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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即若离篇 第九十五章 离开

2025-03-30 08:41:47

呯!长剑落地,睁开紧闭的双眼,不明白他又要做什么。

康熙转过身,深沉地嗓音响起:你要自由,朕就给你自由,出了宫,这辈子,永远别让朕再见到你!他——终于放我离开了!自由了,终于自由了,可以离开宫廷了,这是我多少次梦寐以求的,我该雀跃的不是吗?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能离开纷繁复杂的宫廷,远离是非,该是多么欣喜的事。

可我的心为何如此地痛,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康熙,他是爱我的,他终于尊重我了。

谢皇上成全!跪下的瞬间,我便知道,今生,与康熙再无瓜葛。

夜间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紫禁城,康熙的意思是那林亲自带领一队御林军护送我离开皇宫。

迎风,跟着我,你会后悔的。

我靠在车厢里,疲惫极了,无法言语的伤感。

回到绛雪轩,匆匆收拾了下,这丫头说什么也要与我一起走,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答应。

出了宫就是个平民,我一皆女流,要在这古代生存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宫里这些年,后宫争宠,钩心斗角,迎风看够了,也听够了,能与格格一起离开宫廷,是迎风的福气。

迎风笑道,我深深动容,握住她的手。

深夜的紫禁城空气分外潮湿,迎风给我披上黑色的披风,我微微挑帘,宫灯在眼前一盏一盏晃过,没人知道我的离开,胤禛不知道,八阿哥不知道,十四他们更不会知道。

明早醒来,紫禁城再也没有我这号人物了。

被长期禁锢的人骤然自由还是真是不习惯啊!马车行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西华门。

尘封的记忆豁然打开,第一次遛出宫就是西华门吧!这算不算与胤禛的第一次约会?打开城门!前面传来那林的声音。

启禀统领,宫门已关,非圣旨奴才不敢打开!圣旨在此,还不开门!臣等遵旨!呼呼!~~凉风阵阵,我靠在马车内,只听见车轮滚滚向前与冷空气四处流窜的声音。

那林!我一喊,那林停车,骑马走至车窗前。

我道:我要去个地方,那林统领能否行个方便?不知是何处?那林拱手。

四贝勒府!突然好想见他,这辈子,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不行,皇上有旨,格格应直接出城!那林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

那林统领,我们格格对您还是不错的,看在紫桐姐姐的份上你就不能通融么?迎风插话。

迎风!我打断,那林能在得康熙重用,忠心自然是先决条件,他拒绝是情理之中,何况这一队的侍卫看着呢?他要徇私,回去了也不好向康熙交代。

那林,我知你难做,不过,我只想去看看,看看就好,真的……,算了,我不该难为你的。

放下窗帘之时,意外地,我听到那林的声音响起:那林遵命!四贝勒府迎风扶我下车,此时的贝勒府门前寂静无声,里面的人一定睡得很熟吧!高高的府门,朱扉金钉,门前的红灯笼发出红色的幸福之光,仿佛那晚绿竹苑里他亲手为我点的红蜡烛,是那么耀眼,那么令人迷醉。

我站在门口,贪恋地望着这扇门,抬手抚摸门上的黑漆锡环,一圈又一圈,迎风摇头,无奈地站在我身后。

从怀中摸出荷田相思结,褛顺那长长的流苏,脑中浮现胤禛俊朗的模样唇边漾起幸福的微笑。

亲手将荷田相思结栓在门环上,胤禛,以后就让它陪伴你吧!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生了!心痛得一阵抽搐,我捂住心口,头靠在门上,轻轻啜泣……格格,咱们该走了!迎风扶着我的肩膀,我抬头,依依不舍,迎风慢慢将我拉离。

胤禛,保重!两个时辰后,天蒙蒙灰亮,那林在一个小镇下停车,这里地府离背景城有段距离了。

格格,奴才只能送到这里了,您保重!那林下马,对我道。

谢谢你,那林,好好照顾紫桐。

照顾紫桐是那林的责任,格格放心!此外,这是皇上给您的。

那林扬手,自有人送来一个包袱。

我打开看,里面都是银票,大大小小,厚厚一叠,还有不少首饰,这些东西足已让我一生衣食无忧。

康熙,他还是关心我的,为何他不能一直是那个宠爱我的长者呢?望着那林与御林军绝尘而去的马蹄扬起阵阵土尘,我心怅然……《心碎》人心已沉睡眼泪在忏悔一个人在这个深夜里买醉和寂寞碰杯,空气也献媚为何暖昧?却不对味我无法后悔,只因心已碎想忘记悲哀却难忘记忆中相随她早已心飞,成为谁的谁所有是是非非都已变尘灰缘灭宴散无畏,人早已崩溃往事纷飞化做苦泪!伤痕累累!——————————————————————————————————————至此,《清云梦悠悠》上半部结束,亲们可以暂时喘口气了,枫筝静默感谢大家一路走来的支持,亲们追文辛苦了,鞠躬!~~~结尾的歌曲《心碎》为上半部结束音乐,易欣演唱国语版,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听听!还想继续看的亲们,请支持《清云梦悠悠Ⅱ》!!清云梦悠悠Ⅱ(清穿)作者:枫筝静默《清云Ⅱ》片头曲——背叛情歌动力火车--背叛情歌你问我这世界最远的地方在那里我将答案抛向蓝天之外落在你心底如果你的爱总是逆向行驶你说你爱我我怎么能跟得上你你问我这世界最后的真爱在哪里我把线索指向大海之外直达我怀里如果你的心总是闭上耳朵我说我爱你你怎么能听得下去诺言背叛诺言刀子背叛缠绵刺进心头我却看不见我忘了喊痛忘了恩怨任爱情麻木哭泣的脸永远背叛永远泪水背叛双眼爱到深渊我还不改变我宁愿相信你的欺骗再不让我有对你去恨的一天……这首曲子是静默码字的时候听到的,虽然老,但是很符合清云下部的文风,是静默追求的那种,所以发上来,作为《清云Ⅱ》片头曲,大家有兴趣可以听一听!乌珠穆沁康熙四十七年七月,漠南蒙古锡林郭勒草原察哈尔部分部。

遥远的天际,一望无垠的草原,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一抹白色飘逸的身影,站在碧绿的湖水旁,飞扬的长发飘散在空中,这美丽的倩影娇柔清逸,孑然一身,与湖中的绿草天鹅俨然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白衣女子身着一身漂亮的骑马装,白色的面纱只遮住眼睛以下,却丝毫无损她沉鱼落雁美丽。

