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府,下人们都在大厅外候着呢。
看见玄天青和桑娘携手进来,纷纷行了礼。
桑娘收回了手,先一步进到大厅里。
打眼便看见了那个一身黄衫的女子坐在八仙椅上,生的是眉目如画,比花蕊还要娇上三分。
明目善睐,唇红齿白。
美女的视线直接无视掉桑娘落到了玄天青的身上。
桑娘沉沉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开了口:这是哪的待客之道啊?客人来了也不说奉茶。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下边的几个丫环赶紧跑去沏茶倒水。
美女的视线这才落到桑娘身上。
桑娘脱了披风交给侯在一边的王大娘,微笑着落了座:姑娘是?我叫金陵。
和玄大哥家是世交。
金陵打量了桑娘一番,开了口。
桑娘看玄天青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嗔怪:天青,有客人要来你也不说一声,倒把人怠慢了。
不怪玄大哥,是我自己、跟过来的。
金陵说的理直气壮。
两个女人一对眼,空气中顿时火化四溅。
过门便是客,既然金姑娘已经来了。
我们应该好生招待才是。
桑娘假笑着回头看玄天青:天青,安排金姑娘先在北园住下可好?一切旦凭娘子安排。
玄天青浑身恶寒,无比温柔的回应桑娘‘关切’的注视:这也在外奔波一天了,今晚就早点歇着。
有什么,明天再说。
好。
桑娘应着站起来唤过了王大娘,吩咐下去好好招待金姑娘,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东园。
走了几步一回头才看见玄天青也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看离前厅远了,桑娘挑了挑眉毛:跟着我怎的?还不快回你自己的西园?娘子说笑呢,还在生我的气么?玄天青眼角抽搐了下,握住了桑娘的双手。
桑娘脸色一沉,看向他时,他眼里却闪着别样的光芒。
桑娘的眼角撇到长廊转角处一角黄色一闪,心里领悟,抿了抿唇:你这找上门的算是怎么回事情?先前在大街上救了人家也就罢了。
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赶紧把她送回家,难道还留在这里败坏她的名声不成。
我这就回房修书给她爹。
玄天青握着桑娘的手紧了紧,眼中是真正的笑意:娘子可还生我的气?这样近距离的被他注视着,便会产生一种错觉。
仿若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
桑娘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失衡。
微垂眼,脑海里飘过他的一句话: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娶一个凡间女子么?……我本身还是狐族的公子,自有良缘佳配。
心于是冷了下去。
桑娘再抬头时刚刚眼睛里雾一样的朦胧已经消散。
玄天青微微有些怔忡。
她看着他的眼神,又是那样防备而带有距离了。
今儿个你还是回你的西园住吧。
桑娘抽回了手:明天看看你的表现,我再考虑考虑。
说罢转身去了东园,独留下玄天青怅然一人。
第二日一早,桑娘照例来到走廊上活动活动看日出。
越过院子的围墙看过去,金陵早就起床了,正在北园的池塘边半倚着拿些糕点屑喂鱼呢。
这么看过去,她黄色的衣衫映着水光也是金光闪闪,长长的下摆斜披在身后,倒似一个轻灵的鱼尾。
瞅着可真像一个美人鱼啊。
桑娘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发酸的肩膀。
这金家既与玄家是世交,那这金陵是人,还是妖呢……潭州大旱?桑娘放下手里的甜食,抬头看着赶来报信的店小二:金掌柜怎么说?金掌柜说那边因为大旱加上蝗虫,路上全是难民。
那边的丝绸供应商说没有镖局肯走这趟镖。
这好好的怎么就旱上了呢?王大娘在旁边插了一句。
桑娘正要开口,前边院里玄天青陪着金陵走了过来。
金陵紧跟在玄天青的身边,仰着头撒着娇:……玄大哥,你就带我去看看嘛……桑娘。
玄天青迈步进了屋,看了侯在一旁的店小二一眼:……怎么了?没事。
桑娘笑笑。
玄天青看看金陵:金陵想去小秦淮河上泛舟。
你可愿同去?今儿个不行。
店里还有事呢。
你就陪陪金姑娘,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桑娘看着玄天青疑问的神情,顿了顿,终是同他解释了:成衣坊原定的一批布匹出了问题送不到货。
得赶紧想办法把原料货源给补上。
不然到时不能按时交成品,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你现在打算去哪?玄天青握住了桑娘的手腕,阻止她离开。
桑娘看看一旁的金陵。
她的眼神接触到玄天青紧握着她的手,闪过了一丝不快。
你不快乐我快乐。
桑年甜甜的笑笑:我得去找夏家掌柜,看能不能从临近的店里搜罗一些潭州织锦。
这时候高价也顾不得,赔钱也要做。
旦求保住一个诚信要紧。
我陪你去。
玄天青果断的开了口。
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小厮:石头昆子。
