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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2025-03-30 08:41:02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通知:期末考试来了,一直要到1月24号才全部考完,在此之前更文缓慢,大家多多谅解,考完之后一定多多码字,叩首,退下.........91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长,三月了,却还在飘着雪,洋洋洒洒地弥漫了整个天空。

那些银白色的霜花飞舞着旋转,成了天地间绝美的巴蕾。

痴迷地看着飞转的雪花,我想起了上云,那个白发胜雪的男子,单边的耳垂上永远坠着一颗不知名的闪耀宝石。

而如今,那一颗宝石连着血肉被握在往界人手上。

上云和往界人的关系我无法知晓,我只知道他居然可以将文晓生收于靡下,我只知道他已经遭遇不测,也许吧,我想,他死了。

我想起那时他掐着我的脖子说:一起下地狱吧。

也许,独自一人的时间太久,再也不堪忍受寂寞的侵蚀。

他想说的我现在才想明白。

很多事情往往只决定在一瞬间,那一刻错过了,便如苍鸿过天,水过无痕。

而猜疑,犹豫,瞻前顾后,人的懦弱也往往只是一瞬之间,没能抓住的风筝,便转眼飞入苍穹。

看着斑驳的纸鸢隐入云霄,才知道,原来输就输在那片刻的不勇敢。

这漫漫的冰雪,在述说一个事实,被我和灵动打破的界限,但是违反自然规律存在的我们,只是在世界的裂痕里,寻找自己的温暖。

前方淡白色的身影背直如修竹,衣袂随风轻卷,沉静温华。

上云想说的,我到现在才明白。

他想说:在一起吧,不要分开……车行两日,易扬言语很少,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只能看见鸽子灰的眼睛,穿过漫天的风雪,如此飘忽,失去真实。

我有很多话可以问他,但我没有。

他骑着马,慢慢行在马车附近,消瘦的身影挺地很直,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很孤独,带着寂寞忧悒的色彩面无表情地走在风雪中。

我在马车内抱着紫金的暖手炉,微微有些发呆。

马蹄踏雪,声声慢。

车外,突然有人大吼一声:护主!!兵刃出鞘的声音纷纷响起。

马匹嘶鸣,铿锵之声近在咫尺。

有人行刺?我微觉惊讶,挑起卷帘。

易扬带着面具无表情的脸就在车边。

你不要看。

他冷冷地说,一手按在剑上,一手伸来放下了卷帘。

帘子垂下。

灵动通我心意,迅速聚拢氤氲,车外发生的景象依然浮现在脑海。

茫茫的雪地里突然蹿出数量庞大的白衣杀手,白布蒙面,井然有序,兵器不一,却个个身手灵活。

易扬一身白衣飘飘,就在车子左近,一挥手,随行的百来个红衣除了少数拦截的,其他人迅速列成三角型突围阵势,领头的是个手拿长枪的高瘦汉子,杀!!一声大吼,汉子带头冲了过去。

天山的红衣侍者其实都是等级相当高的杀手,绝非寻常,但白衣一方胜在数量庞大,好象源源不绝,不断从旁的树林里涌出来,更有些使地堂刀法的。

所谓地堂刀法,是两军对战中常用的一种步兵术。

简单说来,就是专攻坐骑的。

红衣组成的护卫队全部是骏马配备,白衣杀手虽然很多,却依然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行,我们中了埋伏,必须尽快出了这个埋伏圈。

我看到有红衣的坐骑被一刀砍掉两条腿,那红衣跌落下来,十来柄兵器迅速压了上来,那红衣一个连滚,堪堪躲开,一抬头,却见那红色的队伍已经在七八丈开外,他的目光一滞,却立刻狂热起来,紧紧握住自己的挽月钩,一声吼,跳立起来,反身横立在路中,一双眼里弥漫着风雪,突袭的白衣杀手一顿,瞬息间,那封住去路的红色衣衫立刻被白色掩埋。