云哥儿……云哥儿……不远的后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和一位年轻的蒙古男子深情的呼唤,那男子虽是一身牧民装扮,但丝毫无损他的英俊健硕,结实的胸膛袒露在外,金色的阳光使他的皮肤泛耀着古铜色的光芒,高大的身躯无一丝赘肉,他娴熟地握着缰绳,奔向他心中的女神。

我转过身,索伦泽在我不远处下马,向我跑来。

云哥儿,就知道你在这里,快跟我走。

索伦泽笑道。

我看他满头大汗,掏出手帕替他擦擦,他憨实地笑笑,挠挠脑袋,我道:今年的那达慕不是说等皇上驾临木兰围场再一起举行吗?那达慕起源于十三世纪初,(蒙古语意为娱乐、游艺的意思),八月的草原,金风秋爽,牛羊肥壮,是牧民们喜庆丰收的季节。

这时候他们便开始酿制马奶酒,屠宰牛羊,缝制新衣,准备各种美味的食品,举办不同规模的那达慕,那达慕的主要项目就是进行射箭、摔跤、赛马比赛。

康熙四十三年,我离开皇宫,本想去江南水乡定居,谁知在半途遭遇一群山林土匪打劫,幸得被当时游山玩水的索伦泽兄妹仗义相救,他兄妹二人念我与迎风孤孤单单不知何处是家,就带我们回了草原与他们住在一起,这一住就是四年,草原人淳朴可爱,在这里,他们都唤我云哥儿!索伦泽是这里的马倌,专门负责驯马养马,每年进贡给朝廷的乌珠穆沁马都是他带领着一群马倌负责。

而我在这四年中也能通过他们知道点朝廷的消息,尽管没有多少,不过只要胤禛好好的,我就能有个念想,就算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那浓浓的相思如同蛊毒一般啃噬着我的心,大不了蒙着被子痛哭一场,掀开被子,依然要活下去,我答应过他的,不可以不作数。

只是每当康熙即将巡幸草原的时候,我就会站在北京城的方向,久久,久久……家里来了好多卖小玩意的商人,你不去看看吗?索伦泽道,草原姑娘们身上的装饰品都是靠这些游走商人挑着卖的,每当这些游走商人来的时候,姑娘们都会跑过去挑上些喜欢的饰品,索伦泽是怕我去迟了,买不到好看的饰物。

阿泽,我不想去。

我扭头,走向我的马,这些年在草原我最自豪的就是学会了骑马,而且马术还不错,当然,这也是索伦泽亲手所教。

也许是离开了皇宫,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人心真的开阔不少,我的身体也逐渐好转,现在十分健康。

呵呵,不去就不去,云哥儿美貌,不装扮也是草原的月亮!索伦泽见我今日心情低落,忙说笑。

其实我之所以蒙着面纱,一是草原阳光强烈,风大,保护皮肤;二是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张脸的美丽毋庸置疑,草原小伙子求爱的方式坦荡,早两年的时候,就有不少小伙子向我求爱,拒绝得多了,让我烦不胜烦,只好白日蒙着面纱,也省了不少麻烦。

阿泽,我们赛马吧!我一笑置之,将思念收起,冲他笑道。

云哥儿输了,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我已坐在马上。

我要亲手摘下云哥儿的面纱。

索伦泽坐在马上,自信一笑,充满暧昧。

我一扬鞭驾!在草原奔驰起来:追到再说!索伦泽扬鞭,我们在草原上追逐起来……蒙古包云哥儿,这次给皇上献舞,我被阿布朗选中了,啊!多快乐啊,可以见到皇上呢?以往都是科尔沁旗的舞娘最多,今年的重头戏在我们乌珠穆沁旗呢?桑枝是索伦泽的妹妹,也是部落里跳舞最好的姑娘,常常带领一帮姑娘在月下手舞足蹈。

阿布朗是负责这次给康熙献舞的总管。

那真是太好了,你不是一直相见皇上吗?这次真是个机会!我坐在蒙古包里,拨弄着琵琶,迎风正在缝补今年的新衣,吉日阿妈端来新酿制的马奶酒,笑嘻嘻地看着桑枝。

云哥儿,你知道这次唱歌的是谁吗?是谁?是塔娜!桑枝道,塔娜是是部落里唱歌出色的姑娘。

哦,那这次你能与她一起表演要好好表现啊!其实,云哥儿唱歌才好听呢?桑枝双手托腮,坐在桌边看着我,美丽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不说话,迎风笑道:我姐姐只能在家里唱,当着那么人哪能像你一样那么潇洒哟。

我点点头,迎风总是替我解围,这些年我们都是姐妹相称的,除去了宫中的规矩,我们跟亲姐妹一样。

哼,云哥儿才不是呢?我哥哥就说云哥儿是才女呢?哥哥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桑枝最崇拜索伦泽,在她心里,她的哥哥是天底下最有才的人。

索伦泽虽只是个马倌,但他的学识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富家子弟,是个很有见识的人,与他认识这些年,我们常常谈天说地,是最好的朋友。

格格……迎风在桑枝走后,冲我道。

有多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

迎风,我早就不是格格了。

我把玩着琵琶淡淡道。

是啊,那都是过眼云烟了,可这次是个机会,御驾八月就该到乌兰布通了,您要不要见四爷一面呢?迎风忍了半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见的。

被说中心事,我心里微微一震。

迎风坐到我身边,按住我的手:姐姐,您非要我说吗?每年秋狩您哪次不是偷偷骑马去围场,虽然见不到,可总是个念想,您拐着弯打听几位爷的消息,还要瞒着我不成?迎风,别说了。

我放下琵琶,心里难受。

每年我都会偷偷去围场外遥遥相望里面的情景,也是一年中我最幸福的日子,可以感觉胤禛与我的距离是如此近,虽然见不到他的人,听不见他的声音,可那种感应他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心情足以让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姐姐,您每天晚上苦苦思念的人就快来了,您为何不去,混在桑枝姑娘的舞队里,去看看吧!这么多年了,您蒙着面纱不会有人认出来的,进去看看就走,也省得您每天晚上偷偷地哭,迎风实在不愿看您这么痛苦!原来,每天晚上我还是惊醒了迎风,她的意思我不是没想过,可康熙的话言犹在耳,若再让他见到我,会放掉我,还是让我回宫,又或是赐死,我是真没底啊!——你要自由,朕就给你自由,出了宫,这辈子,永远别让朕再见到你!脑中响起康熙的话,心神一荡,他不希望见到我,胤禛呢?几年了,他心里还有我吗?想见我吗?当初走得那么匆忙,康熙又会怎么解释我的离开呢?胤禛会相信吗?八阿哥他们会相信吗?见了又怎么样,如今我已是不能曝光的身份,难道还能与胤禛有结果不成,罢了罢了……什么是痛苦?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是痛苦,想见不能见也是痛苦,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改变我,总有一天我会放下的。