你俩跟着金姑娘。
今儿个姑娘想去哪你们就陪着去哪。
好生伺候着。
听见没有?玄大哥……金陵咬咬唇跺跺脚,好一幅女儿娇态。
这一声玄大哥叫得更是酥麻入骨。
哼。
当着我的面冲我的老公发什么嗲。
石头和昆子在一旁应过了,玄天青抱歉的对金陵笑笑:金姑娘,今儿个天青家里有事,就不能陪你了。
还望海涵。
相公。
桑娘更嗲的叫了一声玄天青。
毫无意外地看见他眼角隐约又有些抽搐,心里暗笑两声:这边人还等着呢,咱得赶紧出发啦。
说罢对着金陵柔柔一笑:金姑娘,借过。
离开时桑娘携着王大娘‘不小心’撞了金陵一下。
这个女人!金陵气得浑身冒火,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怎么着?桑娘飞过一个眼神,千娇百媚的和玄天青出了门。
越是出事越有事。
桑娘不快的看着前方,大街上不知怎的两商贩起了争执,大打出手,端的是热闹,把好好一条路全给堵上了。
此刻桑娘收了刚才的娇媚,拿手绢不耐的扇着风:车小二,绕道从河边走吧。
车小二应了一声,将马车赶着进了小道里,绕了几个弯,面前豁然开朗,一条碧波粼粼的大河蜿蜒流过,两旁岸柳如烟,桃花映水。
有小桥穿行其上,岸边还有小亭数座,四角飞檐高高翘起,黄芽老树偎着小亭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有游人在此或品茗下棋,或遛鸟观花或倚栏垂钓,风中飘着如丝笛曲,追逐着河水的青波。
这样的美景让车里的人一时看得沉默。
桑娘垂下头用手绢轻擦额头的汗珠,淡淡开了口:早知如此,带着金姑娘一起也好。
玄天青回头看了桑娘一眼。
阳光灿烂,河水映着金光反射到桑娘如幽潭的眼里,也是水波粼粼。
人都说灯下看美人。
可是在这样美丽的阳光下看她,越发显得她白皙素净。
玄天青仔细打量桑娘。
她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眼光四射的丽人,然而越是看她,你就会越被她吸引。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温和娴静而又自信的气质,有若内蕴的珍珠,淡淡光华显现,便让人移不开眼。
看什么呢。
桑娘被玄天专注的目光看得有点赧然,嗔了他一口,脸颊微红转过了头。
这次出门因为三人同行,特意准备了一辆可坐四人的大马车。
对面王大娘假装什么也不知的盯着车外,嘴角边却嚼着一丝笑。
就这样把人家姑娘丢下,终究是不太好。
若没有什么事情,你还是赶回去陪她吧。
桑娘暗暗警告的看了王大娘一眼。
玄天青淡然微笑:无妨。
左右已经丢下了。
你有事,自然是先顾着你。
桑娘的心头微微升起一丝暖意。
王大娘咳嗽了两声,像是再也忍不住笑。
桑娘的脸一红。
王大娘看看玄天青,笑意盈盈的开了口:公子是真疼夫人的。
那边出了什么事?玄天青见桑娘面带赧意,淡淡转移了话题。
桑娘抿抿唇,闻言眉间浮起一丝轻愁:说是潭州大旱,蝗虫成灾。
过来的路上全是难民。
咱们的那批货没有镖局肯押。
潭州?玄天青挑了挑眉,正待开口,后边传来急骤的马蹄和一叠声公子的呼喊声。
是石头吧。
桑娘叫停了车。
撩起车帘,后面果然是石头,面青唇白的赶着一匹马追了上来。
见马车在道边停下,石头猛地勒住了缰绳跳将下来扑到车边:公……公子,金姑娘她……说话间猛抬头看见了瞪大双眼的王大娘,便住了口。
玄天青跳下车,拉着石头走到一边,耳语几句。
玄天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转身看看静静流淌的河流,轻叹一口气。
怎的了?桑娘见走回的玄天青,他站在车边仰头看着她,唇边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桑娘,你和王大娘先去吧。
我回头再跟过来。
桑娘闻言,心间不知怎的便冒上来一丝不快,这金陵还真不能小看,真会出妖蛾子,人都走了她也有本事给弄回去。
一挥手放下了车帘,冷冷的甩了一句:车小二,走。
桑娘。
手不期然间被握住。
车却是未行半分。
玄天青欲言又止,看了看王大娘,终是只说了句:一切小心。
哟,这是哪买的鱼?金灿灿的这好看?从外面回来,便看见前厅里放着一个青花的瓷盆,里面一泓清水,游弋着一尾金鱼。
王大娘啧啧有声的赞叹着:公子这个点子好。
前厅放金鱼,招财去灾啊!桑娘也走到瓷盆边,低头瞅瞅这尾鱼,却只见它见了她尾一摆头一摇便沉到了假山下。
对面玄天青正坐在八仙椅上将一个信封交给昆子,一边嘱咐:……一定要送到了。
是,公子爷。
昆子接过信见过桑娘,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桑娘看了一眼他神色匆忙的样子,转头四处打量:金姑娘呢?她怎么没趁她不在死缠着玄天青?一边在玄天青身旁边落了座:给谁送信呢?织锦的问题可是解决了?玄天青扫了一眼厅里的王大娘和其他下人,没有回答。
桑娘嗯了一声:夏家掌柜答应给尽量想办法。
这潭州织锦一向俏得紧。
还不知道各商号有没有存货呢。
还得想办法从这边找人发车过去运。
万一这边凑不齐货源,咱们彩衣庄的招牌就得砸了。
玄天青点了点头,站起来拉住桑娘的手:娘子,为夫有事想和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