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晴转过头来,家人们竟然找来了,呃,她等着被批吧……陆静之上前抓住她,脸上是惊恐未消又含带几分放下心来的复杂。
三妹妹,我可终于找你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看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爹娘也担心得很……陆晚晴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偷觑了眼薛君寒,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由惊恐变成喜悦,脸上的表情也是怪异莫名,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终于,他们发现了另一个人——武惜尘。
陆静之疑惑,薛君寒的表情则是突然由阳光灿烂变成大雪纷飞。
那双星子般闪烁的星眸一瞬间闪过受伤、黯然、愤恨、苦涩……太多太多的情绪,不堪负荷地盈满他的双眼。
终于,他闭上双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陆晚晴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薛君寒,薛君寒向来是清冷淡漠的,或者有时候也是戏谑可恶的。
可是,他,却不曾露出今日这样的表情,仿佛落花离开母体的悲伤与失落,浓郁的化不开的凄惶。
他……心底有些莫名的疼痛,想抚平他的眉头,想遮去他的苦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去想,也不愿想。
薛君寒深吸了口气,对上武惜尘炯然的碧蓝眼眸,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蹦出火花。
他们都在打量对方,有些话,不说,彼此也都会明白。
三妹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陆静之问出众人的疑惑。
所有人,家丁、侍卫、薛君寒,都想问她,是的,为什么会是和他在一起?陆大人,薛公子,我来解释吧。
今天陆小姐在山林中闲逛时遇到在下,当时这位金老人遭遇狼袭,在下帮忙杀了狼,因为受伤,所以才会到这山村稍做休息。
陆小姐忘了时间,我本来打算送她回净业寺,没想到你们已经先行赶来了。
是呀是呀,幸亏武,不,这位壮士相救,不然小老儿就被野狼吃了!金老头在一边解释,还拖出野狼尸体为证。
果真是野狼,他的解释也合情合理的很。
不敢去想,若是她遇到野狼,那会是怎样的场景?你,受伤了吗?小心翼翼地上前,仔细查看她,没有受伤的痕迹。
陆晚晴呵呵笑道:没事啦,幸好有忘尘在,我没和狼正面对抗,只做了个现场欣赏。
只是有点小惊吓。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她的玩笑话没有缓解气氛,反而让气氛更加僵硬。
薛君寒移开目光,黯然转身,不再说话。
陆静之看了薛君寒一眼,又看了看忘尘,心底不禁笑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好了好了,叫你不听话!乱跑什么?幸亏你遇到了这位侠士,不然多危险?现在已经很晚了,爹娘都还在等你的消息,我们这就先回家吧。
他转而吩咐家丁上净业寺报消息,免得众人空等。
也好。
忘尘,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城里吗?她看到人群里竟然也有四皇子今天的便衣侍卫。
忘尘淡淡一笑,走到其中一个侍卫旁边道:不用了,我待会和他们一起回去。
哦,好。
略微失望的转身向金老人道别后,众人离开了这个农家小院,打起灯笼在月色辉映下离开了小村庄。
露水生起,沾湿了鞋袜,透着微微的凉意。
月凉如水,踏着月色,他们走在回城的路上。
薛君寒依旧静默无语,清华的背影在月色笼罩下似幻似梦,如同谪仙降临人世,高洁清雅。
月光透过树叶筛落在他身上,一片斑斑驳驳的迷离。
沉默,如同死寂般的沉默。
除了走路的声音,时不时传来的夜枭长啼外,再无其他。
大哥沉默,众人沉默,薛君寒,也沉默。
有些受不了这样让人窒息的沉默,她轻笑出声:大哥,怎么都不说话呢?不觉得这样踏月而行很有意境么?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呢!薛君寒身子僵了一僵,继续前行。
陆静之则是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说:三妹妹,有些事情,不去想它也不会改变。
陆晚晴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
乘了马车,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陆家,陆家众人自然是又是欣喜又是生气,交代了一堆东西,责备了一番,方才各自回去睡了。
陆晚晴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乱乱乱,这是非正假,如何分得清?这爱恨纠缠,如何讲得明?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三章 番外之薛君寒——只是当时已惘然我是薛君寒,薛讷大将军的第三个孙子。
人常言将门出虎子,我却是个异数。
爹娘从小对我的期许是让我和大哥、二哥一样成为少年将军,将门虎子,可是,我从小却不爱骑射爱文章。
哥哥们早起练剑的时候,我在花园背诵先贤的文章;哥哥们在骄阳下骑射的时候,我躲在凉荫里作画;哥哥们伴随父亲、爷爷上阵的时候,我在长安结交朋友,吟诗弄月。
爹爹不喜欢我,因为我没有将门虎子的气魄,学的功夫只足以自保而已,更别说上阵杀敌了。
兵书我虽然读了不少,可是学不专精,何况爷爷的军师多的很,也不需要我这个孙儿去抢他们饭碗。
将门需要的不是才子,是智勇双全的英雄。
可是,我既对那些不感兴趣,要做好,根本不可能。
再说,我并没有什么好的练武的资质,是以,家人便都放弃了让我上阵的念头。
我朝武风甚重,许多人都向往投军报国,可是我身在军中却没有军心,也是奇怪了。
爹爹不喜欢我,见到我最多的表情就是冷着脸。
娘亲虽然疼我,但是因爹爹的关系,也是常常叹息。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不能做。
