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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情空净空续 正文 第六十七章

2025-03-30 08:41:29

章节字数:6423 更新时间:08-10-01 20:17满天的雪花,渐渐覆盖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纯洁无瑕的白,将这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全部掩埋。

康熙的死讯已经昭告天下,家家户户都是披麻带孝。

我乘着马车,穿过一串串的白灯笼,在灰濛濛的天色中,回到原华饭庄。

饭庄的后愿跟外面的世界一样,看似与一般的平民百姓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重重屋脊的最深处,却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悲凉。

紧闭的房门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没有人知道,这扇门的后面,与那九五至尊有着相同血脉的孩子们,承受着怎样的丧父之痛!在大门口呆立半响,心头一片空白,沉寂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我终于台起手来,敲了敲门。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少爷们吧!他哽咽着,说。

我看了看灯火通明处的后院,点了点头。

走进去,外间,已经白发苍苍的月梅坐在那里,面容悲戚。

在她身边,是二十来岁的香蓉,她的养女。

月梅一生未嫁,于十八年前收留了父母双亡的香蓉,成为自己的养女,并培养他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见我进来,香蓉先向我行了个礼,受其养母的影响,这个小姑娘对我也是一片忠心耿耿,不输给她娘。

月梅也发现了我的身影,拄着拐杖就要站起来,我急忙走过去扶助她。

你身子骨不好,何苦在这儿守着?话音略带微责,立意却是关心。

她的眼中泛发泪花,苦笑着:我不放心两位少爷……也想为皇上尽点儿心……我微微叹了口气,说:谢谢你!又转头对香蓉说道,你快扶你娘去休息吧!这儿有我!香蓉点了点头,扶起了月梅。

悲伤和担心,早已将本就年老多病的月梅折腾得虚弱不堪,此时也无法推辞,只好在香蓉的搀扶下,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看着她们走出房门,皱了皱眉头,这才转身走进屋里。

刚到门边,便碰到盆楚克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我笑了笑:你也来了?他点点头:他们已经哭了七天了,我不放心。

我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辛苦了。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有些愣怔。

你……似乎并不大悲伤。

我轻轻一笑。

我不悲伤,因为我有期待。

不理会他是否了解这番话的含意,我掀起帘子,迳自走进屋里。

虽然康熙的遗体并不在这里,但屋内正中央还是摆起了一座灵堂。

白幡微微晃动着,烛影摇曳,高高供奉的灵位上写着:慈父讳爱新觉罗·玄烨之位。

允裬和胤祥跪在灵前,平常决不轻弹的男儿泪却像关不住的闸水一般,流个不停。

别哭了。

我幽幽说道。

娘……允裬见了我,就像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膝行过来,将头埋在了我怀里。

我深深一叹。

在宫里,皇子们都忙着他们的争权夺利,令我心生怨愤。

然而此刻看到哭泣的孩子们,却又感到那样的不舍,不愿他们流泪,不愿再看到他们伤心。

人,原来就是这么矛盾的!别哭了。

你爹的在天之灵,见你们如此软弱,不会高兴的。

我轻轻为他擦拭着眼泪,一边说道。

回答的却是胤祥。

我们知道,敏敏。

胤祥流着泪,我们知道的!应该振作起来,不能哭……可泪水……泪水就是忍不住……我于是放开了允裬,走到灵位前,点上一炷香:你们想让你们的爹爹在天上还要为你们操心吗?允裬愣愣地看着我,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哭泣。

娘……你为何……我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他们:因为我知道,你爹已经走了,解脱了今生,等待着轮回,而我,却还必须流连在这世间,做我该做、想做的事情。

所以,为他,我感到高兴,反倒是为我,只感到无奈。

允裬看着我,若有所悟。

……你是说,爹的死,其实是一种解脱?对,他已经解脱了,那我们又何须悲伤?我和你爹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而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如何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何让自己过得幸福,让天上的亲人放心,是你们唯一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哭泣。

两个孩子的脸上,渐渐显现出坚毅。

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己经停止了流淌,还那个是灵堂,风已停,烛光似乎比方才更加闪亮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心头也不禁为他们感到欣慰和自豪。

十三阿哥,你还是快些去休息吧!日后,恐怕就难有清闲的时光了。

我对他说道。

胤祥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是说……新皇的诏书怕是很快就会下来了吧!我有些怅然地说。

他的眼中升起矛盾:其实……我真的不愿回去……可你不会拒绝他的召唤,不是吗?我有些心痛、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幽幽地,他叹了口气。

