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滔滔江水自茫茫完结 > 第二十八章 屋檐下

第二十八章 屋檐下

2025-03-30 08:41:39

想起来了,记得数年前,他当时在楚国用自己威胁燕烈翔,燕烈翔跟他谈条件,其中提到尹成浩的祖父就是秦国国君,如今几年过去了,想必其祖父早已死去,而父亲当了国君,他也顺理成章作了王子。

不过,当时小绿斩断了他右手掌,这人右手看似正常啊。

杨乐仪又有些犯疑。

尹成浩跟大宗伯寒暄了几句,又询问了一下情况,这才匆匆而去,他本来想留下几个人看守府邸,也被大宗伯谢绝。

天道有常,自有神人相助,二王子无须忧心。

况且老夫也没出大事,眼下正是国家多事之秋,还是小事化无吧。

见尹成浩带人离开,杨乐仪迫不及待地从暗室出来,打听这二王子之事。

二王子为了国家,不幸受重伤,才装了义手。

看来是尹成浩无疑了。

请问他名字是?单名密,怎么,汝相识于他?原来只是巧合,名字巧合,容貌也是巧合,况且,经过那么多年,尹成浩的脸型也有了明显变化,眼神中弥漫一派做作之色,已不复当年模样。

跟陈浩的长相可能大不相同了吧。

陈浩!自己有多久没想到他了?甚至,现在他的样子都变得模糊起来,竟然还要凭尹成浩的样子,勉强拼凑他的面容!汝之闺名何称?啊?杨乐仪回过神来,见他一脸慈祥之色,又想起他适才宽厚待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本名可能会有不便,仓促之间编不出其他名字,便道:大宗伯,我叫任明然。

明月姣然,正是佳名。

予方唤汝然儿。

大宗伯鸡皮鹤发,言谈亲切,看起来正是仙风道骨之貌。

不不不,大宗伯您直接叫我全名吧。

虽然或许会得罪他,但一想到唤这个名字的人,不是师父,她就觉得有些怪异。

称名不合礼节,汝可有字?大宗伯似乎也不以为忤,又问道。

没,没有。

观汝形色,早过及笄之年,汝之父母怎未替汝取字?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仿佛没有取字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啊?我们那里没这习惯。

汝无字如何婚配?中原习俗,女子无字,不嫁。

有这个规矩?我没听过啊,我都结了……杨乐仪猛然住口,怎么这大宗伯象查户口的,本来是自己问他,变成他问自己了。

大宗伯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汝出身蛮荒之地,甚是可惜,也罢,汝桃花劫难甚多,今日老夫替汝取字,为汝相助之答。

令汝觅得如意郎君,还可一生平安,生活幸福美满。

汝得老夫赠字,就速速离去吧。

没想到大宗伯这样打发她,杨乐仪急道:大宗伯大人,我不是想你替我取字,而是让你替我朋友算上一卦啊。

大宗伯语调陡然严厉:这世上唯极少之人享此殊荣,汝今得老夫取字,已是莫大荣耀。

何况,卜筮不吉,不得二问,如此简单之理都不知?真乃无礼!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把这老头激怒了?杨乐仪有求于他,忙赔着笑脸道:大宗伯大人,我不懂规矩,请您不要生气。