也许是因为生得一张好面皮,也许是有几分薄才,京中的少女们对我追逐跟随,看着她们痴迷的眼神,我不觉得虚荣,只觉得仿佛是一件被人抢来抢去的物品,让人厌烦。
我只是个平常人,不想别人把我供奉起来,当作神仙看待。
高处不胜寒,当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你和他分开一个界限,高高的仰望你时,那种无处可诉的寒冷一点点侵蚀我的心。
不是真的天性凉薄,也不是真的多么冰冷淡漠,只是,我无法不冷淡,无法不淡漠。
初次见到陆晚晴时,她从风中而来,一落而下,那自信而张扬的笑呵,我曾经想那样笑的笑容。
那么有趣奇特的小女子,在我的生命中不曾见过的女子。
几次见面,她或精灵古怪,或机智灵动,或温柔可爱,或调皮迷糊,表情多变,语句奇怪,有时候偶尔还会冒上两句惊人之语。
远山长眉,秋水笑眸,英气凛凛,似调皮的月光仙子,追逐着人间岁月,舞动风情。
那一天在承天门,看着她那么痴痴的看着那个侍卫离去,我突然如同被人捶了一拳,心情一下子从极乐跌到极怒。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他?可是,为什么,我感到心里那么不舒服?本来不关我的事啊……这样的不舒服直到那天晚晴楼开张的时候更严重。
她可以对那个侍卫笑得那么温柔,温柔的好象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可是,为什么,她从来,从来不曾那样对我笑过?是的,她从不曾对我那样笑过。
心里有丝苦涩慢慢张大,泛滥成灾,然后,舌间一片苦涩。
本来甘甜的点心也变得难以下咽。
奶奶要见她,我去接她,她一路上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让我一阵好笑。
看见她展开笑颜,即使心底苦涩仍未消,我仍觉得开心。
她是一个那么乐观开朗的女子,喜欢肆无忌惮的笑,爱护小孩子,即使对我的十二妹子仍是一片关怀。
不像其他人那样鄙视或是假装同情。
我看得到的,她的眼神,是真正的怜惜。
我对她笑,而她,回了我一个温柔如水莲花的笑。
那么美的笑容,是天然去雕饰的无暇,是清水出芙蓉的美丽,是让我心底不再苦涩的温柔。
我小心翼翼的把那笑容收藏起来,珍藏在心底。
晚晴,晚晴,即使你以后不再那样对我笑了,我也无憾了。
++++++++++++我割我割+++++++++++++++++++++++++++++++++++愤怒。
为什么她要那样对崔鸣久?纵然知道她是为了救人才会如此,我仍是无法看着她对另个男子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
那一刻,我甚至希望那个落水的是我!吓了一跳,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种想法?有什么在心底集聚,好象蠕动的蛹,破茧欲出。
似乎已经那么清楚,却又那么迷糊。
惘然,迷茫。
她不见了!陆晚晴!你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听到她有可能去了后山,听到后山野兽出没,我简直不敢去想,不能去想她为什么没回来。
也许,也许她只是去溜溜,现在已经回来了呢?也许,她回陆家了,和他派的人正好错过了呢?更也许,她溜到城里玩去了呢?是啊,也许,她根本就没去后山呢?薛君寒,你自己吓自己罢了!偌大的山林,陆晚晴,你会在哪里?夜枭不怀好意的尖叫着,刺耳的声音传了好远好远。
野兽的嘶吼声时远时近的传来,暮色中的山林一片诡异阴森,让人心惊胆寒。
晚晴,晚晴,如果你会害怕,是不是你已经离开了呢?火把亮了起来,灯笼点了起来,我在幽暗的山林间寻找她。
越过树枝,拨开长草,踏着月色,行行复行行,重重复重重,依然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依然听不到她肆无忌惮的笑声。
本来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越来越迷茫,渐渐暗沉下去。
我听到自己血液慢慢结冻的声音,一点点的小冰凌慢慢爬满血管,身体慢慢变冷。
你在哪里?陆晚晴,你在哪里?哎呀,快看这边,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一个侍卫嚷嚷着。
我匆忙赶了过去,一片刺目的血迹映入眼帘,夺目得张牙舞爪。
血液一瞬间完全冰冻,小冰凌变成寒冷的冰快。
然后,身体一瞬间没有了温度,没有了知觉,脑中一片无意识的空白。
我颤抖着蹲下身来,捡起一方丝绢,上面一朵莲花清雅,染上了血色,红得刺目,红得苍白。
它的下方,绣了一个陆字。
那是谁的血?这么多的血,是谁的?不敢去想,不能去想,那血是不是她的,是不是她遭到了什么不测?是不是她……看到那些血的那刻,我几乎失去了理智,那一丝微薄的希望之光,在我眼前彻底熄灭了。
我不能去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有些疯狂地叫了起来:陆晚晴!你给我出来!我不信你出事了!你出来……众人有些讶异地看着我露出从未露出的表情,我却无知无觉,大叫着她的名字。
宿鸟惊飞,一片狼藉扑腾。
陆晚晴!你出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怎么能就这么毫无顾忌、毫无感情的离开?家人你不要了?朋友你不要了?晚晴楼你不要了?我,你也不要了是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那样的你,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了呢?陆静之拉住我,对我吼道:够了!薛君寒,你就这么想她死吗?我看这血迹一直延续下去,咱们下去找找,也许还能找到她呢……对啊,也许,也许,她正等着我们去救她呢。
我踉跄着脚步,和众人一起顺着血迹走下去。
最后,那痕迹竟然一路延伸到小山村。
一丝希望燃了起来,野兽的窝不可能在人居住的地方。
也许,也许那不是她的血呢,也许,她根本没事呢?顺着血迹来到一处农家,门板横亘在我面前,仿佛是一道天堂与地狱的门,走进去,也许是天堂,也许,就是地狱。
好怕,怕推开这扇门,看不到想看的人,怕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场幻灭。
