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绿到了他的房间,杨乐仪愣住了。
一块约五尺见方的红绸布上,放着一堆药丸,颜色有青色、红色、黄色、白色、黑色;大小若米粒、若樱桃核、若龙眼、若鸽卵。
据说这些药是供她提升五行之力而用。
杨乐仪一听就头大。
姐姐别担心,这药我特地作过,一点都不苦的。
要不你尝尝看。
小绿拿起一颗青色的药丸给她。
小绿,你的手?那原本白皙的手指,如今变得枯黄发黑,不少地方更是裂开了口。
杨乐仪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没什么。
配药时不断试验,就成了这样。
如今药都配好,过一阵就好了,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小绿紧紧回握她,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对不起,我没关心好你,你要忙太医署的事,又要忙我的事,一定很累吧。
你看你,累出了黑眼圈,脸瘦了一圈,手臂一摸都是骨头。
要不你请几天假,休息一段日子。
前些日子,由于有风言风语传出,为了方便任明昭等人出入宫廷,燕烈翔都封了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内宫的官职。
小绿为医师上士、韦泽为卜师上士,任明昭为乐师下大夫,分属太医署、太卜署,太乐署;均在大宗伯治下。
这些官职都是闲职,官阶不高,加之他们三人均以杨氏一族子弟的名义进封,也不引人注意。
不过,因着瘟疫爆发,小绿倒是好一阵忙碌。
姐姐,别把我看得这么弱。
我能应付的。
何况,小绿声音低了下来:我武功不高,治国也不行,在太医署,至少我还能独当一面。
姐姐不是说过人找到自己适合的位置么?嗯,但是别太过操劳了。
咸与,你也是啊,杨乐仪点点头,对一直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韦泽道。
韦泽闻言,一手将她与小绿握着的手分开,朝自己袖子内摸去;一手拿住她的右手,伸到他的怀中,按到胸膛上。
杨乐仪还没反应过来,韦泽就道:你摸到没有?我很结实,肉很多。
你放心。
韦泽,这样不好,姐姐的师父看着会误会的。
小绿急忙将两人分开。
误会什么?刚才乐仪也在摸你,你怎么没说误会呢?韦泽奇怪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算了,小绿,没什么的。
杨乐仪看着小绿一脸通红,笑道:没必要这么小心,你们都是我弟弟啊。
她心想,韦泽不通人情世故,若仔细跟他解释,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还是抓紧时间修炼五行之术吧。
忙碌的修炼开始了。
在这三个月中,杨乐仪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中,任明昭也要修炼,两人几乎没多少时间来碰面,修炼很辛苦,对她这种素来懒散的人简直就是酷刑,幸好韦泽一直陪着她,还用一种特别方法激励她。
在她修炼之处的墙上,放了一大块用五色石子构成的拼图,五色石子有九千块,每当她的五行之力通过韦泽的考验时,韦泽就会从拼图上取下一定数量的石子。
五行之力的修为是每三天测一次,有时进展很快,有时却停滞不前。
当她灰心时,韦泽就为她数墙上的石子。
一、二、三、……看,今天比前时测时少了一个。
韦泽对她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眸流过潺潺喜悦,如同春日里欢快流淌的清泉,让她沉重的心情为之一轻。
是啊,虽然只是提高了一点点,但石头少了一个,就意味着,可以少死一个孩子了,自己的努力,是看得见的。
靠着这种方法,她终于坚持了下来。
然而,她内心依旧是矛盾的。
她虽努力地跟随韦泽修炼着,希望自己能多一分力量就可以少死一个孩子。
然而,睡醒之后起床之前,上床之后睡着之前,天真活泼向她撒娇的臻的影子,就会进入她的思绪。
那沉重的负罪感,又会涌上心头。
如果指定要杀掉臻,才能改变命运,我会答应师父么?答应,则违背了跟司空旭的承诺;不答应,则是更大的罪人。
每个孩子,对他们的父母,都如同臻对自己一般重要吧。
唉,虽然应该这样认为,可自己是基于责任照顾臻的,无法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母子之情,那种难以割舍的心疼,始终是没有,自己还真是虚伪啊。
唉!在叹息和修炼中,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血祭的日子也快到了。
让杨乐仪高兴的是,经过刻苦的训练,配合小绿的药物,她的五行之力果然达到了原来的十倍!这样,就可以少死很多很多孩子了。
这是她唯一感到的最安慰的事情。
血祭的这天是朔日,即初一。
只有当初一时,月亮才会与太阳会合,排在太阳和地球之间,才可能形成日食。