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还有一个顾虑是我一直不敢正视的,康熙知我爱胤禛,若我再度出现与胤禛相见,他们父子的关系又会如何?您还在自欺欺人,如果能忘,您为何不接受索大哥,他对您的心思您不是不知,还要让他等多少年呢?迎风说着起身走了,留我独自一人怅然若失。

云哥儿!夜晚的草原星星一闪一闪地,索伦泽与我坐在草地上看着星星,今天的他总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泽,你怎么了,有话就说。

云哥儿,我……我要去围场了,御驾快到了,我们这些专门负责马匹的马倌也得先去准备。

嗯,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去围场,哪年不得如此,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回来!可这次不同。

有什么不同?这次我希望你能随我一起去!此话一出,索伦泽转头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

为什么?我不解。

我、我希望能带你见见我的父亲。

见他的父亲,他原先明明告诉我自己是孤儿,怎么父亲会在木兰围场?你的父亲?我越发不懂了,能进木兰围场的都是皇族和王公大臣还有蒙古各部王公,而他们也只有每年木兰秋狩的时候才聚集木兰围场啊!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科尔沁王爷的第二子,原谅我,没有早些告诉你!索伦泽边说边看我的脸色。

什么!我惊呼,他竟然是扎哈和的儿子,那不就是科尔沁的贝勒爷,又怎么会在乌珠穆沁做一名小马倌呢?看出我的疑惑,索伦泽道:我亲母早逝,父王从小只疼爱大哥,我是父王最小的儿子,他却一直无视我的存在。

八年前,年少气盛的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被乌珠穆沁的牧民收留,我喜欢这里淳朴的民风,便留在这里当了马倌。

至于桑枝,是我捡来的孩子,视为亲妹。

原来是这样,我又道:那为何这次你要去见你父王,而且还……还要带上我呢?因为一年前,我大哥苏密病逝,父亲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到处找我回去继承王位,最近终于找到我的行踪,他派人交给我一封密函,里面说了大哥之死,还让我务必去见他。

至于你,云哥儿,我喜欢你,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我怕这一走会回不来。

所以,跟我走吧!去见我的父王,做我的王妃!说罢,他握起我的手,情深款款。

阿泽,我……我嗫喏着,不知怎么说,一来被他突然的表白所吓到有些不适应,二来,脑中想起胤禛,知道自己的心不在他身上。

索伦泽心慌意乱,激动地扯下我的面纱,紧紧抱着我,喃喃道:云哥儿,跟我回科尔沁,让我照顾你,我无法想象看不到你的日子,没有你,草原就没有了月亮。

我……我答应你……我说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话,索伦泽高兴坏了,吻了吻我的额头,欢喜不已:云哥儿,是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四年了,你终于答应了,我该说些什么,嗯……以后我绝对要让你快活,每一天都很快活,我们生好多的孩子,呵呵……索伦泽抱着我,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我闭上眼,想的只是胤禛。

胤禛,原谅我,四年了,如果接受别人,可以让我不再心如刀绞,可以把对你爱永远埋在心底,可以阻止我疯狂相见你的欲望,那么,我接受!迎风很高兴我的决定,尤其在知道索伦泽其实身份尊贵的时候,她认为,只要我接受了索伦泽,总有一天,我会放下对胤禛的爱,会活得轻松些,得到一个平凡的女人应有的幸福。

情叹八月,康熙御驾到达木兰围场行猎。

蒙古人民载歌载舞,营帐内天天都是狂欢,蒙古王公准备了射箭、摔跤、赛马等各项比赛,索伦泽与桑枝忙的不亦乐乎。

营帐内云哥儿,怎么都不出去走走?索伦泽风尘仆仆进来,我正帮他缝制衣物。

不想去。

我低声道,继续手上的活,我必须强迫自己,走出去,也许就会碰到不该碰到的人。

索伦泽握住我的手,强迫我停下:对不起,云哥儿,这些天没时间陪你,这些活儿不要做了,我见了父王,他说过几天就带我见皇上,正式册封我为科尔沁世子,以后还怕没衣服穿么?我抽出手,扭头,我做这些,只想打发时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迎风见我态度冷淡,打趣道:索大哥心疼姐姐,可也要明白姐姐的心意啊,为自己的丈夫缝制衣服这样才是好妻子啊!气氛缓和了很多,索伦泽憨憨一笑,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握住我的手:云哥儿是天下最好的妻子,是我傻,不懂云哥儿的心思。

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我道:听说今天摔跤比赛?说起摔跤,索伦泽两眼放光,兴奋不已:今天是咱们蒙古各旗的勇士与大清的皇子们比试,你是没去,真是精彩啊,皇上的十三皇子真是大清的巴图鲁,他的摔跤本事使我佩服不已,原以为他们养在深宫功夫一定比不上咱们草原勇士,没想到啊,真是了不起!十三一定很勇猛,想当年,康熙御封他为拼命十三郎,看来,十三过得很好,他们应该都过得很好。

两天后,索伦泽觐见康熙,他被正式册封为科尔沁世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索伦泽摇身一变,从毫不起眼的马倌变为科尔沁未来的主人,在华丽的服饰下,他气质非凡,颇有王者之气。

我足不出户,让他很不满,在他再三的要求下,今日下午的射箭,我非去看看不可,因为他将会代表科尔沁出赛,男人总是希望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英武的一面,索伦泽也不例外。

