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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情有独钟:第五章 血腥与洁癖]

2025-03-30 08:41:44

瓢泼的大雨驱除了街上的闲杂人等,一把黄色的油纸伞在青灰色的街巷中跳跃着、舞动着,嗒嗒的声响从街上钻进了酒肆中。

一把杀猪刀斜插在裤腰带上,饮酒啖肉的红脸汉子抬眼瞟了门外撑伞、蹬木屐的孩子,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也来打酒喝?纸伞收了,影儿的俊脸露了出来,两滴水珠顺着她光洁靓丽的面庞滑下,泛着明艳的光泽。

把伞支在墙边,进了酒肆,她浅笑道:主人命我来取样东西。

店家老翁迎了上去,回望了一眼红脸汉子,战战兢兢地说:小娃娃,我这儿没你要找的东西,你快走吧,小店打烊了。

那汉子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盛肉的盘子都被他这一掌震得移了几寸。

他高声喝斥道:这老头真是奇怪,小娃娃又没说他要取什么东西,你就让他走,难不成是怕我欺负他?老翁吓得牙齿捉对儿厮打,不能言语了。

爷爷莫怕,我拿了东西便走。

影儿搀扶着两腿打晃的老翁,让他到长凳上安坐,便大大方方地踱到汉子面前坐下。

汉子灌下一碗烧刀子,抓起一块渗着血水的牛肉,龇牙咧嘴地说:小娃娃,胆子大得很啊。

老子报出名号来,你就没命出这门儿了。

影儿从凳上跳了起来,指着汉子向老翁埋怨道:叔叔说的话好吓人啊!老翁冲着她直摆手,结结巴巴地告饶道:我是半截入土的人,要杀要剐任您发落。

您就放了这娃娃吧。

他又没识出你来……我认得他!影儿指着汉子,兴奋地叫道:你绰号‘雷震天’,这一年间打劫了二十七家商铺,还杀了这些店主、伙计。

那汉子把口中的肉强咽了下去,右手摸着腰间的杀猪刀,瞪着影儿,急迫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告示上只说是二十家铺子,你怎么知道老子端了二十七家铺子?你来这儿做什么?他脸皮抽动得厉害,满脸横肉顿时涨成猪肝色,眼睛一花,眼前的影儿消失了。

他像拨浪鼓一般晃动着脑袋,就是找不到人影,抄出的杀猪刀,不知该往哪里砍。

主人让我来取你的性命——影儿的手掌停在那人的脖颈处,她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你藏得真好,官兵都抓不到你,你错就错在没打听清楚,第二十七家铺子是我主子的。

汉子的酒糟鼻瞬间变得煞白,曾经聚集在脸上的血色都从七窍中溢了出来,深红色的血水滴在桌上成了骇人的紫黑色。

他坐在那里,变成了一具尸体。

影儿蹦到呆若木鸡的老翁跟前,指着身后的尸体说:谢谢您为我求情呀。

作为报答,您可以凭他的尸首到官府领赏银。

五十两银子,要卖多少斤卤牛肉、多少坛烧刀子才能赚回来啊。

影儿撑着伞、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往荣威镖局去。

第一次杀人,怕吗?她停下步子,抬起伞,眼眶微湿,拼命眨回眼中的水雾,看着不知道从那边冒出来的弘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答道:不把他当人看,就不怕了。

他是恶人,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他连畜牲都不如……仔细想想,这终究是一条人命,又觉着怕了。

下手不能犹豫。

万一敌人看出你的步法,你再犹豫迟疑,就落了下风了。

弘毅看影儿默默点着头,像是听到心里去了,便转身走了。

他听见雨水打在纸伞上的啪啪声,背后传来的木屐的嗒嗒声,心想:练武之人手上都沾着血,也够难为她的。

我特地给她挑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还在隐蔽处看着她出手,就是为了看她在实战中的反应。

终究还是一个让人不放心的丫头啊,以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不要使唤她了,省得我回回在旁边监视,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放心、爽快。

弘毅感到衣衫后面好像湿了一片。

他猛一转身,影儿踩在了一汪积水里,水花甚至溅上了他的前襟。

走路要小心。

他瞪了她一眼,就当作是责骂了。

他是不敢轻易教训这个小丫头了,免得她躲在柜里吃东西,他还得好言好语地把她哄出来。

影儿红着脸、喔了一声,等弘毅走远点了,就继续踩水洼儿玩,神色皎若太阳升朝霞。

弘毅望着远处玩得开心的影儿,仿佛看到了雨霁天晴、阳光明媚的时候。

自从父母去世后,身为高高在上、身负重任的荣家主人,他只能以强硬不屈的表面示人,没有手足兄弟分享欢喜悲愁,现在他替自己的孤独的灵魂找到影子了——一个对他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小跟班!******主人,您把衣裳换了吧。

