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脸色重新由红变白，嘴唇咬了又咬，终于不理睬她的警告，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不断发抖的身躯。
手一触到她的下裙，有湿湿的感觉传来，他伸手又摸了几下，耳边响起她羞愤交加的声音，想起她方才的古怪举动，顿时明了。
别碰，脏！杨乐仪无地自容，她早就发觉自己一氧化碳中毒后，虽然得救，但有些不对劲。
记忆力减退了不少，反应也显得特别迟钝，手总是颤抖，身上的肌肉更是不时地莫名其妙抽搐。
虽说这几日吃饭更衣如厕均是小绿照顾，但她总想着自己能够恢复，并未将这些太放在心上。
今日小绿一早出去后，她想做点事情，不料拿取柜中的碗碟时，因手臂肌肉抽搐无力，竟是拿捏不住，摔碎了好几个。
郁闷之下，她见小绿的衣服有些破了，想为他缝补一下，未曾想到往日自己轻松穿过的针眼，今日因手不断颤抖，穿了许久也不成功。
正在焦急之间，倏然下身一热，自己竟小便失禁。
自长大后，她从未遇到此等尴尬之事，想起刚才的一切，自己中毒后的异常表现，脑中忽想起一氧化碳中毒后的一些后遗症，跟自己完全相符。
是了，这是古代，没有高压氧舱，没有吊针，慕雨虽然救了她，但古人肯定不懂一氧化碳中毒后的物理疗法和化学疗法，她，已开始发作了！她一想到那些，就恐慌不已。
她生活的小区，每年冬天，都会在单元楼门口张布天然气使用常识，还特别用大量的篇幅，图文并茂地对一氧化碳中毒进行介绍，提醒大家安全用气。
每年至少有个月的时间，天天都会看到这个东西，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记忆力丧失、抽搐、癫痫，大小便失禁、精神狂躁、偏瘫、偏盲、失语、智力障碍、脑水肿……简而言之，许多症状跟老年痴呆症差不多，现在她只是短期记忆在开始丧失，以后会是长期记忆吧，自己，已出现了小便失禁，会进行到哪步呢？不要，不要，她最引以自豪的是自己清醒的头脑，就算金钱会失去，事业会丢掉、身体会残废，可只要大脑没有问题，她就有无限的信心活下去。
就像她几天前照镜子时，知道自己半边脸有浓重的烧灼痕迹，别的女子或许会饱受打击，但她却因着这缘故，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自小的遭遇让她树立一定要自强的信念，不管如何被人欺负如何被父母瞧不起，总是伤心难过一阵又很快站起，因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若大脑不行了，自己也成了废人了吧。
自己会变成一个被人嫌弃的白痴么？她并非如天使般纯善，不会对任何人都大发慈悲。
曾经对邻居家的白痴弟弟好，也是因他被一众小孩欺负，激起她不平之心。
先前不在乎小绿残疾，只因着视他如弟，又对他有愧，越是辛劳越是甘之如饴。
但若让她变成一个其后事事依靠他人的废人，却让她难以接受。
杨乐仪呆呆想了许久，下裙上的温热已变湿冷，终于意识到应该先行处理此事，正要行动之间，小绿却闯了进来。
别碰我，别碰我！她徒劳地喊着，但小绿温柔地将她放在榻上，替她除掉染有污迹的下裙。
她内心大窘，前几日虽然如厕也需小绿帮忙，但不似今日如此尴尬。
都让你走开啦！为什么还呆在这儿！她又羞又恼，她一向视他为弱小，没想到自己最尴尬的一幕竟显露在他面前。
小绿听她带着哭腔，脸急得通红，哪还有半点平日里轻松微笑模样，心头一阵难过。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乐观强悍，即使是被燕烈翔强迫，眼神中也绝没半点虚弱，何曾如此方寸大乱！都是他害她变成这样！他并不觉得有何脏污的，就像当时她照顾他便溲之事，也未曾觉得污秽一样，他见她神情激动，苦于口不能言，一只手重重抱紧她，腾出另一只手想写字告诉她。
杨乐仪心神大乱之下，拼命想挣脱他的怀抱，正在他怀里焦急扭动之间，又是一股热流窜出，让新换上的衣裙再行弄脏。
想到这次可能连小绿的衣服也一起沾污，更觉丢脸之极。
我不是故意的，放下我，走开啊！又弄脏了，别碰我！走开，快走开！我不要变傻，我不要被人照顾！我不要当废人，我不要被人讨厌！喊着喊着，她哭了出来。
她神经因中毒的后遗症，连日来特别衰弱，精神极度抑郁，三年来压抑的心情，今日如同火药一点就着，整个人变得狂躁不安，心智也陷入恍惚之中。
走开，走开啊，不要管我，不要管我！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只因为我是女的吗？老师，我学习好你才袒护我，我若成绩不好，你也会像对那些同学那样，大声骂我，罚我站教室后面吗？师父，你只是为了勾陈之珠，所以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对不对？为什么你要骗我！咸与，我对不起你，你开始就不该管我的，是我害了你，你看，我得到报应了！我讨厌没完没了的枯燥生活，讨厌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为什么我到这个世界来，注定要这么倒霉，我讨厌，我讨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就算那里没有新鲜空气，没有绝世武功，没有世外桃源，我也要回去！小绿听得心里发疼，可又无法出声安慰她，只得紧紧将杨乐仪搂在怀中，她挣脱不开，猛然抬头狠狠咬在他的肩头。
放开我，别缠着我，我不是好人！是因为你当初长得象女的，又穿着那件绿衣，那衣服的颜色，是最关心我的死去姐姐最喜欢的！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是这样开始也无所谓，他既然遇到了她，就不会放手。
注定这一世纠缠。
慕雨，我讨厌你，一点都不体谅我，只会强迫我！我好累！好烦！她又是一口狠狠咬下，他疼得眼泪更多，心里的痛悔更深。
小绿，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你只会哭，一点担当都没有！只会逃避，让慕雨来承担一切！比慕雨还可恶！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咬吧，咬吧，若能发泄心中的怒火，她日夜啮咬，他也心甘情愿。
她红肿的双眼，狂乱哀伤的神情，让他痛心。
都是因他软弱，才会伤她至深。
不过，他从今日起，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将难办之事推给慕雨。
决心一定，忽然觉得全身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自己脑海。
她咬了他一阵，嘴里重复着听不清的字眼，呜呜而哭，嗓子虽然哭哑，抽泣之声却不减。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见她渐渐神情迷茫，身躯无力，陷入昏沉，不复刚才的抗拒，试着重替她换下污衣，取湿布擦拭了她一番，感到她手足发冷，他解下两人衣裳，将她搂在怀中，盖上被子，等她手足终得温暖，这才欲离开她去收拾房间。
刚刚一动，却被她拉住，别走。
他心中一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半闭的双眼泪痕犹存，红唇微翘，心神一荡，正强制克制，却听得她又喃喃自语：咸与，别走。
他眉头微皱，黑眸中掠过危险的光，重新掀开被子，扯掉才给她换好的衣物，覆上她的身躯，印下绵绵密密的吻。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叫你姐姐，我要叫你乐，你是我的快乐。
我是你的夫君，我也会是你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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