颤抖着摸上门,可是,也许,他面前会是天堂,她会依然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怎么可能死掉呢?陆静之看了我半晌,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我闭上眼,怕看到失望。
再睁开眼时,她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感谢上天!我奔上前,好想,好想就这么把她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她是真的没有离开我。
可是,我和她,算什么呢?陆静之上前抓住她问了一堆问题。
而我,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失而复得的容颜。
喜悦,从小小的火花渐渐蔓延成大火,欢快地在我心底雀跃。
她,没事呵。
克制着想冲上去抱住她的欲望,我转头一看,血液瞬间倒流。
那个男人,那个她曾在承天门前痴痴凝望的男人,也在。
浑身一震,这代表了什么?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当我在山林里疯狂寻找她的时候,当我为她提心吊胆的时候,当我为找不到她而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当我患得患失的时候,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欢笑,歌舞还是谈情说爱?两情相依还是你侬我侬?心底涌上无数感觉,愤怒,受伤,嫉妒,痛恨,酸涩,凄凉……每一种感觉划过心底,都是一阵疼痛,陌生而深刻的疼痛。
陆晚晴,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当你欢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想过那个在林间疯狂寻找你的我?苦涩从心底蔓延开来,涌进舌间,盘旋着不肯离去。
那个叫忘尘的男人说了理由,很合理,那些血迹想必就是野狼的血吧?而她呢?她没有受伤。
她说幸亏遇见了忘尘。
黯然伤魂。
从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没什么武功。
可是,即使有武功又能怎样?她,身边的人不是我,不是,从来,不是。
心底一片冰凉,分不清什么感觉。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开始这样在乎她了?答案几乎明了,只是我不愿去想。
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还笑着问为什么这么沉默。
为什么这么沉默?我几乎要愤怒起来,因为你,陆晚晴,都是因为你!不沉默,我能说些什么?我还能说些什么?你这样对我,还要我笑着讨好你吗?你,你怎能,怎能这么残忍?可是,可是,即使你如此地让我心痛,我竟然,竟然还是忘不掉你。
惘然,惘然,当时,已惘然。
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四章 生日宴(上)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八卦二字。
大家都喜欢探索别人的是非,别人藏在暗处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是以,才有了八卦一说。
不管陆晚晴愿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秘密,长安的群众们已经把她传的绘声绘影了。
薛君寒那天夜里的失常表现众家丁仆人自然也看在眼里。
只要不是瞎子,大概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所以,关于陆晚晴亲嘴救人和薛君寒痴恋陆晚晴的八卦如火如荼地在长安城传开了。
大街小巷,只要你停下,就会听到有人说:喂,你听说了吗,那个陆家小姐亲嘴救人呢!早听说了,你还不知道吧,听说薛君寒也喜欢她……如此种种,传得沸沸扬扬。
身处八卦中心的两人自然不胜其扰,薛君寒不表态,依旧清冷淡漠;陆晚晴则是躲在陆府不出来。
陆府周围时时围绕着等着寻八卦的无聊人士,连陆府厨娘上个街都会被人包围,最后陆青气得扔鸡蛋才赶走那些人。
陆家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经此一事,陆晚晴被陆夫人禁足,罚她在家好好读读《女戒》。
何况,前几天太子妃重伤不治,终于死翘翘了,举国哀悼,陆晚晴自然更是不能出去了。
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一来可以躲到那群狂蜂浪蝶,薛某人粉丝团的干扰攻击,二来还可以好好从事自己伟大的创作事业,陆晚晴乐得清闲。
只是听到太子妃瞢逝的消息,不免又担心起笑尘来。
刺杀的事情本来已经缓了下来,太子妃这一死,朝廷又草木皆兵地闹腾起来。
现在长安是一团混乱。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忘尘和太子究竟有什么大仇,依他的武功,想取太子性命并非难事,为什么非要太子生不如死呢?这次刺杀的事情又会不会和四皇子有关呢?直到十几天后,因为双方当事人都没有表态,流言蜚语方才渐渐消弱。
不久之后又被新的流言所替代。
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的强大威力终于让陆晚晴明白了为什么阮玲玉自杀前说了那段关于舆论的话。
的确,舆论的压力太大了,一般人无法承受。
这次传出她和薛某人的诽文时,薛某人粉丝团对她诋毁攻击,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她不守闺训,公开场合做有伤风化的事,还敢大胆勾引薛某人。
勾引?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竟然勾引过薛某人。
不是别人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勾引过薛君寒。
原来她的道德水平已经下降到如此地步了。
陆晚晴现在开始深深同情没有一点隐私的明星们。
做明星不容易,做大明星更不容易,就连做明星的女朋友也很不容易。
