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已经不那么青了,但水还那么清澈,蛋清一样明媚的水波上漂浮着叶边微黄的叶片,叶片的四周散着细细的水纹。
一辆宽敞结实的马车自南向北来,两匹健马毛色鲜亮,车顶绑着一些行李和包裹。
车辕上坐着一个戴着大耳环的昆仑奴,这个昆仑奴面色微黑,一头卷发,连胡子都是卷曲的。
袒露着一臂,筋肉健硕,肌肤微微发亮。
上臂戴着一只精致的臂箍,手腕上套了一只铜亮的大手镯,身边靠着一只铃鼓,一边赶车一边拍打着铃鼓。
车尾坐着一个乐师模样的年轻人,头发松松的扎在脑后,面容沉静的盘坐在车尾,腿上放着一张古琴,有一搭没一搭的弹着,车厢内断断续续传出萧声、胡琴声、笛声、古筝声和呵斥声。
我戴着面纱,拿着根小竹板点着丰韵十足,还带着点媚态的上官云起,生气的说:错啦,这里要低上半音,还要加上一点颤音,我说了几次啦。
又转过头去虎着脸敲了一白水寒:你用心点,从出来你就半死不活的,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点刺激啊!你们两个看看人家小雪,这才叫职业精神,专业素质,跟人家好好学学。
再来!白水寒酸着脸看一眼十分闲适的冷千雪,用鼻音哼道:小雪?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冷千雪挑起眼角,轻轻飞了他一眼,说道:你快了,小白。
快什么了?我冷冷的道:小白,你的任务有变,你要负责把那些人灌醉,也就是你要哄着他们陪着、他们喝酒――反正你是男人,被摸上两下又不会吃亏,就这么定了。
白水寒差点跳起来,但瞥见冷千雪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泄了气,死气沉沉的抄起笛子使劲的吹。
上官云起正偷偷的乐,我说:云姐姐呐。
他立刻浑身起皮的抖了抖,警醒的问道:什么事?有时间看别人的笑话,不如多练练琴呐,别让我总说好不好。
上官云起认命的拨弄着琴弦,还要做出一副女人的表情来,他叹口气小声对冷千雪说:我真佩服你!小雪?你听了居然能受得了。
我腻笑:我想了想,叫云姐姐太生疏了,不如叫云云好了。
上官云起马上举手投降,对我的恶趣味他已经充分领教,再不愿尝试了。
他沉重的说:我知道您这么做其实是在变相的惩罚我们,但您可不可以让我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也认真的说:他们两个――我的确是在整他们,而你绝对不是!我之所以把你也扮成女人,是因为这样可以将对方的警觉性降到最低,而且这样还可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对于我们以后的行动大大的有利!上官云起狐疑的看着我,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包鹏冲车厢大声说道:咱们马上就要路过他们设的暗卡了,要不要故意惊动他们?狄惊尘漫声回答:不用,一定要做出很自然的样子,咱们走的这条路上一共有他们设的八、九个暗卡,等靠近山脉的时候,一定会被他们拦下来的。
包鹏说:这个时候他们还有闲心截车吗?狄惊尘微笑:别忘了,咱们车上坐的可都是绝世美人,还怕他们不巴巴的拦上来吗。
说着轻轻敲了敲车后门。
坐在车里的三个男人同时切了一声。
路过第一个暗卡时,包鹏故意把铃鼓打得山响,我踢了白水寒一脚,说:小白,去打开车窗亮个相。
小雪你伸头露个脸。
车窗一开,一股清新的风吹入车内,我的面纱轻轻飘起,白水寒和冷千雪同时向着暗卡的方向露出了绝世惊艳的面容,顾盼了一番之后才缩回头,留给那些不能露面的仁兄们惊鸿一现的震撼。
我们故意走得,给他们充分的时间传递消息,而且每路过一处暗卡,就让白水寒和冷千雪中的一个露露脸,让他们看看。
当我们的马车走到山脉附近,如狄惊尘所料的跳出二十几个人把我们的车包围了。
他们大声哟喝着:你们干什么的,车上的人都出来!狄惊尘忙放下古琴,跳下马车拦住他们慌张的说:你们......你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包鹏则立在车前天神一般地瞪视着周围的敌兵,瓮声瓮气的说:先生,让我把他们全打烂。
