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虑大师一抖手,腕间一串佛珠脱手而出。
佛珠闪着淡金色的光芒,散碎成数颗,分别向着四周疾打而去,约摸在离无虑大师两丈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围成一圈在空中定住了。
无虑双手合十,垂了眼,口中念念有词。
他拿起面前的一盘朱砂,右手在里点了点,在一旁空白的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喝了一声起。
但见那黄符便自己飘了起来,晃晃悠悠往门梁之上飞去。
黄符飞到快到门梁的地方,空气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符的去路。
无虑微微皱了皱眉头,捻起朱砂在空中虚画,却见那一圈佛珠有如焰火一般,突然之间炸裂开来。
院子里的人一时之间猝不及防,均被炸了个灰头土脸。
大……咳咳……大师……这是怎么回事?薛当家的大惊失色。
佛珠爆炸扬起了淡黄色的烟尘,如轻雾一般在院子里弥漫,有些刺鼻。
无虑大师拍打着自己被炸糊的僧袍,半边脸颊漆黑:这个……妖怪法力太强。
老僧轻敌。
如此说来,怕是借用桑当家的至阴之血作引,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仆人,绕过了玄天青和黑东生扑进了院子里:老……老爷!小姐在十里以外的杏林被发现了!黑东生看了看玄天青。
玄天青一把拉住了尚处于迷茫状态的桑娘:娘子,随为夫来。
此时正是杏树成熟的季节。
十里外的杏树林长的郁郁葱葱,沉甸甸的果实压在枝头,天上几抹浮云,有小溪映着金色的阳光蜿蜒而过。
一行人驾了车随着家丁所报的地都一路飞奔而去。
到得杏林才知道薛小姐已经被接进了当地的一个农家住下。
此时依然昏迷不醒。
黑东生随着薛老爷去了当地农妇的家里。
一进内屋便看见床上躺了一个女孩儿,说不上漂亮,倒也算端庄。
皮肤白皙,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女孩子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子,呼吸极不安稳。
眉头紧锁,身子依然在微微颤抖着。
真儿!薛老爷顾不上房间里下人们对他的恭谨,快跑一步来到床前,轻唤一声。
那薛真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薛老爷握住了薛真的手在床沿坐下了,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玄天青和桑娘晚了一步进房间。
黑东生转过身子看了看房间里依然恭谨的弯着腰的几个人。
看他们的服饰打扮应该是当地的果农。
据说这整个杏花源都是他薛家的产业,那薛老爷就是他们的主子了。
黑东生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是谁发现的薛家小姐?是……我。
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顺着这声音看过去,但见一个瘦弱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今儿个我去南边杏林的小溪边,结果便看见了薛小姐昏倒在一旁的草地上。
我也不敢耽搁,赶紧回来通知了阿爹。
阿爹便让阿娘找了几个婆姨把薛小姐弄了回来,然后就去通知老爷了。
黑东生闻言对着玄天青点了点头。
玄天青上前几步走到薛小姐的床边,正待伸手替她把脉薛老爷恶狠狠的抬起了头来:你欲如何?!薛老爷。
黑东生上前一步按住了玄天青的手背:玄师弟精通医术,薛小姐昏迷不醒,不如让他看看也好。
不需要!薛老爷面罩寒霜:而今真儿已经找到,便无失踪一说。
想来是真儿贪玩于杏林之中迷了路加上受了些寒,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回府之后我自会请大夫前来察看好生调养。
黑大人公务缠身,薛某便不再麻烦。
薛老爷说如何,便是如何了。
我等闲人与此留着也不方便,告辞。
玄天青微微一拂手,转身拉过桑娘出了房间。
后面黑东生对着薛老爷行了一礼,也跟了出来。
三人上了马车,黑东生吩咐了前面的昆子一句什么,马车微微一颠,便往前行了。
你有何打算?玄天青在马车里沉默的坐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莫非一直这样下去不成?我应了太师。
保当今天子一朝。
他日天子归西,我便恢复了自由身。
黑东生淡淡的回答。
桑娘看了看窗外,发现不是回桑府的路,忍不住开了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薛老爷前恭后倨。
断然拒绝关于薛真的事情我们再查下去,只怕里面有蹊跷。
黑东生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现在我们自然是去发现薛小姐的地方。
杏林如此之大,如何寻找?桑娘微微一怔。
那个少年只说是在河边发现的薛真,具体在哪并没有讲。
这么大的杏林,慢说找不着,就算能找着,这么顺着小溪一路搜寻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的到。
仿佛看穿了桑娘的疑惑,玄天青眼睛里溶进了几丝笑意:桑娘。
寻人追踪一向是黑大人的长项——莫非你忘了他是个大狗?!轰的一声巨响,玄天青怀里紧抱着桑娘从马车的侧面破窗而出。
马车车身冒着浓烈的黑烟,黑东生便从那巨大的窟窿里探出了头,眼瞅着玄天青大笑着淡然飘落。
前面的马受了惊,扬蹄便要狂奔,被昆子用力一拉缰绳控制住了。
狂躁的喷着响鼻在原地转着圈儿。
就是这里。
玄天青放下桑娘。
面前一条小溪静静的流淌着,溪水清澈见底。
偶有小鱼快速的穿梭而过,一甩尾撩起一道银光藏在了大石之下。
玄天青走到小溪边。
小溪并不宽,也就三尺左右的样子。
溪边生长着茂盛的青苔。
玄天青脚步所在的地方青苔明显有很剧烈的刮痕。
这刮痕一直顺着草地延伸到茂密的杏林边缘。
玄天青随着刮痕一路过去,杏林边缘的树身上也粘上了这样的青苔。
黑东生跟了过来,弯腰用手指拈下来一点,轻轻搓了搓:她被人拉到这里?应该是那里。
玄天青看着杏林里。
此刻日头已然有些西斜。
杏林的深处已经开始变得昏昏浊浊看不清楚。
不过依然可以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凌乱的灌木丛,仿佛被用力的碾压过,很多枯了的树枝都折断了,露出了表皮下淡白的树干心。
起风了。
风迅速的在树林的顶端急速的刮过。
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
桑娘几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转头往身后看去。
天边日头沉得极快,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一抹金红。
夜风中隐隐夹着一股腥臊之气,人站在下风处,闻的更是分外清楚。
桑娘有些害怕。
说不出的寒意透过四肢皮肤直往心里钻。
仿佛自己已经被什么盯上了,然她汗毛倒竖。
桑娘刚想开口叫天青。
猛然间天空划过一道斑斓的影子,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便向自己扑来,耳膜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长啸声,不过瞬息之间,一只巨大的虎掌便兜头向她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