根据韦泽的计算,日食将于约上午午时一刻,即十一点半开始,持续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因此,发动阵法,需在巳时三刻前就做好准备。
血祭的前一天晚上,五人就秘密来到设在大山中的祭坛之处,演练多次。
任明昭告诉杨乐仪,因她身怀的勾陈之珠是发动阵法的关键,故而明日一早他们先去布置,她则潜心打坐,等叫她时才入阵。
当任明昭来叫杨乐仪时,已是快卯时,夏天天亮得早,天空逐渐退去那层深邃的蓝色,昨夜没看清楚的祭坛外形也在蒙蒙的天光中显露出来。
杨乐仪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整个祭坛约有十亩大小,东方乃是蓬蓬密密的大树,南方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北方是一泓清亮的池水,西方则是一片被翻过的大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从五色石子铺就的通道走进去,杨乐仪这才看见,那些大树都有两人合抱大小,枝叶苍虬,不知长了多少年,任明昭见她面有疑惑,道:这些都是我命人从各处山间寻访所得,移栽至此。
随即,又指着附近一片熊熊火光道:这是本地特产的黑石,点燃后昼夜不灭,不过我设了结界,不会引燃。
那西方放置的就是金属了?杨乐仪一看这正符合五行四方之位。
不错,五行之中,属于金气最难引,好在这山本来盛产铜、金之物,直接在其矿脉上修,倒也好。
否则,就要搜罗大批铁器和金银铜器,花费难以预计。
那边的池水引自长江,这山本来无水,三月时间昼夜施工,才将水引来,也只得这么大。
但若另外寻址,也不好找这矿脉了。
走到祭坛中心,杨乐仪看见一外圆内方,略高于地面的土坛,燕烈翔、小绿、韦泽分别闭目盘腿坐在土坛一侧,听到杨乐仪来了,才睁开眼。
他们虽不直接参与作法,但也相应要耗心力,杨乐仪也不打搅他们,与他们点点头,走上方圆五丈大小的土坛。
土坛上,站着排成一列的小孩,皆是悉数着白,戴着面具。
土坛中心,则是一圆形的凹陷,以呈血之用。
杨乐仪虽料想过多次,昨晚也由任明昭用人偶让她预演过,但真的看到这些活生生的小孩,却几番犹豫,直到任明昭说了又说,才打定主意。
时候不早了,你下定决心。
数百万人性命已在你手中。
说着,他念动咒语,只听得天空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从土坛升起,周围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中,苍色的螣蛇之珠浮在空中,逐渐长大,顷刻间化为玉璧形状,悬在离地两丈之处,杨乐仪不敢怠慢,连忙召唤出勾陈之珠,勾陈之珠迎风便长,化作外方内圆的玉琮之形,黄光闪耀,浮在空中,与螣蛇之珠化成的玉璧结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青色的青龙之圭、红色的朱雀之璋、白色的白虎之琥、黑色的玄武之璜,也漂浮到空中。
接下来,就是杀掉这些孩子,在咒语作用下,血会自动被神器吸到结界中,直到布满整个结界。
然后日食一开始,就可以穿过结界,回到师父计算出的那一天,改变当时的事情,进而就能改变天命。
布满结界的时间跟施法者的法力有关,若法力不够,就要提前杀掉祭物,将血封存,到时再用。
否则血还没布满结界,日食时间结束,就无法改变天命了。
她知道,这些孩子被喂了药,不会反抗,然而,当她慢慢跪坐下,用施了咒语的匕首靠近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虽看不见戴上面具的孩子的表情,不用面对他们的恐惧,可是,不管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始终无法将匕首送进孩子的心脏。
正在犹豫之间,那一直端正站着的孩子好像是没站稳,突然向她倒过来,她正要避开,可不知怎回事,始终是慢了一步,只听得噗的一声,鲜红的血,瞬间在白色的衣襟蕴染开。
但那血并没有继续蔓延,反而诡异地停住了。
啪的一声,他的面具裂开了,血不停地从他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七窍之间涌出,但并没有落到地上,反而成了一颗颗血珠,向空中的神器飞去,一碰到勾陈之珠,便瞬间消失,慢慢的,白色的雾气中染上了几处粉红。
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怀中的这个小孩虽然闭上了眼睛,可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微笑看起来如此熟悉!不对劲!是谁?血仍在流着,白色的雾气此时已转成桃红色,但这个孩子起初如玫瑰花般红润的嘴唇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模样也起了变化。
