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二十六日允誐终究被革爵拘禁了,我不知道允誐为什么仍旧如此糊涂,雍正摆明了要整治他们,虽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但是,也不该递这样大的把柄给人呀?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不能说明的原因?我不敢多想,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己,因为一切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后来我便不许弘昌议论朝政,允祥更是对朝堂上的事情只字不提,就这样,又一年过去了。
雍正三年,九阿哥允禟被革去贝子,既而,十二月二十一日,雍正又下旨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允禩府周围防守。
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
带给我这个消息的,是我意想不到的人,除夕前夜,下着很大的雪,丫头秋合来悄悄告诉我,门外一个老女人披头散发,跪在那里一整天了,口口声声要见我,她也是无意中听见门口的侍卫说起,那女人的衣衫都结冰了,实在可怜见的。
在见与不见间犹豫了一阵,我终还是出去,什么人会这样想见我,说实话,我满好奇的,门外的女人衣衫结了冰溜,却仍跪得笔直,我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吟儿。
吟儿姑姑,怎么是你?我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吟儿的头发竟然大半斑白,也不过是二十多年的光景,她怎么会憔悴如斯?福晋,求你救救碧蓝,吟儿挣开我欲扶她起身的手,就这样在雪地里咣咣的对我磕头,雪虽厚,却仍能听见她额头与青石板碰撞的声音,几下子,皑皑的白雪上就有了鲜艳的颜色。
你这是做什么?我拉不起来她,只能对门口的人说:你们看什么,还不过来扶她起来。
救救碧蓝吧,侍卫们上前拉起吟儿,她却只是重复这样的一句话。
碧蓝在哪里?我问她。
吟儿回身,几十米外的墙下,一张席子,一床棉被,裹着一个人,侍卫们过去,又跑过来说:主子,是个女人,一身的伤,就剩一口气了。
先带他们进来,我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边请了大夫诊治,一边着人去允禩府打听。
回来的人只说,允禩府里的侍妾碧蓝,触怒了凌霜,被打得半死,逐出了府门。
那八爷竟没说什么?这才是让我惊讶的,以凌霜的脾气,该是早就容不下碧蓝,怎么直到今天才赶人呢?没有。
我派去的人回答。
我皱眉,回到客房,吟儿已经清醒了。
我听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原来她当年放出宫,嫁的丈夫没三年就去世了,家里兄弟欺负她无子,将她赶了出来,幸亏允禩遇见了她,不然,她也就死在那年了。
后来碧蓝出宫进府,她就一直照顾、服侍碧蓝,两个人相依为命到了今天。
今天八福晋为什么赶你们出来,八爷竟也没阻拦?我问。
婉然,天底下的女人,并不都如你一般幸运,八福晋不是坏人,八爷也是为了我们好罢了。
吟儿说,语气悲凉。
怎么讲?我心里明白了些,却不愿相信。
八爷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你们走吧’,吟儿说着,眼泪滚滚而下,碧蓝的脾气你知道,她对八爷死心塌地,怎么肯在大难临头时一走了之,何况如今,八爷府里上下,还有谁能走脱?八福晋闯了进来,叫人狠打了碧蓝一顿,才蒙混过监视、看守的一众人,把我们送出来了。
你说,八爷的府邸已经……我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允禩同雍正斗了半生,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吗?碧蓝伤的不轻,你们先住下吧。
我起身回房,傍晚允祥回来,我大概讲了吟儿同碧蓝来投靠我的前后,允祥却半晌不语。
你觉得我这样做太冒失吗?我问。
不是,婉然,傻丫头,你心地这样好,是我最珍惜的,碧蓝原也可怜,八哥这番心意……我们不收留她,又有谁能收留她呢?放心吧,一切有我。
允祥拉我靠入他怀中,四哥这次……不说了,你不要太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允祥既然说没事,那我就可以安心收留吟儿同碧蓝了。
雍正四年一月,一道圣旨,将凌霜革去福晋,休回外家。
旨意上说:圣祖曾言允禩之妻残刻。
朕即位后,允禩终怀异心,未必非其妻唆使所致。
朕晋封允禩为亲王时,其妻外家向其称贺,却云‘何喜之有,不知陨首何日’等语。
朕令皇后面加开导,允禩夫妻毫无感激之意。
允禩之妻不可留于允禩之家,著革去福晋,休回外家,由外家另给房屋数间居住,严加看守。