小女子请您再看看那卦象,帮我一解心中之惑。

也只有国君能命予解卦,汝愿以取字来换之?愿意愿意。

杨乐仪生怕他一生气乱解卦,连忙点头。

汝等可考虑清楚,以免后悔莫及。

大宗伯沉吟了一下,对她眼光示意。

我朋友生死对我更重要。

杨乐仪可不信一个字就能改变人生,在现代时,常能看见小贩们在夜幕降临时,摆开地摊,卖什么《好名助你发财》《周易取名大全》的盗版书,若能改变,那这些人不早成富翁了。

那好,不过,予唤汝然儿,汝不可回绝。

原来这老头是为这事生气啊!看来,当官的脾气都很大,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

算了,忍了。

那是当然。

然儿,答尊长之言,应用喏。

大宗伯又皱起眉头。

好的。

这老头规矩还真多。

嗯?哦,喏!用喏之时,伸臂曲肘,双手交叠,右手四指覆在左手四指上方,略微弯腰,方可低头。

再来一次。

喏!杨乐仪耐着性子,心中默念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汝目先视之尊长,再朝地面。

一开始就视之地下,疑似心中有鬼。

喏!忍耐,忍耐,反正只是敬个礼。

汝是庶人,行礼于予,手先抬至齐眉处,再行弯腰行礼,重来。

喏!……喏!……不错。

听到这句话,后背已快抽筋的杨乐仪如蒙大赦,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大宗伯满意地点点头,捻了捻长须,道:汝虽顽劣,但能习礼仪,也算孺子可教。

予先安置汝住下。

啊?大人不是说好要帮我解卦么?予卜卦解卦之前,须沐浴焚香,斋戒静思,况且刚遍地血污,如此解卦,会亵渎神灵,所得不确。

这老头子是在耍她么?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不象。

唉,自己从来没学过什么专门的礼仪,这大宗伯是搞什么祭祀的,还是大官,难怪讲究这么多。

老夫既允诺,必不反悔。

三日后会替汝解卦,如今时辰不早,已快天明,一会儿老夫收拾下,就要进宫,汝先耐心等待。

若想学那武夫,对予用强,只是白费功夫。

杨乐仪心中不耐,刚才一瞬间的确闪过动武的念头,如今被他识破,有些惭愧,忙道:小女子不敢。

如今老夫府内全无守卫,汝武功高强,暂且住下,也好负责予安全。

哦,这老头绕来绕去是为这个啊,真是复杂,原先对他的一点点好感也全数消失。

好的。

怎又忘规矩?大宗伯冷哼一声。

喏。

她有气无力地敷衍道。

说诺字时,定要声音响亮,不拖尾音,否则听之如啰~,旁人不知,还以为是堂上有彘乱跑。

喏!多练几次,老夫身边之人,个个都精于礼仪。

喏!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头,你就得意吧。

……当她躺到床上,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时,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情。

对了,那老头刚才说的不是雉,而是彘!是汉武帝小名的那个彘!是野猪!他把自己比喻成了野猪!的确,刚才喏了半天,一直在啰啰啰,啰啰啰!可恶!这个老头,是存心还是无意?总觉得他在耍自己似的。

很像司空旭一贯的作风!会不会就是司空旭本人!如果是他假扮的话,难怪师父派人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

可这老头方才落难,若不是自己救他,肯定就一命呜呼了,看他样子,也不象有武功。

老头手无缚鸡之力,应该不是司空旭真正的武学师父,多半只是教了他卜筮之法。

而且司空旭本身武功高强,也曾提及是和任明昭同出一源,这样看来,那老头方才的说辞并无矛盾。

不过,若是这老头就是司空旭,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假装的呢?换成以前,杨乐仪定不作此想法,但经过这些日子,也变得多疑起来。

现在那老头一定以为自己休息了,没有任何防备吧,若他是司空旭,或许这时会除下脸上的伪装,就算不除下伪装,身形动作也会与一般老人不同,肯定会露出破绽。

杨乐仪决定此时就去看个明白。

她吹熄了烛火。

沿着远处房间透出的光亮偷偷摸到大宗伯的居处。

她仍是倒挂金钩,从房间上部的缝隙看去。

那大宗伯显然不准备休息,在房里不知在翻找何物,嘴里还埋怨着什么,听了一会儿,杨乐仪终于听明白,他是在找第二天上朝的衣物,平时这些东西都是他一个最亲近的仆人准备的,但这个仆人被三王子收买,已于今日给宗伯府邸的卫兵下了药之后就跑了,顺便还偷走了不少十分值钱的上朝用的佩玉。

