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梳头。
萧燕翎拿起梳子细心的为我梳理头发,我对着镜子笑。
他问:你笑什么?我笑而不语。
笑我为你梳头?我斜瞥了他一眼笑着说:这是幸福的笑。
说完我捂着眼睛笑叫:天呐,我想不到有一天,竟会有你为我梳头,我现在头皮都麻酥酥的。
敲门声响起,萧燕翎叫:进来!人没进来,史龙飞的声音迟疑的传进来:该起程了。
我应到:就来了!与萧燕翎相视一笑,一先一后走出门去。
我意外的发现狄惊尘、四位团长、万候塔手下伏虎的全体成员还有匡清秋全等在外面,史龙飞笑着拍拍萧燕翎,两人默契的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又转头面对我,勉强笑着说:不......不错,祝福你啊......他的声音沙哑了,笑容也变得分外苦涩,他忙低了头从我们面前走开了。
狄惊尘毫不避讳的望着我,那眼光像是质问又像是惋惜,四位团长的目光也是默默的,谁也不开口,谁也不先走。
匡清秋忽然冲上来抓住我恨恨的流泪,我坚持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张大眼睛无辜的望着她,她慢慢松开手,一步一晃的退开,失魂落魄的走了。
白水寒鼓掌说:恭喜恭喜啊!包鹏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冷千雪冷冷的盯我一眼,呼出一口白气转身大步离开。
狄惊尘艰难的做出笑脸,拱手道:军长大人,部队该起程了,请大人下令。
开拔!们都调动军队去了,萧燕翎轻笑说:我的情敌还真多啊!我啐道:多你个大头鬼!还不快走?你的兵还等着你呢。
是啦,娘子!他朝我眨眨眼睛笑道:为夫去也!我猛推了他一把笑着催他:去吧,别贫了!是!包鹏、上官云起、白水寒齐声道,狄惊尘却怔怔的忘了应声。
他他忽然凑到我耳边说了句话,我立刻涨红了脸,他贼笑道:是谁说只有在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脸红的?我点头说:我的确是因为做错事才脸红的,我不该昨天――萧燕翎捂住我嘴,诚恳的说: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说,好吗?我温柔的笑了,在他掌中点点头,嘴唇磨着他粗糙的掌心,引得他神情一荡,他失神的说:要多久你才能专属于我呢?我本来想说不久,但不知怎么却说成了很久,话一出口连我都怔住了,他笑着说:我会等。
伏虎的成员们静静守在一边,直到萧燕翎离开我,为首的一人才开口问我:您对得起大人吗?你们无权质问我。
您不怕别人背后说您水性扬花吗?随他们说去。
您不担心您的所做所为会影响军队的士气吗?我豁地转身:军队受我统帅是因为我能带领他们打胜仗,而不是因为我会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寂静了片刻,他说:您昨晚太随便了。
我冷眉立目的呵斥他:我的私生活还轮不到你来发表评论,我随不随便与你何干!那位萧将军在朝中颇有花名,我是怕您――我愠怒的一瞪,他瞳孔一缩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冷瞪了他一会,平声问:我交代你的两件事都做得怎么样了?回您的话,您交代我查的那个组织是一个由北方崛起的神秘人统领的,他们最初的成员多是些胡人,后来吸收了很多中原的能人异士,势力扩张得很快。
这个组织把各地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乞丐组织起来,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为他们划分讨饭卖艺的地盘,出了事会为他们出头,也会集合他们共同抵抗外来的欺侮,深得他们的信赖。
这个组织还从这些流浪汉和乞丐中挑选有能力的人担当香主、坛主一类的职务,帮助管理一个地区的事物,他们用特定颜色的补丁来区分职位的高低,外人也许看不明白,但他们却是一目了然。
这些流浪汉和乞丐浑身上下一无所有,就剩一条烂命和做人的一点尊严,他们为了完成任务甚至不惜一死,外面的人对他们是即敬服又害怕。
天下只要有流浪汉的地方就有他们的眼睛,有乞丐的地方就有他们的组织,真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啊!更可怕的是,这个组织竟然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达到了现在的规模,那个神秘人的本事不可谓不恐怖啊!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好心情的调侃他说:什么不可谓不恐怖,说那么罗嗦干吗?说他很可怕不就行了。
说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厉害的呢?和他约个时间见一面吧,有他的帮助能更有把握一些。
我回头说:一会我写封信交给你,你想办法让他们把信转交给那个神秘人,就说我要见他。
啊?啊什么啊,另一件事呢?回您的话,我们已经在十天前在三十大军取水的地方投放了一种慢性的毒药。
