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记不起,这小北和我有什么因缘。
原来你一直抱着个孩子,对不起啊,耽搁你时间了。
他轻笑,带着一些深意地说:没有什么,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向来不会关心这些事的。
好了不说了,进去吧。
他有些感伤一样,我仰头看他:请问你贵姓,改日我告诉九哥,跟九哥上门拜谢你。
千万不要说出去了,我们的就是这样了结比较好,就走上这么一段路,已是足够的了。
如果没事的,不要一个人坐在外面,空洞得一无所有一样。
好好地照顾自己,让自己快乐才是真的让关心你的,无论你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人,都放心。
我笑,点点头,摆摆手说:谢谢你哦。
我转头走,他怀中的孩子,哭得越发的响亮了。
哭得我竟然一脸的泪水,我手里空空,心里空空。
转回头大声地叫:能不能给我抱抱孩子?他走近我,轻柔地拉起我的手:来,小心些。
他愿意给我抱,我碰到了孩子,觉得手心都有汗一样。
有些紧张,还是很熟练,很轻柔地抱着。
好香,好软暖的身子,我闭上眼睛,更努力地感受着孩子。
轻轻地摇着孩子:不哭不哭。
孩子竟然真的,慢慢不哭了。
我笑笑:可惜我看不见啊,不过我知道你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要乖乖哦。
我本来说抱一下,可是抱着,我不想给回他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和我有些因缘吧,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大概是饿了。
他低声地说。
有些尴尬,我现在才发现,孩子的脸,竟然在我的胸前寻找着什么一样。
羞红了一张脸:那个,对不起。
他伸手过来接孩子,那知才一到他的手里,孩子又哭了起来了。
头上一阵痛,他轻声地说:别用劲,她手缠着你的发了。
我来解就好。
顺着发,我摸到了她的小手,软软的。
不会抓东西,却是缠上了一些发丝在手腕间。
取了出来,握着她的手:不要哭了,乖乖哦。
笑着仰起头说:不打扰了,我先进去了。
走得二步,听着孩子的哭声,越哭越是伤心一样。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祈求:能不能, 再给我抱一会孩子,好吗?她喜欢你抱她。
我惊喜地睁大眼睛:这可以吗?我是真的好喜欢抱这小孩啊,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想把她抱在怀里哄着。
孩子的娘不在她的身边。
他寻了个理由说:你抱着她,她很乖,她不哭。
我们进这玉香楼,等她睡着了,我就抱她走。
心中有些酸,伸出了双手,他把孩子又放在我的怀里。
我轻声地说:你应该让她娘带着的,孩子小小的,最喜欢跟娘在一起了。
他低叹,抚着我进去。
现在她的娘,离开我了。
我不想,连孩子也离开我,虽然我很失败,可终究,太是自私。
对不起啊。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笑,苦涩地说:没有什么,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她对我很好,处处为我着想,处处倒退一步,是我不晓得去珍惜,对她太是严苛。
到了最后,失去了她。
她……?我小心地问,不想伤到她。
虽然我很少去过问别人间的私事,只是这孩子,让我有种心痛的感觉,对他,也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轻轻地摇着孩子,她的哭声,就轻了许多。
真好,现在时不时地才哇叫上一二句,想必是在打量我。
如果我能看见就好了,能看见,我就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对我笑,这样我对她笑回来。
她会笑得更开心的。
她死了,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也不想再打扰她,只要她现在好,就值得了。
他轻声地说,语气中有些失落。
虽然他说话有些相冲,但是我没有多去想。
现在抱着个小娃儿,我不知道多开心。
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我的身边,我一闻:是红枣茶,我不喜欢这味道。
是啊,以前我不喜欢喝,现在我总是想着。
他笑:你知道吗?你抱孩子,你是抱住了你很开心的东西一样,你安祥而又满足。
我轻笑:是吗?其实我还是很慈和的,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子。
手摸着孩子暖暖的小手,握着,笑着看她:我看不到你啊,你能看到我,不过我不知道我看不到的,呵呵。
来,笑,笑一个我看看。
她笑了。
他轻柔地说:她很喜欢你抱着。
是吗?小北,小北,再笑笑啊。