影儿抱着换洗的衣裳,走到弘毅面前。

弘毅的目光从书上的文字移到了影儿的身上,发现这丫头不但把木屐换成了靴子,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心中教训道:你在水洼里玩得开心,现在才发现溅了我一身水。

他随手把书摆在几上,接过沾着香料味道的衣裳,见她开始擦拭书案了,只得躲到里屋更衣去,心中抱怨道:若你是一个小子,我就不用这么麻烦地回避了。

刚才看的书你收到哪去了?弘毅瞧着空荡荡的茶几,焦急地问道。

他刚才看的秘籍便是夺走父亲性命的那本内功秘籍。

影儿指着书案右边那一垛书籍,麻利地答道:您是说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吗?在那垛武功秘籍的最上面,您看到的那页我夹了一个空信封。

过会儿我帮您修补一下那本书吧。

左边那一垛书籍是您最近在看的史籍。

靠右的那叠信件是密信,左边的那叠是杂七杂八的信件。

不用补了!弘毅冲到案前,见那本武功秘籍原样儿摆在那里,心里就踏实了。

看着影儿替他收拾的书案,弘毅心中赞道:平时大大咧咧的,做起事来还是心细的。

她这一收拾,书案上清爽了许多。

密信都是我必须回的,是应该跟普通的信件分开摆。

以前怕她弄乱书房里的东西,只准她掸尘扫地,现在看来,她整理归类的本事蛮强的。

我换个衣裳出来,她就收拾得井井有条、妥妥当当,这个书房可以安心地交给她打理了。

他点了点头,吩咐道:以后也这样收拾着。

你什么时候把这儿的玫瑰椅换走了?弘毅指着一排官帽椅问道。

影儿从亮格柜上取下常年不用的牙雕笔筒,小心地擦拭着细纹里的灰尘,答道:玫瑰椅很漂亮,就是椅背太矮了,那些掌柜的都一把年纪了,都说坐着不舒服。

这书房里的椅子,那些人一年才坐一会儿工夫,坐着不舒服也只能忍了,决不敢抱怨。

影儿每晚都要坐在这椅子上读书,她坐着觉得不舒服、要换椅子,找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够机灵啊,弘毅也不想戳穿她的说辞了。

望着她纯净的容颜,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专注的目光一直缠绕着她,立即背过身坐下。

他略微皱眉,不知为何,跟她在一起,他鼻间总是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淡香,不时扰乱他的心绪,不是他衣服上的香草味,更不是香炉里的薰香味……这是哪儿传来的?她拿着抹布从他身后走过。

好香!她的气息掠过他鼻端,淡淡地萦绕其身,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有这种香气,连摸过的书册上都有。

原来是她的体香——跟满身汗臭味的小厮相比,女儿家做跟班就是不一样!史书里都是好玩的故事,自然有人会喜欢看。

可是这武学方面的书,看一本两本练习着不就成了,您藏着这么多,难不成您都练习过?影儿好奇地问道。

弘毅想了想,答道:‘习万家变化,成一派功夫’。

在高手对决中,能看出对方的路数,迅速想出破解之道,又藏住了自己武功的来路,就稳操胜券了。

习万家变化,成一派功夫,这是爹曾经和他说的话,他不自觉地在影儿面前引用了,心中感到一阵刺痛,强忍下去。

影儿似懂非懂地点头,一本正经地问道:我跟着您学武功,也要练万家的功夫吗?我好像没着天分吧?弘毅摇了摇头,答道:你能练好我教你得就不错了。

影儿万分庆幸地咻了一声,笑道:谢天谢地,还以为要练万家功夫,我就想哪有玩的时候啊。

主人,我不敢贪心,只要学保住小命的功夫就成了。

您教得深了,我也不一定学得会。

弘毅点头道:我知道。

她身上的毒气稍加利用就能成为她的杀手锏,今天那人被她轻轻拍了一掌就七窍流血而亡,就是最好的验证。

她只要出手果断,凭借着这身毒气,不但可以自保的,甚至可以横行江湖、独霸武林,可惜,她没有一点雄心壮志。

******城外,两匹黑骏马驮着几只野兔、低头吃着嫩草,无暇顾及要去茶棚里歇脚的人。

弘毅听影儿说镖局里新买了几匹千里马,一时兴起、带着她去马厩挑了两匹良驹到城郊驰骋,最后成了到密林中游猎。

跟谁学得骑马?爷爷。

摔过吗?没摔过,它们都怕我,不敢摔着我。

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能敏锐地察觉出影儿身上的毒气,性子烈的马也会乖乖任其驱使。

二位要些什么?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从里间探出头来问道。

弘毅看着茶棚里的破桌烂凳,勉强挑了一条干净的长凳坐下,只要了一壶茶。

你说累,我们才进来这儿的,你怎么不坐?他望着呆站在身旁的影儿,心想:我也不跟你端主人、师父的架子,平日里都是同桌吃饭,怎么到了外面反而讲起礼数来了?全是尘土,坐哪儿啊?我还是站着吧,喝口茶就行了。

