来为我拉起半开的衣襟,遮住半裸的肩膀,无限柔情的说:等我。
我温顺的点点头,乖巧的伏在床榻上,用猫咪一样慵懒娇媚的眼神望着他,望得他几乎再度失控。
萧燕翎适时的叫了他一声,他苍忙的转身急急跑出帐篷。
门帘忽地卷起又落下,苍白的光门打开又关闭,史龙飞去了,萧燕翎却留了下来。
他抱着肩膀斜靠着支撑帐篷的木柱,暗淡的光线使他脸上布满了阴影,他微微含笑,但却显得那么悲伤。
他说:那一夜,你没有这样的表情。
我静静的听着,眼神渐渐清明。
他笑着说:这就是区别吧?我才知道。
我伏着不动,眼珠子却骨碌碌转开了,笑容也恢复成平日的模样,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萧燕翎复杂的笑笑挑开门帘,临出去时回头望着我笑着说:如果用性命能换你对我露出刚刚那种表情,我愿意试试。
说完他哈哈一笑,洒然抛下门帘,只听得他的笑声越去越远。
我扣扣脑袋,发了一会呆终于完全清醒,做了鬼脸使劲伸了懒腰,今天心情突然特别好!中午,史龙飞换下铠甲穿上八成新的长衫,扮成有钱人家不得志的表少爷,背上我画的那副画选了匹稍微好一点的黄骠马悄悄离开了军营。
我一点都不为他担心,别看他没啥聪明相,但馊主意、鬼点子、弯弯心眼、花花肠子一样也不少,必要的时候手段也很毒辣,加上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锻炼出来的绝好身手,最次......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向将军老爹请命到树林里观察情况,带上五个人钻进树林后各自分开,我走了三十多分钟找了个宽敞凉快的地方躺下来享受难得的好时光,偶尔有小兔子从脚边蹦出来,看见我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般,三窜两窜跳入草丛中隐没了踪迹。
风摇动着草尖,一只灰红的蜻蜓不怕死的落在我鼻尖上,慢慢收起了翅膀,我惊喜的聚拢目光盯着鼻尖,鼻尖上的小精灵搓搓前手,捋捋触角惬意得不得了。
糟!眼睛斗住回不来了!!!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我拍拍粘在身上的草叶,打算去和大家汇合。
树林里面格外宁静,已经好半天没看见小动物莽撞可爱的影子了,草叶沙啦啦、沙啦啦啦响得好奇怪,连吹过的风都含着丝诡异的气息,再往前走上二百米出了树林就可以碰见大家了,我警觉的看看四周加快了脚步,但是――风公子!好久不见啊!两边的树林里站起了埋伏的草衣人,说话的人我认识,就是那天被我甩掉的侍卫之一,他握着尖刀说:风公子可把小的害苦了,若不是我那兄弟机灵,向大人进言让我顺着公子逃走的路线寻找公子的住处,小的这颗人头就保不住了。
可这林子实在太大了,小的正愁走不出这片林子,找不到公子的家回去没法交代,没想到老天保佑,让我在这碰见了公子,没别的,只好请您和我回去见张大人了。
我偷偷看了眼集合的方向,不远,这会大家也该到了吧?如果我大喊一声......不行!他们一共十二人,是我们的两倍,把大家叫来送死是小,暴露了身份和军营的所在就麻烦大了,计划失败还是小事,搞不好会害死史龙飞和将军他们的。
我摇摇头,一咬牙垂下了双手。
哈哈,不知道史龙飞在分别不久后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会气得想杀了我吧?呵......呵呵......天降横祸啊。
张剑阁还坐在书房的老位置上,似笑非笑的端起茶杯先把架子摆了个十足,翘起二郎腿整平衣摆,微一挑眉像刚看见我似的露出一点戏谑的惊喜,道:阿唷,风公子,又见面了,不知道咱们商量好的事情公子做得如何啦?如香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不过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她失望了吧。
风之颜,你行啊!把我手下的三位谋士骗得团团转,我还奇怪你临走时为什么要我带话给如香,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啊!不错不错,我很赞赏你,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没用的二世祖,现在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哼哼笑着。
张剑阁一击桌案喝道:你没什么话要说吗?我一张嘴竟打了个呵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几天一直做噩梦的缘故,让我严重睡眠不足,希望史龙飞不要因为我有了黑眼圈就不要我了噢!你竟敢!一只漂亮的茶杯伴随着他的怒吼划着优美的弧线,目标是我的脑袋,我忙一缩头,让它在后面的地砖上开花,嘴里连声应着:不敢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呢?我这几天一直没睡好,白天会犯困也是正常的,多包涵,多包涵啊!我赔笑加道歉却只让张剑阁的嘴唇越来越青,我故做沉思的说:嘴为什么青了呢?怎么又白了?!哇,还不停的颤抖。
我听说抽羊颠风的人... ...你才抽羊颠风!张剑阁甩来一只茶壶,气极而笑:风公子,见个熟人吧,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片刻,史龙飞被带了进来,他那一双野心灼灼的眼睛,步步杀机的架势还真像那么回事啊!我大叫着表哥扑了上去。
史龙飞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眼睛瞪大瞳孔缩小,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全身像石头一样硬。
我说:怎么才半天不见表哥一见我跟见鬼似的?咱们还真有兄弟缘,到哪都能碰见了。