因为,你要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直到大家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陆晚晴才敢出门。
++++++++++++++++++++++++++我割我割我割割割+++++++++++++++++++++在这金秋十月的某一天,陆晚晴心情很好地和陆静之一道赴了一场庆生宴——崔鸣久同志的生日宴。
崔鸣久只是邀了三、五熟识的朋友来,因此少了人多的繁杂,多了几分朋友聚会的亲切。
聚会在崔鸣久居住在长安的别苑菩提别苑举行。
陆晚晴到的时候发现有薛君寒、白行、尹浩哲、等等,还有两个,三皇子和四皇子。
这两个皇子很闲吗?或者,这是为了笼络清河崔氏、笼络这些文士们而表现出的礼贤下士?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陆晚晴和薛君寒的见面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这让一些心里想看好戏的人颇有些失望。
似乎二人都在可以忘记当时发生的事情。
白行搞笑地拉住她,嘀咕道:说实话,你跟君寒是不是……陆晚晴一掌拍开他。
原来这家伙也这么八卦!哎呀,看,是不是欲盖弥彰了?你敢说不是?白行嚷嚷着。
我怎么不敢说了?我还敢指天发誓呢!陆晚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顺便瞥了薛君寒一眼,发现他眸光一暗,转向远处,背影颇是孤寂。
他……她又说错什么话了么?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他对她……心底一片慌乱,不会吧?难不成,难不成……好了,好了,白兄,快过来吧。
尹浩哲在珈蓝亭里招呼着众人。
陆晚晴走进亭子,卢卿云上前亲热的拉着她问长问短,二人到它处谈了些女儿家的话,再回到亭子时,发现众人竟然又在吟诗。
陆晚晴翻了个白眼,虽然背诗是穿越文经典场景,但也没必要一直出现吧?她已经江郎才尽了,再背,要现原形了。
而且,这样一直欺瞒别人,她心里总是极不舒服。
这时候尹浩哲招呼她道:来,陆小姐,我们可都等着你的大作呢!陆晚晴下定决心,不想再欺瞒他们,何况这里的多是熟人,于是她严肃地说:各位都是小女子的朋友,无论如何,朋友相处贵在坦诚,贵在交心,我也不想再欺瞒大家。
先前不论我在何处所作的诗均不是我作的,瞒了大家那么久,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我深感愧疚。
如果大家因此讨厌我,鄙视我,我也不会怪大家。
此话一出,果然,亭中一片寂静。
众人表情各异,薛君寒沉默不语,李琰傲然冷漠,崔鸣久静默依旧,白行吓掉了下巴,可惜忘尘不在,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许久之后,崔鸣久轻笑着捧杯道:好一个朋友相交贵在交心,贵在坦诚!纵使陆小姐曾欺瞒我等,但是小姐如此坦诚,把我们当知己看待,我们又怎么会怪你!陆小姐,崔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多谢!陆晚晴也爽快地喝下杯中清茶。
席间气氛方才活络起来。
白行疑惑道:既不是你所作,那又是何人所作呢?陆晚晴眨眨眼,神秘一笑,冒出一句经典台词:天机不可泄露。
是的,这的确不可泄露,他们,是恐怕无法理解她这穿越时空理论的吧。
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四章 生日宴(下)什么天机不能泄露?白行嘀咕着。
唉,白行同志,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知道幸福。
虽然我只会作些打油诗,不敢拿来献丑。
不过,今天是崔公子的生辰,我可以唱首歌送给你。
陆小姐请。
清清嗓子,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不要晕倒,生日嘛,当然要唱生日快乐歌喽!)这一曲唱完,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妹妹,你这唱的叫什么歌,只有这一句吗?卢卿云疑惑道。
就只有这一句呀。
生日嘛,当然唱生日快乐歌喽!白行笑得前仰后合,我说晚晴,你这也太简单了吧?亏你想得到,我怎么没听过这支歌?我这是自创的,不行呀?瞪你,敢说不行?行行行。
我怎么敢说不行?不如你再唱首吧?白行还是很识相的。
就不用陆小姐再唱了,本王请了烟波楼的染秋,让她为大家唱吧。
四皇子的声音。
烟波楼的染秋?染秋?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啊,想起来了,这染秋可不正是中秋夜宴时弹奏箜篌,唱《春江花月夜》的那个美女么?原来她竟也来了!视觉和听觉的饕餮盛宴啊,今天没白来。
众人显然也并不知道,都是一愣,随后有些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原来这染秋是北里一带的名伎,落户烟波楼也有三年了。
不仅姿容绝美,更兼才艺惊人。
才色兼备,自然是众王孙公子欲攀折的对象。
只是那染秋虽是青楼出身,为人却颇有些原则,清雅自持。
因此,请她赴宴极是困难,想要她赴宴,还得看她愿不愿意。
能请到她前来,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
那一曲春江花月夜,那一个绝世无双人。
李琰微微一笑,拍了拍掌道:染秋姑娘,请出来吧。
一阵环佩叮当,有芝兰香气袭人,浓郁但是清雅,芳香但是幽静。
再看去,从一丛花后面踏出一只绣花玲珑鞋。
接着,是一袭嫩黄襦裙,粉白衣衫,清新淡雅。
再来,才看见一个蒙面女子抱琵琶而来。
竟真的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染秋缓步而来,轻轻一福,姿态优雅至极,陆晚晴料想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出这么优雅的动作的。
再听她轻启檀口,声音如同黄鹂婉转,空谷回声,清脆如珠玉飞溅玉盘。
奴家得幸为诸位弹奏一曲,幸何如之。
在场男子大多已神魂授予,就连陆晚晴都看迷了,李琰却仍是一脸平静,仿佛他已经看过无数次美人脸,已经麻木了似的。
染秋,可以开始了。
