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晴回到陆府的时候,天色已黄昏,夕阳洒在眼前光辉灿烂的建筑上,折射出一道道眩目的神采。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本是从后门出来的,要是从前门进去,岂不是太奇怪了?刚刚绕到后门,她顿时傻了眼,怎么后门竟然被锁上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这么和她作对?这可怎么办呢?皱眉打量了半天,有了!费了好大劲爬上院墙外那棵大树,折腾了半天,陆晚晴才终于站在了院墙上。
举目一看,后花园空无一人,方便作案……不是,方便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
微微吸了口混合着花香的晚风,好了,现在,表演开始……预备!砰!她跌了个狗啃泥。
呸呸!,吐出嘴里的草屑,自己也觉得好笑:搞什么,害得我形象尽失,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咧,啊哈哈哈……无语。
其实,她笑得豪无形象可言,而且,很狂。
狂笑未止,然后,一双白靴映入眼帘。
咦?靴子?那双靴子纤尘不染,看得出应该是什么名贵的动物皮制作的。
靴头还绣了朵白梅,素雅清淡,呈凌风傲霜之姿,显然是名家出品。
再往上看,白色窄袖袍衫。
再往上看,她看到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美色!当时她的脑海中就冒出这两个字。
飞眉入鬓,黑眸炯然,似有一弯星河在其中流淌,晶晶亮亮的。
他周身仿佛有淡淡的光晕环绕,轻柔地对她一笑,那一笑就如暖流融化坚冰,春风拂过细柳,让人就如泡在热水中暖洋洋地几乎要融化了去,那一笑几乎让天地也为之变色。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春江花月夜从江水中湛湛升起的一轮明月,皎皎灼灼,清清冷冷,却又自然散发出温润如玉的光华,教人无法移开目光。
浊世有公子,皎皎如月华。
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陆晚晴没有发现,或许她根本就没注意到,陆静之正站在那美色身边。
当然,她也没发现陆静之有些尴尬有些无奈有些气恼地瞪着她:三妹妹?三妹妹……她没听到。
陆晚晴,你还要在地上呆多久?要不要大哥扶你起来?他十分怀疑,眼前的人是从前那个乖顺温柔的三妹妹吗?怎么好象完全变了样?刚才他正和好友在花间谈事情,却见好友一脸惊奇地看着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陆静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个向来胆怯的妹妹竟然站在院墙上!然后,跳了下来。
看到她翻墙,这简直比看到墙翻她还让他惊讶!急忙赶了过去,那丫头倒好,一个人趴在地上狂笑不止。
当时他就看到好友脸上一副极力忍笑的表情,让他尴尬不已。
怎么就失了忆,这个妹子竟然变得如此大胆?回头。
陆晚晴以风云变色的速度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呵呵,原来是大哥呀,大哥是赏花呢吧……完了,回去肯定得挨训!陆静之的嘴角抽搐了下,先前只觉得这妹子现在变得开朗了,但不曾想,她竟然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陆……三小姐,幸会。
清透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和戏谑。
咦?她转过头来,只见那男子低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极其怪异,像是想笑又极力忍笑的表情。
而他精光湛然的眼眸里更是满满地带着玩味,戏谑,讥诮,怜悯等等什么怪异眼神。
她顿时危险地眯起眼眸,他那是什么表情?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眼神,这个奇怪至极的眼神将她从幻想的天堂拉回人间,也将她从对他的美色的沉迷中拉了出来。
哼,评价分从90分降到60!太没绅士风度了,一个绅士是不应该用那种眼神嘲笑一位女士的!什么浊世佳公子,什么温润如玉?那男人根本就是用温文儒雅的外表掩饰自己恶劣的性子!亏她竟然看走了眼!陆晚晴瞪了他一眼,兀自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恨声道:当心有人因为忍笑忍到心脏病发作!那男子眼中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玩味的笑,那笑却是有些邪恶。
多谢姑娘关心。
哪里哪里!陆晚晴回以挑衅的一笑。
陆兄,我该走了,不打扰小姐‘登高赏景’的雅兴了!那男人说着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向月洞门走去。
