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青提刀长身而起,冷眼扫过四周娇弱的杏树,明明没有风,杏树们却微微颤抖着身子。
不过短短数十年的光景,竟然都修炼出了元神。
汴沧月落到地面上,放下昏迷不醒的无虑大师,漫步走到一颗杏树旁,抬头轻抚,杏树剧烈的颤抖着,不过很快就在汴沧月的抚摸下舒展了身子,树身温暖。
空气中又飘起了那样若有若无地味道。
汴沧月眼底一冷,手下用力,纤细的树身卡擦一声在他手上应声而断。
汴沧月扫过杏林:不自量力。
杏树们静止不动了。
杏林里那样淡淡的味道从空气中隐去。
少了那样轻纱般的薄雾,眼前的景色也清晰了许多。
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杏树林。
脚下铺满落叶的土地显露出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来,延伸到前方,隐约可见一方小木屋,木屋建得粗糙,想来是守林人的屋子,不过荒废已久,而今屋顶的茅草被风刮得七零八落,门窗也破败不堪。
汴沧月拾步而行,杏树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纷纷往两旁让开。
过不多时便行到了木屋前。
汴沧月抬头看了看天,有一片浓厚的乌云从远处飘来,眼看便要遮挡住皎洁的月光。
汴沧月抬手轻推门,门板吱呀悠长的响着向内横倒下去,激起一片尘土。
就着屋外的月光,屋子靠墙的床上有一具男子的白骨,死的时间已久,肉身早已被蚁虫小兽一类啃的干干净净,而今只余下一具枯骨。
汴沧月扫视了一圈屋内退了出来:这十里杏林,只怕把周围所有活人的阳气都吸了个干干净净。
玄天青看了看昏迷的无虑大师,竭力掩饰心头的焦躁,语气森冷:你如何在此?无虑大师托了白大夫,告诉我十里杏林有异,我便来了。
汴沧月转头,这条小路向前延伸,曲曲折折,尽头竟然又回到了薛府:在来薛府的后河边发现了被人打昏的无虑大师。
然后便感觉到了你的妖气。
汴沧月凝目看向前方寂静林立的薛府建筑群,微皱眉头,身形一晃,便向着薛府直扑而去。
玄天青提气紧随其后,两人几个起落就来到了薛府近前。
此时的薛府同方才完全不同,一扫方才的死寂。
长廊前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屋子里隐约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和丝竹之声。
朱漆的大门虽然紧闭着,旁边门房的小窗却是开着的。
汴沧月冷然扫视了一圈,举步上了台阶轻轻叩门。
不多时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门房满脸堆笑的应了出来:二位爷,请问可是来拜访我家主人的么?正是。
汴沧月微微一笑,越过门房看向了他的身后:不知贵府主上此时可在府中?老爷夫人等二位已久,二位随我来就是。
门房鞠了个躬,半弯着身子恭敬的在前面领路。
汴沧月与玄天青对视一眼,随着门房便走了进去。
门房临着二人绕过几道长廊。
只见整个薛府均点着大红灯笼,亮若白昼,不少地方下人们正穿梭着在张罗着挂红绸缎带与大红的喜字。
门房领着二人进了偏厅,方才作了个揖下去了:二位稍等,我家主人随后便来。
二人落了座。
过不多时便听见环佩声响,从门外步进来一个瘦削的女子。
虽然施了脂粉依然掩盖不住她脸色的苍白。
女子进了房间,冷眼扫过二人,缓步走到主椅上落了座:薛真见过二位公子。
玄天清微微凝眉。
这薛真身穿大红绣着金丝鸟的喜服,落座之后便让丫环们上了茶,看着他们的目光冰冷:今儿个是薛真大喜的日子。
二位既然来到,无论如何也请留下来喝一杯喜酒。
薛小姐,我们缘何而来,你只怕不会不知吧?汴沧月淡然开口。
薛真伸出去拿茶的手微微顿了顿,眼帘便垂了下来:二位放心。
桑当家的此刻正安安稳稳的在后院歇息。
真儿与愚夫莽撞,冲撞了桑当家的,还望二位谅解。
喜筵过后,真儿定当将桑当家的平平安安送回府上,旦求二位不要为难真儿的夫家。
这薛真虽然说着哀求之语,却是语气生硬,极为勉强。
汴沧月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却含了几分讥讽之意:薛小姐对自己的夫家,倒是情深意重。
薛真不答,站起了身子:二位可在此稍事歇息。
桑当家的人在后院,玄公子若是想去,让丫环领路便是。
真儿还要准备大婚,告辞了。
薛真福了一福,转身出了门。