他其实真的很孤独。

我看着康熙的灵位,有些出神,高处不胜寒。

旁人都只看到天子的威严、天子的权势、天子的无所不有、无所不能,可天子毕竟也是人,有着人的七情六欲,他们也有时候想爱、想恨、想仰天狂笑、想破口怒骂。

他们也有累的时候,疲倦的时候,想要人陪伴的时候,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可他们贵为天子,有谁敢靠近他们的内心?有多少人是不带任何目的地接近他们?都说天子是世上最高贵、最快乐的人,我却说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因为不论他们的人生如何丰富,心灵的空虚却永远也无法填满!太过标新立异的话,让允裬和胤祥都听得愣住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自嘲道:真是的,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旋又看着胤祥,笑道,去吧,回去他的身边。

如今这些兄弟们里面,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他深深地看着我,说:……你要离开了,对吗?歉然一笑,我轻轻说了声:抱歉。

他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吧,你放心,我会回去的。

内心深处,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油然而生。

几次张嘴想要改变主意让他不要去,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话,仍然说不出口……娘。

允裬走近我,拉住我的手。

从掌心传来温暖的热度,看着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我的眼眶渐渐红了。

他轻轻抱住了我:娘,你想哭就哭吧……胡说,我既不让你们哭,自己又怎么会哭?我想笑,却从唇边尝到淡淡的苦涩的咸。

紧紧抱住儿子,任由泪水从脸庞落下,原来啊,原来-----我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坚强……对不起,娘。

我听到他低声地说,而后,声音中,又多了一丝坚决。

爹,你放心,孩儿已经懂了。

你临走前把娘托付给我,保护她便是我的责任。

今后,我会让娘天天都开心,不会再让她流下一滴泪水!耳边,是他郑重的誓言,哭着,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玄烨,你听见了吗?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果然,不过只过了一天,新皇雍正帝就下旨,册封胤祥为怡亲王,命总理事务。

紧接着,王府便派来了马车,接了胤祥直赴紫禁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自己与我身远的人却是早己有所准备,只是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胤祥走了,去做他的‘铁帽子王,允裬也走出了丧父之痛,开始振作起来经营自己的人生,于是我知道,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于是我召集了允裬、月梅、香蓉和盆楚克,向他们宣布我今后的动向。

我要去欧洲。

我如此说道。

欧洲?月梅、香蓉和盆楚克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欧洲?!允裬惊叫了起来,他可是学过世界地理的。

月梅和盆楚克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

我理解他们的诧异和不解,笑了笑说:欧洲就是那些洋人们待的地方,他们的家乡。

洋人?!月梅和盆楚克终于明白过来,不约而同叫道,为什么?咱大清不好吗?月梅惊诧道,为何要去那些红毛猩猩的地方?听说他们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阶段呢!红毛猩猩?茹毛饮血?我的额头滴下一滴冷汗。

虽然欧洲人的生理特征确实比较多毛,也有些人喜欢吃半生不熟的糸西,可也没必要这么说人家吧?没错。

盆楚克也说道,你已经在大清宫廷中奠定了自己的地位,还创立了饭庄这么大的事业,如今怎么办?全都舍弃吗?我笑了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去欧洲,是因为那里有更自由的空气,跟大清截然不同。

在咱们大清,士农工商,商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职业,商业也极不发达,在这儿,我便是有十分能耐,也只能发挥出一分。

而在欧洲就不同了,他们极为看重商业,商人们的地位也很高,在那里,我更能够充分施展我的手段,发展我的抱负。

至于饭庄嘛……我看了一眼允裬,我并不打算舍弃它,允裬会代替我打点它,如今他也算能独当一面了,还有你们帮着,我不担心。

什么?允裬叫了起来,娘,你要丢下我不管了?!不是不管。

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只是这一路路途遥远,危险又多,你从未出过洋,还是别去的好。

还有,娘辛辛苦苦创下这番局面,也不想让它白白荒废了,你是娘唯一的儿子,你不帮着照看,谁来照看?可是……允裬刚要说话,却被盆楚克抢去了话头。

不妥。

允裬虽然是你的儿子,但毕竟不是你。

饭庄牵涉的宫廷政治太多,一直以来都是凭借你的身份才能安抚下来,若你不在这里了,饭庄还能支持到几时?这个问题我早有想过,自然对答如流:不要紧,饭庄已经自成气候,别人轻易想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十三阿哥还在。

只要他在,饭庄必能保全。

至于当今皇上……我下意识地抚上唇瓣,不自觉又回想起登基前一晚所发生的事情,不由有了一丝愣怔,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十三阿哥?盆梦克看着我,眼中带着深思,……原来如此。

还来不及澄清他脑子里的念头,月梅去惊讶地问了:小姐,难道玉皇大帝接下来交给你的任务是要去那个什么欧洲吗?脑门上顿时垂下几根黑线,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月梅,怎么连你也相信这种流言飞语?可是,小姐你容貌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变过啊!我无言以对。

允裬终于有机会发言,急忙说道:娘,你刚才说路途遥远又危险,那更加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了啊!我不会有事的。

