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休要伤人!平地里一声大吼,炸的人耳朵嗡嗡发响。
空中飞过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嘣的一声砸向猛扑向桑娘的巨虎。
几乎与此同时,玄天青与黑东生拔身而起,玄天青拦腰抱住桑娘飞身后退,黑东生狼牙刀噌的一声出鞘,向着虎头当头劈去。
桑娘只觉得充满腥味与热气的风在自己的脸颊边轻轻一撩,不过转眼之间已经平安的落到了五丈开外。
这时才看见一个长约两丈的巨虎,通体银白,正猛地一甩头,绿莹莹的眼睛便向着这边看来。
老虎落到地上,身子往后一挫一弹,凭空而起,向着离它最近的黑东生扑去。
黑东生双刀横架,不躲不避,立稳了身子迎向银虎的来向。
岂料这银虎见势不好,竟然在半空之中扭动了身子侧落到草地之上一个打滚,随即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入杏林之中消失无踪。
这银虎来得快去的也快。
黑东生收了刀,显是无心再追,往桑娘看来。
玄天青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桑娘挂襟的褶皱里落了一个东西,用手指拈起来一看,是一颗寒气森森的虎牙。
桑当家的,没事吧?后面气喘吁吁跑过来一个人,正是无虑大师。
他将手里的铜环杖一立,呼哧呼哧喘着气:你们走的太快。
让老僧好一顿追。
这杏林这些年闹大虫闹得厉害,没成想你们刚来就真的遇上了……无虑大师喘匀了气息,跑到刚才银虎出现的地方弯腰一阵摸索。
好半晌才发出一声欢呼:找到了!随即直起了身子。
只见他手上拿着一个沙金色的钵。
无虑大师仔细打量了一下手里的钵,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什么老虎,居然把我的钵撞了一个坑!玄天青挑了挑眉,上前一步拿过了无虑大师手里的钵,入手方觉极沉,竟然不是瓷的,而是纯的乌金。
那钵钵口不大,钵身圆矮,倒像一个压扁了缩小了的坛子。
此刻钵身原本罗汉肚一般外凸的地方凹下了一个坑,约有半指来深。
玄天青看了看手里的虎牙:大师的钵不是更为坚固?生生打了一颗虎牙下来。
无虑大师摸了摸头,呵呵笑了两声,这才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阿弥陀佛。
幸好老僧收了力道,否则不是杀生了?!玄天青将钵还与无虑大师。
抬头看见黑东生不知何时跳上了杏树顶,正在极目远眺。
此刻落日熔金。
太阳一落到地平线以下之后,天迅速的泛起了一种冷冷的灰蓝,逐渐加深。
黑东生一撩下摆跳下地来:前方有户人家。
不如过去打听打听也好。
这杏树林看着面积不大,走了进去才发现路途不短,加上日已落山,树影交错,越发的显得遥远。
明明看见不远处的茅屋里点上了一盏灯光,走起来竟然好半晌都没见着变近。
无虑大师嫌袈裟的袖口太大在树林里总是刮来刮去,索性卷了袖口。
众人每前进一步便听见无虑大师的铜环手杖上的铜环哗啦啦响一下,一路行来便只听见脚步踩断枯枝与铜环单调有序的响声。
到得草屋前才发现这屋子比远远看着的大多了。
一溜排好几间大房。
除了屋顶是茅草的之外,竟然是极好的红方砖砌的屋子。
屋前屋后都有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
前院在篱笆中间做了一扇木门。
木门上挂了漆,还有两个环形的黄铜把手。
这荒郊野外之地竟然有一个这样干净精致的屋子。
玄天青与黑东生对视一眼,尚未来得及敲门,无虑大师已经上前一步扯开了嗓子:屋里有人吗?这一溜排的屋子偏东几间都亮着灯火。
听见外面有人喊,门吱呀一声开了,跑出来一个青衫黄褂的小童。
面红齿白,约摸六七岁的样子,头上还扎着两个头髻。
他出来看了看,颠颠得跑到尽东头的房间门前,啪啪的拍着门:师傅,师傅!外面有人找!请他们进来罢。
随着应答声出来一个身穿天师袍,脚蹬马扎的男人。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长长的拂尘,竟然是个道人。
那道人随着小童来到门边开了院门,唱了一声无量寿佛:大师,各位施主,不知有何要事?黑东生行了一礼:道长,最近附近可有什么有疑的人经过,或者什么异常的事发生?道长回了一礼:我这道观设在荒郊野外,平日里就没有几个人来。
待到初一十五的时候才有几个善男信女带着贡物来上香。
平日里我与小童都在观里潜心修道,这附近的情形还真是不太清楚。
说话间几人进了院。
这院子是用细碎的鹅卵石铺就而成。
收拾得十分干净。
道长自称法号无尘,迎着几位进了正屋,着小童上茶,分主次落座了方才又开了口:这杏林地处偏远又闹大虫。
几位来到此处今儿个晚间往回返怕是危险。
不若就在此歇息一晚可好?如此就麻烦道长了。
玄天青微微颔首道谢。
无尘道长便唤过了一干童儿下去给客人收拾房间。
无虑大师摇摇头:好不容易找着个有经堂的地方,不若今晚我就在蒲团上好好打坐一宿,房间就不要替我准备了,谢过无尘道长。
无虑大师说完与无尘道长互行法礼,起身便随着童儿去了经堂。
黑东生沉默的打量了一番四周,那边厢无尘道长对着桑娘行了个礼:不知施主用过晚膳没有?道观里只有些清粥小菜,倒是可以垫垫肚子。
