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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2025-03-30 08:41:02

夜里下起了雨。

身上的老毛病又如约而至。

易扬现在该是在外城排兵列阵吧,我听着不断的雨声想着。

雨水打在头顶的瓦上,劈啪之声回荡在一个人的卧房里,颇有韵味。

屋内柔黄的烛火洒落满地,被褥暄软,雕栏软塌;而在离我不到一里的地方,多少生死恶斗正在上演。

雨水充裕,万槲鲜血流。

已是盛夏,却不由得觉得有点冷,倚着床柱,又把身上的软被往上提了提。

一夜听雨。

易扬扣门的时候,雨落房檐的声音早成了零星声。

推门进来的人还是一身白色。

儒白的中衣下一双黯白描金的半长战靴,中衣外是一件银白片甲的护胸,白色的螯皮手套,螯皮腰带,一头黑发没有再箍住,只系了个马尾散在身后,依然是绝色的容颜,凭添三分英武之气。

易扬走近,微微蹙了下眉头:明儿把汀兰接下来,雨天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他说着,又走到一旁的八仙桌上,翻了一个杯子出来,又从身边取了个小瓷瓶来,倒出里面粘稠的液体,兑了点水,轻微晃动。

参茸百酿。

易扬走过来,把那杯液体递过来,没什么太大用处,了胜于无。

我接过药来,看着易扬一身还未来得及更换的战衣,问道:顺利吗?恩,应该已经出了包围圈。

城门闭了吗?还没有退完,易扬淡淡地说,楼畋在断后,应该没什么事了。

我低下头去看着药,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暖。

捧起杯来,小口酌着。

味苦,却满口余香。

易扬却也不急,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凝视着我。

一盏豆灯,两相思量。

易扬忽然说:我还记得那日你帮汀兰搭桥之事。

我道:恩,天师有心了。

我不会答应,你以后休得再提。

易扬的声音有点凉。

的我放下手下,抬头凝望。

易扬却侧开头来,任我视线落空。

难道你就打算这么孤家寡人下去?你也知道……我这等污秽的身子,哪里还敢多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却依然凉地胜水。

我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汀兰不会在意这些……易扬慢慢闭上眼睛:可是……我在意。

沉默,此消彼长。

对面的易扬一身戎装,似乎发上还有未干的雨水,几丝黑发落在胸前,根根分明,纠结在一起的却分明是心。

只是这个人的心结,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被何人打开。

拖着自己都厌恶的身子,时时提醒自己,再也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离群索居,孑然只身。

我依在床柱上,轻声打破沉默:为何要让当菲琳雪离去?易扬没说话,抬起眼来看着我。

就算当菲不去,圣明军也知道要尽快赶回来,不管带军的人是护法还是走卒。

易扬垂下眼去,却依然无语。

光道是不是撑不到圣明军来?我亦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水杯。

所以看不见对面人的表情。

他依旧不言。

所以你让当菲走,是想放她条生路吗?对面的人终于出声:不要多想。

我置之不理,光道如此大急,当菲琳雪一人可抗三千人马你却放她离去。

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它的理由非要这么做,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光道要破,而你,打算宁死不降。

当菲琳雪看出你的打算,却不得不听命我交给你的圣明牌,她不想走的对吧?对面的人又不做声。

你又怎么打算处置我?和当菲一样也送到外面去吗?我苦笑着抬头看他。

却看他眼里风浪翻滚,深不见底。

我抿着嘴,心里翻了五味杂粮。

等了半天,他依然不说话,我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别送我走,我是他女儿,他不会杀我,让我留下吧。

留下来很危险。

我微微一笑,轻轻眯上眼睛。

我不怕。

耳听得屋顶的雨落声已经完全停了,屋内静谧,全把易扬的不语当作默认,分外心安。

窗檐上有雨后清脆的水滴声,点点滴滴,细水长流。

人戚戚,意绵绵……点相思,伴寂寥,无声相对远胜万语千言。

两三下的敲门声结束了安静。

何事?易扬问到。

天师……意旗旗主楼畋身亡。

易扬脸色立刻阴了一分,踱步过去开了房门:怎么死的?他问门口站着的人。

那人恭手呈上一枝长箭,我瞟了一眼,白翎长箭,心下一跳。

楼旗主本来全身而退了,就在关上门那一刻,突然有暗箭射来,一箭穿喉……当场身亡……的铛?……离铛的箭。

易扬细看了一眼箭身,许是上面有刻字吧。

门外那人又说道:楼旗主在战场上虏来的人中发现一人,居然是个女子,似乎……是竣邺美人,千湄。

千……湄?小铛那一箭却是原出此处。

…………厚重的城门在八人之力下被缓缓打开,像卷开的帷幕。

沙场的对面,一人骑着一匹全黑的战马,站在竣邺大军的最前面。

乌黑的头盔上一点红翎,标明他主将的身份,邺飞白俊秀潇洒的外型在军装下完全是个兰陵王的翻版。

身后邺字的大旗飞扬,风沙起,隔着一个沙场的距离,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心好似下了油锅一般。

