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向你介绍,我的名是上云,没有姓。
但我父母复姓销金。
销金一族?!的五雷轰顶一般,暗门门主上云是销金一族生还者?苏沩手下的漏网之鱼?真是难以令人置信。
上云起身走到门口,叫来归真,吩咐他再叫人煎一碗药来。
归真领命出了门去,上云随手把门关上,走到窗边,轻轻把窗子关上。
从我的角度,我只看见几何图案的窗花透过不规则形状的斑纹,一个白发男子立在窗边,透过窗棂看着窗外。
我师祖是个不出世的奇人,上云开口淡淡地说,漠不关己的语调听着十分寒人,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师伯是最不成器的一个,只是建立了暗门,后来被我杀了夺了门主之位。
我师父是最孝敬的一个,一直陪着师祖隐居直到师祖过世,现在也还的师祖坟冢旁守着。
三师叔不喜武功,偏爱奇门盾甲,药草医理,早年出师之后在江湖上行走了两年也去别处隐居去了。
小师叔最得师祖真传,聪明无比,虽然从我记事起师父就从来藏着我不让我见这个小师叔,可是看地出这个小师叔出是师祖最喜欢的弟子,姓苏单名一个沩字,已经是天主教天师。
我五岁时,一直背着师父偷偷练一门工夫,经常偷偷摸到书房去看那本秘籍,意外地,一次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有人要进来,我怕被责罚,躲到书架缝隙里。
进书房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是个从没听过的声音。
我听见师父对那人说:‘你该是知道恩师为什么急着叫你来?’。
那人说:‘为了我集军的事。
’师父说:‘你明知如此,为何还一意孤行。
’那人不语,师父又道:‘又是为了那人!’那人说:‘师兄,邺永言如此心狠手辣,也该是怪不得我。
’师父痛心道:‘是,邺永华血洗莨菪山,手段的确狠毒,可这能怪谁,这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那人冷笑:‘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敢来找我便把丧妻之痛发泄在莨菪山吗!’师父大惊:‘什么!华焰死了!’这时师祖进了来,道:‘单儿先下去,为师想单独和沩儿谈谈。
’师父应声退下。
然后房内两人好久没有说话,我等在夹缝里心跳地很大声,我隐隐知道我接触了一个大秘密。
可我当时却并不能肯定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苏沩才说:‘我不会放过他。
’师祖沉默许久,慢慢道:沩儿,你父亲送你来我这里学艺,我本不想收你,可是看你遭兄弟欺负,年幼丧母,孤苦可怜这才收下你来。
你自幼天赋极高,他人月余功,在你不过三五日,聪达明彗,可惜就是太过纠缠恩怨,心中万般牵挂。
数年前销金一族血案为师不能及时阻止,让你犯下滔天大错,如今他人寻仇,因果相报,也该了结了。
’那人依旧不言。
师祖又道:‘收兵吧,你若还认为师,就收兵。
’听得‘咚’的一声,似乎那人跪了下来,口里冷冷道:‘那师父就别怪弟子不孝。
’几声交手之声,苏沩一声闷哼,似乎是给师祖制住,师祖道:‘你自幼就是这个不择手段的性子,你当为师不知吗!沩儿,你一身血债太多,杀气浓重,如今又陷在这癫魔的地步,醒醒吧,过去就过去了,人死就随天吧。
’那人道:‘魔也罢,神也罢,斯人已去,除了此间之事我亦更无它念!’师祖叹息:‘你如此通达的人,怎么如此看不穿!既然你执意如此,为师也不强拦你。
’然后师祖似乎放开了那人,那人站起来,道:‘多谢师父成全。
’师祖踱开步子,忽然停下来道:‘我听闻那人有个独子,被你从莨菪山救了出来,现在在天测殿,你要发兵也该思量清楚,为师不想以暴制暴。
为师老矣,可是去天测殿要一个人的命还是不在话下。
’说完就是开门出门之声。
师祖刚走,师父就进来,拉着那人道:‘师弟,听师兄句话,别再惹师父生气了,几年前销金一族的事师父就差点没想把你逐出师门,你……’那人打断他,惨然笑道:‘我等竖子,岂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师父算尽天机,制人千里……’师父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发兵了?’那人道:‘不知道,师父武功出神入化,我不能拿那小子的独苗儿冒险。
’师父长嘘口气道:‘如此最好,六年前销金鲜血满天下,现在想起来尤自心惊肉跳。
也难怪师父要干涉你教内的事务,师弟你手法忒是残忍,灭其满门……’那人长笑,冷冷地道:‘灭其满门,师兄果是欺我不知吗?那个白发小子不是被师兄所救吗!’师父一呆,那人已然飘然而去。
我缩在夹缝里,当时年幼,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白发小子,是说的是我……我自小便白发,眼眸不同常人,幼时三师叔曾给我切过脉,后言:‘夫近里之后,违天背道,落地白首,慧不可言,然,终身孤苦,无善后之嗣也。
