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天色不知道怎的变了,天上乌云翻卷,地上风起云涌,闷雷滚滚从天边压来,眼瞅着一场大雨便近在眼前。
路上的商贩们顶着狂风在迅速收拾着自己的小摊,不多时街上的人便散得干干净净,空余马蹄踢踏踢踏在石板上撞击的声音。
玄天青伸手撩起车帘,淡然说了一声:要变天了。
便不再言语。
桑娘坐在马车的一角。
表面上看过去强自镇定,宽大的袍袖里正用力握着手绢绞着手指。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玄天青。
要告诉他自己因为中了蜃雾将汴沧月错认为他的事么?如果他知道,他会怎么做?桑娘抬起眼角看玄天青一眼,他正静静的打量着车外。
桑娘低下头。
汴沧月说蜃雾能够勾起人的心里最恐惧和最渴望的东西。
那是不是代表她最渴望的,竟然是。
桑娘。
突然从一旁传来的低沉嗓音让正低头沉思的桑娘一惊。
抬头玄天青不知何时靠了过来,斜撑着头倚在车厢上: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没。
桑娘紧了紧手指。
要告诉他吗?如果说了,会是怎样的后果?!他会不会觉得她已经不贞。
她是不是已经不贞?!为夫在身边,还想着自己的事情。
玄天青伸出一根手指勾起桑娘的下巴,有些轻佻的笑笑:莫非我就对你这般的没有吸引力?车厢里的温度瞬间降至零点。
桑娘咬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坦白:天青,我。
他的吻仿若野兽一般猛地掠夺,让她无从逃避,最终陷落。
玄天青伸出有力的手臂将桑娘紧紧拥入怀里。
这样的吻带着一丝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怒气。
他的手近乎粗暴的顺着她的衣摆探进,用力攫住了她的柔软,让她因为吃痛而忍不住一声抽息。
桑娘想开口,他便趁机攻入,掠夺她唇齿间的柔软。
突然之间所能接触到全是他强烈的气息。
这样的一个男人。
桑娘于是不再挣扎,任由他吻着,任由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让她轻颤。
明知道不能长相厮守却还陷落,自己的心脆弱一如此?他的吻让她疼痛。
这样的疼痛顺着血液流进心深处,一点一滴的沉积。
她想解释。
玄天青微抬眼,看着桑娘逐渐迷惑的神情。
她想告诉他,她在雾里发生了什么。
玄天青的吻顺着桑娘颈侧的动脉一路往下。
这样的接触与心里的认知让他觉得焦躁。
脑海里闪过在 雾之中他所见。
汴沧月那样拥着她,吻着她。
心里的怒火又有若风暴一般的爆发。
车厢里顿时充满剧烈的妖气。
她叫他天青。
这样的想法让玄天青眸子中狂怒的青色慢慢沉淀下来。
她想和他解释,她将他错认了么?玄天青眸子幽沉的看着怀抱里的身体。
什么丝绸行会。
什么郭政小儿。
于他何干?怀里的这个女人才是能入他眼的东西。
他不想再等。
他要她。
就是现在。
玄天青将衣衫不整地桑娘拥入怀中,仔细的替她整了整衣襟,挑起车帘对着外头的石头和昆子吩咐了一声:掉头,去瑞玉楼。
桑娘有些惊慌的抬头,握住自己的衣襟。
随即接触到他墨沉沉的眼。
那样的眼神顿时让她明了他想要什么。
手被他轻轻拂开,玄天青低头,在桑娘的脖子上吮吻出一个桃红色的印记:。
桑娘,我想要你。
身子发软,大脑晕眩。
他的掌心带着让她承受不住的魔力。
是魅惑之术?桑娘抬眼,撞进的却是他纯黑的眸子。
玄天青垂了垂眼,大手下滑,轻轻抚过她修长的腿,让她不由得弓起了身子绷紧。
她无处可逃,也不想再逃。
车晃了一晃,停下了。
玄天青从桑娘柔软的肌肤中抬起头,嗓子里含着淡淡的不悦:昆子,为何停车?这可是桑府的马车?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迎着风,他的声音有些破碎。
玄天青微皱眉头,拉起了桑娘,手指温柔的帮她整理衣衫。
漫不经心的开口,声音却在狂风中清晰可闻:不知兄台是何人?在下罗毕天。
乃平西将军的随身侍卫。
敢问这可是彩衣庄桑府的马车?桑娘震了一下。
探身撩起车帘。
只见外面的驿道上,整整齐齐的站着全身武装的军队,仿若一条长龙一般,队伍的尾端在入镇的城门处消失不见。
军队的前方,几匹高头大马。
喊话的正是一身戎装的罗毕天。
见着桑娘探身,罗毕天一楞,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翻身下马猛地单膝跪下啪的一行礼:夫人!整个军队随着罗毕天的下跪整整齐齐的跪了下来,声音整齐划一:夫人。
桑娘扶额,顿觉浑身无力。
正要开口,街道上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一匹通体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闯进了平石镇。
马上一个高大的男子,顾盼间不怒而威。
原本有若大理石一般的脸见到了桑娘,顿时融出一个微笑。
马尚在急奔只见,这男人已经脚下一点飞身离马,稳稳的落到马车前:桑娘。
玄天青微探身,与正欲上前的男子打个照面。
男子眼里原本的欣喜,期盼顿时一点一滴消失,转眼之间燃起熊熊怒火。
他顿住脚步,表情冷凝:这是谁?天青。
桑娘无力的开了口。
看看怒火滔天的男人和身后平静中透着丝丝冷意的玄天青:这是平西将军魏阳魏大人。
魏阳。
桑娘咬咬唇:这。
是桑娘的相公,玄天青。