到了二月,又令凌霜自尽,焚尸扬灰。
消息传开那日,正是二月底,最后一场春雪下过后。
我还没进客房的门,已经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这些日子,碧蓝的情况时好时坏,医生也说,她的病是忧伤过度,伤了肝脏,加上受了风寒和外伤,分外棘手。
碧蓝,你这又何苦,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当时还不知情,只劝她不哭。
福晋虽然对人严岢,却不是坏人,不该有此一报的,她尚且如此,爷将来还不知会怎样?碧蓝哭着哭着,竟呕出了鲜血。
快去请大夫!我着急,叫秋合快去,客房一时乱成一团,我只觉得心里难受,回房就见弘昌正等着我,见我回来,也不说话,只挨了我坐下,将头埋在我的腿上。
八伯母……他哽咽难言,我心中一阵的酸,胀胀的痛,凌霜,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结局,当年那个猎场上驰骋如飞的火红身影,如今,也只能永存于记忆中了。
对她,我不是没有过怨过,同样,也存着感激和怜惜,到了如今,恩恩怨怨,终于一切随风飘散了,只是我不懂,怎样的恨,才能让胤禛如此决绝呢?婉然,我求你念在年少时的情分,去和十三爷求求情,让我……让我去陪八阿哥吧,福晋死了,他如今,只剩下我了,就是死,也让我陪他吧。
几天后碧蓝能起身时,就跪到我门外,抱住我的腿大哭,既而,又晕了过去。
我知道,如今她的日子也不多了,只是,这个请求却是我做不到的,允祥同允禩立场不同,纵然我心里有一千一万的想要帮她的心,在这个雍正下了决心要彻底打垮允禩的时候,我都不能对允祥提这个要求,因为他于公于私都不该出面;而我,当日我选择回到允祥和弘昌身边的时候,曾经答应过胤禛,终我一世,不进宫、不见他,更不能见元寿。
所以,我只能愧疚的看着她,只是,她却很少再清醒过来。
碧蓝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每每发着高烧,只口口声声叫允禩的名字。
吟儿一直守着她,几次我悄悄过去,听见她在喃喃的说:都是痴人呀!碧蓝在糊涂的拖了将近四月后的一日,忽然清醒,我闻讯赶过去,她拉了我的手说:婉然,我们姐妹一场,这些年你富贵荣华,却没有嫌我卑贱而不理睬我,我虽然远着你,可是心里仍把你当最好的姐妹,如今我是真的不行了,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把我烧成了灰,然后把我交到爷手中,这一生完了,我仍要陪着他,行吗?看她竟能说这样一大段话,我泪落无声,知道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这些年我在爷身边,我知道的,八福晋的苦,弘旺额娘的苦,我的苦,爷的心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他得不到,只能日日夜夜在心里念着、想着。
当时良妃娘娘去了,爷挣扎着料理完所有的事后大病了一场,半年都下不了地,皇上曾经把一副画像送来,爷常日夜看着,一日还照样画了一幅。
后来我偷偷瞧过,爷看的那画像,良妃娘娘,自己画的那幅,却是你,穿的还是那年他赏我们的淡紫红的袄子。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所以我恨你,你好狠的心。
碧蓝哭了,这些年我呆在他身边,看他自苦,也为他苦着,我才真的明白,爱人不是错,被人爱也不是错,只是,为什么不是我呢?我们明明是一起认识他的,就因为你像良妃娘娘年轻时的样子吗?我握住碧蓝的手,与吟儿一起扶住她,只是,我却无泪,只觉得心如刀绞。
碧蓝去的日子,正是六月初一,这一天,朝堂上,雍正将允禩、允禟、允禵的罪状颁示诸王、贝勒、贝子、公,满汉文武大臣,历数了允禩在康熙、雍正两朝诸罪,主要有:希图储位、暗蓄刺客,谋为不轨;诡托矫廉,收买人心;擅自销毁圣祖朱批折子,悖逆不敬;晋封亲王,出言怨诽;蒙恩委任,挟私怀诈,遇事播弄;拘禁宗人府,全无恐惧,反有不愿全尸之语。
凶恶之性,古今罕闻,是雍正给允禩最后的评价。
允祥越发的忙碌,常常是我们一块睡下,到了半夜我醒来,却见他竟已起身,在案前看他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帐目、文书。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知道是为难你的,她当时人糊涂了,也算了,将来,你将她葬到八爷身边吧,这样就好了,碧蓝去后,吟儿再三不肯留下,她说,我厌倦了,这些年我没有学会别的,只明白一件,就是这眼前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其实都是过眼云烟,百年之后,帝王将相,还不是一堆黄土,既如此,还留恋什么?吟儿的话倒叫我无言,她已然顿悟,从此无牵无挂也好。
只是,我却依然是万丈红尘之下的平凡女子,吟儿的离开,倒叫我下定了决心,人生在世,遗憾已经太多了,到了如今,我若不为碧蓝完成这最后的心愿,只怕我们都会抱憾终生。