因为我是千万年打不死的蟑螂命!吞下无奈的苦笑,我斩钉截铁地说,好了,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谁也别再说了。

允裬他们愣了一下,却并不打算放弃。

刚一张嘴,便听到外面的丫鬟说道:小姐,有人找你。

谁?我急忙挑帘出去,以便避开三人的游说。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不会造成可没想到他们的瓜竟然那么激烈,以致让我觉得有些难以应付。

这是他的拜贴。

丫鬟恭恭敬敬递上来一张贴子。

我打开来一看,不由面色一凝。

谁?允裬走到我身边,问。

你八哥来了。

我简单说着,转身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吧。

我去见见八爷,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说完,便示意丫鬟领着我去了。

下人们不知道胤祀的身份,将他领到了偏厅。

我迈进厅门,他正捧着茶碗喝茶,见我来了,便顺手放在盯上,站起来。

奴婢见过廉亲王。

我福了一福。

此时是在宫外而非宫内,也就不必去行宫礼了。

雍正即位后,除封胤祥为怡亲王外,还封了胤祀为廉亲王,同样总理事务。

雍正一向对胤祀忌讳颇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人人都知道,这个廉新王,不过是为了稳住八爷党的便宜之举罢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说道:新皇登基,为避天子讳,改胤为允……敏敏,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是问道:廉亲王公务繁忙,不知道到奴婢这里来有何吩咐?他也不追究,转身坐下,道:什么公务繁忙,不过是老四为了笼络我行的障眼法。

他嗤笑一声,敏敏,我来找你,只为了问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看着他的表情,我已隐约有所体会。

他直视着我:当初,老二还是太子的时候,无论出了多大的事儿,你总是竭力维护着,可偏偏到了最要紧的废太子之时,你却不曾替他说过什么话;老四曾经为你受过伤,我原本以为你会偏袒他,没想到废太子时的风波,你竟然只保了老十三;说你喜欢老十三吧,到头来又支持了老四登基……敏敏,你把我弄糊涂了!我沉默了一阵,淡淡笑了:守护二阿哥,是孝诚仁皇后的监终嘱托;保了怡亲王,是为了避免他被世俗的污秽感染;而当今皇上继位,则是先皇的意思。

他脸色一变:皇阿玛的心思必定是你的心思。

就在皇阿玛病重前,也没有特别看重老四的意思,反而大力扶持着老十四,再加上我在朝中的势力,怎么想,皇阿玛也不会作出如此的选择!我微微叹了口气:廉亲王,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自古以来,皇帝最为忌讳的是什么?是皇子、王公大臣们的结党营私啊!那可是直接影响到皇权的大事!王爷,你是犯了先皇的大忌还不自知啊!再说十四爷,被封为大将军,镇守一方不假,但先皇在明知身体日渐衰败的情况下仍将他派至边陲,王爷你认为又是为了什么?随着我的话,他的脸色渐渐发白,此时听到我问,只能喃喃地说:难道……皇阿玛真的……我怜悯地看着他:王爷,皇上在病重之时,指派了当今皇上、当时的四阿哥代为祭天。

以我大清的律例,这祭天是多么重要的事儿?一向必须是天子亲自主持的,却给了一位皇子你行天子职责!所有这些……王爷还没有醒过味儿来吗?他的脸上诸多神色迅速变换着,后悔、愤怒、嫉妒、怨恨……我看得有些心惊胆战。

王爷,如今新皇已经即位,所谓尘埃落定,你就无谓别的心思了。

尽心辅佐皇上,治理好大清,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儿!忍不住想劝劝他。

他却眼神灼灼地看着我:敏敏,告诉我,是否老四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真龙天子?我被他的眼神紧紧抓住,想要逃开,却无法动弹,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疯狂,那么……毛骨悚然。

王爷……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不会受不了刺激,发狂了吧?就如突兀的开始一般,笑声蓦然响起,又蓦然停止。

好……很好!他看着我,神情诡谲得可怕,让我在刹那间,生出远远逃离的冲动。

从我出生开始,上天就遗弃了我,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一件得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上天?王爷……你想要干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心惊的同时,我突然有些后悔。

似乎,我的坦白并没有能够安抚到他,反而引燃了一些本不该燃烧的东西……他却看着我:敏敏,以前我曾经说过,不会屈服于命运和上天。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必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我不会放弃的!我吃了一惊,急忙道:王爷,明知徒劳无功,你又何必……哼!他冷哼一声,反正上天从未宽待过我,我又何必担心他的惩罚?我倒要看看,我以一已之力对抗上天,失败了他会怎样来处置我!看着他固执的脸庞,我无言了!对于一个已经怀抱着玉石俱焚之志的人,我还能做什么?深刻地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原来,到头来,我终究什么也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