小手挥舞着,打到我的手,乐得我心里软软的。
而他,想必是一直在看着我。
小北也不睡,而是开心地着小手,又抓又笑。
青蔷,青蔷。
楼下有人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细细一听,竟然是九哥。
笑了起来:我九哥来找我了,我在街上走散了,准会急坏九哥。
他伸出手来抱我怀里的小北,轻声地道:不要提起我的事。
想了想,我点点头:好。
他等了一会又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来看看了,看着也挺好的,以后我会好好地照顾孩子,不会再出来了。
我与你认识,还算是深,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以后,各自保重吧。
他的话有些沉重,我不太喜欢听。
但是隐隐中,透露着我与他很熟的关系。
各自保重,也就端的是如此了。
对他有一种沉重而又想逃避的感觉,抱着孩子,又觉得好舒服。
他抱着孩子往一边走去, 我觉得怀里空空如也,好是失落。
等了一会,九哥冲上了二楼, 气喘吁吁地走到桌边,看了好一会我才说:青蔷,可把九哥吓坏了。
以后不让你一个人出来了,青羽那小子,太过份了。
我脸上露出轻笑:九哥,是我把你们吓坏了,忽然之间就让你们找不到我,真是对不起啊。
他又小心地说:换了我,我也会走,那青羽,定是你娘教他说那些的,别放在心上。
九哥真是了解我的心思,我还没有说出口抱歉,他就什么也争着说完了。
我端起红枣茶给九哥:九哥,喝口茶润润喉先。
让你和流觞姐姐担心了,一定找我,找得很是焦急。
可是我不喜欢站在那里让大家看着,不管青羽说的是什么,我现在,就是我。
我想,我都不愿意去记起的事,我没有必要去追根究底。
连自己都选择的不要记起,那有什么好事呢?只要现在好,就好了。
九哥一饮而尽,抓住我的手,紧张地说:青蔷,不要想太多。
不会的啦,我又不在乎她们要教青羽说多少。
九哥,去找流觞姐姐吧,一定让她焦急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好不好?这样好吗?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样吧,我让人去找……。
我打断九哥的话:九哥,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谁能骗得了我呢?九哥再去暖暖身子,我等你们一起来吃饭。
九哥走后,那人,并没有再出现。
我心中好是失落,好想再抱抱他的孩子。
原来,自己对孩子,还是很喜欢的。
我以前是妃子,那他,是什么?他说,他把她弄丢了,她死了。
而他再也不会来打扰她了。
流觞姐姐说,我是大难不死而已的,现在活着,就要好好地对九哥。
有一种痛,冷彻心底。
宛转而深刻的疼痛。
仿佛潜藏的伤疤迸裂开来,我像是一个人站在夜晚的冷风中,带着爱的印记。
仿若两生花开,燃烧的火焰。
盛开的生命。
亦或一抹月下香,幽静的独舞。
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是站在寂寞最高处的人。
俯视着我的伤痕淋淋,有些不清,有些迷糊,可大概知道我要离那个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独自将一壶讨厌的红枣茶喝完,已听到九哥和流觞的脚步声来了。
流觞拉起我的手,轻松地说:今天过年啊,青蔷,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
放在手心里的,是冷冷的二串耳坠。
再漂亮,我也看不见,但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
我知道她的眼中,必是有着很复杂的意思。
我让他们找得那么累,而我,却安坐在这里。
而她,还买东西送给我。
大概吧,是我太闲了,心里想得太多了。
可我能感觉到流觞的悲伤在流动着。
压下心中的千思万想,我笑:让你们费心了,我觉得我不该这样子下去,九哥,我有些想离开京城了。
九哥却安慰地说:你不要担心,九哥都会安排好。
过了今天晚上,看了灿烂的烟花之外,九哥知道你要去哪里?他知道吗?我有些讶然,我只是,不想呆在京城。
京城太多的是非,青家的人,都还在算计着我。
这一种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我觉得欠九哥的,又很多很多。
端的是发生了好多事,所以九哥才会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他喜欢我。
我心中惊涛骇浪,我却要装作风平浪静,极是难受。
静静地用过午餐,流觞姐姐先走了。
九哥跟她说了一会话,就过来扶着我走。
九哥,这不是回画斋的路啊。
我能闻得到一路上店铺的香味,而能断定自己在哪里。
我们不住在京城了,带你到一个没有人去的地方,很静很静,没有谁来打扰你。
等开春之后,我一个朋友会上京城,来给你治眼睛。