好,君寒,我送你吧。
回头瞪了眼那丫头,陆静之上前送好友。
陆晚晴吐吐舌头,切,谁怕谁呀!眼看他们走远,她向着那男子做了个难看至极的鬼脸。
没想到那男子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那一刹那回过头来……她的鬼脸没来得及收回,只见那男子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震的她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气恼地听着那笑声越来越远,像是魔咒似的在她耳边萦绕,久久不散……第一卷:一梦千年 第五章 梅开知君寒(上)刚刚回到已经从芙蓉榭改名为晚晴阁的院落,就见莲儿一步迎了上来,嚷嚷道:我的好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真真让莲儿担心死了!陆晚晴呵呵一笑: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难道我这么个大活人还会丢了不成?哼,小姐,你要去上街,跟老爷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偷跑出去?我看见你留的那纸条可真吓了一跳,你这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呢?今天一天我都提心吊胆的,但是又不敢告诉夫人,幸好你回来了!那莲儿丫头被陆晚晴惯得在她身边时没有个大小,这时却是大发了一顿脾气。
陆晚晴徉装严肃的低头:对不起,我错了,请莲儿姑娘原谅我,我以后再不敢了,只敢以后带着莲儿一起上街。
莲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她那搞笑的样子逗笑了,这个小姐,还真拿她没办法!陆晚晴挤眉弄眼地笑道:不生气了?好莲儿?莲儿无奈一笑:小姐,我是拿你没办法,真不知将来谁能当你的夫君,让他去管你好了!管我?他想得倒美,再说这个时候的男人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呢?我才不稀罕。
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刚刚碰到的那个男人,于是顺口问道:我大哥有什么朋友叫君寒的吗?我刚才在后院碰到了。
君寒?莲儿一脸羡慕惊讶地看着她,脸上泛起少女的害羞和憧憬。
天哪,你真的碰到了薛君寒公子么?薛君寒?你知道他?看莲儿的表情,倒像是少女怀春,那家伙多半是什么大众情人,花心萝卜了。
这长安有谁不认识薛公子?真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来了,我要知道一定跑过去看他……莲儿眼里开始泛出梦幻般的神采。
陆晚晴一把将她拍醒。
重点,重点!女人,不要发花痴了!那个薛君寒一定用那张脸骗了不少小女生的芳心吧?噢,是。
我都没想起来跟你说。
薛公子是大将军薛讷的第三个孙子,自幼就聪敏好学,文才出众。
五岁成诗,七岁成文,十七岁即获得参加省试的资格。
薛公子温文儒雅,待人谦和,又生得玉树临风,简直是天人般的人物……等等!陆晚晴打断她对那家伙的夸赞,疑惑道:那姓薛的既然是将门之后,怎么却是文才著名,都说将门出虎子,这家伙却是正好相反了!莲儿笑道:小姐,各人有各人才,薛公子既然文才出众,又何必去当那蛮横的武将?言语间颇为不屑。
武将怎么了?我最欣赏的就是江湖豪杰,英勇男儿!文弱书生我是向来反感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有什么好!她冷冷一笑。
你说那家伙文才出名,十七岁就获得往上爬的资格,却怎么没有提到及第?想来也只是一般般吧?莲儿叹道:小姐,你怎么如此讨厌薛公子?薛公子当时确是要参加参加比试的,只是不巧,他的生母那时候病逝了,薛公子就没有去参加。
这几年他一直在守孝,想来守孝之后就可以去参加春试了吧。
是吗?他娘已经去世了啊。
心里对他生出一点点同情。
好啦,我不说了,你继续说吧。
薛公子可是天人般的人物,据说他出生时正是在一个雪夜,那天梅花开得正旺,有人说他是梅花仙子转世而来,因此他还有个称号:梅开知君寒‘。
长安城的闺女哪个不心仪他,要说薛家的门槛被踏破了也不夸张。
只是薛公子却常常以守孝为由推拒亲事,长安城的姑娘们也只有痴心等他守完孝了。
大概你也是那痴心的女子吧?小莲儿?陆晚晴的调侃当场让莲儿红了脸。
小姐!你胡说些什么?薛公子那般神仙人物,岂是我这小女子高攀得到的?我可从来不曾妄想要接近他,只要远远看到他也就好了。
薛公子那样的人,也只有公主才配得起了!公主?哼,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不过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有点好的家世,有点小文采,就骗得长安百姓把他当神看待。