允祥说一切有他,很快,他就找到了机会,带我去了宗人府。
早知今日,你后悔吗?再见允禩,我几乎已经认不出他了,虽然他的衣着仍旧整洁,虽然他的发辫仍旧梳得一丝不苟,但是,眼前的人,形消骨立,只有侧影,也就只有侧影,还依稀是那年的风华卓然。
成王败寇,若没料到如今,若真怕输不起,当时,就不是这样的活法了。
允禩的笑容仍旧温暖,婉然,你这些年还好吧?很好,我想笑,只是终究笑不出来。
碧蓝她……允禩想了想终究问了出来。
她在这里,我微微低下头,她说今后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不离开你,我将怀里抱着的盒子交到他手上,我今天来,就是帮她做这最后一件事。
允禩面色一时苍白如雪,却终究笑了出来,好,这样也好,今生,终于了无牵挂了。
你……我微微仰起头,却再说不出话,令自己收回眼泪,保重吧,匆匆转身,再逗留一刻,只怕真的要哭了,只是,哭又有什么用呢?婉然,你等一下,允禩却在背后叫住我。
什么?我回身,允禩递上一小块玉佩,这个是我自己刻的,玉是十四弟在西北军中征战时无意中得的,上次回京,他说遇到了一个故人,央了我刻了要送她的,当时事务忙乱,我也就搁下了,如今才完工。
我想,我是完不成他的心愿了,十四弟的心思却不该随我长埋地下,你将来若见到十四弟,或是他说的那个故人,就……转交给她吧。
轻轻将玉佩攥在手心,只看一眼,我就知道,是它,原来是它,我当年在旧货市场买到的玉佩,原来,原来如此。
我不再回头,只轻声说了好字,就走出了牢房,外面,允祥正等着我。
我离开的那天夜里,允禩病重,没有等到大夫赶到……尾声雍正八年,允祥病倒了,长期的积劳加上被幽禁时弄坏了身体,到了五月,情况越发的不好了,这些日子,我守在他的床边,感受生命在他身上的点点流逝。
婉然,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去山水间,你一直想这样的。
一日允祥早晨醒来,忽然拉住我的手,语气急切,就我和你,远远的离开京城,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好,我等你说这句话很久了。
我笑,眼中有泪。
准备了车辆,安排好了人手,允祥与风音进行了一次长谈,她哭得如泪人一般,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一切按照我最初计划的,对外称怡亲王病逝,福晋瓜尔佳氏殉情,雍正彼时不在京城,就赶在他回来之前盖棺。
实则,我们在王府众人的哭声中已经悄悄离开。
这一天是雍正八年的五月初四日,据说,雍正帝赶回时,悲恸不已,辍朝三日,初五日,再临丧次,奠酒举哀。
谕称:自古以来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显名厚德为宇宙之全人。
谥贤,于涞水县水东村修怡亲王园寝。
四哥一定很难过,我……马车里,允祥将头枕在我怀中,早已望不见北京城高耸的城墙,但是,那城墙里确实留下了我们太多的回忆你为他奔走半生,难道就不能留点时间给你自己,也给我?我轻轻戳了他一指,让自己的语气幽怨些。
能,怎么不能,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再也不分开。
允祥笑了,以后的时间,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了。
正说话间,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前面赶车的东哥忽然欢叫,是大贝勒。
弘昌?我同允祥都是一愣,走之前弘昌一再要与我们同行,只是若是他也走了,这事情就会露馅。
于是我们说好,过段时日,弘昌再去面圣请辞,当年胤禛答应过我,给弘昌自由,他不会失言。
只是如今,一天不到,他怎么就来了?阿玛、额娘,转眼功夫,弘昌追到了。
你怎么跟来了?允祥在我的扶持下坐起身问。
皇上说,让孩儿在身边服侍您,弘昌说。
四哥?知道了?允祥说,回头看我,我回给他一笑。
夕阳把马车和伴在马车身边骑马的青年的身影拉得老长,我们都没有再回头,也不知会走到哪里,我只知道,幸福从此不会再离我而去。
此时,在一处山坡上,一队人马正无声伫立,目送着前面的马车消失在滚滚烟尘中。
皇阿玛,您真的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你不是都看到了。
您不后悔吗?……也许吧!番外——胤禩篇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初四深夜,同正月里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天空中不时有焰火绽放,爆竹声也不时的传入耳中,只是我却无心去欣赏。
我如今看到的,是贝勒府中的下人走马灯般在我眼前进出;耳边听到的,则是屋中一个女人撕心裂肺般的痛叫,是的,我将成为父亲,也许就在今夜,也许在明天,只是这之前的煎熬,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从宫里赶来的太医就站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陈述着一个事实,胎儿没有足月,母体虚弱加上难产,情况很不乐观。