莫要焦燥了,因为朋友的医术,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觉得,很对不起九哥。
可是我躲开,会不会是一个,更伤人的法子呢?深吸一口气:九哥,我不会再任性的了,真的。
九哥要你任性。
来,九哥背你,记得吗?出了这里,就有条河,然后可以坐船到山脚下,九哥带你上山。
那是一个静谧的地方,没有人来打扰的。
趴在他的背上,我轻轻地说:九哥,要是我有什么让你难过的地方,请你一定要说,你不说,我心中更是难过。
他只是轻笑,没有说什么。
如今大雪冰封了大地,水都结了厚厚的冰。
没有船走,就走在水面上。
我却没有害怕的感觉,纵使我知道下面可能会是薄冰流水,而我,也不会游水。
牵着九哥的手,从来不曾担心过。
上了山,那真是静得不得了。
还有杜鹃花的香味,纵使不开花,原来叶子也有它的香味。
过年的夜晚,竟然与九哥躲进了深山老林里。
燃起了火,而地下,却是埋着叫化鸡,一阵一阵的香味袭在鼻尖。
我想重新生活的,可是我觉得我的感情一团乱。
怎么去理,我无从下手。
九哥走近,在桌上摆着碗,笑道:过年啊,青蔷又老了一岁了。
九哥。
我抬起头:帮我寻回,属于你的回忆。
他一怔,似看了我好久说:为什么?九哥我知道我忘了好多,我找不到了,我想你帮我找回来,只属于你的那部分。
不然这样子,我对不起九哥。
他揉揉我的发,坐在我的身边,轻声地说:你这丫头,敏感得不得了,我相信多少你是知道了。
九哥喜欢你,你要是有压力,九哥让流觞来照顾你。
我就是想知道,九哥,我不要你一个劲的付出,而我,傻傻的,什么也不懂。
九哥,你告诉我,好不好?仰着希翼的脸看他。
他却轻笑,抚着我的脸说:青蔷,爱,岂是能说的。
那是一种感觉,你现在如果对九哥没有感觉,那是好的。
九哥为什么要那么听话,把我留在京城呢?青羽说了,我是一个妃子。
皇上的妃子。
九哥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带我去寻找我的回忆,让我把你一点一滴的感情记起来。
不想记的,就不要去记。
他想了好久,久到我想得心里发痛。
他才说:没有永远的逃避,青蔷,如果你急着记起,可能你就会想不起。
不要这样去想,这样你脑子纷乱乱的。
九哥喜欢你,就是想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着。
我笑,扑在他的怀里哭着:九哥,可是这样,公平吗?哪有什么公平的,傻丫头,哭什么啊。
他又好笑又好气一样,抬起我的手,细细地抹着我脸上的泪,沙哑地说:新年快乐。
能与你现在守在一起,能把心中的一些感情说出来。
九哥今天,已经很快乐了。
想哭,可是他的手,还在我的脸上,他会感觉到我心中的困扰。
他又轻声地说:坚强的青蔷,是不哭的。
所有的事,等你眼睛好了再说,你记不起的,不要去记。
九哥只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
因为都用命来付出过几次,救活你的时候,你的魂魄,走了些,所以才会忘记的。
不好的,就当是埋葬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心中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也忽略了。
就像是我睁开眼,看到了满山的花开。
而我不记得,它吐蕊的芬芳,从嫩芽儿开始,慢慢地伸出它娇嫩的翅膀。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无法去感触那发生过的伤与痛。
双手摸摸九哥的脸,我轻声地说:新年快乐。
让人操碎了心,我要安份一点,不要再想什么了。
林中很安静,九哥终日陪着我,雪融的时候,冷到骨子里去,却有一种希盼。
终于可以快些等到开春了,我的眼睛,就会能看见。
我捂着被子烤火,闭着眼说:九哥,我要是一睁开眼睛,能看到你,那多好。
指不定真的能,不过你要是看见了,你估计会气恨九哥,你知道吗你此刻的样子,你是什么吗?很难看。
呵呵,你就说蚆。
我轻笑。
带着期盼的心情过日子,九哥一早收到信鸽的时候,却久久没有出声。
我摸索着,走到他的背后:九哥,怎么了?没事,朋友上京治你的眼睛,只是路上大雪初融,雪崩将他的脚压伤了。
我得去看看,青蔷,九哥带你下山,让流觞照顾你好吗?我摇头笑:不好。
九哥,他也是为治我的眼睛而来的。
我跟你一起去,现在快三月了,等到了南边,那不是一幅好风景。
最好那时候,我能看见,就真的很好很好了。
九哥想了好久才说:那也好,先下江南,等眼睛治好了,再回来,这里有着你难以割舍的东西,致使你眼睛看不起,你想不起,可还是存在的。
要说割舍不下的,就是那个小娃儿了。
抱过一次,我就放不下了。
可惜的是,我上山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陌生的男人了。
他说,他的娘子死了。
给他留下了孩子,以后他也不会出来走走了。
各自在人生的岁月中,都多珍重。
我以为会很快回来,没有想到,我一走,就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