染秋点了点头,坐下调音,只是微微试了下音,却已经震撼人心,如同在三万倾太湖水中掷下一颗石子,荡起阵阵回声,又如同白居易所写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琵琶声响起,先是低低切切,如同倩女幽咽,思妇夜啼,诉尽平生辛酸处。
既而渐渐急促起伏,素手划过琴弦,仿佛波涛激荡,浪涌徘徊。
急切处弦声冷冷索索复萧萧,宛如秋风拂松,夜鹤忆子;激烈处凄凄切切复铮铮,宛如铁击珊瑚,冰泻玉盘。
然后渐渐由高昂转而柔和渺远,只觉天光云影,容与徘徊,澄然秋潭,皎然寒月,仿佛瞬间人都要随之羽化而去。
弦声愈发低沉,忽而一个拔高,曲终一收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顿时万物空静,一片清明。
一声小女子献丑了。
拉回众人的思绪,之后自然是好评如潮。
妹妹怎么不说话?卢卿云问她。
陆晚晴笑道:我只是太震撼了,真没想到竟真有人弹得出这样的琵琶曲。
现在我可明白为什么人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了,这样的曲子,的确能让人产生共鸣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妹妹,你说的太好了,这曲子当真是妙,姐姐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妹妹何不评上一评?众人听得她说的话,俱都点头称是。
染秋也看向她。
陆晚晴心道又要我借用先人成果么?这琵琶也只能用老白的句子来形容了。
但是她也只记得其中一些句子而已。
于是她笑道:我借用别人的话来献佛。
这琵琶之妙,可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她这一说,众人俱是一愣。
染秋微微一笑,虽是薄纱蒙面,却像万花齐放,春山如笑。
小姐过奖了,小姐既能听懂我音律中情思,也是知音人,染秋何幸能遇见小姐!陆晚晴摇头道:是我有幸遇见你才是,要是能和你相交,我少十年寿命都愿意了!众人被她逗笑了。
染秋也道:蒙小姐不弃,染秋也十分愿意和小姐相交。
好啊,要是哪天我去烟波楼找你,你可不能不见我噢!她刚说完,陆静之就吓了一跳,他这妹子最近胆子越来越大,被别人知道她去逛青楼,她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尤其让他奇怪的是,他这妹妹纵是失忆,也改变太多了。
如果不是她还有着和妹妹一样的身子,他甚至都要怀疑这是另外一个人了!一个人的记忆可以失去,可是他的习惯,她的字体什么的都会改变吗?眼前的,又真的是他的妹妹吗?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五章 乌龙穿越中的穿越(上)陆晚晴当然不知道陆静之的心思,一边亲热的拉住染秋的素手,滑腻温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这是传说中的花蕊夫人的冰肌玉骨吗?染秋,我可真会去找你的哦,不如咱们撮土为香,结拜吧!说着兴冲冲地拉着她就要往外走,染秋轻笑了笑,回头看去。
陆晚晴正想问她怎么不说话,这一转头刚巧看到她那回眸一瞥,不由浑身一震。
那一眼,是倩女幽魂中夜半倩女的幽幽叹息;是湘妃泪洒青竹,透过万水千山的一记幽幽回眸;是春江花月夜中思妇空闺怨寂的一瞥,哀怨、叹息、痴狂、眷恋、不悔,凝聚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如同平波起浪,骤然升起狂风暴雨,却又霎时回归平静。
仿佛刚刚出现的一切都是水月镜花,是人眼睛一瞬间闪光出现的错觉。
是错觉吗?朝她看的方向一看,她赫然发现,她看的是三皇子或是四皇子。
呃,三皇子VS四皇子?三皇子VS染秋?四皇子VS染秋?呵呵,谁说她看错了?有意思,有意思。
陆晚晴正猜想这三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一个薛府家丁匆匆来报,打破了宴会的安乐平和。
三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怎么回事?三少爷,出大事了,老太君她从楼上摔下来,已经不醒人事了!还有……你说什么!奶奶她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薛君寒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不止是她,陆晚晴也吓得脸色骤然苍白,王菲出事了!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十二小姐当时正和老太君在楼上玩呢,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竟然双双掉了下来……陆晚晴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抓住薛君寒道:快回薛府!说罢也不等他,自己向大门跑了过去。
薛君寒也急急跟了上来,那家丁在后面嚷嚷道:三少爷,我还没说完呢,您等等……跑到大门外,登上薛府的马车,命令马夫加快前进。
那家丁也跟了上来,一边擦汗一边道:少爷,我话还没说完呢!陆晚晴翻了个白眼,老天,拿根面条让她上吊算了!这个家丁怎么那么多废话!有什么快说!薛君寒从未有过的严厉表情,眉头紧皱,显然是担心家里的状况。
三少爷,你是不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但是十二小姐也摔了下来,现在也人事不醒了,而且……十二也出事了?你们这些人都什么干什么的?竟然不能保护奶奶她们的安全?薛君寒脸色更加苍白。
陆晚晴头痛不已,今天这是怎么了?集体自杀吗?还有……还有?你还有什么一并说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好不好?陆晚晴发现自己冒出了杀人的冲动。
那家丁被她吼得低下头来,委屈地说:是您不让我说完啊。
当时老太君的侍女镶碧也在,她看她们两个掉了下去,伸手去拉,结果,她也被拉下楼了。
三个人现在都是昏迷不醒。
然后呢?还有吗?陆晚晴深吸了口气,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承受更多。
呃,没有了,这下都说完了。
家丁舒了口气,陆晚晴翻了个白眼,薛君寒则是紧皱双眉。