过不多时又来了一个丫环,对着玄天青福了一福:公子,奴婢这就领你去见你家夫人。
丫环话音刚落,汴沧月抢前一步,在丫环惊惧的眼神中迅急如电的握住了丫环的脖子,轻轻一捏便听见骨骼碎裂声,丫环挣了两挣,转眼便不再动弹。
汴沧月放下丫环的身子,用力撕开了她身上的衣裳。
灯光下露出一具莹白的身体来。
然而这莹白的尸身不过持续了数秒,不过转眼之间尸身就迅速变黑干枯萎缩做一团,如一个木头疙瘩一样缩在衣物之中,散发阵阵腐烂的气息。
果不其然。
汴沧月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子:这杏妖好手段。
只怕整个薛府的下人,都是早已被他杀死吸了精元。
而今依靠他充斥的一些妖气在活动。
充做活人。
那薛小姐倒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汴沧月抬头看了眼中戾气集聚的玄天青一眼:无虑大师眼浊到这种地步,竟然不知前去府上迎接的人只是一具尸偶?!无虑大师法力虽然高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玄天青慢慢开了口,血色藤蔓慢慢的从他的领口顺着他的脖颈攀爬到他的脸上,逐渐盛开成颓靡的图案:无忧大师曾同先父提过,他的师弟当年为了修炼法力,走火入魔。
白日里只是一个普通人,要到子时之后,才会恢复一身的法力。
所以他有一个外号叫作半吊子和尚。
这些尸偶同那些小杏妖一般,需要吸食人的精元再能存活下来。
汴沧月冷了眼:数量如此之多的下人。
莫非整个十里杏林薛家镇,都已是一座死城?!玄天青不语,踢开偏厅后门便往后院而去。
这里也是张灯结彩。
只是大喜的气氛下没有一个人,红光摇曳中透着一种诡异。
汴沧月与玄天青分作两路,挨间厢房察看,一路下来,却并没有发现桑娘的踪影。
二位爷。
后面上来一个小厮,阴沉沉的对着两人一躬身:我家主子请二位爷去前厅观礼。
桑当家的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前厅,二位只要过去自然能见到。
玄天青微微偏头,冰青色的眼睛里冷光流泄,看得小厮浑身发抖,急匆匆地喊着二位请,二位请跑出了后院。
我倒想看看,这杏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汴沧月抬步掠过玄天青的身边,扭头看了他一眼:玄兄,不若同汴某一起观礼,可好?二人随着战战兢兢的小厮复又回到了前院。
此刻前院已是人潮涌涌,平地里不知道怎的多了许多前来祝贺送礼的人。
薛真蒙了大红的盖头,手拿结着同心结的红绸与一个清瘦的男子站在一起。
那男子同样身着喜袍,眉宇间清冷淡漠。
见着二人入了大厅点了点头:林某木生见过二位兄台。
二位请。
喜堂的前方,紧挨着这对新人在下首的八仙椅坐着的,正是桑娘。
只是她虽然端坐却目光茫然,宛若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她的对面坐着薛真的父母薛老爷及其夫人,同样也是目光茫然没有生气。
林木生的视线随着二人落到桑娘的身上,微微一笑:二位放心,我只是怕桑当家的受惊吓,对她下了镇魂咒而已。
过得一时半刻咒语自然能解开。
二位观礼完毕,林某自然会将桑当家的咒语解开。
二位请落座。
玄天青不语,缓步上前。
林木生的脸色微变,却还维持着笑容。
玄天青走到桑娘身边,半弯下身子,轻柔的唤了一声:桑娘。
他的身上妖气凛冽而内敛,探手将桑娘拉了起来拥入怀中,抬头目光森冷:林先生的婚礼,恕在下与娘子不能久留。
玄天青抱了桑娘便往外走去。
下面一众观礼的人看着这一幕都诡异的安静着。
行到汴沧月的身边,却被他抬手拦了下来。
他低头看看玄天青怀里的桑娘,温柔的微笑着看向林木生:林兄这一手化木为人果然精妙。
若非知道底细之人,果然半点也分辨不出。
玄天青身子一顿。
汴沧月抬提手在他怀里的桑娘身上拍了拍。
随着他的动作,桑娘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硬沉重,灯光下,眼睁睁的看着她变作了一截与人等高的木头,身上穿着桑娘的服饰,头顶上的发饰失了依托顿时散落一地。
汴沧月弯腰拾起桑娘的金步摇:只怕薛府二老,也早已遭了你的毒手吧?薛小姐。
汴沧月敛了笑容抬眼冷然的看着堂上一动不动地新娘:如此,你还要与他成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