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是窜入她脑中的第一个感觉。
她掀动睫毛,尝试著将焦点聚集。
当她看清头上挂著轻飘飘的帷幕时,她突然想笑,而她也真的笑出来。
小姐!小姐醒了!听到她的笑声,惊喜的叫声此起彼落在房内响起。
小姐?她愣了愣。
就在眼睛还来不及适应光线时,床帷倏地被拉开,几名年轻的女子穿著奇特的围在她的床边,含笑的看著她。
她从第一个女孩看到最后一个女孩,发现每个人都穿著像电视古装剧里的服装,头梳著发吉,拖著有流苏的长裙,她立刻闭上眼,猛地再睁开,眼前的幻影还是没有消失。
你们……她挣扎著想起床,但身体却重得不听使唤。
老天,我不是撞到头吗?该不会瘫痪了吧?小姐,小心,你昏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呢?第一个女孩伸手压住她,不让她伤了自己。
我……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爸妈呢?邹铮想推开女孩的压制,却发现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得让自己皱眉。
小姐,你没事吧?你昏得忘了自己是谁吗?几名女孩露出恐惧的表情,其中一名女孩冲了出去。
我没忘啊,我叫邹铮,倒是你们是谁?怎么会穿这个样子?我知道了,是不是我那个臭小弟雇你们来闹我?邹铮瞪著她们。
天啊!小姐疯了!小姐中邪了!谁中邪了,我清醒得很!邹铮用白眼著尖叫的女孩,努力撑起自己。
当她看见自己身上穿著的白色长袍时,眉头又是一皱,这个臭邹榕,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小姐,你不要冲动,小心身子!我不过是撞了头,又不是快死了!邹铮吃力的坐起身子,没想到自己才动一下就气喘得好似要断气。
她坐在床沿用力呼吸著,一双眼不停的在房间内移动。
全然的古式装演,让她心中开始发毛,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一旁红木小柜上放著的眼熟铜镜时,她手臂的鸡皮疙瘩直竖。
那……那是什么?她指著铜镜问。
镜子啊。
我知道是镜子,那镜子叫什么名子?嗯……我听说是……双龙……对了,双龙白玉镜,是谢少爷为了小姐特地找来的,据说能护元神,是个宝物。
一个圆脸的女孩连忙说。
双龙白玉镜不是砸坏了吗?怎么一觉醒来还好好的?邹铮大眼叫道。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几名女孩紧张的看著邹铮。
我很好……不过,我能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邹铮深吸口气,微笑的看著她们。
现在辰时了。
辰时?邹铮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她吞了口口水,颤声再问:那……现在是什么时……代?太祖建隆……二年。
圆脸女孩不解的看着她。
邹铮猛地手一顿,头昏了一下。
你……说什么?太祖二年?你是指黄袍加身的那个赵匡胤?小姐,你怎么能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另一名绿衣女孩紧张的低叫。
邹铮呆坐在床沿,根本没有听见女孩恐惧的惊呼,她的脑中还不能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等我睡起来一切会恢复原状。
邹铮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就要逃避现实。
小姐?你怎么了?又不舒服吗?圆脸女孩著急的冲上刚。
我只要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只是梦,我只是在作梦。
邹铮死闭著眼,不断的催眠而已。
天啊!快去通知夫人,小姐犯胡涂了!圆脸女孩叫著,几名女孩手足无措的围著她直由,吵得邹铮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要叫了,安静!你们真的很吵。
邹铮开眼,揉著太阳穴说。
小姐,你不要吓我们,翠儿禁不起吓的。
圆脸女孩炫然欲泣地看著她。
我不是你们家小姐,我叫邹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回到这个时代,但我实际上是几百年后的人……邹铮拚了命想要解释,但见她们个个目瞪口呆,当她疯了似的表情,随即识趣的闭上了嘴,别说是她们,就是算自己也无法接受,一觉醒来竟成了古代人的打击。
晴儿,晴儿!焦急的女声自房外传进房内。
不一会儿,一名三、四十岁的美妇奔进房间,怜惜的搂抱住邹铮。