杨乐仪目不转睛看着他,当那熟悉的五官渐渐浮现在自己面前,一瞬间如五雷轰顶:咸与!那孩子闻言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闪动着水晶一般的光辉,还是让你发现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心急火燎地撕下衣襟,要帮他止血,他摇了摇头,按住她的手,笑了笑:我真笨,没考虑到五行之力流失,隐藏不了真身。
别说这个,你赶快止血啊!杨乐衣被他一按,顿时无法动弹,眼看着他嘴唇从粉色慢慢发白,又急又怕。
乐仪,你的五行之术并没有提高那么多,我骗你,就这一次,你生气么?不生气。
你放开我啊!啊,不对,可能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久到我都记不清楚的过去,我也骗过你一次,你生气么?不生气不生气!杨乐仪看他身形也开始慢慢缩小,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眼见他竟有与自己诀别之意,五内俱焚。
一口一个应承,只盼他能放开自己。
看,周围都变红了,我的血快充满整个结界,没想到我比自己想象的还强,乐仪,只需要再杀两个人,就可以完全充满结界了。
你会少难过一些的。
咸与,你停下来啊!你不要消失!韦泽身形已变为婴儿模样,身躯也变得渐渐透明,杨乐仪猛地回想起当年司空旭灰飞烟灭的场面,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突然,她发现自己手能动了,她想他肯定是五行之力不足才会如此,搂紧他,试图将五行之力输进他的身体,可毫无作用。
为什么,我明明五行之力提高到原来的十倍的?此时周围桃红色的雾气大多处已转为鲜红,刚才混乱中没注意到的他那句对不起,此时忽然飘进脑海,想到自己的五行之力都是他来考察,杨乐仪瞬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了满足她少杀人的愿望,韦泽假称能提高她五行之力,其实却是做好准备,用自己来替代血祭。
或是因为神器之体,所以能够替代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想你难过。
他已不能说话,然而在这最后的时刻,两人直接感应到对方的想法。
不要离开,好不好!你说过一直当我弟弟,陪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他身躯上,但竟然直接穿了过去。
玄武之璜会陪在你身边。
他那双琥珀色眼眸依然微笑着凝视着她,下一刻,消失在越来越浓密的鲜红雾气中。
回忆的碎片(番外)小泽的前世回忆。
从他有记忆起,他只是个矮矮小小的小乞丐,每天重复着捡剩饭吃,被人欺负的日子。
有时候运气好,可以从别人看门狗的剩食中,吃到点泛着腥味的碎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挨打,每天不是被穿得整洁的大人撵来撵去,就是被穿得同样破烂的同伴群殴。
呜呜~~~他好痛。
早知道不要贪吃了。
那是他太饿了,就偷偷跑到那家狗食向来最多的宅子后门,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
那家宅子的黑狗,毛油亮油亮的,不过好凶好凶,所以尽管他们家的狗食最多,连盛狗食的碗都比自己和同伴们的破碗好看,却没有几个同伴敢去捡剩饭。
他也被咬过几次,腿上都被撕掉几块肉。
因为太饿,自己早上要来的饭又被抢走,所以尽管被狗咬的伤口还散发着脓臭,他还是一瘸一拐地摸着墙壁去了。
今天运气真好,狗旁边放了一个大盘子,大盘子堆满了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旁边有他常见的那个大人,还有个喂狗的小孩是自己没见过的,穿着好看的绿衣服,阳光一照,上面的花纹就反射出浅浅的金光。
他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想等黑狗吃完饭再去捡。
原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小孩招手让他过来,不知道那个大人跟他说了什么,小孩嘻嘻地笑了,说了些话。
傻子,他唯一听懂的就是这个,这是同伴们打他时常说的。
不过小孩很好,让他学黑狗叫,就给他包子吃。
他学了很多声,最后哑得学不出来了,那个小孩才让大人拿起那个盘子递给他。
一个、两个、三个、他只会数到三,不过这些包子肯定比三个还多,看着白生生的肉包子。
他咽着口水。
可那盘肉包子又收回去了。
好像冷了啊。
热一热。
小黑,过来。
小孩继续笑着,他也笑着,真好,今天还能吃热的。
黑狗一泡热流浇在那堆包子上,很香吧,好吃么?包子的气味有些刺鼻,不过跟他吃过的饭菜相比,已好闻多了。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点头,好吃,好吃。
