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搜山。
果然,今晚是月夜,狼嚎叫声断断续续,从各个方向来的都有。
看似是凌乱又像是在互通消息。
看来有不少呢。
除了感叹我命不好外,我也找不到什么好说的了。
我跟着乌宗珉出了山洞,这里我们逗留的最久,气味应该最重,狼鼻子很灵,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这里。
出了洞口,我突然想起来,问他:你可还有焚香木?用焚香木把熊洞熏一下,说不定可以拖住第一拨找到这里的人。
很遗憾,他摇摇头:那么费事的东西哪能随身带着,那天是专门给暗门寻的来着。
出门一般只带简单的迷药。
拿来。
我说着停下脚步,摊开手来。
不逃命,搞这些……他嘟囔着,但还是给了我一小包粉末装的东西。
我走到那三头死熊旁边,在它们的伤口上都洒上一点粉末,想了一想,又把剩下的全部倒在地上的血摊上。
不求迷到人,迷几头长毛畜生也是好的。
乌宗珉看我撒完粉末,眼里有一丝赞赏,转身又带着我走进丛林。
迷药一千两,现在你可欠了我八百两!他低低的说。
我白了他一眼,虽然他在前面带路不可能看到我奉送给的卫生球。
果然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水声,掩盖气味最好的地点可不就是河流吗!走水路?我问。
恩。
暗门的人又不是全部笨蛋。
言下之意是,你想的到他们也想的到,比你聪明的人多了去了。
之前取水的时候考虑过走水路出山,那时候还在犹豫你行不行,现在说不得只有赌一把了。
我不语,他答非所问。
说不定到了水边就发现那里等了一群人马等你就范呢。
心里嘟囔归嘟囔,还是跟紧了他的脚步。
终于看到水色,旁边似乎没看到人影,我小小放了下心,看来还是我们快了一步。
但是等站定在河边,又是苦上心来。
原本以为是条小溪,这样可以在溪旁涉水而行,却没料到居然是条颇为喘急的河流,似乎是山顶下雨或者是雪化的结果,水流称的上汹涌澎湃。
借月色一看,似乎还很是深沉。
别说跋涉其中了,一不小心踏进去肯定就给冲个没影了,怎么不叫人叫苦不迭?我转头,想询问身旁的人。
乌宗珉不知何时取下了负着的宽剑,提气握于双手。
月光下,他黑衣黑发,面色凝重,忽而眼中精光一闪,宽剑劈空而下,他面前一人合抱粗细的树就这么在一砍之力下倒下。
我皱了下眉头,虽然这颗树在周围古木巨松下根本算不上粗壮,树冠也不茂盛,也总是有比较明显的动静的。
乌宗珉可不管这些,手起剑落,取下一段一人长短的树干下。
宽剑早已卷了边。
我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办法不成。
他滚着那截树干到水边,手上不停,口上却对我道:我不勉强你,被暗门找到未必不会放过你。
我这条路生死未明,你自己看着办……若还能相见,不要忘了我那八百两。
暗门未必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好象该我对你说。
我心里暗暗摇头,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我走过去帮他的忙,对他说:想要银子就别撇下我,下次见面我可不认帐。
他贼兮兮的瞅着我:莫不是对我芳心暗付,决定和我生死想随啦?我正面的翻了他一个白眼。
他回我嘻嘻一笑。
说实话我有点惴惴不安,漂流也不是没完过,就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乌宗珉看我紧张的抱着树干,轻轻叹了一声,把用来负剑的布条取下,把我和树干捆在了一起,我正在愕然之间,他就抱着这绑着树干的我跳进了汹涌的河流中。
水冰冷的近乎有些刺骨,果然是雪化吗?我紧紧抱着树干,肩膀以下的身子全泡在水中,冷得直哆嗦。
顺着水流而下,周围的水拍打着我的躯干,很疼。
水流很快,我看着身旁像要吃人似的的奔流,和岸边不断倒退的树木,心里更是害怕,不由的抿紧了嘴唇。
我旁边的人似乎比我镇静的多,他单手抱住树干,另一只手紧握那柄卷了仞的宽剑,偶尔急流中有石块突起他就提前递出长剑,一点石块,树干自然绕开石块继续随着急流而去。
不过这个当口,要是我可没那么理性像他一样去实践一下动量守恒原理。
因为水流很急,我们行进自然迅速,加之顺流而下没有绕道,怎么的也该比搜山的人快一步吧。
水流越来越快,我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没弄错的话,山上的水下来应该是越来越缓才对,如此快法……瀑布!?我没那么倒霉吧!像在印证我的想法,前方传来轰鸣的水声。
这种水声越来越大,过不多久,月色下,已经可以看见河流的断口。
我手上用了狠命的劲抱着树干。
死死盯着那条越来越进的瀑布口。
突然觉得背后一紧,微微一侧头,看见乌宗珉那张刚毅俊美的脸。
他已然丢了长剑,原本持剑的那支手从我身后环着我抓着树干。
在寒冷的水中,我的背可以感到他手臂上传来的温热,突起的肌腱。
像一条钢链,把我栓在树干上。
月光下,我可以看见他湿露的头发紧贴在脸上,不断有水滴顺着他分明的面部轮廓滑下来,更加反衬他凝重的神色,微微蹙着眉头,眼中坚忍不拔。
绝对是可以上娱乐封面的画面在逃命的时候可没什么欣赏性。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来的那么理所当然。
在失重中,每一秒都那么长,每一秒,我的恐惧都在几何级数的增长。
周围轰鸣的水声都入不了我的耳,全世界只有我的心跳:咚!咚!咚!巨大的慌乱中,我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我在落水前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迎接我的,就是排山倒海的水压,撕扯着,咬噬着,用绝对的力量把我往深的地方,更深的地方推去。