邹铮有些尴尬的推开她,干笑道:你好……你是?美妇震惊的看著她,眼中泛著泪水叫道:怎么回事?晴儿怎么会成这样?晴儿,你不认得娘吗?我是娘啊!瞧她们叫她女儿,唤她小姐的,难不成她只有灵魂跑到这个鬼时代,而身子还是那个叫什么睛儿的?对不起,不过,我不是你的女儿……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号给打断。
晴儿,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认娘?我知道了,你是中邪了,快来人,快去请道士来作法驱邪——夫人?我不是撞邪,我只是不小心闯入这个身子……什么?什么问这个身子?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强占了我女儿的身子?妇人整个人往后弹了几步,瞪著邹铮尖叫。
不是鬼也不是怪。
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
邹铮想解释,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来的,说到后来只有无气垂下肩,颓然的叹气。
我知道只是病胡涂了,再休息一下就会清醒。
妇人小心翼翼的说,眼里却满是疑虑。
是,我是该休息一下。
不想刺激对方,邹铮只有选择暂时退让。
等她不再觉得四肢无力后,再想办法吧!***一阵嘈杂的铃声夹杂著模糊不清的咕吱声,吵得邹铮睁开乏力的眼皮。
人眼的仍是古色古香的摆饰,她除了苦笑之外,已经不再逃避现实的认为自己是在作梦了。
她费力撑起自己的身子,瞧见瘦骨鳞峋的两只手臂,顺道模了模平板的前胸,不禁叹了口气。
在二十一世纪,她就已经不够丰满了,没想到如今的这副身子更加的骨瘦如柴,连她上小学时的发育都比现在这个身子好。
可悲啊可叹!好不容易下了床,她发现两脚像果冻似的抖得厉害,几乎撑不住这具身子,而且才动了几下,胸腔内心的心脏就像要罢工似的,吓得她连忙扶住墙喘气。
完了,她该不会是不小心附到个缠绵病榻的身子吧?要是一辈子躺在床上,她不就今生回家无望了?一想到这里,意志力驱使著赢弱的身子重新站直,一,步步走向木柜上的双龙白玉镜。
铜镜照出的,是张因生病双颊凹陷、两眼无神的年轻面孔。
好丑的女孩啊!邹铮开始可怜起身体的原主人。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除了长相抱歉,外加一字型和身材,还是个病快挂的体质,能不可怜吗?幸好身子的主人出身似乎不错,否则早早重新投胎去了,怎么还能苟活到今天?是该可怜,尤其是……现在这身子是她的啊!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个长的抱歉、没有身材、没有健康的可怜富家女啊!想到自己留在二十一世纪的身体,虽然不妖娆,倒也清秀英气,骨格匀称修长,尤其是健康处足以打败任何病毒的体质,追赶跑跳,无一不行,哪像现在,稍一动就气喘吁吁,总觉得心藏要罢工了。
门外的响声越来越大,吵得连自怜自艾的气氛都没有。
邹铮深吸了口气,扶著墙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见门外聚集了不少人,一名道士一手拿著桃木剑绕著桌子跳著,一手拿著符要贴向窗子,没想到窗子被邹铮推开,那张符就这样不偏不倚的贴上邹铮的额头,道士一怔,其他人也呆怔的看著有些诡异又有些好笑的一幕。
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邹铮慢慢的伸手撕下头上的符,交还给道土,抱歉,打扰你工作,请继续。
说完,又关上窗子。
门外的道士和众人看著重新合上的窗子,半晌后,一个女人爆出哭声,其余人又闹了起来。
老爷,你看!你看!女儿真的被附身了!否则她以前根本下不了床的!怎么现在还会下床走路?!也许……晴儿身子好了……慌乱的男声安慰著邹铮先前见过的中年美妇。
什么好了?!十八都没好,会在这几天内好了?妇人仍是哭著反驳。
妖孽!好重的妖气!道士频频摇头。
大师,你说什么妖气?真的有脏东西在我女儿身上?妇人眨著眼紧张的问。
文夫人,令千金的身体本就不健康,所以总是引来孤魂野鬼在一旁上虎视眈眈。
我想前几日令千金昏迷,致使灵体太过虚弱,终让一旁的妖孽乘虚而人,占了令千金的身子。
道士叹气道。
大师,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女儿?这……很难……大师,我求你,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我的女儿。
我明白了,想要令千金回来。
必须先找到令千金的三魂七魄,我会摆坛邀请天兵天将代为搜寻,至于那个占了你女儿身体的恶鬼……道士为难的看著紧闭的窗子沉吟。