’从那天起,我开始慢慢收集关于这个小师叔的言论,大一点后偷去了他和师祖师父往来的信件,再大一点,我逼死了师伯,从他口中,终于将前后贯通,终于明白我为何白头,为何无后,为何无父无母,为何同门看我眼神怪异,为何,成了这兽不兽人不人的样子。
上云慢慢转过身子,窗外的夕阳刚刚隐去,黑暗的线条掺杂着金线,阴森诡异。
他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收起了笑容的上云再没有妖冶的感觉,只剩恐怖的气息发散出来。
他看着我道:你们天主教的苏沩到底和销金一族有多大的过节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的一切,都是你们伟大的天师一手策划!销金一族本来是个颇有势力的族群,非邪非正,认钱卖命,类似一个买凶的组织,给钱即给命,不认顾主,也不管宿主,钱说要谁命,就拿谁命。
他人恩怨不沾身,做个刀口上的买卖而已。
世人都道那时是销金一族族长鬼迷心窍,想路劫华焰这才惹来杀身之祸,而实际上呢?上云冷笑一下,华焰私逃,天主教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偏偏就给销金一族知道了呢?暗觉不妙。
上云继续道:因为族长接了个神秘的生意,虽然要杀天山附近的人,但是因为价钱给的很惊人所以接了下来。
销金一族根本就没想到,符合时间地点出来的宿主是天山的圣女,不过,他们更没想到应该是那个神秘的顾主,就是苏沩指使。
苏沩……天啊,难道这一切,都是苏沩!?一瞬间,寒毛倒立。
然后,苏沩多么理所应当地出兵灭了那么多人的销金一族,又是多么顺手地在战争中把知道真相的人都杀了差不多,再顺便清理了在教内和他冲突激烈的司罚护法闶一航和掌财护法雾鲭,再然后,你们苏沩天师一人独大该是多么畅通无阻的事情啊。
不如来说说销金一族的族长一家,战败后,全数被活捉,苏沩不知道哪里来的仇怨,百般折磨,让其不得好死。
我突然想到天测殿下苏沩修建的地牢,不禁皱了下眉头,苏沩的手段,的确是令人发指的。
上云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说:其中有一项,苏沩把血近的男女灌上催情药锁在暗室里,父女,母子,兄妹,极尽侮辱之能事,而让其夫其妻其父母透过小孔观看。
我,就是这么,被苏沩造出来的。
一口冷气直刺着我的脑,突然想起上云说过一句话:苏沩不是我亲宗,却胜似我父母呢!原来竟是如此意思。
苏沩也没想到会有个我出来,随口让人把我扔出去喂狼,不想却被我师父知道了,偷偷救了我出来,至此,我,就是销金家唯一存活的血脉。
半边人,半边魔。
轻轻两下扣门,归真恭敬地道:门主,药煎来了。
上云开门接过药来,转身又走到我床边,递过药来,冷冰冰地说:现在,喝药。
茶色的药还在微微晃动,倒映着我拧在一起的眉。
上云看我不接,又道:喝药,孩子不能要。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头白发。
它可能是个怪胎,就和我一样。
上云沉着声音说。
我心思复杂地端过药来,静静捧在手心。
孩子不能要,它可能是个怪胎,就和我一样……药水慢慢平静下来,映出我闪烁不定的眼睛。
怪胎,怪胎,怪胎……我觉得我的手在微微发抖,因为药都在颤动。
我捧着药碗贴在唇边,手像不是我自己的一般,颤得更厉害了。
孩子,孩子,孩子……娘,不要抛下我……失控,手中一松,药碗下落。
上云一把接住,只是其中药汁洒了大半。
上云皱了皱眉头,怒道:你到底想什么!我脑中错乱一团,毫无理性可言,顺手拿起枕头朝他丢去,发着无声的声音:滚。
上云僵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冷着脸转身而去。
我靠着床柱,只觉得完全被耗干了。
在我那一界,母亲不想要孩子,去医院跑上一趟就可以了。
不会有人非难,也不会有人指责,尤其是被玷污后不信怀孕,堕胎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但是发生在我身上怎么会变得如此怪异艰难?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它非常非常重要。
有这样一个隐约的信念在心底闪烁,非常重要,没有什么能比它更重要。
什么圣女,什么权利,什么自由,什么尊严,在它面前都渺小无比,它取代了世界,取代了时间空间,取代了信念,成了我的全部。
它非常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坚持,但这个却真的扎根在我每一寸肌肤,每一分骨肉,每一滴鲜血中。
非常奇怪,却异常坚定。
它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这奇怪的坚持是否该称之为母爱。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狗血着,心里很矛盾,我该不该按照我原先的设想继续写下去?看官们肯定都想拿狗血淹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