明明他就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带着温文儒雅的面具欺骗众生的家伙,哪里像什么神仙了?愚民如此,谁又能看到真相呢?但是想想吧,又觉得他挺悲哀的。
神仙固然高傲,站在高处俯视苍生,只是站得太高,总是很冷吧。
当名人有当名人的好处,也自然是有坏处的。
他现在在唐朝就如同21世纪的天皇巨星,人前荣耀光辉、光鲜亮丽,可是谁又能看到这背后的无奈?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无法保留的一点隐私,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是凡事无法自己决定的不得已,是无法享受平常生活的悲哀。
他怎么可能没有面具,这世界上谁没有面具呢?恭顺的面具,冷酷的面具,君子的面具,温柔的面具……有时候,恐怕连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吧?而他大概也是用那张笑脸掩盖心底的寂寞吧?这样想着,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心里对他的不悦也少了点。
小姐,你想什么呢?哎呀,大公子!莲儿一声叫唤将她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
糟了,差点忘了还没向大哥交代!第一卷:一梦千年 第五章 梅开知君寒(下)陆晚晴头皮发麻地盯着走进来的陆静之,低头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般说道:大哥,我错了,你骂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敢明目张胆的做,她在心里补上一句。
陆静之早就不生气了,现在看她那个样子又觉得十分好笑。
咳嗽了一声,他无奈地道:我说三妹妹,你也不小了,怎么做事情却如此不懂事?就算你要出去,也总要带着家丁丫头,你一个女孩子要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向爹娘交代?陆晚晴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心就放下了一半。
就说嘛,她这老哥真的很不错的喔,对她这个妹子真是好得没话说,害她乱感动一番的。
当下她像无尾熊一样缠住了陆静之,嘴里嚷嚷道:大哥,你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大哥,我崇拜你!陆静之被她那崇慕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极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崇溺地点了点她的俏鼻:你呀!下次不要再爬墙了知道么?要是伤着了怎么办?不爬了不爬了,有大哥我还爬墙做什么?嘻嘻,找了座大靠山,以后办事方便了,还爬什么墙呀……好了好了,闹腾了半天,你也饿了吧,去花厅吃饭吧。
好!这不说不觉得,一说她还真饿了。
想想也是,做了那么多运动哪能不饿呢?刚到花厅,就瞥见一家人都已经坐上了,恍惚中竟有种回到老家的错觉,父慈子孝,欢声笑语,红烛掩映下,温柔地幻出温馨的氛围,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么?心里为这个念头而有些茫然。
虽然,虽然她并不是这副身体的真正主人,可是她确实已经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家了么?这么长时间了,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感觉到自己不是孤单的,有人会为她担心,有人会为她快乐,有人会为她愤怒。
她什么都没有,可是,她至少还有这些家人呐——会在乎自己的家人。
家人。
心里有暖流横溢,暖暖的,流过四肢百骸,然后,再也感觉不到孤独和茫然,只有心里流动起阵阵的感动。
感谢我主基督,赐予我这样的家人,赐予我新的生命。
走进花厅,陆笑辰扑到她身上来:三姐姐,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些会也不见你人。
陆晚晴摸摸他的头:这么急着找姐姐,有什么事么?陆笑辰吐吐舌头,调皮地附在她耳边道:爹爹今天做主把二姐姐许给裴元钦了!什么?抬头惊讶地看了看似乎面色不善的陆芍药,心想她怎么不高兴呢?那裴元钦好象就是长安大米商裴家的长公子吧?心里忽然有危机意识涌起,现在陆芍药许了人家,下一个不会就是她了吧?啊,上帝基督亚伯拉罕圣母玛利亚,保佑我!姐姐,恭喜你定亲了!她嬉笑着坐到了桌边。