怎样?她会伤害我女儿的身体吗?现在不清楚她想做什么,不过,你们要密切注意,千万不要让她逃走,当然这件事也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只怕会灾祸临头。
道士眼神闪过诡异和光芒。
这个自然,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文信章严肃的点头。
女儿和富甲一方的双龙堡谢家少爷的婚约一直拖著,要是对方知道女儿被附了身,岂不要退婚?他们丢面子是小,少了雄厚背影的亲家才是他最不愿意的损失!好!现在我给你们几张符,你们先在门窗四周贴上,尤其是夜晚要小心恶鬼闹事。
明白,我们会加派人手守著这里。
大师,什么时候我的女儿才能回来这……就要看天兵天将了。
来人,取一千两白银来。
文信章吩咐下人去取银子。
大师,一切就拜托了。
道士笑道:斩妖除魔是我辈是人的义务,文老爷放心,我定会尽力拯救令千金。
***少爷,少爷!一名年轻人大嚷大叫的冲进书房,直到他见着书房内正执笔勾勒寒梅的身影时,才倏的闭上嘴,忍著肚子的话,站在一旁看少爷作画。
谢允瑜完成后一笔,落了款,才搁下笔,年轻人立即递上湿毛巾服侍他拭手。
小五,你刚才四些什么?谢允瑜温和的问。
少爷,我听说文家小姐醒了。
小五待他一问,立刻回答。
谢允历斯文的面孔仍旧挂著淡笑。
是吗?是啊!但是……好像有些古怪。
小五悄声道。
古怪?谢允瑜拿起刚画好的寒梅审视。
顺口问。
少爷,我听说文家小姐在几天前就醒了,不过,至今却没有遣人过来通知;而且还有道士半夜人文府作法……谢允瑜笑道:文小姐昏迷了几天,文家请道士到文府安安宅也中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古怪。
我没说清道士古怪,我说的古怪是文府的人这几天全闭口不谈文小姐的事,照理说文小姐醒了是件大事,怎么我见著的每一个人在我谈起文小姐时就一副见鬼的样子,紧张兮兮的。
小五辨解道。
谢允瑜似乎被小五的话引起一丝兴味。
是吗?小五崇拜的看著自己的主子,主子斯文、书卷气的脸上总是带著笑意,修长飘逸的身形让人有种天外化人、不敢亵读的感觉,无欲无求的外表让人对他行商的能升起了大问号,只是几番接触后,才发现自己总在这个男人深造神秘的眼下无所通行,莫名其妙的让出到手的利益,一次又一次地割地赔款。
就是啊,我小五的第六感向来灵验,我敢定文小姐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文府的人才会这样神秘。
文小姐若真出事,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谢允瑜笑年看著爱探究古怪的贴身侍仆。
少爷,文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上门探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小五眨着眼,希求的看著主子。
小五,你该不会想让少爷我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见文小姐对吧?谢允瑜温和的笑,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少爷,我当然不敢这么大胆,不过,老爷对文小姐年卧病一直很不满,只是缺少退婚的藉口,如果文小姐的出了什么事,传到老爷耳中。
那少爷恐怕无法再这样逍遥下去了……小五悄声道。
谢允瑜笑著看著小五,小五,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惹祸上身吗?什么样的人?小五怔了怔。
自作聪明的人。
啊!是,小五知道错了,小五绝对不会再说了。
小五连忙捂住嘴,知道少爷鲜少生气,但并不表示少爷没有生气。
谢允瑜噙著嘴角淡笑。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当然应该要去探望生病的未婚妻才是。
小五眼睛发亮,迭声说:是,少爷说得是。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上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记得带些补品。
他拍拍衣服的折痕起身道。
是。
小五连忙准备出门的事情。
一柱香后,马车自双龙堡出发,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上文府。
谢允瑜的突然到访吓得文信章和夫人面面相觑,手忙脚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
怎么办?如果让他见著女儿,那一切都完了。