管围大臣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形成的圈子就是射箭的赛场。

大量清兵守着,即是维持秩序也是观众,康熙坐在高高地看台上,四周是王公大臣与蒙古王爷。

为免让人认出来,我身着白色麻衣,蒙着白色面沙,迎风也蒙着蓝色面纱,混在一群蒙古人中,看着台上的变化。

四年了,康熙也老了,两鬓丝丝白发,岁月不饶人,不过依稀还是那样挺拔,他的人如同他的江山,谁也撼动不了。

他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远远的,我看不见,渐渐,几匹马奔进赛场。

是他们!几乎成年的阿哥都在,久违的人就在眼前,我激动地眼泪夺眶而出,若不是有白纱拂面,真不知多狼狈。

姐姐,别哭,几位爷都好,您该放心了。

迎风递来手帕,我轻轻拭泪,点点头。

十三十四早已成熟得不似当年,他们应该是儿女成群了吧,胤禛冰冷的外表总是让我神驰,他比以前更内敛,也更深沉了。

八阿哥如沐春风的外表下多了几分沉稳,九阿哥还是那么阴柔,老十就粗犷多了,很健康的样子。

天,那个坐在马上的青涩小伙子就是十七吗?当年那个总缠着我问这问那的小不点终于长成了小帅哥,看他稳稳坐在马上,竟也小有气势。

走吧!我默默离开,够了,只要他们都过得好,我便安心做索伦泽的妻子吧!好、好、好、好……震天的叫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回过头,却是十四再次拉弓,一双剑眉拧眉聚神,两双星目锐利无比——三剑齐发!——皇阿玛!儿子以后一定可以超过十三哥!以后,儿子要三箭齐发!——好!等过两年,你再大些吧!他做到了,依稀记得历史上的十四是要做大将军王的,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他是光芒四射,照耀整个大清!我含泪笑着走了……傍晚,我与迎风牵着马在围场散步,看看落日。

四嫂,四哥还在与您赌气么?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声对话,凝神一听竟是四福晋与冰燕坐在马上对话,我停下脚步悄悄听了起来。

哎,可不是,我不该干涉他的,宠爱谁是他的事,只是府上的女人个个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他的脾气真是让我头疼!四福晋的声音颇为不满,却又无奈。

哎,四哥也真是的,您都是为他好,他还不领情,十三跟我说过,除了李氏偶尔能得到半点疼爱,其他人都……不能怪他,自从云澈下落不明,爷就再也没笑过了,也就是知道你怀了十三弟的骨肉还笑了笑,当年生弘时的时候,我都没见他有过好脸色,爷也太痴了!如果皇上不让云姐姐去五台山礼佛就好了,还走得那么匆忙,结果半途就遭遇叛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非如此,四哥也不会吐血了,更不会变得那么……冰燕唏嘘着,哀悼不已。

她们的话给了我太多的信息,原来康熙是这么向众人交代我的离开的,只是可怜了胤禛,我的胤禛,他吐血了,他一定被我失踪的消息打击坏了,一定伤心死了,心好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蹲下身子捂住心口……迎风忙过来看看我,马儿不适时机打了个响鼻,警醒了正在说话的四福晋与冰燕。

她们骑马奔过来,冰燕用马鞭指着我: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我抬首看着冰燕,她手一松,马鞭竟掉了下来,我慌忙移开眼神。

四嫂,她……冰燕似乎难以置信瞪着眼睛,四福晋也探究地看着我,迎风急中生智,刻意压着嗓子用蒙古语道:这是我姐姐,我们是晚上为皇上表演节目的,请原谅,我姐姐不会说汉语。

四福晋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你们不该来这里,快会去吧!冰燕,我们走吧!四福晋扬鞭走了。

可是她……冰燕又看看我,似乎又不确定,随后也走了。

迎风,幸好有你!我感激道。

姐姐,咱们快回去吧,再不走,还指不定碰上什么人呢?幸亏和吉日阿玛学了一些蒙古话,好险,好险!迎风拍拍心口。

回到营帐,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胤禛、胤禛……我叫着胤禛的名字,泪水决堤,迎风也偷偷流泪:姐姐,没想到四爷竟如此痴情。

我不能随阿泽去科尔沁,我无法忘掉胤禛,迎风,我该怎么办?我好想见他,哪怕一面!我抱着迎风嚎啕大哭。

不能啊,最不能见的就是那一面啊!姐姐,您不是向往平凡自由的生活吗?见了四爷,他会放您走吗?会眼看你成为别人的妻子吗?姐姐,忍着吧,忍过了,等以后您与索大哥有了孩子,就能释怀了!不、不、不可以,我无法背叛他为别人生孩子!我拼命摇头,尤其在知道胤禛还爱着我的时候。

没有爱的自由,即使再美丽也不能将我挽留,因为我的心已经遗失在那高高的红墙中!桑枝,你怎么可以这样,都没有问过我姐姐愿不愿意唱,就擅自向阿布朗推荐呢?迎风气极了,冲桑枝叫嚣。

塔娜身体不舒服,着了风寒,唱不了歌,云哥儿会弹琵琶,歌又唱得好,我是真心希望她能代替塔娜的!桑枝委屈着解释。

我摇头,这丫头还不知道她的举动会害死我。

迎风气得说不出话,桑枝嘟着嘴巴摇摇我的手臂:好嫂子,你就答应了吧!我都已经向阿布朗保证你没问题了,就算是看在哥哥的面上!你……好吧!无奈之下,我只能答应,迎风气得不看我。

当晚,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依旧身穿白色麻衣,戴着面纱,混在一群乐师中,进了御帐,索伦泽也在帐内,看到我,直欲起身,我向他使了眼色他方才坐了。

康熙坐在正中央,两侧是和嫔与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妃子,四年了,和嫔越发高贵富态,浑身散发着女人味。

左侧是皇子与大臣,右侧是蒙古王公与女眷。

康熙与蒙古王爷们说笑着,我只痴痴看着胤禛,他正襟危坐,偶尔喝点酒,几乎不说话,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四处看了看,四目相交之时我又刻意错开,心跳个不停,这时康熙一声令下,乐师奏乐,桑枝带着一群舞娘进来,我身后的乐师拉拉我,我忙拨弄起琵琶……跳了半天,桑枝退场。

我知道接下来,轮到我上场了,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慢慢走了出去,来到御帐中间,向康熙行了礼,坐了下来,看了胤禛一眼,他浑然未觉,想了想,抬起藕臂,衣袖滑落,皓白的肌肤暴露在外,轻轻唱道:不是没有情不是没有意只是今生的姻缘不属于我和你不是没有情不是没有意我心里藏着你梦中空欢喜泪水流心里天天想日日盼心里惦记着你相见时难别亦难不分离也得分离我爱你难言语愿君多珍惜风里行雨里去世情冷若冰人生难如意再次唱着不知唱了多少遍的《情叹》,原本活跃热闹的氛围被我的歌声影响,渐渐安静下来,康熙眯起眼睛,握着酒杯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我暗道不好,光想着让胤禛明白我的意思,忘记了歌声是可以出卖我的,看看胤禛,一曲终了,他目光深邃,越听看我的眼神越不对,那目光似乎要透过面纱将我看穿。