哼!陆芍药瞪了她一眼,转头向陆老头撒娇道:爹,我不要嫁给裴元钦啦,人家要嫁给薛公子!声音嗲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薛公子,她又差点扑地,敢情又是那薛君寒么?敢情她这二姐也心仪那个笑面假君子么?胡闹!薛公子岂是我等人家攀得起的?爹做主了,你什么都别说了!再说,人家薛公子不过见过你几次,他怎么可能喜欢你?陆老头瞪了陆芍药一眼,威严十足,果然是大家长啊!肯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喽!想想,这长安想嫁他的闺女可以从山海关排到嘉裕关了,要是他个个都娶,那还不乱套了?真是,没想到那个笑面假君子还挺有女人缘的嘛。
哼,我不管,我才不嫁!陆芍药把筷子一扔,气匆匆地奔出了花厅,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中。
你看看,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陆老头气得把筷子一摔,花厅里顿时一片寂静,陆夫人也不敢吱声。
突然,一阵轻笑声打破了寂静,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陆晚晴笑的春风满面,好不开心,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三丫头,你笑什么?陆老头没好气的问。
陆晚晴上前轻捶他的肩头,一边按摩着,心里想她这按摩的功力老妈都称赞不已,看你会不舒服。
陆老头果然软化下来,舒服得眯起了眼。
爹,二姐喜欢姓薛的,但是人家又不见得真喜欢她,她再怎么想也是没用的,等过几天想明白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现下让她闹闹又如何?您说是不是呀,爹?陆老头舒服地恩了一声。
爹,我又想吧,您一天到晚日里万机的,家里家眷们的事叫娘亲管着也就是了。
就比如这上街吧,还要向爹通报,爹每天需要忙那么多大事,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爹烦心呢?以后就让我们自己决定了,好不好?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陆老头无心地应道:好,好。
就说爹最英明了嘛!嘿嘿,奸计得逞!过了半天,陆老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眉毛一挑:好丫头,敢算计你爹了?陆晚晴呵呵一笑:女儿哪敢?我是诱惑!爹,这不能什么事都事必躬亲,要适当寻找人才为自己办事才是,不然您请人是干什么的?当米虫么?把什么都抓到手里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陆老头沉思半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理,唉,爹是老啦,不中用了。
摇头叹息,看看自己这个向来乖顺的女儿此刻眼里却闪动着调皮自信的光芒,耀眼夺目,那张素来柔弱的脸庞此刻竟是英气勃发,神采飞扬,震得他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儿,真的是长大了啊!爹哪里老了,爹是宝刀未老呢!没有人不喜欢被人恭维的吧,嘿嘿。
转过头,只见陆静之含笑看着她,她调皮地向他眨眨眼,嘿,搞定!原以为会是场硬仗呢,害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唉,其实薛公子真是不错呢,只是咱们是商人出生,静之虽然当官了,到底比不上那些世家,要不然,我倒是很想要他那个女婿呢!陆老头摇头叹气。
那个笑面假君子有那么好吗?为什么她就看不出?张口想反驳,想想算了,众口铄金,她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反正大家都只相信自己看见听见的,真正的本相又有几个人能看见呢?第一卷:一梦千年 第六章 笑面假君子(上)天高气爽,阳光明媚却不灼热,初秋的微风轻抚面颊,带来空气中隐含着的花香和清新的草木味道。
这样的惬意就好象在冬天的午后在落地窗下眯着眼听音乐看书——温暖,舒适。
我们不难想象陆晚晴的心情是多么的愉快。
信步走在朱雀大街上,看着街边的风景,听听路人的调笑,心情宛若初升的朝阳,渐渐升腾出不知名的快乐。
她从不想要有什么不平凡的人生,也不想像其他穿越的女主般牵扯进复杂的政治斗争。
人生有太多的欲望陷阱,踏进去就难再出来。
谁都有欲望,可是,她不想在欲望里沉沦。
人生贵在知足常乐,她就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根本就是没有上进心,但是,她只要随心就好,凡事不要太勉强自己,生活也会处处都是快乐的。
小姐,小姐,你怎么走那么快!莲儿从后面一路小跑跟了上来。
陆晚晴笑笑:莲儿,你这么年轻骨头就老化了么?小姐!莲儿跺脚徉怒。
好了,好了。
莲儿,呆会你自己看看,要买什么自己买,我知道你父母在城郊,待会你回家看看去吧。
她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了,就满足一下莲儿吧。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莲儿有点迟疑。