我是不小心被张大人‘请’来的,不知表哥你是怎么来的,我爹好像没给过你类似的任务吧?史龙飞看看我又看看张剑阁,张剑阁对我和史龙飞的反应既满意又恼怒,我对张剑阁说:张大人,你和我表哥好像以前不认识吧?张剑阁说:令表哥是自己有事来找我的,你不知道他所为何来吗?我凑近史龙飞调皮的问:那我问问表哥你来此有何公干啊?卖马?买马?还是看中谁家的小姑娘想带回去温暖自己的空床啊?是那种啊?我故意贴近他做出听他说话的样子,找个张剑阁看不见的角度迅速在他耳边小声说:漏了馅儿,大家都玩完!史龙飞一震,猛地冲到张剑阁面前激动的说:张、张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是诚心诚意来投靠您的呀,您、该不会和他有什么阴谋吧?他忽然转身指着我神情激愤的骂道:哼!你和那老家伙早就想除掉我了是吧,这次是你和他们串通好的对不对?你回家说的那些话,那些话难道都是、都是... ...我吊儿郎当的接他话茬说:对,都是骗人的,你在我家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们家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说谎,本少爷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被我和张大人骗了,哈哈!史龙飞脸色乍青乍白,我接着说:我答应帮他们做事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他们帮我除掉你,怎么样,你果然傻了吧唧的跑来投靠张大人了吧?唉,你知道为什么你样样比我强却还是得不到我爹的重用吗?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浅,遇到什么事都沉不气,勇不刚勇,谋不深谋,思不精思――废坯料一块!像你这样的家伙竟然骇野心勃勃,我说过你早晚会被自己害死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叫张大人手下的刽子手发发利市?我听说那些刽子手对千刀万剐十分在行,不知表哥愿不愿意献身表演啊?听说可以让人只剩一把骨头还有气喘,神乎其技,表哥你就最后做一件好事吧!史龙飞听完我的话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他惨笑三声说:张大人,我一片赤诚来投靠您,真心希望可以帮助大人,谁知竟然自投罗网。
小人虽然不材,但却是真正知道大人鸿鹄之志之人,本以为可以追随鞍前马后为大人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料想居然自寻了死路。
小人不敢怨大人,只恨风家父子阴狠狡诈,小人思虑不严以至招此横祸,罢罢罢,难道我命该如此,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嗤道:鞍前马后,还不是一条狗?狗到任何时候都是被用尽之后的一盘美餐,连猪都不如。
张剑阁哈哈一笑说:风公子,张某人真是对你十分的刮目相看啊!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风公子藏得真深啊!我热络抱拳道:谢大人夸奖!又对史龙飞说: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史龙飞面容惨淡的说:大人,我还要提醒您一句,风家父子是绝不会和您真心合作的,当初我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来投奔您的,事已至此,我的话大人一定不会相信,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恨道:狗就是狗,到死还不忘咬人一口!史龙飞惨然苦笑:你还真是恶毒啊!我说:博取同情分是没用的,不如你求我啊,看我会不会心情好放你一马,只要你发誓以后都听我的,我会考虑的。
史龙飞毅然摇头说:我虽然不及你阴险,但还有点骨气,向你低头我宁愿死!好!张剑阁大赞,侧脸含笑对我说:风公子,你生了一条好毒的舌头啊!又说:表少爷,你对你的表弟了解得还不够啊!史龙飞大为错愕的说:大人是说......我抢白道:大人是说你误会我了,我根本没想杀你,逗着你玩的。
够了!张剑阁喝道:我第一次看到你这种死到临头还狡辩不休的人,真不知道该不该称赞你一声呢。
我咬着嘴唇,片刻笑了拉把椅子舒服坐下,摊开两手说:看来大人是不打算让我胡混了?好吧,那我就都说出来。
张剑阁好修养的让史龙飞坐下,支着下巴说:洗耳恭听。
我说:实际上,张大人你是想造反吧?书房里的人脸色俱是一变,张剑阁却只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我接着说:我虽然不及我那笨蛋表哥有本事,但自信眼光还很上道,我在你这呆了那么天,最初的确是真心想和你合作的,但后来我仔细一推敲才发现,你是别有用心啊!我也不是个胆小的人,但和朝廷做对,尤其事关九五至尊,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风家上下百来口人性命考虑吧?我不会管你造不造反,也不会多事的向朝廷去通报,只要你不把我牵扯进来,大家就当一切事都发生过,不是很好吗?张剑阁舔舔嘴唇说:但是,从‘安史之乱’至今,大唐日渐倾颓... ...我截口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些,这些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多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历史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就算作乱谋反了也绝对会失败,不论大唐倾颓也罢,衰败也好,在这面快要倒塌的大墙上踹上一脚的人绝对不是你。
天下自有天下命运,没有被编排进这命运的人就乖乖在一旁看着好了,你不是有力量引领潮流的人,小心在大潮没来之前就粉身碎骨。
你是个野心家,也许你已经从这时代中看出什么来了,但你不要忘了掂掂自己的斤两,我说句实话――要争天下,你还不够!张剑阁幽幽的说:这才是风公子的真面目吗?好霸气啊!但我有点不明白,什么叫历史上没有我的名字?我笑笑说:如果我说我夜观天象可以知晓未来你相信吗?张剑阁冷下脸说:不要跟我说笑话。
我奇怪的说:咦?你不信吗?一般只要这么说都会立刻站起来吃惊的说:是吗?真的是这回事吗?难道您是仙人,请帮我算算命,看我能不能成为皇上之类的话,你为什么不会?噢,难道你也知道自己不够,所以就不问了吗?这么说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呐。
来人。
张剑阁黑着一张脸站起身,手臂一挥说:把这家伙给我押到地牢里去!喂!喂喂!不应该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