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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情有独钟:第二章 新娘的身世]

2025-03-30 08:41:44

厨房内忙作一团,今晚要宴请来自全国各地的几百个掌柜,厨房里的人各个叫苦不迭。

周算盘知道他们是累极了的,平日里这厨房也做过几百个人的伙食,但萧远山都会派些小伙子来打下手,今天小伙子们都被遣去接掌柜了,只能把他账房里的人调过来帮忙。

拨熟了算盘、摸惯了金银的手要洗菜切菜,帮不上忙不说,还尽添乱。

大家能做多少是多少,我早先通知了福满楼的顾掌柜,他们今天提早打烊,厨子们把菜做好了就送来。

周算盘的话让厨房里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菜都备好了。

这边拜了堂,就可以上菜了!顾环业溜进了厨房,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厨房里的人开始欢呼雀跃,恢复平日的步调,做好其他人的饭就成了。

周算盘和顾环业看在这里杵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结伴离去了。

你说这新郎、新娘能过得到一起吗?他俩给人的感觉可是天差地别的。

影儿天天乐呵呵的,嘴甜的嘛,像摸了蜂蜜。

主人就太……任大娘快速地翻炒着锅里的鸡肉,手里忙着,嘴也不闲。

旁边切菜的洪大娘也是个爱嚼舌根的婆娘,立即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嘛,这两人脾气可差得太多了。

不过在一个院里住了有八年了吧,‘王八看绿豆’也不是没可能。

哟,你可够大胆的,谁是王八、谁又是绿豆啊?任大娘咯咯地笑着,顺手往锅里加了一把辣子。

影儿天仙似的模样,除了主人,什么人擎受得起。

她是萧总镖头的孙女,我们是看着她长大的,总比从外面找来的,不知根、不知底的要好。

万一找来个母夜叉,咱们做下人的,也要遭罪。

洪大娘说着话,把切好的萝卜丝传给了旁边的仇大娘。

仇大娘在这厨房做了二十多年的饭,听到了不少有的、没的消息,把传这些事儿作为一种人生乐趣。

她把装萝卜丝的盘子接了过来,也把话题接了过来。

呵呵,什么叫知根知底?这荣威镖局里,萧总镖头、主人对咱们所有人的背景都清楚得很,唯独不知道这影儿是什么来历。

你们才来几年,知道什么啊。

仇大娘冷笑着,迅速地把萝卜丝倒进热油锅里,窜出的油烟嗞嗞作响。

这话可怎么说的?影儿不是萧家的人吗?任大娘、洪大娘停下了手里的活,眼巴巴地望着仇大娘。

仇大娘唾沫横飞地说道:这要从十八年前说起,就是老爷、夫人去的那一年。

萧总镖头的儿媳温宝芝,三十多岁了肚子就没起来过,每逢初一、十五就往观音庙跑,就为了求个一男半女。

有一天她带着个丫鬟去拜菩萨,看到旁边有一个大肚子的女的来还愿,那女的身边的一个婆子还抱着一个漂亮女娃娃。

温宝芝就和那女的攀谈起来了,无非就是恭喜她的话。

谈话间,她知道这女的也是结婚十多年不孕,拜观音、喝符水,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最后老家来了一个积古的老人,教了她另外一个法儿——领养一个闺女,当亲生的待着,然后再诚心诚意拜观音娘娘。

这样做,观音娘娘就知道,她是个心好的人,能善待别人家的闺女,赐她一个亲生的孩子也算是福报。

这女的照着做了,果然,没过半年,自己就怀上了。

这温宝芝听了大喜,也要按人家的方法办,回家就和丈夫连闹了好几日,非要领一个女孩儿。

这萧横太虽说在外面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可回到家见着这温宝芝就像老鼠见着猫一般。