我按耐住心里翻腾,向旁边的千湄展颜一笑,轻轻拍拍她的肩:去吧。

千湄把视线从沙场的另一边移到我脸上,仔细端详半晌,轻叹口气: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飞白会如此着魔。

我淡然一笑:你想太多了。

他是爱你的。

也许吧。

她一双美目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幽幽地道:我突然在想,我若能是你,那该多好……心里更是苦涩难言:去吧,他该担心了。

千湄点点头,慢慢向前走去。

……家父因她而亡,请天师杀之以敬家父在天之灵。

意旗少旗主楼一芜悲泪连连,跪倒在地。

易扬冷冷地说:杀不得,她是个好筹码。

天师!!一芜!你假以时日也是能成大事的人,怎么这点担当都受不起!易扬斥之。

楼一芜不再言语,紧紧抿着嘴唇。

我在一旁突然插言道:我想见她。

……因为身份特殊,千湄被单独绑在一间小屋里。

祸水!看我到进来,千湄只吐出这两个字,便扭开头去,再也不看我。

……千湄慢慢走出了城门,定在那里。

缓缓地转过头来,却是看着我来。

两边的城门开始慢慢闭合。

两个女子的视线交叉穿梭。

突然十分羡慕她,要是现在出城门的是我,那该多好。

我若能是她,那该多好…………为什么到战场上去?我不理易扬劝阻,走近她,慢慢蹲下来,开口问她。

千湄侧头闭目,毫不理会。

万一被杀了怎么办。

我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千湄依然毫无反映。

你可是为了邺飞白?我近乎可以肯定。

还是没有回音。

他现在该担心你了吧……千湄听到这里,突然瞪开眼睛,看着我厉声道:别想要挟他!我宁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她看着我,眼里有不甘,有愤恨,有恶毒。

不会的……什么不会!你有什么做不出来!把他迷地七昏八窍然后突然又成了要围杀他!你以会他就会消沉,你以为你就可以摧毁他吗!竟越来越恶毒。

而我的确是被这些言语刺到了痛处。

不……我并不想……哼,千湄冷哼一声,你的确,差点就做到了。

妖孽!我闭上眼睛,感觉身子在轻微发颤。

旁边的易扬冷冷地道:倒是好生得意的战俘!是啊!你们就一刀给我个痛快好了!你可是邺飞白未过门的妻子,天主教怎么会对你无礼。

易扬声音越发冷酷。

你们这群口是心非的东西!对人一套,背人又一套!别想拿我谈什么条件!你们不过有我一具尸体而已!的这还由不得你来决定!你个混蛋……的够了。

我站起身来,打断千湄。

面向易扬,把千湄护在身后,送她出城……易扬转了下眼睛,淡然说道:可以,不过要再过两天。

过两天等你条件谈妥之后吗?我道,送她出城。

现在。

易扬身子轻微颤了一下,转过眼来看着我,声音深沉:……朱颜,他不值得……我轻轻吁出一口气:如果你不肯送她,那我就亲自送!…………城门慢阖,渐渐只有一条缝隙,好象看见邺飞白向着千湄拍马过来。

千湄还是那个回首的姿态。

我淡淡一笑,合上眼睛,听得嘭的一声,城门闭合。

的只希望,你能做到。

的我不能的,希望你可以,代我做到。

才一转身,却看见易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面色沉静,不见深浅。

谢谢。

与他擦肩而过,我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的易扬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苦笑。

战事更急,我再没有过甩手吃干饭的日子,每日浸在内城墙上的筑阁内钻研防御对策。

以前一直就对军事不感兴趣,现在后悔得要死,为什么不选学一个中外战争史之类的课来。

现在就只能凭着那点可怜的孙子兵法来,可是这对守城来说毫无用处,只能想出些小点子来,要想逆转乾坤,我却真是无能为力了。

易扬不会降。

输家只有一条黄泉路可以走。

竣邺山庄仗着兵多将广,三十来个营轮番进攻,豪不松懈。

守城的人马却早已筋疲力尽,圣明军还是遥遥无期。

七月十七,天主教前锋营偷袭敌方大阵,烧了半数的营帐。

七月十八,前锋营再次偷袭,果然在回城时碰到左右包抄的邺军人马。

邺军本欲截断前锋营后路,未想城内三个守城营突然出现,前后夹击,灭了邺军这两营精锐。

但前锋营死亡过半,重伤累累。

七月十九晚,流矢大战,双方伤亡无法估计。

七月二十,光道外墙损。

七月二十晚,外城全面失守。

我还在豆灯下对着敌我伤亡的战表发呆,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易扬进来了。

还是一身戎装。

别看了,多歇歇的好。

他说着,把我面前的战表抽了去。

竣邺山庄总管家邺汶死了?恩,楼一芜确是个人才。

对竣邺山庄该是个不小的打击吧,听说那个邺汶在庄内很有威信……朱颜,易扬打断我,很慢却很肯定地对我说:回天颜殿去。

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掂着脚望:某君承诺的高潮在哪儿呢?唉,已经很努力在赶进度了,所以无聊的战争的场面就不写了.天主教存亡,一干人命运,敬请期待即将粉墨登场的暗门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