陆晚晴伸手握住他的手,尽量放松笑容,安慰道:没事的,老太君她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呢?十二也不会有事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是呀,王菲穿越时空都没死,难道这时候竟要死在这小小的意外上?薛君寒向她望了一眼,那一眼深邃如海,包含了感激,温柔,叹息,眷恋,太多太多的情绪凝结成海样深浓的情绪,一瞬间竟教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的眼睛发呆。
静默无语,直到到了薛府,二人下了车,双双怔住。
薛府门前站了不少家仆,看见薛君寒就哭了起来:三少爷,您快去看看吧,老太君她……不行了!不行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不可能,王菲死了?不会的!王菲,难道你丢下我一个离开了,一个人回去了吗?一瞬间惊恐袭上了心头,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故人难道也要离开了吗?再也顾不上其他,陆晚晴冲进薛府,一路奔向王菲所住的屋子。
一路上只见仆人们个个缟素,形容悲切,乱成一团。
陆晚晴什么也想不到,发足狂奔,直来到了那日的大屋,只见屋外围了一群人,屋里也围了一群人,个个是垂泪模样。
陆晚晴心下一凉。
难不成,难不成王菲她真的……薛君寒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些人,颤抖着不敢靠近,怕一旦靠近,看到的真是……尸体!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然后众人如同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一般轰的一声飞散开来。
有人嚷嚷着:救命啊,诈尸了!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五章 乌龙穿越中的穿越(下)诈尸??众人都是从里往外跑,陆晚晴却是从外向里进,逆流而上,她困难地挤进屋子,只见屋里的大床上躺着王菲和薛滟,旁边的塌上还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是她曾经见过的镶碧。
此刻镶碧醒了过来,看见她,先是疑惑,然后笑道:是你呀,上帝啊,我可算是大难不死……她从塌上爬了起来,一个踉跄,突然向旁边的五斗柜撞去!砰的一声,头撞上柜子的声音。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陆晚晴无语地扶起镶碧,从她刚刚的话来看,这个镶碧,现在就是王菲!可是,不用刚醒来又晕过去吧?陆晚晴舒了口气,至少王菲的魂魄没有消失,只是,她又穿越了。
薛君寒奔了进来,直接奔向大床,喊道:奶奶!奶奶你醒醒!十二,十二你给我醒过来……陆晚晴把镶碧放到软塌上,正待说话,只见薛滟幽幽醒来,由疑惑到惊讶,由惊讶到奇怪,接着,她冒出了一句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啊!哈哈哈哈……陆晚晴又差点扑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软塌上的镶碧也醒了过来,疑惑道:咦?陆小姐,你怎么在这儿?陆晚晴深吸了口气:王菲是你吗?镶碧奇怪道:王菲是谁啊?我是镶碧啊!镶碧?那王菲去哪了?难不成……她回过头,看到薛君寒奇怪地盯着薛滟:十二,你怎么了?你……这会的十二妹竟然是眼神清明,丝毫没有痴呆的样子。
她说的话也奇怪得很,什么胡汉三回来了?胡汉三是谁?陆晚晴吸了口气,突然大声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只听薛十二得意且颤抖着声音唱道: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陆晚晴泄气似的跌坐在椅子上,擦擦汗道: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笑开了花。
今天果真邪门呐,难道是玩穿越游戏么?从一个身体里再穿到另一个身体里?老天,这魂魂穿也太混乱了点吧?乌龙啊乌龙在眼前摇头摆尾……她们两个在一边窃喜,留下薛君寒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家众人可能是看半天没动静,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见镶碧和薛十二都好好的,薛滟甚至还有说有笑的像个正常人一样,这简直比他们看到诈尸更让人惊讶。
谁能告诉他们,一个傻子会在一转眼之间变成正常人吗?而薛老太君呢?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个也已经睁开眼的薛老太君,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一向严肃的薛老太君竟然在……啃手指!是他们眼花了吧?不然,为什么老太君怎么会啃手指呢?可是,眨眨眼再睁开眼,好象一切都没有改变。
薛老太君吃吃地笑了起来,嘻嘻笑着嚷道:我要吃东西……我饿了……无语。
太诡异了。
好象,薛十二变成了薛老太君,而薛老太君呢?长着翅膀飞走了吗?薛君寒有些头痛地望向陆晚晴,直觉告诉他,她知道真相。
陆小姐,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在唱的是什么歌吗?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他真奇怪自己竟然还能保持冷静,还没有因此而直接晕过去。
陆晚晴和王菲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捉弄的笑意,只听她们异口同声道:无可奉告!的确,连她们自己都差点被搞晕了,更别说这些古人了。
要怎么跟他们解释这魂魂穿越的混乱?何况,真说出来,他们还不当她们是妖言惑众?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看这事有古怪!得请个法师作法才是!有人叫道。