文夫人一想到自己的佳婿见著被妖魔附身的女儿的结果就想晕倒。
不行!绝不能让他见著睛儿!但人都来了,不让见行吗?就说晴儿人不舒服,让他回去。
文信章急著说。
晴儿不见他可以,但我们不见他怎么说的过去?夫人说的对,管家,快请谢少爷进来。
文信章在夫人的提醒下,连忙差人请谢允伍进屋。
谢允瑜一进大厅,文信章立刻挤出笑容迎上前。
允伍,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未来,坐啊!世伯,我听说文小姐醒了,所以特地带些补品来看她。
谢允环笑著说。
谢谢。
来人,快收下。
世伯,好一阵子没有见到文小姐,我想见见文小姐可以吗?恐怕没有办法,晴儿今天早上又发烧了,现在正在休息。
文夫人连忙插话。
发烧?不知召唤大夫了吗?这……她这是老毛病了,不用大夫。
怎么可以呢?小姐的身子弱,发烧是大事,怎么能不找大夫诊断呢?小五,去请大夫来。
谢允历笑著嘱咐小五。
是等等。
照理说该我们遣人去请大夫,怎么能麻烦你家小哥呢!文信章硬挤出笑容,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世伯,既然小姐不舒服,那么我就不打扰她休息。
谢允瑜才起身,文家夫妇立刻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好好,我知道你对晴儿的用心,不过女孩家爱美,她病了这些日子都疏于打扮,等她下次精神点,我再请贤侄来。
文信章还不忘客套一番。
谢允瑜黑眸闪过笑意,不拆穿他们欲盖弥彰的急切,。
合作的被送出门。
小五,去瞧瞧文小姐怎么样了,我在酒楼等你消息。
谢允瑜瞥了文府一眼。
在上车前对小五下了指令。
遵命。
小五得令后,笑容满面的一溜烟跑开。
***邹铮努力做著伸展操,将僵硬的四肢逐渐放松。
被人看守了好几天,除了按时的三餐和固定的服药外,她就是一个人慢慢做运动,试著用运动让这个不太健康的身于不会见风就倒。
拉完筋,邹铮平缓地下床,推开窗子,对守在门外的侍卫喊:小哥,我肚子饿了,有东西可以吃吗?侍卫对她开口要东西吃已见怪不怪了,感觉这个被鬼附了身的小姐,反倒比以前更像人。
小姐,你一个时辰前才用过午膳。
侍卫回道。
一个时辰前是一个时辰前,我运动完就肚子饿了,肚子饿就是该吃东西的时候,而且你们厨子做的饭真不是盖的,好吃极了。
邹铮靠地窗前努力挤出和善的笑脸。
盖的?菜本来就不是用盖的啊!侍卫对她又冒出怪语皱了皱眉,只好选择他听的懂的部分回道:运动?小姐,你的身子没事吗?身子是有病,但是不运动身子更不好。
你们真不应该让她成天躺著,没病都会躺出病来。
邹铮不以为然的地说。
一听到邹铮用第三者的口气说自己,侍卫又寒毛直竖,想到对面的不是寻常人,连谈话的兴致都没了。
是是,我们马上请人送饭过来,小姐请休息。
这句话明显的就是谈话结束,邹铮长叹一声,垮下脸识趣的关上窗。
不远的屋顶上,小五诧异的年看著文小姐的闺房有人开窗跟门外的侍卫说话,衣著不似侍女,但是向来病怏怏的文小姐怎么可能下床行走呢?更怪的是,为什么派侍卫看守著这里?摆明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出来。
小五不解,但见一名侍卫在窗户关上后匆匆离开,心里更加好奇。
他悄悄地跃下屋瓦,隔了一段距离跟从侍卫,本以为侍卫是去找人,谁知他竟然走到厨房张罗食物,说要送给小姐。
怎么?她又要吃东西了厨娘瞠大限问。
是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真是中邪了?才不过几天就变个人似的?厨娘虽然不太相信这种鬼鬼怪怪的事,但是这几日小姐的行为真是古怪得紧。
你有没有的她交谈过,那神情、口气全然是另外一个人。
侍卫摇头说。
真是鬼附身啊?谁知道,黄大师说是妖孽,但我瞧她倒是挺正常的,只是有时候说的话让人听不懂。
侍卫耸肩道。
这种事能瞒多久?如果谢少爷知道小姐中邪,不退婚才怪。
厨娘一边热著食物,一边说。
其实谢少爷那样条件、家世,咱们小姐算是高攀了。
另一名厨子压低声音将底下人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得也是小姐长年病著,怎么成亲呢?外头好些千金小姐都在等,等著谢少爷退婚,或是先娶小妾过门呢!厨娘对自家小姐没什么成见,但终年难得见上一面,没有什么感情就是。
如果现在这位小姐,或许谢家不会退婚。
小姐……小姐她个性变得很开朗呢!侍卫将对邹铮的感觉说了出来。
再怎么说也不是小姐啊。
说得也是。
也了,菜饭热好了,快端去给她吃吧!厨子将饭菜盛盘放到食盒内交给侍卫。
侍卫拎了食盒道谢后离开,只留下小五躲在一旁惊诧得合不拢嘴。
真是中邪了吗?小五望向文小姐闺阁的方向。
喃哺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