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建造秘密祭坛,再给我万名童男童女,其中,子年子月子日子时生及至亥年亥月亥日亥时生者,凡十二类,各十二名。
你刚才又说助我,却要作妖法?意欲何为? 燕烈翔虽不知任明昭要这些的真正意图,但他毕竟看过书中巫师血祭的记载,马上就联想到此。
陛下最近日子难过么?若不是你乘寡人新败之际,挑起刁民叛乱……不等他说完,任明昭就打断道:你刚愎自用,不思反省。
这些正是你过去欠下的债!你治国无方,看似强大,实则人力凋敝,人心涣散,一有大敌进犯,加上天灾,楚国必分崩离析。
你几年后必定还羡慕现在的日子。
说着,任明昭轻轻一拍座前的黑漆御案,那案几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就裂成了一堆木片。
燕烈翔恼羞成怒,可心知不敌,也不能发作,但料他决不会取自己性命,略一镇定,便道:你教训寡人,是跟你的妖法有关吧?若你被敌军围困,要冲出重围,需靠一敢死队,以百卒之命全千人之命,你愿不愿意?这是当然,行军打仗,牺牲难免。
但何事需要如此多人?何况早早断人香火,决非上策。
燕烈翔顿时明白任明昭的用意。
五年后,北方之地尽被羯胡匈奴占据,汉人将被胡人奴役,北方胡人大批迁入中原,南方沿海倭人入侵,西面高原吐谷浑东进,华夏之地岌岌可危。
我决定用五行诛天阵扭转天命。
有寡人在!不可能!这期间中原混战,异族实力大增。
而从去年开始,天灾不断,粮食歉收,若再加上瘟疫,未来我族必有一番艰难时期。
用神器看到的未来,应不会有错。
任明昭见燕烈翔半信半疑,又道:若你不信,就让你看看。
他念动咒语,召出神器,燕烈翔看见五年后的世界出现在炫光中,悲惨之状果与任明昭说的无异。
等看见自己在战场上,身中数箭,心头又是一紧,然而,画面却消失了。
后来呢?后来呢? 燕烈翔叠声催问。
我的能力只能看到这里。
燕烈翔怔怔地回想着刚才看见的场景,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惊得心中一颤:那,为何只有我一人?爱妃呢?任明昭没说话,忽然衣袖一拂,那堆木片瞬间被卷起,顷刻之间,悉数化成齑粉,落在地上,他手指在这堆木粉中写了几个字,随后又很快抹去。
若不是寻访特别年月时辰的童男童女需借助官府之力,查考户籍,况且时间紧急,我绝不会来找你。
任明昭走后,燕烈翔这一晚,因恐惧而失眠了。
第二日,燕烈翔破天荒地放了群臣一天假,而去思齐宫,和任明昭密谈了许久,毕竟,建造祭坛容易,要名正言顺征召数量众多的孩子,不起风波,还需费一番思量。
修造祭坛的事情十分容易,然而一下要牺牲这么孩子性命,饶是心狠手辣的燕烈翔,也有些犹豫。
根据民部郎中呈上的册子,十余年大乱前,楚国有三百八十七万余户,按每户五人估算,人数近两千万之众。
加上后来并入的蜀、陈两国,皆是富庶之地,也不下一千万人,加之都是轻易攻下,没有大的伤亡,总计估算,三千万人是绰绰有余。
然而,经过战乱,楚国都城附近平民人口损失十之三四,以此推算各地平民,结合远近各有增减,再体察士兵的伤亡数目,楚地全境现在也只得两千万之数。
两千万分摊到各户,也就四百万之数,再考虑其他因素,比如家中无子或仅有一子,或家中有子却残疾的,选择的余地并不大。
而今战乱之世,孤儿不少。
你这边不妨以官府名义,收养他们。
其余再命人以购买仆役为名,从各家购买,三月时间,应能够数。
但十二类特定时日出生之人,一定要仔细。
晚上,燕烈翔回想着任明昭当时说的大体原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此事全是官府出面,一旦败露,他的地位将受到极大打击。
大部分百姓是不可能相信什么五年后有大灾的,大臣们也以墙头派居多。
民间很可能有人以此斥他为无道昏君,若未央教以古时夏代汤武革命为例,加上前些日子收买的民心,举起仁义大旗,估计呼应者众,到时镇压,也颇费一番功夫。
就算现在没人知道,未来只要有人提起,对他地位的合法性,都是一种威胁。
说来说去,不管如何,任明昭都不会受到一分损失。