狄惊尘忙说:不要,大鹏!咱们只是些卖艺的,不能和他们斗啊!又转过去苦苦哀求那些人放了我们。
从窗缝里偷看的三个男人脸上都带着冷笑,眼光锐利、残冷,白水寒一反消沉的轻哼:看不出,惊尘还挺会演戏的。
冷千雪轻声道:看吧,他们的头头出来了,成不成就看他的了。
上官云起说:他们应该就位了吧。
他说的是我们的人。
我说:照时间来看,等咱们跟这些人进山脉的时候,一切就能埋伏好了。
正说着,车厢门忽然被打开了,他们三个立刻抱在一起,簌簌发抖的望着打开车门人,一脸惶恐,倒显得我过于冷静了――没想到他们入戏还挺快的。
打开车门的像是个有地位的人,车厢内的美人显然给了他太大的冲击,让他呆呆的站在那半天回不过神来,他肯定的点点头,尽量温和的说:各位小姐和夫人,请下车吧。
她们三个使劲的摇头,尤其小白和小雪一个劲想把脸藏进云云怀里,看得我一愣一塄的。
打开车门的人望了我一眼,显然对我的冷静感到十分意外,上下打量我一眼,问道:这位小姐是......狄惊尘忙说:她是最好的舞姬,她的舞是有魔力的。
那人玩味的看着我,目光浮浮沉沉的说:是吗?难怪这么冷,叫什么名字啊?狄惊尘一呆,事先没商量过啊,他脑子一转,用一种十分神秘的语气说道:她的名字叫魔魅天使。
那人神情有些恍惚的点点头,说:我们的人在二十里外就发现你们了,别怕,我们不是强盗,我们大人听说车上载了两个绝世美人,所以想请她们到山上吃个便饭。
既然你们说你们是卖艺的,那就更好了。
和我们走一趟,就当是我们请你们去给大人表演,钱少不了你们的。
狄惊尘为难的说:军爷,我这样称呼您对吧?我们在天黑之前要赶到宿营地,这路上不能耽误啊,您也看见了,这车上都是女人,万一错过了宿头,停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我们可怎么办啊!包硼气哼哼的说:先生,不要和他们说了,他们怎么会管这些,让我把他们打烂吧。
那人围着包鹏绕了一圈,笑道:昆仑奴?身体不错啊,一看就力大无穷的样子,真好。
不过你一个人能打多少?十个,二十个?我们后面还有几十个人呢,你能把这些人都打烂吗?哼哼,化外之民,徒有一身蛮力。
包鹏就要动手,狄惊尘连忙拦住他,赔笑:军爷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平时只不过赶赶车,打打铃鼓,没见过大世面,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那人再向车里望一眼,说:别耽误时间了,和我们走吧,我保证把你们好好的送回来。
说着一摆头,上来两个士兵拉住马头,带着马上向山内走去,包鹏刚要发作,却被两个人用刀逼住,狄惊尘也被押上了路。
车门再度关住,三个抱在一起的美女忽然迅速分开,抖抖衣服,互不相干的看着外面的情形小声说着:第一步计划成功了,接下来要尽量见到统领他们的人,想办法把高级将领全都弄到一起去。
说着他们看了我一眼:她刚才怎么都没反应?吓呆了吧?三人齐齐叹口气说:还总说专业素质呐!吓!呵呵,真好笑!等会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专业素质!马车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包鹏不时和外面的士兵起点小摩擦,狄惊尘逮到机会就央求他们把我们放了。
车里,白水寒、冷千雪、上官云起小声商量着,到了地方之后,该怎样把所有的高级将领都聚到一起,用什么方法把他们灌醉,又怎么说服他们的头头,不能说服的话怎么处理,谁负责逼供,谁负责把风,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通通被他们想到了。
看着他们聚头在一处又写又画的样子,忽然觉得他们很可靠,这就是人才吧――能让你放心的把一切都托付给他们,甚至生命。