不放心?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小姐在这地方安全系数很高吗?劫财,我没多少钱,劫色吧,你看谁会劫我呢?她半开玩笑地说。
没想到那丫头却真的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做思考状:嗯,有理,只有瞎子才会劫小姐。
怒……死丫头,看小姐我打死你!她上前和莲儿笑闹起来。
半晌之后,只剩她一人逛街。
今天一早她就借了陆静之少年时的男装穿上了,天青色圆领宽袖袍衫,头戴幞头。
腰束玉带,手摇羽扇,脚蹬透空软锦靴,怎么看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呀。
既然不作女装打扮,安全系数还是不错的,再说了,开元盛世时期治安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逛了半天,陆晚晴有些饿,抬头一看,前面一家摘星楼正冒出袅袅香气,勾引她肚子里的缠虫。
刚踏进楼,小二就迎了上来,将她引至二楼雅座。
陆晚晴选了一个靠窗的坐位坐了下来,点了几样小菜吃将起来。
周遭忽然一片嘈杂,咦,难道雅座不雅了,跟一楼一样了?她抬头一看,吓了一条,只见二楼上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年轻女子,环肥燕瘦,搔首弄姿,一边唧唧喳喳嚷道:来了没?来了没?怎么回事?难道这里竟是在举行选美比赛?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个女人高亢的声音如魔音穿脑般刺穿她的耳朵:来了!来了!接着,那女人,不,是那群女人都向窗边涌了过了,包括她所在的这扇窗子呼啦一下全挤满了人!咳咳!她被挤的差点跌倒,浓郁的香粉味涌进口鼻,差点又让她呛死。
旁边一个女人叫道:啊,薛公子来了!薛公子?她又差点扑地。
不会那么巧吧?难道又是那个笑面假君子?这该死的家伙,每次碰到他准没好事!顺势向楼下望了一眼,吓了一跳,只见街边挤了不少人,男女老幼,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直直地盯着长街中那骑着玉骢马,白衣白靴,飘逸若仙人临世的男子。
那男子清冷若月华,带点傲梅凌霜的倨傲。
这日的他和那日又所不同,带着点淡淡的疏离意味,果真是像极了冷漠的仙人。
正想着,只见身旁的一群女人尖叫声此起彼伏,然后她们向下扔出了手中的东西……那个,好象是香囊。
听过掷果潘安,没想到在唐朝还有掷香囊给薛君寒的……那么多香囊,不会把他砸死吧?幸灾乐祸地向下一看,只见笑面假君子的马老早就驶离危险地段了,而马上的人仍然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
想来是看多了,早知道该怎么做了吧?那家伙没有看身后的百姓,驾马迅速离去,白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徒留满地香囊和众女失望的表情。
那群女人如同来时一般,走的也是风卷残云,呼啦一下子就不见了。
回头一看,饭菜早在混乱时就打翻了,她只得叫小二重新上了一份。
那小二颇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一边道:每次薛公子经过,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公子别介意,小的再为您重上一份。
那薛君寒就那么受欢迎?那是!薛公子乃是神人下凡,咱这些凡夫俗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能看他一眼都是上天赐福了。
小二一脸的崇慕。
呃,这也太夸张了吧?神人下凡?无稽之谈,她怎么就看不出他像是神仙的样子?明明就只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而已!但是想想,有人曾说过,当两个人的实力距离很近时就容易嫉妒对方;但当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时,地下的人往往就会产生尊敬和崇慕,不会再有嫉妒之心。
这样说来,笑面假君子的确也是有点本事的吧,要只是靠张脸,恐怕身为同性的男人只会耻笑吧?第一卷:一梦千年 第六章 笑面假君子(下)刚刚吃完饭,陆晚晴想起还没去听说书先生讲大侠武惜尘的故事,于是匆忙赶了过去。
刚进茶楼,只听众人喝彩声此起彼伏,原来说书先生已经开讲了,她连忙找位置坐了下来。
只听那说书先生道:那无恶不作的杨大刀这次却杀了武大侠的好友,武大侠知道后立刻去追他。
一路追寻了千山万水,却始终差了一步。
原来那杨大刀却是狡猾无比,每次总在武大侠快追到他时逃往另一个地方……话说这最后,杨大刀被武大侠追的没办法了,一气躲进了华山。
杨大侠在华山找了他两天才终于找到他,和他斗了三天三夜,日月无光,才终于拿下了杨大刀,将他交给了官府……那说书先生说的跌宕起伏,说到武惜尘与杨大刀的恶斗,直听得她心惊胆战,时而放下,时而揪紧,时而欢欣,时而悲伤。