他若不是这样被温宝芝辖制,早就讨小妾生儿子了。

端午那天夫妻俩派人满京城的找女娃儿领养,但是这温宝芝眼光高,一定要挑一个漂亮的女娃儿,忙了一天也没中意的。

夜里有人听见婴儿的哭泣声,还当是鬼夜哭呢。

他们从梦中惊醒,带着一堆人去看。

原来镖局门口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一个穿得齐整、长得别提多水灵的小娃娃。

温宝芝急忙抱来屋里察看,还真是个女娃儿。

估计孩子的爹妈听说他们白天满京城找孩子,就把孩子偷偷送来了。

也是啊,把孩子托给他俩养,即使以后当丫鬟,温饱也是不愁的。

这竹篮里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就一个字‘影’,想必是这孩子的名儿。

温宝芝更是大喜,她硬是编派出‘影儿’就是‘引儿’,这女娃儿能替她引出个儿子,于是就把这孩子养在了身边。

你们几个在那儿瞎嘀咕什么啊?厨房总管包厨子看到这三个婆子凑在一起,仇大娘一边嘴里说着不知道什么鬼话,一边有节奏地摆动着手里的铁锅、铁铲。

这口铁锅离灶台足有好几寸远,这锅菜能炒熟就怪了。

啊——老奴该死、该死!三个婆子赶紧赔罪。

忙碌了一阵子,待包厨子转到其它地方去了,她们又凑到了一起大谈特谈起来。

你咋知道得这么真切?像眼见得一般。

任大娘好奇地问。

不会是小人造谣、误传的吧。

洪大娘这话说得让人好笑,她所谓的小人,好像也包括了这三位长舌的妇人吧。

仇大娘见有人敢质疑她的话,正色说道:我家闺女就在温宝芝身边伺候,你们说我的话还有假?喔——那就实了。

另二人点了头。

这么说,这方法果然有效,影儿不是真招来一个弟弟吗,就是那萧——洪大娘一时忘了人名。

萧庆,庆儿。

任大娘立即补充道。

仇大娘冷笑道:温宝芝得了宝贝儿子,眼里哪能看到影儿。

萧横太忙着外面的事,也没功夫管影儿。

温宝芝后来还真动了把影儿养大点当丫鬟使唤的心思呢。

这也算是忘恩负义,要遭天谴的。

果然,没多久,她那宝贝儿子就生了怪病,什么郎中都瞧不好,拖了大半个月,眼看就要小命呜呼了。

她做了一个两眼一翻死翘翘的表情,接着说道:一天一个号称‘小神仙’的算命先生路过门口,说要讨碗水喝。

那温宝芝一听有算命先生造访,就命人把庆儿的生辰八字给他看。

这算命先生说这有八字的人应是长命百岁、富贵健康,怎么会生怪病奄奄一息,就让温宝芝把分局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写来,说是有人与庆儿八字相冲。

把所有人的八字都算了一遍,没一个是犯冲的。

这温宝芝就想到了影儿,她是弃婴,生辰八字也没人知晓,就让人抱来给算命先生看。

算命先生看了后说没生辰八字他也说不准,暂且把这孩子送到别处,看看效验。

温宝芝说了影儿的来历,怕送走她也会绝了庆儿的小命。

那算命先生就又改口说影儿与萧家有缘,看面相又是个福星,送到附近亲戚家里养着最好。

就这样,影儿被送到了咱们这儿。

后来庆儿的病又无缘无故地好了,温宝芝认准了影儿与她儿子八字相克,干脆就不接影儿回去住了。

阿弥陀佛,还好没接回去,回去了,这温宝芝还能容得下她!任大娘摸着手腕上的佛珠说道。

可不是,萧总镖头把她当亲孙女疼呢,我们都没看出来她是抱养的,还只当是亲孙女呢。

他们老两口早些年就惦记着为影儿筹备嫁妆,没想到现在她要嫁给主人了,主人又不稀罕那些东西,只能留给未来的庆儿媳妇了。

洪大娘眯缝着眼,说话间尽是羡慕的语气。

仇大娘指着他俩的脸,讥笑道:你二人也算是见识多的老人了,怎么会没看出来呢。

影儿身上哪有点萧家人的影子?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咱们日逐人的都不大一样,每年来京城纳贡的西域特使倒是这样的眼睛鼻子,只是人家还有吓唬人的蓝绿色的眼珠子、棕褐色卷发。

那温宝芝长的又是那副刻薄相,怎么可能生得出这般好模样的闺女。

看看庆儿就知道了,十六七的小伙子,长得是又瘦又小,脑子还有点笨的,说狠点是那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主儿’。

我估计啊,他该有的机灵劲儿,没出生就被他娘盘剥走了,也就那温宝芝把他当宝贝。

萧总镖头要面子,只说他身子弱,不是习武的料。

任大娘说道:那算命的不是说他长命百岁吗,以他的身子骨,真能这样也就不错了。

算命的话哪能全信。

一个男人,身板却像个姑娘,恐怕没那么长命。

今儿一早我远远看着他从东角门进来,看他的衣着打扮,还只当是影儿买东西才回来呢。

后来看旁边跟着温宝芝,才认出是他。

仇大娘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洪大娘好奇地问:他们这么早来干什么,喜筵安排在晚上?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影儿的娘家人,自然该早些来玉衡苑候着的。

新娘子梳洗打扮之类的事不能马虎,会耗不少工夫呢。

任大娘一本正经地说。

仇大娘补充道:昨晚影儿就搬回玉衡苑住了,马上主人要从那儿把她迎到正厅拜堂。

玉衡苑是萧总镖头夫妇住的,也算是影儿的娘家。

十岁以前,她都是住在那儿的,后来跟在主人身边,才搬去清修苑的。

任大娘点着头问道:看样子,影儿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仇大娘撇了下嘴说:那就不清楚了,像是蒙在鼓里的。