八阿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那眼神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梦娴不悦地皱眉,十四欲起身,却被九阿哥按住。

四福晋也奇怪不已,冰燕越发怀疑,拉拉十三说着什么……一曲结束,康熙大步走了下来,我抱着琵琶行了礼,转身欲走,身后喝道:站住!我顿时手脚冰凉,后悔不已!慢慢转身,暗想死期到了!康熙慢慢抬手,似乎不敢确定,又似乎在期待……我闭上眼,这下完了!密函启禀皇上,十八阿哥病重!门外太监一声禀告如同天籁。

康熙喝道:还不快传太医!说完就急匆匆走了,我总算舒了口气,康熙一走,宴席自然也就随便了,几位妃嫔跟着康熙也走了,我正欲走,一双手挡在我面前。

我抬眼,四目相对,是十三,他目光炯炯,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扭头朝一边,转身不看他,这时,八阿哥他们似乎也很怀疑,胤禛站起身看着这一幕,似乎也在期待答案。

十三阿哥,这是在下未来的妻子!索伦泽不动声色将我拉在身后,挡在我身前,像一个护花使者。

十三一愣,目光仍停留在我身上,十四按下十三道:算了,应该不是她,就算眼神再像,也不是她!我看向胤禛,四目相撞,他脸色瞬间惨白,我立刻逃也似地走跑了。

躲在营帐旁边,我看到胤禛在我之后飞奔出来,在寻找着什么,呆呆在外站了半晌,末了,终于离开。

营帐内云哥儿,你究竟是谁?索伦泽支开迎风,认真地问我。

我解开面纱,之前我骗他说我出身官宦之家,因家道中落,双亲亡故,所以变卖家产四处流浪,但是今晚的一切都以说明我在说谎。

阿泽,对不起,我骗了你!云哥儿,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的是真话,我不能连我的妻子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索伦泽伤心道。

我的玛父是安亲王岳乐,我阿玛是和硕额附明尚,我的全名是郭络罗&8226;云澈!说出这些,我轻松了不少,索伦泽显然没想到我竟有如此显赫的家世,我又将我是如何出宫的说了个大概,也告诉他我已心有所属,索伦泽听了一愣一愣的。

阿泽,事已至此,我想我不能做你的妻子,这样对你太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云哥儿,之前我们互相隐瞒身份,这算不算扯平呢?能遇到你这样的奇女子,我还在乎什么过去,只要你喜欢草原,喜欢这里的一切就够了,让我们重新来过。

索伦泽握住我的手,他在害怕,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脸色泛白,我不说话,他痛苦起来。

我当然喜欢草原,喜欢这里,可是……我不愿再说,我们陷入了冷战。

之后的几天,索伦泽似乎很忙,皇上继续行猎,但其余的时间都在关注着十八阿哥的病。

听说十八阿哥一直高烧不退,康熙甚至扬言愿意牺牲自己的健康来换取十八阿哥的性命,行猎的气氛也骤然紧张起来。

月底,突然传来皇上的十八阿哥病情大有好转之势,康熙大悦,一切又似乎缓和了。

我打算离开这里回乌珠穆沁,临行前,去和索伦泽辞别。

来到他营帐,他正烂醉如泥地倒在案几上,我走过去,他睁开双眼,双颊酡红,抓着我的手道:云哥儿,你为何心里有了别人,为何不爱我?你醉了!说罢扶起他,摇摇晃晃的,忽然从他怀里掉出一封密函,我捡起,扶他到床上躺下。

晚上呃……索伦泽坐起,一看我就坐在他营帐里,十分高兴,但看到我手上的密函,立刻脸色大变一把夺过去,紧张道:你看了?我点点头: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刚开始看到密函的时候我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谋反,太子与科尔沁王爷的密谋,联络蒙古各旗的势力,准备乘皇上巡幸途中来一场哗变。

太子已经不想坐以待毙了,当前朝中又有八爷党与四爷党一明一暗觊觎储君之位,想来想去,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谋反!密函中还有太子允诺事成之后的好处,人员安排等问题,我看了心寒不已,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朝中形势演变成什么样了,但是康熙对太子的爱护和偏袒却是不容质疑的,当初太子明里暗里与索额图做的事,包括向我下药,都瞒不过康熙的眼睛,可他还是照护不误,伤了谁也不伤太子半分,这种用心,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历史上太子是要被两立两废的,可究竟是那一年第一次被废,我已记不清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何况在现代我也不是专修历史的。

难道是今年?当我处在这个环境中,根本不能用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待所有的事,就算我知道康熙不会死在太子手里,也会慌乱,万一不是呢?万一历史有偏差呢?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坐视不管!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事关咱们科尔沁未来的命运。

索伦泽这话到不是儿戏。

我问你,事情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云哥儿,这是男人的事,你别管。

我如果不管,科尔沁就要大祸临头了!此话怎讲,太子可是未来的皇上!我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皇上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皇上重视科尔沁,重视蒙古,但不代表蒙古可以颠覆皇权。

云哥儿,蒙古早已不是太祖爷时候的蒙古了,科尔沁也没有了以前的风光,身为科尔沁未来的主人,我有责任让科尔沁乃至蒙古重新获得大清的重视,我父王正是这个意思才决定帮忙的。

阿泽,太子要夺皇位,是他的事,与科尔沁无关,太子失败了,他与皇上至少还是父子,但是科尔沁呢?那就是乱臣贼子,噶尔丹的例子你忘了吗?乌兰布通之战才过去多少年呢?我明白,可父王的意思我不能违背啊!你可以!其实索伦泽也明白不能帮太子,可扎哈和的意思他又不能违背,索伦泽说,这些日子太子一直派人夜间窥伺御帐,有时也亲自去,这里面也有些蒙古人。