我坐在那里不语,太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保大人亦或是保孩子,他在等我的一句话。
自然是保住孩子。
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凌霜忽然开口了,这几个月,从最初的大哭大闹,到如今的冷漠以对,我知道自己终究是伤了她,尽管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这个孩子的出现,是一场意外,那天从宫里回来,我喝了很多的酒,生平第一次,我不愿看清周遭的一切,只有酒,也只有酒了,可以让我的世界,充满她的影子,睁开眼睛,是她的微笑,闭上眼睛,耳边便回荡着她的声音,也只有在此时,我可以完整的拥有她,我的婉然。
心很痛,为了一个刚刚传回宫的消息,十三弟遇袭,婉然竟然挡在他前面,还受了重伤。
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那么大的勇气,是爱吗?她爱十三弟,爱到连生命也可以放弃吗?天知道我有多嫉妒,那一刻,我嫉妒到疯狂,只想把她从十三弟身边带走,牢牢的抱住她,再不放手,是的,不放手,哪怕我将为之,失去一切。
只是,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上天肯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吗?让我告诉她,我其实只爱她,自从遇到她的一刻起,我的眼中,再没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酒醒的时候,身边睡着一个女人,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人,陌生是因为我不知道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熟悉是因为,她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只能在醉里梦里拥有的女人。
她是九弟的礼物,一个只在我人事不知的时候才会接收的礼物,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只是那一夜,便孕育了一个生命。
给她名分,照顾她和孩子,让她们幸福的生活,已经是我的责任,然而,十三弟指婚的旨意,又轻率的改变了她和孩子的命运,我烦躁的随手的一挥,就让孩子提前降临了。
保住大人。
我说,声音轻却不容质疑,凌霜迅速的转头看了我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那是一个无眠之夜,一个属于往事和记忆的日子。
遇到婉然的那一天,大约是我二十年生命中,最离奇的一天了。
和以往的日子一样,我去给额娘请安,一个毛毛楞楞的女孩以一种惊人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此前,我从来不知道,有人会笨得被门槛绊倒,还摔得如此狼狈。
一个蠢笨的丫头,我心里想,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晶莹的眼眸,明亮清澈闪着狼狈和好奇,这样的眼睛,只要看一次,便仿佛能印到心底一般,事实也证明,她的确把自己印到了我心底深处,在最初的一刻。
一个不会自称为奴婢的女子,一个不高兴了,敢把茶碗往我手上随便一塞转身就走的女子,一个狠狠踩在九弟脚上之后还大义凛然的女人,想要视而不见,需要很高的修为吧,也许十年、二十年后,我可以做到,但是,当时,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在那之后,便不再属于我了,至少在有她存在的地方。
然而,那夜之后,她许久没有再出现。
皇宫是一个容不下个性存在的地方,她被责打原本是意料当中的,然而,真切发生时,我的心竟然不由自主隐隐的痛,仿佛那板子并不是打在她的身上,却是打在我的心上一般。
胤禩篇(二)雍正三年十二月底,再有一天就是除夕了,又是一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过得竟然这样的快了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时间对我已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外面发生着很多事,而我,我只独自静坐在书房,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展在书桌上的一幅画卷,画上的女子笑颜如花。
细想才发觉,婉然长得跟主子年轻的时候真是有八分像呢!说这话的,是碧蓝,几年前皇阿玛赏了我一副画像,一副我额娘年轻时的画像。