不知这道观是何时所修?倒也精致。
玄天青拿起童儿送上的茶杯,轻品一口,淡淡的开了口。
无尘捋捋胡子微微一笑:这道观乃是几年前有人在此挖出了送子观音的玉像之后,附近镇子几个大商贾出资合建的。
供奉的除了无量天尊,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尊着送子观音的像。
平日里来求子的女施主众多,香火也还旺盛。
噢?玄天青点点头:那可真要让我家娘子明儿个一大早去拜拜,以求一个大胖小子。
桑娘的脸顿时绯红,半怒半嗔的看了玄天青一眼。
无尘大师呵呵而笑:那明儿个的头一炷香,就让女施主上便是。
师傅,房间已经打扫好了。
正屋的门帘被人撩开,先前带路的那个小童走了进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无尘大师于是站起了身子:各位也劳累了,不若先好生休息。
明儿个一早再叙。
谢大师。
众人起身送走了无尘,随着童儿来到了安排好的房间。
原来西边一溜没有亮灯的屋子便是客房。
童儿收拾了紧挨着的两间,对着众人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三人于是分为两拨,分别进了房间。
这屋子的陈设也是极为简单,并且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对窗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山水画。
屋子里小童已经点亮了油灯。
玄天青看了看桑娘,拉着她在卧榻上坐下,将她拥入怀中。
说是卧榻,其实不过是用砖砌成的炕。
上面平铺着草席,草席之上准备了两套被褥。
桑娘伸手摸了摸褥子,入手粗糙,并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潮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出家人,都是过得如此清寒么?抬头才发现玄天青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感觉到桑娘的注视他才垂下头来温柔一笑:娘子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了,不若早点休息吧。
桑娘脸上又是一红。
玄天青将她揽在怀中,并没有去拉那潮湿的被褥,伸手捏熄了灯芯,便同桑娘合衣躺了下来。
桑娘身上一暖,脸颊处有几分毛茸茸的微痒感。
躺了一会儿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看见玄天青恢复了妖身,巨大的玄色狐尾由身后卷了过来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一起。
他的脸背着光,看不请他是睁着眼还是已然睡下。
桑娘正想再忐忑不安的打量打量,唇间一暖,他已经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强势和掠夺,温柔甜美。
他细细的哄诱着她,让她随着他的节奏轻舞。
良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桑娘已然微微气喘。
……天青……嗯?玄天青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桑娘的后背,越来越沉重。
在这样的地方,他应该保持清醒才对,可是为什么意识却飞速旋转着逃离他的身体?!玄天青心下知道不好,可是身子如灌了铅一般,竟然已然是不能动弹。
是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让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着了道……天青,我觉得这个地方,感觉好奇怪。
桑娘偎在玄天青的怀里。
感觉到他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身上不再动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变得像是一个冰窖。
丝丝寒意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桑娘紧紧偎着玄天青,依然寒冷。
玄天青如块大理石一般在她身旁躺着一动不动,他的怀抱也逐渐变凉,越来越冷。
桑娘心下诧异。
伸手在玄天青的胸口一按,几欲叫出声来,这哪里还是一具血肉之躯,触手所及是冰冷僵硬的石头,掌心之下没有任何的心跳。
桑娘这才发现了屋子里静得出奇的原因。
原来玄天青早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桑娘大骇。
正要起身,房间的门呀的一声悠悠长响自己开了。
房间外面一团黑漆漆的阴影,正在惨白的月色之下,向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