法师,做法?薛君寒一震,看向她们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箭,直直插到人心中。
难道是……心中的猜测让他陡然眯起了眼。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六章 开诚布公(上)借尸还魂。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借尸还魂吧?不然,要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如何解释陆晚晴失忆之后判若两人的变化?不是没看过一些野史记载中这方面的传说,只是,他真的没想到,在他的身边会发生这种事情。
薛君寒不动声色地转头向屋中聚集的薛家人说:各位婶子叔伯,烦请各位先出去安顿一下下人,叫人把那些白布都扯下来吧。
众人点头称是,这才想到外面还是一团乱,纷纷离开了这里。
再一转身,他支走了镶碧。
陆晚晴和王菲对视了一眼,知道薛君寒是有话要说,沉默地看着他。
薛君寒转身,目光如电似剑,直直插进人心。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陆晚晴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想,你们不是真正的陆晚晴和十二吧?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附身在她们身上?借尸还魂是吗?我今天见识了。
陆晚晴舒了口气,他是猜出了她们不是原来的主人,但是,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到她们会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吧?陆晚晴正想回答,王菲凑到她身边说:我们是不是要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这样,会不会别人把我们当妖怪啊?陆晚晴想想也是,深吸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是借尸还魂。
薛君寒一震,猜测是一回事,听她说出口又是一回事了。
现在的震惊,不啻于今天听到奶奶出事时的惊吓,何况,这么奇怪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周围,怎么教他不震惊?陆晚晴继续道:我们甚至也不是大唐的人。
我们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和她——王菲是因为一场意外而魂魄离体,待我们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附身在他人身上,我们自己也不知这是什么原因。
我还是那次薛老太君见我时才知道她是我的同乡。
刚刚的情况你看到了,王菲本来附身在薛老太君身上,这次意外之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又附身在十二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太离奇了。
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薛君寒皱眉思考,好一会儿,只剩下死般的静默。
许久之后,薛君寒道:十二,你好好休息,晚晴,我们到花园走走吧。
陆晚晴听他这么一说,即知道他已经相信她们了。
对王菲粲然一笑:我出去喽,你好好休息,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王菲点点头,看着他二人离开,心下暗想,这两人分明是有那么几分暧昧的,她这外人都看得出来,偏偏陆晚晴却看不出来。
可怜的薛君寒啊……一路跟在他后面,直到到了花园的一个小亭子,薛君寒才停下坐了下来。
陆晚晴也坐了下来,两人相对视,彼此无语。
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薛某人,你相不相信,其实,我是从很久以后来的?我是说,我是从一千多年以后的世界来的。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不过……我相信。
嘎?她差点被噎着,准备好一大堆说服他的台词全没用上,害她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为什么呀?你至少也应该先惊讶一番再问问理由,这才符合小说情节啊!薛君寒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的愤愤不平,怎么?你既然都可以借尸还魂了,还有什么不可能?我相信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你说你来自未来的地方,哪里是什么样的呢?跟大唐一样吗?也是。
陆晚晴于是滔滔不绝地跟他说了一堆21世纪的事情,听得薛君寒目瞪口呆。
他从来不敢想,会有这样一个世界。
没有皇帝,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上学读书,可以自由婚姻。
虽然大唐的婚姻制度已经算是很宽松了,婚姻也十分自由,却总是无法比得上那个时候,那个一夫一妻的世界。
而且,会在天上飞可以载着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的大鸟?可以只用几个小时到达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到的地方的飞机?不用马拉自己跑的车?可以在一个地方通话而在天涯海角也能听见的电话、电脑?不敢置信,也不能想象那是个怎样的时代。
那么,你先前所作的诗也就是那个时代人所作的吗?陆晚晴摇头道:确切的说,那是在现在之后几百年,千年后的诗人所作,都是传世经典。
我个人是不会作什么诗了。
薛君寒沉默了,今天的一切都太震撼,他必须好好想想。
正沉默时,他听到她低声吟唱,显然因为今天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事而心情舒畅。
只听她唱道: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风,我就有了飞的理由。