在那些日子里,我病得很重,几乎下不了地,随着画像而来的碧蓝,服侍过额娘的碧蓝,时时在旁。
我常叫她展开画像,想从中追忆有关额娘的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有一点点温度,才能忘记皇阿玛曾经说的和做的,那些将我的心毫不留情的践踏于脚下的种种。
我不恨他,他是我的父亲,是我最尊敬的人,是我一生都会仰望和崇敬的父亲,只是,我不能理解,他既然如此轻贱我的额娘和我,当时又为什么允许她生下我?他那样高高在上,那样无所不能,为什么他不能阻止我的出生?如果没有我,也许额娘就不会这样的伤心绝望,不会这样早的过逝。
在那漫长的半年里,我日日的看着额娘的画像,画像出自我那至高无上的父亲的手,而碧蓝的话,终于解开了我心底一个死死的结。
我释然了,他是爱额娘的,没有爱,那画像不会如此的栩栩如生,不会如此的悠远动人;没有爱,他不会在身边收集那么多酷似额娘的面孔,从和妃娘娘到婉然,我竟是第一次注意到。
额娘,你也注意到了吗?当我的身体终于慢慢好起来时,我开始为额娘的身后事忙碌,最终,那画像被我珍而重之的放在了额娘身边,这也该是皇阿玛的意思吧,他半生都没有对额娘说出的话,都在画中吧。
后来,我也画了一副画像,画上的女子笑颜如花,我想,只有我知道,自己画的是谁,尽管时光荏苒,然而,她的容颜,却从未自我的脑海中淡去,我知道,此时不忘,就是一生不忘了。
书桌上,此时还放着一只小巧的锦盒里,不必打开,我也知道,里面有一块不大的羊脂白玉。
这块玉本身并不特别名贵,和皇宫里到处可见的大块玉石相比,它甚至小得不起眼,但是它却有些来历,是十四弟自西北战场上,一箭破石而得的。
那还是康熙六十年的年底,屈指一算,居然也有四年了,他带着这块玉,央求我刻成个玉佩。
宫里的玉石工匠那么多,你随便叫一个,几天就得了,干吗还来求八哥?十弟坐在椅子上,端了茶杯有些不耐烦的吹着。
那怎么能一样?十四弟横了他一眼。
那就是一样。
十弟下了结论。
懒得理你。
十四弟哼了一声,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只是几天后,他却又专门来找我,央我务必刻得仔细些。
你怎么忽然喜欢起这种小物件?我也觉得这趟西北回来,十四弟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他哪里不对。
这块玉得的巧,所以我想能刻得好些,送给个朋友当礼物,他说,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给个姑娘?西北认识的?我一愣,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别问那么多了,好八哥,你抽空帮我吧,他又如小时般的拉着我,我也只能笑着答应他,谁也没有想到,我答应他的事情,居然一拖就是四年。
这四年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这个小盒子就这么放在这里,我无数次拿起刻刀,却无从下手,心思纷乱,生怕不留神,弄坏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十四弟预备将它送给谁呢?我恐怕是不能知道了。
那年大事出得突然,皇阿玛的身子明明好转,太医也说过无碍的,只是,却忽然大行。
四哥在灵前即位,十四弟回京就被软禁,我也时时处处被监视着,竟然不能见他一面。
到了如今,九弟、十弟相继出了事,我被围于府中,自古成王败寇,这命运我早已预知,却也无力回天了。
早晨,我叫人赶走碧蓝和吟儿,同我想的一样,碧蓝不肯走,她这些年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我已经辜负了太多的人,她要的,我给不了,我能给她的,就只是一线活下去的希望了。
凌霜又一次为我充当了恶人,她说碧蓝要想离开,必须如此如此,我明白,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我回到书房,不去看,也不去听。
她只要能离开这里,我想婉然一定会收留她,这样,我也就可以少一份牵挂了。
刻刀在手中如同活了一般,我细细的刻着图案,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她的影子。
她回来了,在失踪了这许多年后,忽然的出现,我不知道当今的皇上是怎样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我只知道,她平安无恙。
那天她来看凌霜,我把自己关在书房,死死的困在椅中,才管住了自己的腿,没有不受控制的跑去看她,不是不想再看她一眼,只是,我怕了,怕什么呢?怕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在隔了这许多年后?还是怕那种咫尺天涯的距离?我不知道。
我终究是没有见她的,自她回来到如今,我知道她几乎从来不离开怡亲王府,她从来也不会出现在任何热闹的场合,这样也好,相见,终不如怀念。