华山奇险,那恶斗想想也让人心惊不已了。
心下仰慕得紧,真盼能与那武惜尘见上一面。
如此英雄,豪情重义,为了朋友身犯险境却不回头,明知危险却仍前进,这样的人才能担的起侠字,这样的人才是最让人敬佩的!唉,只是现在连这个人是不是真人都不清楚呢。
要真有的话也很难见到吧。
啸傲江湖,任侠仗剑,击剑纵歌,不亦快哉!想想她实在难以见到心目中的英雄,心情不免有些沮丧。
离开茶楼后,她一个人步行着,沿路而行,不久只觉行人逐渐稀少,房屋也渐渐远离视线。
再行数里,只见青山迎面而来,绵延起伏,芳草花树,各呈姿态。
再往前行,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汪碧澄的湖水呈现在她面前。
水波荡漾,山影树影水影重重叠叠,微风一吹,荡皱一湖平镜。
山环水绕,水色山光相映称,只觉得如同身在水墨画中,浓墨淡彩,泼开一片风景。
陆晚晴正想大叫一声漂亮,一阵似有似无的幽幽笛音飘荡开来,在她耳边萦萦绕绕,如同夜半女子轻柔的低叹,若有似无的撩拨心神。
她绕过一片树丛,只见湖边树立着一座翠绿的竹屋,竹屋前方延伸入水的一片竹制平台上站了一个人。
距离有些远,那人又背对着她,只看见那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夜,疏懒地披在身后。
手中一管碧玉长笛,临湖吹奏,姿态闲雅慵懒,衣袂翻飞,直似仙人。
陆晚晴只觉那人姿态极其优雅,那笛声却是哀怨缠绵,悲伤凄切,幽幽回荡在空气中。
恍惚中仿佛看见思妇夜泣,重栏高阁中月华清冷孤寂,望断天涯路,却只有重重翠柳遮挡住目光,不见归人。
猛然想起李白的《忆秦娥》,不自觉地念了出来:箫声咽。
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
咸阳古道音尘绝。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笛声猛然停止。
陆晚晴抬头一看,那白衣人猛然转过头来……啊!怎么是你!竟然是,竟然是……原来,那人竟是薛君寒。
薛君寒向她走了过去。
只见那陆三小姐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他,心中不免又是好笑又是惊讶。
今日她穿了身男装,眉宇间英气凛凛,极是英姿飒爽,与那日却又是不同了。
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嘴角不由勾起笑容。
那日见她,她穿一袭翠绿衣裙,在风中如杨柳摆荡,脸上带着得意而兴奋的笑容,那笑容晕染在霞光里,像一朵秋风中盛开的雏菊,带着微微自信的张扬,令霞光也失了色。
她笑得张扬,但是那笑在看见他时变成了和其他女子一样的痴迷表情。
下意识地惹怒她,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一贯的表情。
果然,她恨声地低咒他,还对他做鬼脸,他大笑着离去,而他,已经很久没笑得如此畅快了。
那个女子本就特别,特别到本朝再无第二人。
走到她面前,她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惊愕地看着他。
他们异口同声地开口:陆三小姐!笑面假君子!薛君寒眉毛微挑,笑面假君子?哦,原来,陆小姐是这么看我的。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脸上微红。
呵呵,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夜礼服假面啦。
想你也不知道谁是夜礼服假面!夜礼服假面?是啊,夜礼服假面是个喜欢穿夜礼服,不是,夜行衣行侠仗义的大侠!呵呵,这是夸你呢!你听错了!夸你才有鬼!这样啊。
他眼睛亮光一闪,微微一笑。
原来,他的耳朵已经这么不中用了,是他听错了。
刚刚姑娘念的词是你作的么?啊?你怎么可能听到?薛君寒笑道:你念的那么大声,我想,虽然我的耳朵‘有点问题’,但还是能听到的吧?也是。
不过那不是我作的,我可没那种文才。
对不起,老李,我不该让你的词提前出现!那么是谁作的?我很想认识一下这位先生。
眼中精光乍现。
哦,呃,呵呵……其实,其实这是我听一个游方僧人念的,现在不知道人家跑哪里云游了……对不起了,老李,你暂时充当游方僧人吧!这样么,真是可惜了。
他的目光转向湖面,喃喃念着那首《忆秦娥》:箫声咽。
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
咸阳古道音尘绝。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秦娥梦断秦楼月……今天,是亡母的生辰。
他收回飘远的思绪,转头一看:陆小姐……人呢?回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她,竟然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