谢谢,谢谢。
这是他会的不多的词语之一。
后来那个小孩被人叫走了,他怀里揣着两个剩下的包子,高高兴兴往郊外的破茅屋走,那是他和同伴们的家,好香的包子,他要分给他们吃。
后来,他就被他们打了,因为他太饿,居然忘记规矩,吃了三个以上的包子,才带两个包子回来。
当他以为那些疼痛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周围突然安静了。
然后,他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睁开眼,一个身子很单薄的大人站在自己面前,再看四周,自己的同伴都不动了,全倒在地上。
你既是玄武,玄武为北之方,为水,为黑,那就叫做墨吧。
他带走了他。
后来过了好多年,他才知道,那个他是她。
她对其他人都很冷淡,只对他温柔。
她带他到了一个山上,让他拜她为师,她对他很好,给他治伤,给他吃各种好吃的,晚上睡觉他害怕时,她就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睡着才离开。
只是,她还有个徒弟,就是他称呼为师兄的人,在她不在的时候,就冷冷地看着他,比后面有狗在追还让他害怕。
过了几个月,她说他身子好了,教他说话,教他认字,教他练功和采药。
他很高兴,一练功,就有好多好看的气冒出来,还有光。
这时候,她就很高兴。
可师兄的脸,就更冷了,看着他时,那种寒意就好像冬天时被同伴们推到河水里。
过了几年,他比她高了,她常常和师兄一起下山,却把他一个人留在山上,一去就是几个月。
他有点难过,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呢?还好,她是要回来的,没有丢下他。
有一天晚上,他无意中看到了她沐浴,为何她的身体跟他和师兄的不一样呢?而且看到时,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好快,全身发热,动也动不了,好像生病一般。
睡觉时,害怕的他问师兄这是为什么,才知道,师父跟他们不一样。
不过,从这天起,师兄就对他热情起来,说无论想什么都可以跟他说。
于是,他都跟师兄说了。
当师兄知道他很想跟他们一起下山时,告诉他一个办法:要能跟师父一起,武功和法力必须很高,但就要一个人呆上十年修炼,这叫做闭关。
否则以他现在低微的本领,可能永远都没法下山。
他想了想,虽然闭关的几年看不到她,但以后可以跟她在一起,还是收拾了东西,禀告了她。
看见她微笑的样子,他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高兴。
修炼成功的那天,他兴奋地从山洞中出来,天还没大亮,他跑到她住的那间屋子,幸好,她还没下山,这样,下一次下山就可以跟她一起了。
她还没有醒,睡得很沉,跟以前稍有些声音就会翻坐起来不一样。
不过,十年没见,她还是老样子,跟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见时没什么区别。
他目不转睛地靠在榻边看着她,闻着她熟悉的香味。
头上未结的乱发不小心掉下来,发缕扫到她。
她睁开了眼睛,用一种迷茫的神情打量着他,下一刻,她突然扑在他怀里,柔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的心又开始奇怪的怦怦跳,全身发热。
这是完全不同的身体接触方式。
以前他还小时,总喜欢扑到她怀里,让她抱着他。
后来长大了,她虽然对他关心,却并不怎么碰他了。
如今,她要他抱么?他很高兴,紧紧抱住了她。
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来人是师兄。
师兄的眼神好可怕,像是山林中吃人的老虎。
师兄突然笑了,可笑意好像多年前那个给他包子的小孩。
师弟,还不到两年,你就这么快出关了?可喜可贺,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不过还是先对师父保密。
两年?难道自己只用了两年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师兄猛然将她从他怀里拖开,拍晕了她。
然后不停地击向他,他连连避开,可师兄一直攻向他的要害,终于,他措手不及,拍出一掌,师兄连连后退了三步,扶住房门才站稳。
师兄一边喘着气一边大笑: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你深藏不露!赶在这一天出关!师兄的脸色好差,是生病了么?他正想上前看个究竟,替师兄诊脉,可师兄猛然抓起墙壁上悬挂的宝剑,唰地一声刺向他。
用剑切磋很危险的,很久以前师兄让他用剑切磋,他不小心划了口子,被她发现,狠狠责罚了师兄,一边细心地替他上药,一边严肃地告诉他,千万小心自己身体,不能流血。
师兄是忘记了吧。