影儿小声嘀咕着,早知道要进到这种鬼地方,我就带着水囊了。

比不得家里,你将就着歇一会儿吧。

他能够想象到,回去以后她又要抱着一身衣裳逼着他更衣去,每次他从外面回到清修苑,她就会这样做,都成了他俩的习惯了。

她依然不肯落座,他只得由着她去了。

店主摆下了一壶茶,从桌上挑了两个没有缺口茶碗,用一块破布假模假式地擦了一下,撂在弘毅面前,转身回了里间。

影儿用帕子仔细地擦了两个茶碗,又倒了一些茶水涮了涮,总算看得过眼了。

您请用茶——她从茶壶里倒了两碗不冷不热、看不到茶叶末的淡黄色茶水,把其中一碗轻放到弘毅手边。

弘毅抿了一口茶水,这味道有些古怪。

影儿咽下一口茶水,苦着脸抱怨道:这是什么茶啊,还不如凉水……茶棚里除了弘毅、影儿,只坐着一个胳膊上刺着虎头的男子。

他冲着影儿吼道:小娃娃,你哥哥真小家子气,只要了一壶茶,我给你包子吃。

这包子是一绝啊,你到别的店里可尝不到这么鲜嫩的肉馅。

我来付账,你去牵马。

弘毅把影儿手中的茶碗夺下,把她往茶棚外面推了推,厉声命令道。

影儿也不愿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对待下去了,如弓矢射般,她娇小的身影冲出茶棚。

弘毅瞪着一双虎狼一般充满嗜血之气的眼睛,这是清亮透明到可怕的眸子。

一个茶碗击中了吃包子的男子的心窝,一汪鲜血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桌上的几个包子上盛开了朵朵红梅。

这包子里是人肉馅吧!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如夺命的魔咒一般,他嗯了一声、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弘毅从桌上的筷桶里抽出一根木筷,向门帘那边掷去。

筷子如离弦的弓箭一般,快速奔向目标。

它刺破了门帘,进了里间,发出了如同扎进米袋一样的声音,引来了一声低沉的惨叫,与此同时,木筷啪哒一声落在了地上,灰蓝色的布帘上染上了无数暗红色的花朵。

嘭通——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一条刺着豹子头的胳膊从门帘底下露了出来,手中染血的屠刀歪在门旁。

渐渐地,一滩鲜血从里间渗了出来,慢慢地,化成一条赤练蛇,从弘毅的脚边缓缓游过,妖红中染着死亡的黑暗。

弘毅看了一眼整理猎物的影儿,放心地骑上了马鞍。

影儿指着死寂的茶棚,问道:那么难喝的茶水,要了您几文钱?弘毅哼了一声,答道:下了蒙汗药的茶水,我当然不会付账。

蒙汗药!影儿张大嘴,下巴拉长到几乎要松脱的地步,那怪味道就是蒙汗药?我们怎么喝了没事?弘毅解释道:蒙汗药溶于水中应该是无色无味,药效大约令人昏迷不醒半个时辰,他们用的是品质不甚良好的次品,或者是放太久而有些坏。

你身上的毒气比蒙汗药强了千百倍,当然不会中毒。

我尝出茶水中下了蒙汗药,就没有下咽,偷偷吐回碗里了。

影儿摞着袖子要往茶棚里冲,弘毅连忙喝止住,命令道:别耽搁了,现在回家去。

影儿很扫兴地上了马,问道:那吃包子的人怎么没被店主下药?他们是一伙的。

弘毅想到那人曾喊影儿去吃人肉包子,估计说出来影儿会从马上掉下来,就不敢提这事了。

影儿望了一眼身后的茶棚,问道:您怎么对付他们的?稍微教训了一下。

弘毅认为如果影儿想象到或者见到他杀人的场面,就会怕了他、不敢接近他,所以答得含糊其词。

他们向您保证以后会弃恶从善了吗?影儿把那两个人当成下蒙汗药抢钱的小蟊贼了。

弘毅点了点头,没有吱声,心想:恶人死了,就是弃恶了;重新投胎,便是从善了。

还好身上没有沾到血渍,不然这丫头即使看不出是血渍,也能闻出血腥味。

******主人做了好事,我也要做善事。

影儿吹着口哨、提着捉来的野兔从弘毅跟前走过,笑着说,我们只是用石子打晕了它们、没有伤及性命,我把它们养在厨房后面,它们会有很多烂菜叶吃。

弘毅真是拿这丫头没辙了。

当时影儿说既然到了郊外,去密林里猎兔子、给厨房加菜吧,他们才会在返程时经过那个茶棚。

那两个恶人可以说是因为这几只野兔的缘故,被弘毅顺手了结了性命;这些本应做成菜肴的野兔,倒成了影儿的宠物,好好地活了下来。

〈婷婷摸着下巴,低吟道:咱们男主有当男模的素质哦,换衣服的速度超级快。

小影儿自豪地拍拍胸口,都是经过我训练出来的结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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