失去意识前,我只知道我不能松手,那是我生存下去的希望。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我现在却不想看到你死。
我是被摇醒的。
起来,起来!旁边人的声音有些疲惫。
口中弥漫出几口河水,我好不容易集齐了全部的意识。
对了,瀑布!我猛然睁开眼,觉得周身骨头都全碎了。
勉强抽动手臂,我撑着身子坐起来。
天已然蒙蒙亮了,晨暮中,面前的河水蜕去了汹涌的外皮,显的很平静,起码不狰狞了。
我正坐在一块河边的河石之上,脑袋昏胀,胸口郁闷,一张口,又是几口河水吐了出来。
一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
吐够了?吐够了就该上路了,不然就等着暗门的人抬个花轿来接你回去。
我抬眼,乌宗珉疲惫的俊颜映入其中。
看着他依然有水滴滴下的发丝,我想起落下瀑布前他用身躯把我固在怀里,落入水中,他帮我分担了绝大部分压力和冲力,不然我现在肯定身首异处了。
谢谢。
我看着他的眼说的很真诚。
你知道谢我该怎么谢的吧。
我侧着头想了一下,五千两,极限了。
我说。
他又是一声嗷呜,傅大小姐只值区区五千两吗!连给一个凝脂楼的普通丫头赎身都不够!可惜,陪你跳瀑布的不是整个凝脂楼。
是啊,但是若是陪我跳的是三万两白银倒也不会逊色。
的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合着你当时的想法就是护着银子吗?他表情就这么呆住了。
不会吧?被我猜中了?恩……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他说。
这下轮到我呆住了,刚才真的是我……笑了?到了这一界也许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想笑而笑的吧。
看着面前的人,虽然落汤鸡般狼狈,可是瀑布一跳,阎王庙门前一逛,倒也觉得亲近不少。
虽然他贪财又自恋,可现在我却觉得他像我多年的老友般,熟络又亲近。
其实,你笑起来似乎没那么难看了,他补充说,可以去凝脂楼倒茶了。
哎呀,我是说你怎么那么拼命护我呢。
原来是盘算着把我卖了去呢,你是人贩子?我回敬他。
他大声笑了起来,卖了钱还不够路费的呢。
你个亏本的货色……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落在我和他之间的石头上,鲜红鲜红的血。
我心头一紧,两个人倒是都活下来了,可看看这乌宗珉的内伤,不过是大声笑起来都伤出血来……你……没什么,他摆摆手,想到又亏本了,心头那个痛啊……他伸手擦着嘴边的血,毫不在意的说。
我沉默了。
他也没说话。
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能走吧?还是你在等着坐暗门的花轿呢?片刻后,我打破沉默,撑着站了起来。
他眉毛一扬,一张脸显得神采飞扬,虽然那么苍白:笑话,我又不像个别人走了两步路都能把脚走破。
我伸手去想扶他站起来,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这个时候还大男子主义。
你可知道我们现在在哪?我无奈的收回手,问他。
运气不错,走出这个山坳就是宝瓶口。
他自己站了起来,虽然有些脚下虚浮,毕竟站稳了。
宝瓶口是哪儿?他微微有点诧异,这个也要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一出宝瓶口就是天主教的地界……他突然住了口,想起了什么一样,皱起了眉。
怎么了?好半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沿着这条河走两天就可以到宝瓶口。
宝瓶口两边的高山峻岭,只有那一道口可以通行,因为地形险要,天主教才在宝瓶口前的静水镇驻了人马,可是……他没再说下去。
地形险要,一道口可以通行。
暗门定有高手在宝瓶口守株待兔,别说乌宗珉现在伤成这样,就算他毫发无损也未必敢硬拼。
别人不说,单说那天车内那美男子,中了焚香木还能在几招之内让乌宗珉逃之夭夭……两个人又是一片各怀心思的沉默。
这一路过去,可有人住?我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他。
他如梦初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我说:倒有两个猎户聚集的小村庄……那我们到了那个地方后,就分开吧。
我打断他说。
你……他看着我,眼里神色复杂。
你伤成这样定是逃不出暗门手心了,不如我们分开走,逃的了一个是一个。
我别开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低头看着脚边,那一片血色明晃晃的刺着我的眼……的他没说话,许久,抬脚走了去。
我依然低着头站着。
他……是生气的吧。
气我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呢……还不快走。
等暗门的花轿吗!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我抬起头来,把诧异写在脸上。
他只是微微侧着身子,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乌宗敏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起码在天黑前走到最近的那个村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