他微笑着躲着,提醒师兄,但剑光越来越快,他躲了好一阵,忽然看见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身形一滞,就在那把剑要刺中他心口要害时,她挡在他面前。
白色的中衣,霎那间染上了一片刺眼的殷红。
---------------------------------------任明昭的前世回忆眼瞅着剑尖没入她的胸口,他全身的血瞬间凝固,电光石火间,一向呆头呆脑的墨一边迅速点了她胸口周围大穴,一边重重一掌击开他。
掌力甚猛,他被隔空打得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墨,不可以伤害你师兄。
还在墨怀中的她微微皱眉,墨立即听话地收回了第二掌。
墨将她放在床上,找药喂她吃下,又输真气给她。
看着墨的脸色渐渐舒缓,他知道,她性命无忧了。
不知她附耳对墨说了些什么,墨歪着脑袋,随即摇头,但她作不豫之色,墨才一脸苦恼地走过来,扶他到她床边,关上门出去。
的她脸色苍白,显然正在酝酿说些什么。
他脑中百转千回,原先误伤她时,痛悔无及,然见她受伤后还如此维护自己,想到此前她偶尔显露的对自己的好,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希望,她屏退墨,难道是……要不要现在告诉她自己的全副心意?师父,我不是要害你,我……饶是他素日冷静自恃,如今大悲大喜,心潮澎湃,面热手汗,欲言又止。
我知道。
你的心事我都知道。
她本是淡淡的语气,可如今虚弱之下,却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他心神一荡,又惊又喜,你都知道?当然知道,从我们初见之日起,你就不服我,心心念念想胜过我,让我按照约定解开你的咒术,还告诉你那卷古书所藏之处。
她冷笑了一声,他瞬间如坠冰窖,呆得说不出话来。
你对我用迷心散,就是希望我对你俯首贴耳,可惜你不知,这迷心散与醉情丹药方几乎相同,只是迷心散中有一味药与醉情丹中一味药极其形似,你非但弄错药方,墨又正好出关,打乱了你的如意算盘!她缓缓搭上他的右手,微微一笑。
若不是你还有价值,我今日就杀了你!不是的,不是的!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咒术不解正好,他可以一辈子用这个名义跟她在一起。
他想要辩白,然而此时全身五脏六腑如火一样地烧灼,却叫不出来,他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又一次催动咒术了么?好久好久,她都没对他这样了,心,快要裂成碎片。
不解释了,她以为自己原本想用迷心散就这样认为吧,或许,说出真相,自己会被践踏得更为不堪。
好一会儿,她才停下,他已浑身冷汗,快要晕过去,记住!想胜过我,就多修炼!墨,可比你强太多!墨!墨!他咬牙切齿暗念着这个名字。
只有变强,变得更强,才能得到她!自此以后,他练功更刻苦,还好,也不知是自己配药有问题还是她素来克制,醉情丹的效力只让她跟墨稍微亲密了一日,第二天,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不过,她对自己的戒心大大加重,开始让墨收徒弟,隐隐有与自己分庭抗礼之势。
时光匆匆流逝,没想到,一直以为不会喜欢上外人的她,居然与拥有白虎之琥的男子澜谈笑风生。
那一日,她一个人望着月亮,手中的白虎之琥发着幽幽的白光,自言自语,终于完成这些事了,澜,我后悔了,想跟你走,还可以么?呵,利用他们发动阵法成功后,就想一走了知么?所以,当她解了他的咒术,告诉他那卷古书所藏之处时,他当面微笑着,转身却找了墨。
墨是个傻子,虽然武功很高,可心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增长。
师父要跟人成亲,永远丢下我们,可那人对师父不好,还迷了师父的心窍,我们说什么师父都不会留下的。
他说的的确是实情,自从认识了那名男子,她常常会莫名地一个人叹气。
当然,他也忽略了认识了那个男子后,她常常轻松的微笑。
墨哭了。
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
一不作,二不休,废了她的武功,他还娶了她。
为了稳住傻子墨,他也让墨娶了她。
不过,傻子墨不会知道要成为真正的夫妻还得做什么的。
他很高兴。
可她很聪明,几个月后,她利用墨逃了,不知她对墨说了什么,墨哭得很伤心,狠狠打了他一掌,带着一部分徒弟走了。
他想她一定会去找那个男子澜,终于抢先她一天找到澜,没想到澜濒临绝境,刚刚饮了毒酒,临死前恳求他扮成自己的样子,让她知他平安,不要为自己报仇。
终于见到她。
自己以为骗过了她,没想到两人来到她和澜最初相识的那处悬崖时,他漏了破绽,他惶恐地解释着,她面色惨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时对他微微一笑,打消了他的警惕,然而,顷刻之间,她跳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