于是,我与索伦泽商量好,名义上答应他父王,将这个计划的行使权都揽过来,同时,我们再找机会向皇上示警,这样,即使太子失败,皇上也不会追究蒙古。

我决定与索伦泽一起找机会向康熙示警。

第二天,索伦泽见了扎哈和,扎哈和将这次秘密与太子合谋的事都交给了他。

事实上,太子早在几年前就秘密联络蒙古各部,索伦泽秘密召见蒙古的几位旗主,说服了大家都拿出这几年与太子通信的密函与印鉴,之后,我与索伦泽整理成册,准备呈给康熙。

不能直接呈给皇上,这样容易打草惊蛇。

索伦泽道。

是啊,白天得装作若无其事,晚上,太子的人早就在窥视御帐,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这样,你不是说,太子的人里有蒙古人吗?这些人一定有咱们科尔沁的,我和你替换出一两个,偷偷混进去,反正都是穿着夜行衣,应该没问题,名义上窥视御帐,实际上咱们找到机会将这些东西扔进去!我托腮想了想。

云哥儿,看不出,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聪慧,不过,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

不行,我非去不可!不去,我是不会放心的。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说吧!先前若不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早带你见了我父王,现在又有这样的事没完成,自然也不好带你见他,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后,你随我回科尔沁。

好,我答应你!天大地大反正也没我容身之处,随他回了科尔沁又怎么样?八月三十日晚,我与索伦泽一身夜行衣,混进太子的一批探子中间,深夜十分,逼近御帐。

康熙抱着十八阿哥累得靠在床头睡着了,那可怜的孩子呼吸微弱,当所有探子都撤退,我与索伦泽也佯装撤退,随后返回。

索伦泽用匕首割开御帐一角,将我们准备好的锦盒扔了进去,我们听见一声响动,随后是康熙的声音,索伦泽拉着我飞快撤退。

这时候,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围了出来,我们只好一个一个营帐跑,不一会儿,我看御林军人数不断增多,于是我道:不行了,再这样跑,我们会被抓,我往左边,你往右边!说罢也不顾索伦泽的反对,往左边跑,消失在黑暗中,我知道索伦泽功夫了得,没有我这个累赘他一定能跑掉,至于我,速度又怎么会是御林军的对手,于是,在无路可逃的时候,我看准一个营帐没人,趁机溜了进去。

果然,在我刚溜了进来,就听见外面御林军的声音,黑暗中,我想也没想,见这营帐里面有个屏风,就往里面躲。

怎么回事?冷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我脑子嗡地一声,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他,居然是他!回四贝勒,有人在御帐外偷窥,奴才奉皇上之命追寻可疑的黑衣人至此,没想到追到这就不见踪影了,这才想……想进去搜?你们是不是以为四贝勒窝藏钦犯?十三的声音。

奴才不敢!那还不去追钦犯,耽误了时辰仔细脑袋!重逢喳!又是一阵响动,这时十三挑帘,我偷偷一看,胤禛居然是被搀扶着进来的,他一脸酒味,我隔着屏风都被熏到了。

德安,再拿一壶酒来!四哥,你不能再喝了。

十三边说边将胤禛扶到桌边坐下,再去烛台点燃蜡烛,登时,灯火通明,我躲在屏风后一动一不敢动,难道真是天意,我居然进了胤禛的营帐。

我还要再喝,只有醉了,才能看见她!胤禛醉眼惺忪。

你忘了,你答应过澈儿,你再也不喝了!十三给胤禛倒了杯茶。

可我也说过,只为她醉!胤禛说着眯着眼,哪里还有白天的威严。

四哥,你这些年的隐忍是为了什么,现在朝中的形势危急,你心里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她,我那个运筹帷幄的四哥怎么一到了深夜就变成了这样,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除了谋划办差,就是想她,还不够吗?她要是活着,早就回来了,你清醒吧!十三失望道。

她没有死,她不会死!胤禛说着怒吼着揪着十三的衣领,失神道:就是死也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如果我能保护她……她就不会出事,不会……胤禛坐下,掏出荷田相思结,放在心口,皱着眉,红着双眼,脸上早已挂满愤恨的泪水:你看,她没死,要是死了,那这荷田相思结怎么解释?她一定没死,我知道的,可……可她,为何不回来,为何……不在我……身边。

我捂住嘴巴,没有比这一幕更能催我泪下,心如刀绞,强迫自己不能出声,只能偷偷看看他,只能——偷偷地!十三弟,你走吧,不要打扰我与澈儿在一起!胤禛趴在桌上昏黄的烛光下,是他痴迷的深情,他握着荷田相思结,失神起来……四哥!十三眼里心疼,却无奈,胤禛恍若未闻,十三重重叹了口气,走了。

澈儿……胤禛嘴里喃喃道,每一声呼喊都在撕裂我的心,我想尖叫,想痛哭,可我动不了,这算不算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以后要见他,就是难如登天啊!又过了一会儿,胤禛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缓缓移步轻手轻脚从屏风后面的床上为他拿了件披风,走到他旁边,轻轻为他盖上,伸出食指,抚摸他的脸颊,他唇边漾起一抹微笑,不知梦中是否有我。

我含泪躬下身子,摘下黑色面纱,一滴泪落在他脸上,我浑然味觉,一个温柔如水的吻落下,良久撤离,我含泪道:胤禛,我爱你,此生无悔!说罢,我起身,深呼吸,蒙上面纱走了出去。

迎面一双手挑起帐帘,与我正好相撞,接着我便听到一声:啊!啊!有刺客!我倒退两步,是四福晋,胤禛被她惊醒,身手矫健的他迅速抽出宝剑,一道白光过后,我发现自己脖子上冰凉凉地,他握着剑,两眼寒芒四射。

糟糕,刚才沉浸在伤感中,浑然失去了警觉,此刻我这身装扮难怪会吓坏四福晋。

爷,我去叫侍卫!四福晋说着就冲了出去,我忙道:不要!四福晋与胤禛齐齐看过来,我伸手,将头发上的黑布拉下,黑色的瀑布顺流而下,四福晋眼睛都直了。

你是……四福晋似乎明白了什么,胤禛手一伸,摘下我的面纱,咝强烈的吸气声响起,随后,我听见宝剑落地的清脆,下一秒我被紧紧抱住。

我暗叹,该来的,怎么都躲不了,与胤禛,就这样重逢了。

爷,冰燕身子不爽,今晚,我去照顾她!说着就走了,临走冲我们一笑,那却是带泪的。

唉……放开好么?我被他箍不喘了过气,他松开我,捧起我的脸,摸了摸脸,又摸着鼻子,嘴唇,似乎不敢相信,嘴里喃喃道:是澈儿,真是的……是我,胤禛,真的是我!既然见了,那就见吧,我柔声道,冲她露出灿烂的笑脸,谁知,他瞳孔骤缩,眼眶红了起来,眼里的怒火似要将我毁灭,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