脚下是红色的血流,易扬紧随着马车驱着坐骑向前,那双鸽子灰的眼一如既往的沉静,却隐隐带着一种义无返顾,遇神杀神,遇佛弑佛……不多时,最领头的持长枪的汉子被一枝短弩射中眉心,翻身落下马来,死时一声怒吼,一枪飞刺过去,正中一个白衣杀手。

旁边一红衣看也不看倒下去的战友,只是迅速填补上他的位置,保持着三角形的队伍向前推进。

马车颠地厉害,我不知道车撵下的是谁的尸体,红衣?白衣?红衣的数量在减少,三角形的队伍在缩小,有个别白色衣服的杀手已经可以欺近马车。

其中有个拿鸳鸯短刀的杀手甚至与我的车夫交上了手,然后,易扬那口凛冽如寒冰的宝剑便饮了今天的第一口血,那温热的液体溅出来,沾染上那身雪白的衣服。

持剑的人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这包围圈到底有多大,我只觉得那白衣的杀手仿佛永远杀不完,身后的路上已全是尸体,前方的路边,树上,四面八方还不断涌来新的杀手。

而天主教的红衣不少已经杀红了眼。

那些血肉撕裂的声音充斥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那素白色的身影在马上挥着双剑,那素净的衣袂上血迹班驳。

猛然,易扬飞身跃起,落在马车的驾马上。

剑尖刺在马匹的后臀上,马匹受痛,扬踢奔开,易扬靠双腿夹着马肚子,双手持剑,左右开花,杀敌开路。

旁的红衣大多杀红了眼,只有部分驱马追了上来。

迎头便是几个拿地堂刀的杀手,易扬目光不变,仰身倒挂在马上,剑尖微颤,火光间,几个杀手横尸雪地。

易扬提了口气要翻上来,身形却猛烈一震,从旁栽去,天师小心!恰一红衣在侧,一手扶住他,一枝长翎便迅速从那红衣胸口钻出来。

红衣一咬牙,手上一带劲把易扬推上马。

反身一刀砍出一道血来,人也随着落下马去。

易扬定了定神,照着马臀,又是一剑刺去,马奔地更急了,这回已经放弃了大路,一头钻进了旁的小道。

一路杀下去,冲出重围后又奔出不知多少里,拉马车的马匹最终流血过多而不支,一头倒在路上,易扬也随之落地。

天师!还残余的红衣不过十来个,大多有轻伤,纷纷勒马奔来。

我挑开车帘,跳了下去。

却见易扬摇摇晃晃站起来,挥挥手道:不碍事。

我转头问身旁的一个红衣:怎么回事?那红衣迟疑一下,恭敬地回道:天师内伤未愈……我想了想,说:扶他进马车吧。

易扬明显听到了,却无任何表示。

赶路还在继续,我们却不得不放弃大路,转而走那些偏僻崎岖的山路。

马车内更加颠簸。

我带着平淡的表情帮易扬包扎他手上轻微的划伤,那青白的小臂上居然旧伤遍步,满是伤痕。

我恍若不见,认真地把每个伤口涂上药膏,轻轻抹匀,再仔细包扎好。

不用了,我自己来。

易扬终于觉得别扭了,抽回手去。

我也不强求,静静看他自己处理伤口,淡淡地说:你看,是谁下的手?表面一看很像暗门的余孽,但也可能是邺心,邺飞白,当菲琳雪,谁说地准呢,他们是想要活口,所以没有放乱箭,不然现在我们都是一堆尸体。

易扬说,声音微微有些虚弱。

当菲琳雪?她不是对你死忠的很吗?此一时,彼一时。

他答。

我沉吟片刻,不可能是邺飞白。

为什么?他没有理由,他不会害我。

他可不是想害你,易扬平淡地说,不过是换个法儿留下你。

我脸一沉: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他轻哼了一声: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就是和我一样,他想要的太多,千湄,离铛,你,都是他的死穴。