一道惊雷炸响,紧跟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不过正午时分的天气,竟然像是到了夜半。
丝绸行会的人迎进了玄天青和桑娘,行会的大厅里,张三爷第一次没有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而是挪到了左边桑娘以前落座的椅子上。
正中间的主位端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皮肤白 ,看过去仿若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商贾之气。
他的身上穿着朱红色的三品袍服。
此刻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斑指。
微垂的眼中隐藏着不耐。
桑娘的视线与三爷微触。
三爷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桑娘脚步微顿,随即浮起一丝笑容:不知郭尚书大驾光临,桑娘愚钝不识礼数,怠慢之处还望郭尚书海量包涵。
愚钝?郭政唇边浮过一丝冷笑:桑当家的可真是客气了。
全国谁个不知谁个不晓桑当家的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手握大半个江南市场一一愚钝?桑当家的未免也太过自谦了。
暴雨阵阵的大门外传来沉重的车碾与整齐的脚步声。
只听得一声口号。
猛然的呼应便如同炸响在众人的心头一般。
行会里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正惊疑间门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三。
三爷。
外面来了。
一群兵。
郭尚书脸色一沉,抬起了头。
只见他生就一双三角眼,里面闪过一丝阴冷的光: 兵?还有将。
魏阳绕过长廊,同黑东生一道走了进来。
雨水顺着他身上兽行的浮雕花纹 滴答答落到地上。
魏阳的视线扫过桑娘与玄天青,淡然落到郭政身上,抱了抱拳:郭尚书有礼了。
将军!郭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随即堆起满脸的笑容站了起来回了个揖:还有黑大人。
不成想在这小小的平石镇竟然能见到两位同僚,实在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确实巧得很。
魏阳慢步上前,郭政赶紧侍立一旁。
罗毕天跟上前来接过魏阳解下带水的盔甲:不知郭大人怎的离了京城来到这个偏远小镇?皇上的意思。
郭政弓了弓身子,让魏阳在原本他的位置上坐下了:皇上说这些年江南丝织市场庞大,着小的前来查看查看。
黑东生,桑娘,玄天青分别落了座。
自有小厮奉上了茶。
魏阳的目光环视大厅一周,最后又落到了桑娘的身上,话却是对着郭政说的:哦,郭大人想来离京不久。
魏某在边关数月,不知皇上和鄙姐可好?皇上身体安康。
魏妃娘娘身子也还康健。
前儿个不久刚替皇上得了一个龙子。
现下还在调养中。
魏阳点了点头,视线挪到张三爷身上:这丝绸行会主事的人是谁?回将军大人的话,是老朽。
张三爷赶紧离了座,颤颤巍巍的回话。
魏阳打量他一番,点点头,温言相向:三爷请起。
魏阳曾听桑娘说起三爷的多般照顾。
有劳三爷了。
玄天青的脸色一沉。
三爷有些惊讶感激地看了满脸无力的桑娘一眼转身回魏阳的话:将军哪里的话,这都是老朽应该做的。
郭政看了看桑娘和玄天青 ,又看看魏阳:不知将军因何来此?寻着黑大人而来。
魏阳对着黑东生点点头,随即又看着张三爷:三爷。
我这一大帮子人,还要劳烦三爷寻个地方安顿。
将军的军队不如就在这行会里歇下吧。
张三爷作了个揖:行会里的人自会安排众位兵士们的生活起居。
至于将军大人。
自然是回桑府歇下。
魏阳截过话头,目光冰冷的扫过沉着脸的玄天青,对着桑娘微微一笑:正好黑大人也在府上,魏阳还有事相商。
魏某与桑娘数年不见,自然也是要话话旧的。
玄天青眸子一沉。
一旁黑东生压住了他的手:将军能来府上小住,实在是黑某和天青的荣幸。
如此,带兵士们安顿下来,魏某便与黑大人同行可好?魏阳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眼神淡淡的扫过黑东生压着玄天青的手,扭头对着桑娘柔声开了口:桑娘,魏阳此次前来,特意带了礼物,不知家里大娘身体可还安好?大娘若知将军如此记挂于她,必然感激涕零。
桑娘微微颔首。
魏阳微微沉了沉眼,随即淡然一笑:经年不见,桑娘也生分了。
桑娘垂头不语。
这边厢罗华天随同丝绸行的人安排好了众将士,回来复命。
魏阳点点头:如此便起身吧。
慢。
郭政上前一步,拦着魏阳,行了一礼:既然将军在此,郭某还求将军还一个公道。
此话怎讲?魏阳挑了挑眉头,神情中掠过一丝不悦。
郭政抬头看了看玄天青一众人等:郭某义妹美蚕娘,数月前来到平石镇开了柔丝坊。
前儿个与桑当家等人在念桑楼吃酒。
后来念桑楼走水,数人均逃了出来,唯有敝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何?魏阳扫了玄天青一眼。
郭政深深行了一礼:敝妹巧手天成,皇上御赐牌匾巧夺天工。
郭某怀疑有人嫉妒敝妹,因而谋害于她。
还请将军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