玉终于雕刻好了,流转的花纹,被我想象成是送给她的礼物,将我的思念和眷恋,全部刻入其中。
如果宝玉真的有灵性,那么,将来它也许能到她的身边吧,让我今生的爱,不能说出口的爱,在来世创造一个未来……番外:胤禛篇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
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
惊秋剪烛吟新句,把酒论文忆旧欢。
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我写着诗句,心中却忽然烦乱起来,重重的将笔放下,墨汁点点,溅在桌上。
又是中秋,月到中秋分外圆,可惜我不喜欢中秋,因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康熙五十一年,元寿一周岁生日,抓周的时候,按照惯例,云珠他们给这个小人儿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玩意,到我去的时候,元寿已经有些等得不耐了,在奶娘怀里挣个不休。
桌子的大托盘里,放着天下人能想到的各种物品,奶娘刚将元寿放在桌上,这小家伙就摇摇晃晃的过去了,一屁股坐在托盘前,也不动手,却看着我,露出几颗雪白的乳牙傻笑。
那一刻,我心中一痛,为那笑容,天真的,毫无城府的笑容,过去她也常常这样笑,只是,对着我的时候不多,她的眼中,也许从来就没有我吧。
元寿眨着大眼睛看我,于是我走过去,不意外他摇晃的站起来,扑到我怀中,用口水帮我洗洗脸,他是我最爱的孩子,我从来不在意让任何人知道,于是李氏黯然,云珠却微微一笑。
我一直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把元寿照顾得极好,所以,我不介意给她任何东西。
是的,我爱元寿,同时,我不喜欢弘时,这都是没有理由的。
片刻之后,元寿又挣扎,我于是放开他,看他重新坐回去,然后两只小手伸出,屋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家都想知道,我最爱的孩子,将来的志向如何。
结果,元寿的小手没有伸向托盘里的任何一件希奇花哨的物事,他只是,抓住了托盘,用力拖起些,转身递到了我手上。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抓起托盘,据说,当年世祖章皇帝周岁时,也曾抓过同样的东西。
他要天下间所有的一切,婉然,你知道吗?我们的儿子,他要这天下呢,我答应过你,给你们最好的,你既然不要,我就统统给我们的儿子,我保证。
番外:老四篇下每隔一个月,我的书桌上,就会端端正正的出现一封信,信里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甚至没有一个名字。
这样的信在别人眼中,大约充其量只能算做是一篇流水帐,但是在我这里,却是最珍贵的。
九月初一。
卯时在巷尾井中打水,回去煮饭。
辰时给巷口张家送洗好的衣服,并收走脏衣衫3件。
午时……九月初二……每天,事无巨细,逐一详尽的记录下来,这是当时我吩咐的。
我知道你并没有远离京城,只是我不知道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为什么却没有远走他乡,是这里有割舍不下的人吗?十三弟还是我呢?每每想到这里,我只能自嘲的笑笑,怎么会是我呢?若是你舍不下我,又如何能走得那样决然?我知道我最应该做什么,你的存在,是我该去抹杀的,从我决定要你,从你决定离开我,但是我不能,这个念头我连想都不敢多想一下,因为心中无法言语的痛和愧疚。
婉然,你何其的狠心,我早该明白的,你能割舍十三弟,你自然也同样可以割舍我,但是我仍旧懊恼,我弄糟了一切,如果不是调换了元寿,那么,你还可以多留一阵子吧?我知道的,从你对弘昌的爱和痛中,我就明白了,我终将失去你。
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有了元寿,一个你我血脉相连的证明。
贪婪的翻看,眼前晃动的都是你的影子,只是,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你在那个雪夜逃走时,我曾经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高处看着你走远。
爱你,所以放你离开,因为我不忍心看你日渐凋零;爱你,所以不敢再靠近你,虽然你距离我并不遥远,但是我怕再次靠近,我会疯狂的继续禁锢你,直到我们携手黄泉。
所以,走吧,我只要时时刻刻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就好了。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
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