大宗伯对这些杂事从来没放在心上,现下正忙得焦头烂额。

早知如此,吾应先卜上一卦。

不过,为自己卜卦,违反法令,唉~。

杨乐仪听他叹气,不由好笑,又觉得这大宗伯还是十分忠于原则,对刚才他硬要自己规矩行礼之事也理解了。

她又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之处,这才相信这老头所说,回房休息。

不知何故,她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直到听见房门被敲得怦怦直响,这才清醒过来。

她赶紧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撞见眼帘的,就是一张微愠的老脸。

汝真乃朽木!日已晌午,还酣睡不止!啊?杨乐仪赶紧跑到堂下空地,抬头一看天色,果然是太阳当空。

不会吧,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看到老头紧皱的眉头快夹死苍蝇,想到如今可不能得罪他,她连忙赔笑道:大人,对不起。

哼!老头扫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薄绢制成的青色面具,一套黑衣,让她重新换上。

大人,请问这是?杨乐仪虽然昨晚跟他分别时,按他要求擦去脸上伪装,但不知他如今这是作何用意。

予之门人,都要戴此面具,穿此黑衣,入寐时方能除下。

汝现下既为老夫所用,也不可例外。

汝换好后来花园。

说完,他也不看她,缓缓迈步离开。

规矩真多!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怕被人认出,还要费心伪装。

杨乐仪换好后,略微梳洗,依言来到大宗伯那里。

昨日夜里已觉这房子宽大,白日一见,更有此感觉,不过,昨晚那些尸体,还有血迹,已全然不见。

咦,我昨晚明明看见那些尸体的。

大宗伯大人您一个人这么快就收拾干净了?还有别人帮你吧,怎么没看到人?非也。

朝堂之事,汝不可多问。

哦。

杨乐仪看到他眉头一皱,陡然意识到自己犯错,连忙改口道:喏!大宗伯摇摇头,道:汝去写喏字千遍,再来见老夫。

何时抄完,老夫何时方始解卦之事。

大人,我……尊长吩咐,尔敢不遵?他摆摆手,又一个人踱着方步离开了。

也罢,反正就一个字,写就写吧,就当是重新上一回小学。

以前跟师父在一起时,也练过几天字,还算有几分底子,不过,还是抄了一个时辰才抄完,杨乐仪饿着肚子拿到大宗伯面前,孰料他脸色一变:汝所写何字?大人,是喏阿。

杨乐仪心想,印象中喏的繁体跟简体一样吧,自己应该没抄错。

哼,偷工减料,竟学那世人,写那些俗字!重写!大宗伯狠狠地将那叠纸摔到她面前。

俗字?记得在现代时,曾在网上论坛上看过分别支持简体和繁体的两派人争论。

支持繁体的说简体的是没文化的泥腿子乱造字,割裂了中华传统;支持简体的说那些简体字古以有之,是广大劳动群众早就在使用的字,连许多大文豪都在用,只是到了清代,清朝统治者才强令不能使用俗字。

到后来大家都误会简体字是现代才有的了。

这种说法完全颠覆了自己的看法,印象颇为深刻,没想到今日见了一遭。

这右边的若字,其上的草字头,是两个十字,这十字是‘屮’变形而来,其中留有空隙,象征草木丛生,穿透地表,故而是两个‘屮’‘屮’相列,提笔写就,应是四画,汝偷工减料,草字头写成只有三画,一千字就少了一千画!重写!喏!杨乐仪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垂头丧气地捡起那堆纸。