心中累积的悲伤和快乐,你懂了所以我自由,你不懂所以我堕落。
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云,我就有了思念藉口,爱引动我飞行中的双翅,你回应我靠近天堂,你沉默我成了经过。
翅膀的命运是迎风,我的爱当你把爱转向的时候,我只身飞向孤寂的宇宙,眷恋的命运是寂寞。
我的爱当你人间游倦的时候,我会在天涯与你相逢……翅膀的命运是迎风,我快乐的理由却是因为你——爱人。
深深的迷惑,其实心底却是比迷惑更清醒的明了。
还以为自己能假装不明白吗?薛君寒啊薛君寒,你以为假装没有,就真的没有了吗?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不去想吗?第二卷:风云会聚 第二十六章 开诚布公(下)薛君寒,你以为,不去想,你就真的会不想吗?原来,还是没有忘记。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有阳光调皮地洒落她一身的迷离光晕,她在阳光下歌唱,如果这个时候有风,也许,她会乘风而去。
归去,归去,不再出现,不再出现……心下一惊,下一刻,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像是要抓住一个会飞的精灵,抓住她,她就不会离去……这样的念头来得如此强烈,强烈地好象从寒冷的户外进到屋子里对暖炉的需求,好象口渴的人对一汪清泉的渴求,好象,情人间怕失去对方时拥抱的渴求。
那么自然的渴求,那么浓烈的渴求,那么——害怕的渴求。
怎么了?为什么他一脸的正经?一脸的,震惊?怎么了?是呀,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承认,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
陆晚晴,陆晚晴,为什么我会,会喜欢上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是司马相如,你愿不愿意,做当垆卖酒的卓文君?他的表情再也正经不过,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期待和深深的感情。
敛起笑容,她盯着他的眼神是冷静无比的平静。
薛君寒,你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你想清楚了吗?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奇怪,冰冷冻人:我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他垂下眼睑,看不出表情,只淡淡自嘲道: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喜欢的,应该是……陆晚晴又笑了起来,带点调皮的笑:因为我喜欢的是卖点心,而不是卖酒。
薛君寒错愕地抬起头,一丝惊喜划过黑眸,他有些激动而颤抖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不是卖点心就可以了?陆晚晴又摇了摇头,其实我最向往的是江湖女侠的生活,仗剑纵歌,笑傲江湖。
我最崇慕的是江湖侠士,英雄豪杰。
可是我是当不成女侠啦!薛君寒,我把你当朋友看,我不讨厌你,也不能说对你有多深的感情。
我是有些喜欢你,但是这种感情是不是友情更多点呢?这种喜欢是不是爱情呢?我弄不清楚,也分不清楚。
分不清楚,这算是什么答案?他的心顿时如同十五个桶提水——七上八下。
又或者,这只是她的借口,她,根本从未,从未……你,你喜欢那个忘尘吧?她最喜欢的不是江湖侠士么?而他呢,只是她眼中一介百无一用的书生。
怎么能比?喜欢忘尘吗?对忘尘的感觉是喜欢吗?是迷恋还是崇慕?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感情?她是喜欢忘尘的,可是,那样的感情又是爱情吗?在爱情的流域里,她已经迷惘,一个女人会不会在一段时间内喜欢上两个人呢?她想起电视剧中曾经的一句对白。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
可是,就是那么一时间的犹豫,她的犹豫已经伤害了另一个人的感情。
她的沉默,他当成是默认。
薛君寒黯然垂眸,心里自嘲了起来。
薛君寒呀薛君寒,你其实明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的,却还是要自取其辱,然后让自己伤得更彻底一点吗?我……不知道。
她这样说。
不知道吗?有些气愤,她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不知道吗?不知道算了!他忿忿地转身,在他转身的霎那,有道亮光从他眼角滑落,在阳光的抚爱下坠落在草尖上,宛如遗世的珍珠。
陆晚晴震惊地看着那滴圆润的水滴,它随着草尖起伏跳跃,仿佛跳动的精灵。
那么清澈透明,滑过心底,一片无法言明的冰凉。
明镜般地,她在里面看见薛君寒离去时愤怒而哀伤的背影,那个本是清冷淡漠的男子,在月夜吹笛,直似仙人的男子,为她,却变成这样。
仿佛心底的薄膜被人撕裂开来,一片残缺的疼痛。
她知道,她的暧昧态度,伤人,也伤己。
但是,真的不是很想和这个时代的人发生什么感情。
一直以来,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周围的人爱恨缠绵,恩怨纠葛,可是,她自己呢?她却不想牵涉其中。
她在河边走路,还想着,也许可以不沾湿鞋子。
可能吗?心底有个声音问道。
答案,不言自明。
可是啊,就算她真的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就算她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又该怎么做呢?感情不是昼夜,黑白分明清清楚楚。
它是一盘染了各种色彩的调色盘,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它是混合了酸、甜、苦、辣、咸五味的汤,混合在了一起。
看不清颜色,也分不清味道。
如果真的那么明白,真的那么透彻,它恐怕也就不是感情了。
可是,这样的迷雾,这样的暧昧,她,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