我眯了眯眼:离铛在你手上?他轻咳数声而不回答。

我猛地欺过身去,右手迅速抬起,手中握着冰冷的小刀,刀刃贴着易扬修长的脖颈。

他鸽子灰里有很多东西一闪而过,转眼却立刻平复回平静。

离铛是不是在你手上!我沉声问道。

他依旧不咸不淡地说:我说不在你难道会信吗?熟悉的气息划过面庞,却带着不稳的气息。

我一愣,一抬手,扯掉他的人皮面具。

易扬清秀的容颜如初,面如纸金,毫无血色,双唇苍白仿佛透明一般,连一直刻意保持平稳的呼吸都开始微微动摇。

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

他轻笑,眼里全是无畏。

然后又是数声轻咳。

我心里一怒,手里小刀一紧,阴阴地说:你答应我把千湄和离铛送回竣邺山庄,我就放了你。

他没有说话,碧落般的眼睛凝视着我。

手中刀锋向上,马车颠簸地厉害,冰凉的刀口终于刺破眼前这人苍白色的皮肤,刺目的血液顺着刀身流在我手上。

他的神色还是没有变,苍白的,丝毫无惧的。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我微讽道。

天师,我看着他虚弱的容颜说,你内伤这么重,就算拖延了时间聚了些力气也未必扳地倒我,天师位高权重,死在这里多不合算啊。

易扬沉默许久,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揽过我的腰:那你告诉我,天山一别……你干什么!我怒道,想用另一只手推开他。

他固执地不放手,用左手拉近两人的距离,你说要我保住性命,就是为了今天杀我么?他如兰的气流轻轻滑过我的面颊,仿佛那一天,他温柔的目光。

我一呆。

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中的小刀就被他夺去。

我退后一步,冷冷盯着他,半晌,吐出两个字:卑鄙。

易扬反手把小刀扔出马车,淡然道:适才你是有机会横刀杀我的。

我怒极反笑:是是是!是我的愚钝了,他人处心积虑谋杀我父,他人一手将我送入虎口,他人知我有难落井下石,我却还相信他人虚凰假凤时的情谊绵绵。

我又退口一步,易扬面色有些难看,却不反驳。

是我天真了,妄图要挟你?我连给你踢鞋都不配!有那个机会我就该毫不犹豫杀掉你,你才是幕后的黑手!那暗门门主也不过是你掌中一颗厉害的棋子,而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要挟你?我还在笑,心中却是无比愤怒,与悲凉,我就该杀掉你,豪不犹豫杀掉害我至此的你!!我边说,边颤颤地往后退,退到车后门帘边,我只想离开,不想看到那张似仙似画的脸。

清清——易扬目光突然晃动起来,伸手要来拉我。

「小心!!」灵动也在惊呼。

却在与此同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勒住我的脖子,我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被那只手拖出了马车之外。

一阵跌滚,那手死死勒在我脖子上,好容易站定了,才稍稍松开。

但觉得颈中一凉,一把小匕首就放在大动脉之上,正是刚才,易扬丢出去的那把。

是一个白衣杀手,乱战之中接近马车,适才一直倒悬在马车之下,等候机会,恰逢我退到马车边缘,便伸手劫持下来。

白衣人面蒙白布,两眼锐利,盯着不远处停下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个清雅的身影,扶着车辕从容地下了车。

随行的红衣纷纷下马,抽出兵器站在易扬身后。

易扬走近几步,淡漠的眼神来回扫视着,最后开口道:放开她,饶你不死。

身后,一个红衣拉满了弓弩,箭尖正对着我的方向。

白衣人勒着我的手一紧:兄弟们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易扬下巴微抬,不耐烦地傲然道:你待怎样?我家少庄主有请天师再小住些日子。