洪大娘突然想到最初的话题,问道:主人和影儿,一个冷冰冰、一个鬼灵精,怎么会看对上眼呢?仇大娘怪声怪气地说:主人再冷冰冰,也是个大男人,天仙似的姑娘成天在他眼前晃悠,能不动心?说不准十年前萧总镖头就瞄上了荣家女主人的位子,你们也看到他有多疼影儿了,狠下心肠把影儿送去主人那边,对主人使美人计呢。

院门一关,谁知道他俩在里面做什么鬼事儿。

会不会是——她说着就挺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任大娘赶紧打断:给人听见不好。

洪大娘连连点头。

仇大娘见他俩这样,就没兴趣继续说闲话了。

我转了一圈回来,你们三个还凑在一起信口胡唚!炒了几个菜啊?不知道包厨子从哪里窜了出来,他的气鼓鼓又带着褶子的脸还真像包子。

三个碎嘴的婆子吓了一跳,赶紧散开、各自瞎忙活起来。

******往来于参加喜筵的众人间,弘毅感到全身的不自在。

一身的华服让他更加引人注目,那投来的目光中饱含着羡慕、尊重、崇拜与畏惧,他们把他当主人,一心效忠、小心应付;他们把他当神明,顶礼膜拜、惟命是从。

但是,他并没有从这巨大的荣誉中得到丝毫的快慰,他们都不知道他承受的是怎样的情感包袱与家族责任。

荣家,要做全国最大的生意,那些叔伯在背后看着他,只要他稍有懈怠,就会有无数的信鸽往京城飞来。

到了现在,这些叔伯仍然会对他的一些决定指手画脚,成为他处理事务时的绊马索。

他们摆出长辈的做派,永远把他当小孩子看,即使每次见着这些叔伯时,他都是显得毕恭毕敬,他们仍会在背后说他目无尊长、心高气傲。

既然他们已经为他扣上了这个帽子,他干脆就把它做实了吧,三天的喜筵倒把亲戚们安排在最后一天,拜堂时也只拜师父、师母。

自从成为荣家主人的那一天,他就秉持他心目中作为主人一贯的准则:心如明镜、耳似铁,只论人功过,哪管人情面。

若让他发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管理不善、经营失当,他情愿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也要严厉处置。

手下那些人的看法、想法,对弘毅而言是不值一提的,他根本懒得理会这些。

即使他们在背后颇有怨言、满腹牢骚,甚至是恶语中伤,他就只觉得反感,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他真正的痛苦来自于他的父母。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为了武功连命都要搭上,母亲和他在父亲心中还没有武功来得重要吗?他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舍得抛弃年幼的儿子,追随父亲而去,夫妻间的感情就是那么的重要,以至于可以抛弃自己的生命、不顾骨肉之情的牵绊?对于武功,他钻研但不敢沉迷,即使身怀绝技,他也懒得与人争胜。

与人比试,就会激起他的求胜心,人应当运用武功,而不应当成为武功的俘虏。

对于金钱,他重视却从不强求,纵然富甲天下,他也不愿显山露水。

死亡是每个人逃脱不了的结局,在夺去亡者生命的同时,还强掳去了生者的笑颜。

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他内心的片刻安逸、舒适,他情愿用所有的财富和阎王爷做买卖,换回自己的父母,重温孩童时的幸福。

不动情,自然不会被情所累、所伤。

父亲、母亲是因为对事物执著而丧命,说到底就是一个痴字、一个情字。

对所有事物都不痴迷、不投入感情,就不会犯和父母一样的错误,既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

他选择克制他的欲望、情感,在父母的骨灰离去的那一刻,在悲痛欲绝中重生。

他用冰冷的眼神吓退别人的安慰,用平淡的语调掩盖心中的伤痛。

鸡生蛋,蛋生鸡。

由于他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几乎没什么人敢跟他有交集,他也就更孤僻冷漠。

父亲的书房、父母的卧房都是他的禁地,他学会用逃避使自己变得麻木冷酷,从而忘却丧亲之痛。

即使仍住在清修苑,他已有十八年没有去这两个地方了,没想到,今晚会有这个勇气面对心中的伤疤。

也许,他早就打破了自己搭筑的心灵的壁垒,只是不自觉罢了。

而给他这股力量的,竟是一个比他小十岁的丫头——影儿。

弘毅从人群中走出,看了看身上的红袍,发自内心地笑了:十六年前,那个嘴角粘着芝麻的可人儿,今天成为我的新娘子、荣家的影儿夫人了。

〈仇大娘嘻嘻笑道:镖局里的事,我门儿清!〉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