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这样的诗篇出自我手,若是你在时,多半要笑我吧,因为我从前最讨厌那缠绵悱恻、伤感断肠的情诗,但是,如今却为你写的一首又一首,只是,这些诗写了又如何呢?我并不能对你吟颂,只能一个人,在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徘徊惆怅,任时间流逝如水。
这些年中,我做了很多事情,忙碌是忘记你的惟一方法,忙碌,也是实现我的诺言的方法,然而,这些忙碌只在私下。
父皇面前,我越发的沉静,讨论佛学,清净无争,有了太子和老八的前车之鉴,我明白,欲擒之,先纵之的道理,既然,在父皇心目中,我不是他最中意的儿子,那么,至少我可以做他最满意的儿子。
如果说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的话,那么,惟一的意外依旧来自你,婉然,你大约也想不到吧,元寿这个孩子,是这样的出类拔萃,就是同他众多的叔伯兄弟站在一起,那种卓然不凡,也难以遮掩。
皇阿玛喜欢他,几乎时时要带他在身边,那年木兰秋狄,父皇射伤了一只黑熊,却叫跟在身边的元寿去补一箭,我知道,这是父皇疼他的方式,将来父皇就可以在天下臣民面前说,朕的孙子元寿,8岁就能猎熊。
元寿走过去,照着熊的脑袋放了一箭,然后回身在上了自己的马,马刚走到皇阿玛跟前,那只本该已经死掉的熊却猛然又站了起来,人立着,扑向离它最近的元寿。
当时的场景几乎不是能用语言描述的,皇阿玛举起火枪,果断的射杀了大熊,而咱们的小元寿,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神情镇定而自若。
皇阿玛说他,是命贵重,福将过予。
而我只想把这一切与你分享,看看,我们的儿子,是多么的出色。
只是,婉然,你这时却走远了,东北,江南,接着是大漠,我派出的人跟着你,几乎走了大半个国家。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的苦,但是我却不能帮你更多,不是我不想,也不是我不能,只是,我想让你过自己选择的生活,知道你无悔而快乐,我就也感同身受。
只是,思念从来没有自我的心底拔除,我知道,我努力做的这些,很大一部分还是为你,为了又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拥有你。
那一天就快到了,到时候,请你不要责怪我的自私,即使你已远在天涯,我依旧会把你带回到我身边,永远,所以在这之前,你继续走自己想走的路吧,然后,等着我,等我有足够的能力,坦然面对天下,坦然的拥有你。
《恍然》后记不止一次在文下的留言里,看到女主小白、幼稚的评论,哈……没错,把女主写成一个小白又幼稚的人,还真的是我的初衷,只是,后来我习惯性的跑题,郁闷……写恍然的时候,我刚刚认识了一个生命里很重要的朋友,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大家原本是普通的同事,是哪一天,经过什么样的事情后,忽然就走近了。
记忆的片段,她好像是很突然的,就出现在了我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生命中。
恍然开始是为她而写的,于是,在完结的时候,我不免那回忆曾经年少的时光和一起度过的日子。
记忆的第一个片段,是我们一起去北戴河,当时同行的人很多,我常常以为,年轻的日子是不能重新的拥有,那一次的经历,也绝对是我很多年后,都回味深刻的。
感觉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乐过,从上火车开始,似乎一直在狂笑,一副扑克牌,简单的红十,输了贴纸条,凌晨的车厢入口处,被挤得水泄不通。
长春到秦皇岛,下午3点多上车,凌晨1点多下车,一节车厢的乘客目的地相同,没什么人真的能睡觉,于是,都被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吸引,围在我们最门口的座位旁,我们输了赢了,围观的人比我们还关切。
若是平时,我们一个个衣冠楚楚的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时,任谁也想不到,也有如斯疯狂的时候,当纸条把脸贴得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时,雪说了句很酷的话,下了车谁还认识谁呀!一众人于是更加快乐,火车上,人人都是过客,谁认识谁呀。
这一天,我记的最深刻的是,我们后来还玩了一种相对复杂,到现在我都叫不上名字的牌,小胖是高手,带着我和另一只菜鸟选手一路过关斩将,捷报频传。
第二个片段还是在北戴河,我们去的时候是9月,旅游季节已经过去了,北戴河的土著居民很少,干净的马路上,车少,人几乎没有。
摇曳的灯影下,六个刚刚在大排挡扫荡过海鲜的身影,拉成横排,摇晃在人行道上。
作作将着白天他在石塘路的趣事,说是趁我们女生四下看热闹的过程中,他也想给他媳妇买点啥,结果一大娘从怀里掏出个纸包,说是一对好玉镯子,别人要500,50就卖给他。