飞白?我不敢相信,真的是飞白?你别动!我拦住想要将那人弹开的灵动,对她说:你别动,我想看看,他的心。

易扬一哼,道:你家少庄主没吩咐你,别伤了你手中的小姐么?说着轻咳几声,站着的身影也晃了晃。

我家主子只吩咐留住天师。

那白衣人道,那刀锋就贴在我的血管上。

呵呵,咳咳……你觉得有可能吗?为那人?让我缚手就擒?易扬说着,伸手按着脖子上的新伤,被我刺破的皮肤还在流血。

说着,转身要走,身后的红衣张满了弓,箭头正对着我。

而那个白色的身影衣带飘飘,风清云淡地转身要走,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玩具。

白衣人目光慌乱,却突然一定,像孤注一掷般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声,举起小刀对准我脖子刺了下去!你别动!!!!我吼住要有所动作的灵动,死死盯着那个不经意般转身要走的人。

这一瞬,远方的神祗仿佛开始崩塌……不要离开……能不能,不要离开……停下——转过身的仙子突然厉声道。

白衣人的刀尖已经刺破我的肌肤,却稳稳停住了,蒙白布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却看到那双锐利的眼里全是胜利的笑意。

易扬转过身,依然是冷冷的俊颜。

而我已经全部僵住,灵动知趣地不再想弹开那人,远远退到一边。

忽而,他轻笑:行了,随你走一趟也无妨,把人放了。

兵器,放下!白衣人嚣张地命令道。

易扬甚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哗啦哗啦红衣的兵器全被抛落在地,包括那把弓弩。

放人。

他说。

劳烦天师你自缚双手,再牵匹马来。

白衣人依旧很嚣张,我们一人换一人。

易扬又轻咳片刻,道:缚手?这就是邺少庄主的请客之道吗?我伤成这样,你还怕些什么?那白衣人大笑:确实是委屈天师了,不过早闻天师你天资过人,双剑如神,犹善暗器,鄙人哪敢托大?天师既然不愿缚手,那便除去衣衫,赤膀而来吧。

你……!不少红衣勃然大怒,被易扬抬手制止。

我看着他,天空又开始飘雪,零星的雪花开始飘舞,穿过风雪和轮回,我依然凝视着那平静的鸽子灰色的眼睛,仿佛一潭幽远的潭水,永远是我看不穿的静谧。

易扬轻咳数下,被寒风一吹似乎更加虚浮。

他从衣衫里扯出数个金身袖里箭,扔在地上,道:满意了?白衣人猖獗地笑着:我怎知天师你没有使诈不是?说着勒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易扬微微皱了皱眉头,走上两步,轻轻拉开外袍的结带,放人。

他说,依然冷冷的。

那微薄的小雪似乎停了,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呼出的白色雾气转眼就被吹散了,地上的新雪被风扬起,随风波流,白玉色的胸膛上隐约可见陈年的旧伤,天主教再好的伤药也依然让它们留下了痕迹,这么站在寒风中,依然如神子般圣洁不可侵犯,却只见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痕,无声述说着,很久以前,那满是屈辱的禁脔生涯。

放人。

易扬说着,声音再是难掩的虚弱。

我目光有些空洞,那一瞬间似乎了解了什么,却又不敢去相信,只害怕,这只是个更加高明的手段。

而灵动不忍,呼啸着冲出来。

那白衣人被是勒着我的脖子,我双手一直拉在他小臂上,努力为自己赢取空间,突然,手劲大增,捏碎了他的小臂,我一慌,想起文晓生的惨状,匆忙间把他甩出去。

却听一声脆响,白衣人跌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数下,就不动了,眼睛瞪地很大,瞳孔却开始扩散了。

「积雪下是块尖石,正好砸断他的脊梁,已经咽气了。

」灵动不无惋惜地说,「可惜啊,问不出话来了。

」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红衣已然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取件轻俅披在易扬微微发颤的身上,另几人则过来视察那个白衣人。

面巾被摘下,是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身上带着毒药,红衣捋起他的衣袖,白衣人的小臂上一片青红,已经变形了。

我猛然想起什么,抬眼去看易扬。

却看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戒备神色,看我望来只冷冷笑道:好俊的功夫。

说罢转身,看也不看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