冷千雪说:你们看她一个人在那笑什么呢?白水寒说:别管她,事情万一不成咱们就得把这里全炸了,到时候咱们从什么地方撤出去才安全,你们知道吗?还有工夫管别人笑不笑呢!上官云起说:她不定又想什么坏注意呢,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一齐炸,到时候我想咱们到哪都不行,只能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我冷冷的盯了他们一眼说:哼,我早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一个班的人来接咱们,把咱们领到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爆炸。
这个问题解决了,你们看如果他们答应投降,咱们该如何处理这投降的两万人?......到了,请里面的小姐们和夫人下车吧。
车门再次打开,她们三个战战兢兢的互相扶持着下了车,我用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包鹏适时单膝跪在车前,我扶着他的手踏着他的膝盖,欠身坐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这一举动十分的引人注目。
包鹏轻松的起身,扛着我随他们一起走进了坐落在山顶临时修建起来的木质大厅,包鹏接近两米的身高肩上坐着身高一米六五的我竟然离门框还有几十厘米,里面的厅顶就更高了。
内部超常的宽阔,一些身手十分厉害的人正在练习对打,都是真刀真枪的干,地上到处是血迹。
停!一个洪亮的声音,炸雷一般的响起,对打的人一眨眼就分开列成了一排,身上还流着血,但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好像受伤的是别人。
一个黑塔似的的男人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一摆手,这些人像烟一样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暗地里流出了冷汗――我的人和这些人交手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能劝降就只好全杀了。
在其他人眼中,我看到了同样的绝然。
美,果然是美人!黑塔男人放肆的打量着白水寒,对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白水寒躲在上官云起身后表面装做很害怕的样子,背地里咬牙切齿恨不能挖出那人的眼珠子来。
哈哈,不要怕,我不过请你们来吃顿饭而已。
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啊?狄惊尘忙说:她叫小白。
黑塔男人棱了狄惊尘一眼,冷冷的说:我没问你!狄惊尘忙退后。
黑塔男人瞟了我一眼,命令道:下来,我不喜欢有人比我坐得高。
我的声音从大大的披风帽下传出来:我的脚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才会落在地面。
黑塔男人跟打雷一样说:我说:下来!不然砍断你的脚!还有,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蒙着脸,把披风脱了。
我稳如泰山的坐在包鹏肩上,感觉到包鹏出汗了,轻轻一笑说:巧了,我刚好不愿意在不跳舞的时候落地,不愿在不跳舞的时候展露自己。
不如你杀了我吧。
黑塔男人冷笑: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来人!那烟一样消失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包鹏两旁,这更坚定了我要除掉他们的决心。
我拍拍包鹏的头,他转身扛我向外走去。
黑塔男人诧异的问沉默的狄惊尘他们:你们难道不想替她求情?他们一齐摇了摇头。
黑塔男人笑道:这倒奇怪了,她不是你们一起的吗?你们就这样见死不救?小美人,你也不为她求情?他明摆着想卖白水寒一个人情,白水寒却怯怯的摇了摇头。
他了悟的说:一定是那女人经常欺负你们,所以你们巴不得她死掉,是吗?他们又摇头,黑塔男人眼睛一瞪喝道:不会说话吗?就知道摇头!指着狄惊尘说:你,说怎么回事。