啊!他不由说扛着我往屏风后走去,重重将我甩在床上,我吃痛叫出声,他瞪着我,欲火沸腾起来。

呲——我身上的衣服瞬间成了碎布,他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没有,只疯狂将我身上的衣服尽数除去。

胤禛,你在做什么,放开我!我的话他根本就不理,只在辣手摧花。

放开你,你还要去哪!若非被子淇撞见你,你又要去哪!他低吼,双眼通红,吓得我不敢说话,呆呆看着他,他在生气,生气我一而再地离开他!他衣衫除尽,赤裸滚烫的身躯将我压在身下,我本能伸手去挡,不习惯这突然的亲密,他火起,随手拉起我的衣服碎片将我双手捆了起来固定在床头,我急了,扭动起来,他的薄唇压下我脱口而出的尖叫,火热的长舌撬开我的贝齿,吸吮着丁香小舌,一双大手在我的冰肌玉骨上肆意揉捏,似乎要将我揉碎,我好痛,小腿拼命踢他,只换来更严重的惩罚,他大腿一压,我便全身受制了。

唔……我快无法呼吸了,他的舌在我口中不断扫荡,银色的丝线自唇边流下,他喘息着,不够,还是不够!哈……他试图拨开我的双腿,我努力合拢,他却大力分得更开,温热的手指来到幽谷揉捏着花瓣,我浑身撺出一阵电流,燥热起来。

当他一指突然冲进花径,我再也忍不住弓起身子,干涩的甬道不习惯这突然的闯入,他放开我的唇,辗转来到我胸前的玉峰上,猛地含住一颗红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身上,我脑中一片空白,他又加入一指,强烈的刺激,使我战栗起来,娇喘连涟……嗯……他快速抽出手指,身子一挺,火热的昂扬尽数没入,他满足地呻吟。

我痛得冷汗直冒,哀声:好痛,胤禛,你轻点……他只顾大力扣住我的纤腰,冲刺起来……奇异的感觉一波一波充斥着脑海,渐渐地,我不再感到疼痛,呻吟着,喘息着,香汗淋漓,濡湿了长发,贴在鬓边,两腮粉红……他又抬起我的一只足踝,架在肩上,更深地挺进……我丢了几次,实在累得不行,他又将我翻转过来,手上的束缚不知何时被我扭开,我全身酥软,只能任由他摆弄,紧紧抓着床单,他的大手在我背上流连游走,顺而直下,用力掰开臀瓣,巨大的坚挺再次进入,我痛呼:啊!我受不住了,胤禛,我……他的手从背后绕至前胸,抚弄揉捏着我早已粉红涨大的酥胸,吻着我的背,长舌品尝着我的香汗。

我只能喘息,任他不断深入,不断挺进,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用力,在我身上烙下他的印记,发泄着深入骨髓的相思,不知过了多久,我支持不住,沉沉睡去……澈儿,这次,再也不准你离开!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信誓旦旦,有人叹息,有大手拨开我凌乱的长发,有结实温暖地怀抱将我围绕。

再次睁开眼,我满足地叹息,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眸,他正玩弄着我胸前的豆蔻,我脸红道:什么时辰了,还闹,酒可醒了?今儿只陪你,旁的事,都不重要!胤禛轻笑,满足地吻了吻我的唇。

胤禛,你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我认真道。

你说,我就听!他轻声道。

我将当初是怎么出宫的,又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包括昨晚的事都告诉了他,他眉头越皱越紧,搂着我,恨声:哼,十八弟一直在生病,他不去关心,反而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我看他这个太子算是当到头了!先前在御帐,你为何不肯与我相认,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胤禛说起这些,又痛苦起来,我皱眉,也是痛苦,他了解我的顾虑,搂着我:澈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谁也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爷!进来吧!胤禛拉过被子替我盖好,起身穿了件中衣。

东西都准备好了?是!都拿进来吧!喳!不一会儿,自有奴才端来木桶,温水,沐浴的用具。

我起身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红点,下身更是红肿不堪,只怕走路都成问题。

我试着动腿穿鞋,疼得我呲牙,胤禛走进来低低一笑,我唾道:都怪你,这下叫我怎么见人?不见人也好,省得你又离开我。

胤禛将我打横抱起,放进木桶里,定定看着我,目光暧昧,我羞得拿过毛巾盖在胸前,没入花瓣水中,哪知他竟解开中衣,也跨了进来,结实的胸膛,让我不敢注视。

喂,我要沐浴,你出去!我指了指外面。

胤禛嘿嘿一笑,有点暧昧,有点阴险,握住我的纤柔,吻了下:爷昨晚可是很费力的,你不帮爷洗洗?一想到昨晚他的霸道,他的火热,我就想找个地洞钻,这木桶很大,容纳两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一想到跟一个男人一起沐浴,又是如此坦诚,不免皱眉。

你不走,我再也不理你了!杀手锏,应该管用吧!不理我?说着大手一捞,我已跨坐在他身上,而他跨间的欲望早已雄姿英发,我不敢再动,看来在这头色狼面前,我已经没有杀手锏了。

他得意了,真就帮我洗了起来,我郁闷地看着他,扁扁嘴,不知何时,胤禛变得如此黏人,一刻也不愿离开我。

也许是这些年分开太久了吧,我慢慢想通,也就由着他去了,他手中的温热带动阵阵清水淋在我身上,蒸气缭绕使我渐渐放松,我仰躺靠在木桶里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舒适。

澈儿,你好美!胤禛暧昧地在我耳边道,灼热的气息让我好舒服,不由得嗯了声。

他的手来到我颈间的锁骨处,耳边湿滑,是他的唇舌含住我的耳垂,身子经过他昨晚一夜的调教,早已经不起任何撩拨,我喉咙干涩起来,睁开眼,是他深情的注视,水雾的围绕下,眼神显得有些迷离,我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红唇,他托起我的后脑,品尝着芬芳。