另外,到昨天为止,大军中的三位元帅,十七位上都督,二十九位上将军,一百三十名统领,五百多名参军、尉,都中了我们投放的一种慢性剧毒。
我问:你确定他们都中毒了?士兵不敢保证,将领大约十之八九。
我满意的点点头:这就不错了,让我们来一起加快他们毒发的速度吧。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你说啊。
既然您已经命我们在他们的饮水和饮食里下毒了,并且布置人在上游窄处截断河流,开掘通往他们驻地的渠道,还在四面的十几个山口、山谷安放炸药,在各个交通要道设置了杀人陷阱,再加上您制做的那二十几万只冰炸箭,任何一样都足够他们死十次的了,您为什么还要联络那个神秘人呢?你知道咱们最欠缺的是什么?是情报!而他们最大的长处就是对于情报的收集,他们会比咱们先一步知道敌人的动向,事情到这个地步,咱们连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我要在发起总攻之前,尽可能详细的知道敌人的情况。
为首那人苦笑:据我所知,就您目前的安排,恐怕那三十万人插翅也难飞。
以前我跟着我家大人的时候,以为拥有两万人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那些拥兵超过十万的人在我看来就是不可消灭的。
您想想两军对战,十万人是多庞大的阵容啊!就是让他们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让你砍,也能砍到你手酸。
可在您眼里,那三十万人又是什么呢?我轻轻吐出两个字:数字。
伏虎的成员们微微一震,我冰冷的目光望着远方,轻声说:一个需要被不断削减直至抹去的数字。
我走两步故做轻快的说:等我彻底把那些讨厌的数字都抹去候,我就忘记万候塔。
烈火已经等不及了,不停的踏动前蹄,昂首嘶鸣,我大叫一声:我来啦!抛下伏虎冲至马前,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大喊一声:驾!大军隆隆起程!包鹏带着翔宇团的人向我打了个招呼,率先奔往了战场。
史龙飞问我:包鹏打先锋?我摸棱两可的嗯了一声,他又问:怎么没看见原属万候塔的那五千人?我说:他们昨夜就出发了。
我揶揄他: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发觉?史龙飞枯涩的笑了,别过头去,忽然说:你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小小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跑着,我眯起眼睛看了一会,愕然道:匡清秋?史龙飞说:是她。
他别有用意的看了我一眼,问我:等不等?我立马踟躇半晌,匡清秋已然离我们很近了,她挥手喊着:水柔!水柔!水柔!我叹口气说:你带人先走,我随后就到。
史龙飞玩味一笑,拨转马头一抖缰绳,他那匹黑马撒开四蹄跑到前面去了。
匡清秋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泪珠冻在睫毛上颗颗发亮,她一把拉住烈火的缰绳凄叫道:水柔......军长!我跳下马,问她:你怎么追来了?她伏在我怀里大哭,哭了两声又急忙抬起头来说:我不怪你,我真的......哇~~~~~~你为什么要和那个男的......你知道我、我对你,你居然、居然――你是故意的!我知道我是女的,我不能跟你......可是你也不能......你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活着,会回来看你。
是假的,你不会回来。
我默然,她只是哭,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回来。
我就是知道!我笑:怎么会知道......我的心全系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样我能感觉到,我感觉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我舍不得,你带我走吧。
清秋,不能带你走,你该明白。
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们已经走很远了,像朋友一样握握手,祝我一路顺风吧。
我的手悬在空中。
匡清秋捂着脸呜呜哭,我执着的伸着手,她哭得更厉害。
我只好哄她:我发誓,只要打完仗我还活着就一定回来看你,咱们一起到各地去游山玩水,吃遍天下名餐。
――大雨转暴雨。
我保证,我会回来,不然咱们两个拉钩啊!――暴雨转特大暴雨。
打完仗我不会继续留在军队里,用不了多久我就来看你,最多一个月,所有的事情都完结了,我一定来!――山洪爆发......妹妹,别哭了,长城倒了!什么......倒了?长城倒了!为什么倒了?被你的眼泪冲倒了。
她扑哧破涕为笑,转眼又化为凄容。
我连忙拜托她千万不要哭了,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只找到那只装地图的开口荷包,我郑重的把绣着水柔的荷包放到她手中:送给你。