这老头真死板!谁看得清楚中间那小小的空白啊,就那么点距离!抄得杨乐仪又饿又累,头昏眼花,手臂酸麻。

她边抄边想,幸好他不是让自己抄忧郁的郁字,那个字的繁体是鬱,二十九画,记得上课时老师说过那是笔画数最多的字。

这样,杨乐仪又花了快一个半时辰,才将喏字重新抄了一千遍,交给大宗伯的时候,见他眉头又是一皱,杨乐仪简直快晕掉,不知哪儿又不对劲了。

汝下笔虚浮,如人有宿疾,站立不稳,所写之字一派病象。

废话,我被你叫醒到现在,都过了快三个时辰了,也就是现代的六个小时,滴水未进,粒米未食,饿得眼冒金星,胃泛酸水,下笔那有劲道!你肯定都吃过不少好的了,才有闲心评价别人书法!杨乐仪心中暗骂这老头吹毛求疵,却也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肚子咕咕作响。

她本感尴尬,但听到大宗伯下一句话后,怒从心头起。

汝须记得按时饮食,下次不可有此失礼之举。

府邸厨房中尚有食材,现天色已近黄昏,汝去准备尔予二人之餐。

什么!让我当保镖还不算,还让我当厨子!府里没人么?我就不相信你穷得连厨子都雇不起!汝何视字良久?老头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汝心中惭愧,欲重写一次?孺子勤奋如此,何愁……大人,我,我去作饭。

一想到还要写那梦魇般的一千字,杨乐仪浑身冷汗直冒,赶忙岔开话题。

亏得杨乐仪以前跟小绿生活时,生存技能提高不少,厨房中材料一应俱全,倒也方便。

这次她汲取教训,恭恭敬敬地先禀告厨房有何食材,问他想吃什么,原来这大宗伯口味也平常,说的菜并不复杂,她都会作。

不到半个时辰,晚饭已经做好。

吃完饭,见那大宗伯显是心情极佳,杨乐仪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何时开始解卦的准备事宜?原本今日可开始,第四日即可解卦,但今日汝贪眠,耽误一日,只能明日开始了,若汝明日再贪眠,……大人,我保证不贪眠!……没想到,她的悲惨日子就此来临。

第二日,熟睡中的杨乐仪还是被怦怦的敲门声吵醒了,穿好衣服,跑到日晷处一看,巳时三刻!也就是现代的上午十点半!这一日自然也白费了。

不过,一天的作饭,打水,什么生活杂事,是少不了的,而且,还被逼得要学什么礼仪。

劳累了一天,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她都快哭了,虽然自己起得已经不晚了,也赶在老头叫她之前起来,可为何自己总是没有那老头起得早,所以那老头总说她没诚意,迟迟不肯开始解卦。

第六日晚上,杨乐仪决定不睡了,没有闹钟,就用这个笨办法。

到了半夜,她开始昏沉起来,结果第七日是老头上朝回来,她才被他叫醒。

结果那老头又骂她是朽木。

她其间也曾怀疑那老头是故意拖延,说不定根本就不会解卦,而是找个免费的保镖和仆人,可老头初次相见之时那些话又不象是假,想到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杨乐仪还是忍耐下去。

养了几天精神之后,第十日晚,杨乐仪再度决定熬夜,她已经摸清,这老头是丑时末起床,也就是凌晨点半到点左右的样子。

为了防止上一次又睡过去,她学那锥刺股,不过扎大腿她是不敢的,只敢扎手。

可是,扎了几次之后,她还是抵抗不住睡意,倒在榻上。

小娘子,你真笨。

一个玄色的身影闪入她的房间,抬起她被扎得有些轻微肿起的手背,轻轻舔舐。

我研制的迷药效力非同寻常,你以为扎针就能抵挡么?那双桃花眼中漾满了笑意。

韦泽对你,到底有多重要?小娘子,你梦里呓语你师父?你心里究竟装了几个人?他凝视着她,好一会儿,自语道:且让我试上一试。

.〉〉〉〉〉〉〉〉〉〉〉〉〉〉〉〉〉〉〉〉亲们都很聪明,猜对了。

将前面大宗伯的对话重新修改,以便更符合人物身份。

为了那个若字,翻了说文解字中好多草字头的字,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