狄惊尘恭敬的说:她并没有要我们为她求情,若我们求了会让她觉得受了屈辱。
但若她死了,我们绝对会追随她而去。
黑塔男人冷笑:你在威胁我?不敢。
谅你也不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难道是你们的主人?她就这么让你们敬服,连为她死都不怕?狄惊尘微笑:她并不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也不敬服她,但她若死了我们就再也看不见那么魔魅的舞了,那比死了还痛苦。
我们都是为了那可以令人生令人死的舞,才抛弃了所有跟着的她四海漂泊,生命早已不重要了。
白水寒他们适时的做出一副神往的表情,黑塔男人手一抬说:等等,让他们回来。
我倒想看看什么舞能像你说的那么悬乎。
来给我跳一个。
包鹏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到大厅,我说:我不会只为一个人跳舞。
包鹏立刻又紧张起来了,偷偷捏我的小腿,让我收敛点。
黑塔男人脸一沉,接过两旁人拿过的衣衫披在肩上,说:别给脸不要,让你跳你就跳!我轻轻摇头。
黑塔男人瞪着我,一股压力直接逼来,包鹏已汗湿重衫,几乎要把我腿也抓碎了,在对手散发出强大气势时拼命压抑自己的本能,不让自己做出任何反应,比和人针锋相对要艰难得多。
就在包鹏忍不住要大喝出声时,黑塔男人突然放声大笑:我开始相信你能跳出那样的舞了,说吧,你要怎样才肯跳,我想看看一个完全只为舞活着的人跳的舞是什么样的。
我张开两手说: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希望有很多人,有美酒有火把,有一大块上等的地毯就行了。
黑塔男人笑着打量我几眼,挥挥手说:把那帮兔崽子们都叫来,多拿点酒把火把都点上,地毯没有不过有我打的十几张虎皮,叫人把它们做成地毯,你可满意啊?我微微欠身,说:非常荣幸。
黑塔男人走到白水寒身边一把将他拉近怀里,大笑着说:那现在就先等一会吧,看座!白水寒推了他几把竟然没推开,十分震惊,黑塔男人一摸白水寒漂亮的脸蛋,笑道:你没那么虚弱嘛,不过想推开我还早呐!一把将白水寒横着抱起,狠狠亲了他脸蛋一口,大步走回摆放在厅头的大榻前,抱着他坐下。
白水寒微张小口,又惊又怒竟然气得呆住了,冷千雪和上官云起具是一头冷汗,包鹏的身体已经僵住了,我心想:完了,这回白水寒要恨死我了。
果然,他一反应过来,那杀人的眼光就将我刺得浑身发疼。
黑塔男人叫人拿来水果,问白水寒吃不吃,白水寒狠狠的盯着他咬牙说:放开我!黑塔男人大笑,又亲他一口,这次是亲在他嘴上,我们全都在心里大声哀叫,白水寒想将他打晕打死,却被他抓住两手吻了个彻底,我当时冷汗就流了一脸,因为我看见白水寒瞪得快流血的眼睛里流出了一滴长长的眼泪。
我心被他的眼泪刺痛了,我冷声说:放开他!黑塔男人抬头讥诮的望着我,问:你能怎样?我淡道:不能怎样,他是我的人,我有义务保护他。
我可以让他去死,但我不允许我以外的人欺负他。
我催动包鹏走到黑塔男人面前,他不屑的看着我:我倒要看你怎么保护她。
我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他的眼睛立刻红了,趁他怒气渐渐弥散开来的档,我抓紧时间又狠狠的劈了他两个大耳刮子,说:这是你欺负我的人的代价。
他摸着脸愣住了,我弯身拉过白水寒,抹去他脸上那一滴泪,摘掉帽子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他的眼睛那么美,像一潭破碎了的深水。
黑塔男人一脸凶恶的转过头来,就要把我碎尸万段,却在看见戴着面纱的我时一下怔住了,喃喃的说:就是这样的眼神......下一秒我的手已在他的掌握中。
我静静的俯视着狂烈的眸子,轻轻的把手拉了回来。
一手拉着白水寒,一手拍了拍包鹏,我们回到大厅的另一头,和为我们捏了一大把汗的狄惊尘和上官云起坐在一起。
奇怪的是黑塔男人竟然没有追过来,只是失神的遥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