她紧紧握住荷包,哽咽着说:你明白吗......我的感觉,我知道......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说:只要你不死,我不死,总有一天会相见。
她用力摇头:话是不错,可是天意难测......我只求你如果回不来,一定要记得我。
她脱下左耳那只血滴样的红玉耳环想为我戴在耳朵上,我没有耳眼,她从衣边拆下一条线系上想为我挂在脖子上,但线不够长,耳环只能垂在额上,她很心痛的说:就给你做个额珠吧,换条线好好戴着它。
我默默的点头,她呜咽着:你一定不能忘了我,你要记得我会在这个世上,在大唐的这个小镇上永远的等着你,就算你回不来,我也会生生世世等下去。
我会记得。
如果我真的回不来,就不要等了。
我飞身上马,在马上点着额上那颗滚圆的血滴红玉,说:我会永远记得大唐有个匡清秋,记得匡清秋――爱我。
最后两个字说完,烈火已经蹿出了两丈多远。
匡清秋反应过来之后猛追,边追边喊:我等你,我等你,我等着你!她跑出二十几米停下来,我跑出好远一回头,看见她还站在那儿。
我再跑一会再回头,依稀还能看见她的身影痴痴的从此刻便开始了等待......我发誓:打完仗我一定回来!你去了很久啊。
萧燕翎看到我时说:咿?什么东西。
他挥手扯断了匡清秋送我的额珠,捏在指尖看了看评价道:成色不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送你的?看不出来她还有点好东西。
我伸手,说:还给我!萧燕翎翻手将它揣在怀里,十分介意的说:等着,我送你个真正的额珠。
这个算什么,耳环?还就一只。
你管不着!拿来。
这不是额珠。
你给不给。
我伸手去抢,萧燕翎作势要将它扔出去,我厉声道:你敢扔就别想我再理你。
他叹口气把手伸过来,说:逗你玩的。
我一把抢过来,催动烈火跑到最前头,和他怄气了。
狄惊尘正巧也在队伍前面,见我跑上来,让了一个马位给我,恭敬的叫:军长。
我没理他,托着匡清秋的耳环生萧燕翎的气,狄惊尘朝我手中望了一眼,说:匡姑娘送您的?我噘嘴说:是啊!本来人家送给我做额珠的,结果被萧燕翎那个混蛋一把扯断了。
狄惊尘不禁莞尔,他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串玉佩,就在马上解开了系在玉佩上的金丝仔细的编了一条金线。
他要过那只耳环拆掉上面的部分,单留下那颗红玉穿起来,他很巧妙的连个结都没打就将金线编成了一圈,我吃惊的说:哇!你手居然这么巧,一点看不出哪儿是接口。
他问:我能为你戴上吗?我把头伸过去,凉凉的红玉轻轻挨上我的额头,他对我说:真好看!我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轻快的说:谢谢!狄惊尘问:您以前总是和我们商量,这次您却一个字都没向我们透露,您真有把握对付三十万人吗?您是怎么安排的,一点都不能说吗?我收敛笑容一声不响的摸着烈火的马鬃,狄惊尘垂下眼帘,神色黯然。
我问他:你信佛吗?他诧异的反问:您信佛?我笑:不信。
但我相信里面关于罪孽的说法,不管怎样将三十万人送进地狱都不是一件小事,我不想让你们为我的事背上那么沉重的罪孽。
狄惊尘沉吟道:您是因为这样才不告诉我们的,您真的有把握一举歼灭三十万人?我说:不要老把三十万人挂在嘴边上,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要对付的人数有多庞大。
还有,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对自己制定的计划没什么把握,怕说出来让你们笑话,所以不如看结果吧,你只要知道我不会拿大家的命开玩笑就行了。
狄惊尘郁郁的说:您变得高深莫测了。
我笑: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啊!狄惊尘指着遥远的平原,说:人们都喜欢看山,因为山色迷人,山路多弯,沿途有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但人们都喜欢走平坦的路,喜欢住在平原,希望自己的一生平平安安不要遇到那么多坎坷。
我问:你想说什么?狄惊尘侧过头说:没想说什么,咱们已经走了半天了,再不加快速度,天黑前咱们可能没办法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
我不再问,只是告诉他:放心,这一趟恐怕要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能轮到咱们出场。
我忽然想起件事来:我问过你,在那三十万大军周围没住着普通百姓吧?没有,原来住在那附近的老百姓在叛军到达后,都纷纷逃亡了。
那就好。
狄惊尘不再说话,我也一直沉默着。
半路上忽然起了风,我冷得一哆嗦,一片毛毡从侧面飞过来,狄惊尘故意不看我,向后喊道:都把毛毡披上,加快速度行进。
驾!他猛抽一鞭,马儿吃了一痛,噌地窜了出去。
烈火见不得有马跑在它前面,拔腿追了上去。
顷刻间,千军万马一起奔跑,蹄声如雷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