难道是任明昭打算用这个来长久地胁迫他?不,以任明昭的武功,要想控制自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那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瞒过爱妃,以爱妃的心软,当年自己那样伤害她,她对伤重的自己都还那么好,她会同意取这么多孩子的性命么?可白天任明昭却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说让她同意不是难事,难道,他掌握了什么能控制爱妃的东西?此时思齐宫玉京殿内,任明昭已把征召上万名孩童和修建祭坛之事告诉了杨乐仪,她虽早听过他说此事,但当时燕烈翔尚在北方,还没来得及跟小燕商量。
后来事务繁忙,把这事都抛到了脑后。
如今一听燕烈翔也同意此事,连连摇头坚决反对。
不行,师父,这太残忍了,难道这些小孩的性命就不重要了么?我坚决不答应。
然儿,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瘟疫?你是怎么教他们的?记得啊。
就是要注意饮食的清洁,施以对症的药物,最重要的是对病人和疫区的隔离,传染源得到控制,这样就不会反复感染了。
这场瘟疫很快平息,除了萧慕雨配置的灵药,就是用你的‘隔离’。
任明昭作了个挥刀的手势。
杨乐仪开始不懂,隔一会儿反应过来,又惊又急:我说的隔离,只是让他们把病人跟健康的人分开,焚烧掉病死人的尸首,并不是让他们把病人杀了啊。
这瘟疫太过厉害,只能如此。
楚国当下兵力不足,无法派如此多人看管病人。
为保多数,只能如此。
此番也是一样。
当断不断,犹豫不决,自以为是仁慈,其实却是大害。
的确,古代的医疗条件跟现代完全不能比。
这,……杨乐仪沉默了,想了好一会儿,又道:师父,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么?一定要伤害这么多人命么?是的,因为我们影响的是上千万人的命运,所需力量十分强大。
师父,你再查查好不好?万一师门记载有错呢?可不可以有什么代替的?我不相信祖师会那么狠心。
师门记载没错的。
任明昭看她一脸失望,沉吟了半天,又道:你别难过,我再好好想想。
我知你心好,能少伤生尽量为之。
谢谢师父理解我。
杨乐仪心知这种事情上很难让师父改变主意,如今有得一丝希望,不免略安心了些。
然而,心中藏着此事,未免让她郁结于心。
几天来任明昭为了忙她叮嘱之事,除了半夜回来,一天大部分时间皆不见身影。
这一日,她在花园闲逛,意外看见草地上有一人。
走得近了,原来是好久未见去专心练功的韦泽。
他身着一袭鲜绿为缘的白衣,与绿草相映,更显得清雅纯净。
咸与,你在忙什么呢?看蚂蚁。
的杨乐仪走近他身边,顺着他手指一看,一大群黑褐色的蚂蚁正在搬两只胖乎乎的大青虫。
很好看吗?好看。
看出什么来?道。
杨乐仪额头冒冷汗,她根本看不出这一团黑乎乎的蚂蚁搬青虫有什么道。
两只青虫中,有一只还没死,拼命挣扎,压死了不少蚂蚁,但这群蚂蚁仍不放弃,依旧勇猛地冲锋。
有一只则是奄奄一息,只是身躯庞大,蚂蚁搬起它也不顺利。
正想再问,韦泽却拉了她的手,让她一同坐下。
你眼睛无神,眼下还有黑圈,还在为那事烦心?啊,你也知道?师父告诉你的?不,梦。
我前几天练功时,感觉你气息不稳,前晚看了你的梦。
很乱很杂,看了很久,才明白。
杨乐仪脸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又听他道:你别担心,我会想法子,决不让你难过。
什么法子?杨乐仪闻言精神一振,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
我昨日想了一天,血祭乃耗损大量五行之力运转,而日食、月食之时,天地之间五行之力会异常充沛,若在日食月食时血祭,需要的五行之力会少得多,这样就可以少死大部分人,用不到上万之众。
所以今日来告诉你。
那,最近有日食和月食么?这要计算。
还要给我以前的天文记载。
好,好!我马上就去给你找。
你真聪明!谢谢你!杨乐仪喜得马上从地上站起,正要去找燕烈翔,忽然想起一事,心头一凉。
师父!师父也是很聪明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