众人大笑,信口开他玩笑的话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不知和小胖说了什么,小妞的相机里就留下了一张奇特的照片,小胖摇晃着作作,我们配的画外音是,我的病有救了!(啥?不懂……嘻,城市里的电线杆子上常有野广告,不懂就去看看,呵……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后来还是在北戴河,贴过纸条后,有人提议小赌,小赌宜情大赌乱性,所以小赌无所谓。
小胖不善此道,头天输了若干大元之后,第二天死活不肯再参见,幸喜隔天领导也被我们勾引着随后杀到,于是同样逢赌必输如我,也赶紧乘机光荣退下火线,隔壁是喧闹的人群,这边是关了灯各自准备入睡的我和小胖,睡不着的第一次卧谈开始。
惟一让我惊讶的是,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起床竟不见了隔壁床的小胖,大吃一惊去找时,这家伙竟然独自蹲在楼梯口玩手机上的游戏,还自言,天亮起床,已经赶海回来了。
第一次见到勤快如小胖的人,因为等到我们终于把三名男同事叫醒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
在单位,我和小胖桌挨着桌,我们一起做一个时尚周报,她做健康我做美食和旅游,常常互动做个小小的特刊,2005年我开始尝试着写点小的东西,也开始在网上看文,当时最喜欢的是梦回大清,晕头涨脑的看了一个下午,大呼过瘾,才知道时空原来是可以这样穿越的,小朴同我一样喜欢看网上的小说,在我发现晋江之前,我们一起看四月天里的港台言情,常常交流,互通有无。
看惯了千篇一律的港台言情,梦回让我惊艳不已,赶紧扒拉一边的小胖,快看快看,美文呀美文。
一晃到了8月,我们又陆续发现了步步和瑶华,乃至我推崇不已的春晚,小胖常开玩笑的说,要不你也写一个吧,写个好笑的。
我笑而不答,有时也半真半假的说,好,回头就给你写一个。
真正动笔是个周末,大雨初停,兴之所至。
我发誓,我真想写个很小白的故事,逗大家一乐,甚至撇撇嘴摇摇头,因为彼时我正操作一个大悲的故事,希望有个强烈的对比。
恍然受到出版社的关注绝对是意料之外,当时我只想符合小胖的想法而已。
结果,结果就是这样,我没敢说恍然是我写的,只时时在小胖面前提及,结果,结果小胖果然哈哈大笑的看了两章,在故事开始变得悲伤的时候再也不看了。
结果,还有很多结果,就是这样一个偶然让我的世界里,从此多了很多可能在很遥远的地方,也可能就在身边的朋友,他们留言给我,鼓励我,一直写下去。
事事每每出乎意料,这是我的感觉。
写恍然的一年多时间里,我经历了人生一连几场的起落,山重水复之时,小胖拉着我掉过眼泪,柳暗花明之后,我们又计划了新的旅程。
我们同样是喜欢玩的人,旅游算是看小说之外的另一大共同爱好,同好的还有另一个同事兼好友素素,去年十一,还是在北戴河,我们凌晨4点钟出门,三个女生肩并肩,去看传说中的海上日出,小路上一个行人也无,就连出租都不见一台,小胖慨然的说,早起的虫子有鸟吃。
寒冷和微微的恐惧就被笑晕取代了,素素评价,小胖人厉害不说,小胖家的虫子都厉害,居然能吃鸟,小胖方恍然。
那一天我们没看见太阳自海平面跳出来的壮丽,阴天太冷,忍不住去了洗手间,出来时,站在退潮的海滩上,只能拍些托举太阳的照片,遗憾之后,决定以后再也不看日出,等了几个钟头,就溜号一下下,太阳也这么不给面子,哼……说了很多,忘了介绍小胖其人,小胖不胖,用她最常说的话是增之一份太肥,减之一分太瘦,刚刚好而已。
小胖很漂亮,有一双大大的美丽的眼睛,还有最善良温和的脾气。
小胖有很多绰号,我听她儿时的伙伴叫她头,她解释是因为小时候自己头大;我听她的邻居叫过她鲜花,据说因为她小时侯是鲜花一样的小美女;我们有时候叫她大胃,那是一个英文的译音,因为她很能吃东西,从来不怕把胃撑得鼓起来……哈……我是一个挑剔的家伙,身边难得有无可挑剔的朋友,感觉很舒服,哈……一口气把恍然的结局贴完,感觉就是一个字,爽!写完了的东西,最希望的就是和大家一起分享,并在这种分享中,得到快乐。
所以,这一刻我无比快乐。
《恍然如梦》从动笔到完结,时间跨越三个年头,写到这里一算,自己都吓一跳。
这三年,通过恍然,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在我低落的时候支持我,在我懒惰的时候激励我,在我愁苦的时候安慰我,陪伴我一起长大,恍然其实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恍然是无数给我支持和鼓励的朋友们共同的孩子,除了反复的说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真的,谢谢大家!在这里,还要特别的感谢晋江原创网,感谢yima编辑,谢谢。
过几天还会继续写几个番外,弥补一下正文的不足,特别想展开一下常宁,呵呵……最后广告一句:《恍然如梦》下部已经上市,当当、卓越都有售……您好!您下载的小说来自 www.27txt.com 欢迎常去光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