胤禛,我爱你!我咧嘴一笑,胤禛深情握住我的手:澈儿,能这样拥有你,是我无数次只有在梦里才得到的幸福。

我也是,这些年,我让你伤心了。

我愧疚。

我要你,澈儿!胤禛扣住我的腰,跨间的欲望瞬间冲进幽谷,我吃痛紧紧抱住他,颤栗起来。

胤禛并没有像昨晚一样粗鲁,反而,只是不动,粗喘着,感受与我合二为一的快乐,满足地托住我的玉臀,将我紧紧贴向他,我低低泣吟。

许久,才缓缓律动起来,我撑在木桶边缘,他再次冲刺挺进,带动阵阵水花飞溅……再见康熙来,张开嘴!眼前这个夹着菜,笑眯眯的男人真的是胤禛么?我自己来。

洗漱完也到了晌午,正要吃饭呢,他居然要喂我,我嘴角抽搐起来。

又来了,又是一副受伤的表情,每当他这种表情看着我,我就没辙了,真是的,我有种跳进圈套的感觉。

我乖乖张开嘴,他高兴地喂我吃起来……甜蜜的圈套!给八爷请安,给九爷十爷请安!给八福晋请安!让开!您不能进去!啪!门外吵闹声响起,接着梦娴第一个冲了进来,胤禛放下碗筷与我站起来。

四哥,打扰了!八阿哥拱手,气势凌人,胤禛背手成拳,冷冷道:八弟来我这意欲何为啊?九阿哥他们也鱼贯进来,眼看着两人眼底寒芒四射,正用眼神交锋,四年了,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真的是云澈?梦娴上前,含泪问我,关心溢于言表。

姐姐,是我,对不起这些年让大家伤心了。

我看着越发高贵的梦娴,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啪!我尚未反应过来,她愤怒地狠狠给我一巴掌,我捂着脸:姐姐?梦娴!老十惊道,九阿哥却是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跟我回去!说着拉起我的手就走,胤禛揽过我,冲梦娴咬牙:你再动手试试!胤禛气得不轻,显然在为刚才未能反应过来保护我而愧疚不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梦娴绝对被凌迟了。

四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弟妹我,不过在管教自己的亲妹!梦娴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看着我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我这才发现,胤禛穿着衮服,而我只穿着白色中衣,披散着长发,一看就知道我昨晚一定与胤禛在一起。

古代女子未出嫁就这样,难怪梦娴会气得发抖。

姐姐,我与胤禛,是真心相爱的。

我欲上前,胤禛搂着我不让。

澈儿,这些年你音信全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都不知道,你究竟还记不记得你姓什么?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姐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哽咽道,胤禛打断:有你这样的姐姐不如没有!昨天若不是意外碰到四福晋,我哪里能见胤禛,我根本就没打算回到他们之间啊!云澈,你究竟跟不跟我走?梦娴气死了,八阿哥道:澈儿,你姐姐也是关心你,回去吧!这里,毕竟不是你可以久待的地方。

他看了看胤禛,意有所指,老十也从中敲边鼓,我看看胤禛,他冷峻的神情让我迈不开步,他盯着八阿哥的眼神让我感到莫名的害怕。

八阿哥坦诚与他对视,虽然依旧面带微笑,可那笑容之下的含义就耐人寻味了,两人都是沉稳之下带着别样的味道,仿佛火山爆发前的宁静.可怕的是这两人都是人中之龙,谁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四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的火药味更浓了,这霸道的气势让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不用了,我自有去处!说着,我挣开胤禛跑了出去,直到出了营帐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讨厌刚才那种场面,那种谁怕谁的场面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他们是兄弟啊!我先回去见了迎风,换了衣服,正要去找索伦泽,没想到他就来了。

云哥儿,急死我了,你去哪了,我担心你一整晚。

索伦泽不由分说紧紧抱着我。

是啊,索大哥来了好多躺都没见到你呢?迎风道。

阿泽,我没事!我挣开他的怀抱,好累,匆匆应付了他,我倒头就睡下了,这一睡就是一整天,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累成这样。

我一醒就面对迎风的追问。

我们之间早已没有秘密,我便将整个事件都告诉了她。

那现在怎么办,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样一来咱们还能平静地在草原生活下去吗?迎风焦虑,我握住她的手:迎风,好妹妹,既然事已至此,看来,皇上很快也会知道,不过,就算我出事,你还是可以继续在草原生活的,不用跟着我了,你与阿泽去科尔沁吧!姐姐,咱们就说好的,一辈子都在一起,你不在草原,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啊!迎风道,我叹气,甚是迷惘,不知昨天我跑了出来,胤禛与八阿哥之间又会如何收场呢?一想到他们争锋相对的场面我就害怕,尤其还是为了我。

骑马在围场狂奔了一下午,心情舒畅好多,该来的始终要来,时间总会推动一切的。

云哥儿,我正要去找你!索伦泽在营长前等我,我下马道:阿泽有事?十八阿哥重病,皇上停止狩猎,父王难得闲下来,我带你去见他。

索伦泽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如果没有见过胤禛,我也许会跟他走,可是现在……阿泽,我不能去见你父王。

此话一处,索伦泽脸色大变,他嵌住我的双臂:云哥儿,为何?我已心有所属,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除了愧疚,我不知还能如何面对他,我答应过他,却一而再地反悔。

那是以前,我可以不介意,只要你跟我回科尔沁,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索伦泽充满希冀地看着我,我低头不语,愧疚道:不……她不会跟你走!胤禛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扭头,他与十三、十四站在我面前。

澈儿,皇阿玛要见你!十四温暖地星目让我心中为之一动,胤禛却在这个时候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他身边。

康熙果然还是知道了,可我该如何面对?世子也在,那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十三冲索伦泽笑道,索伦泽看也不看他,只盯着被胤禛紧握的我的手:你心里的人,就是他?阿泽,我无法向你表达我内心的愧疚,但愿有来生,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我欲抽出手,胤禛却死死不放,握得我生疼。

云哥儿,你说过,你喜欢草原,喜欢蓝天白云,你答应过我的,你亲口答应的!面对索伦泽的控诉,我只能不停地流泪,走至他身边:阿泽,虽然,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但是这四年来,你对我的好,点点滴滴,都在我心里,这辈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那些美好的回忆,谁也带不走的。

她不属于草原,就算留下来,也不会爱上你!胤禛毫不留情,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伤人,我有些抱怨,瞪他一眼。

我明白了,看得出,你很在乎他,不过,我还是要警告,别辜负了云哥儿,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会带走她!索伦泽舒了口气,看了看天空,最后对胤禛道。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胤禛自信满满。

我不记得是怎么走进御帐的,一路默默被胤禛领着,我与索伦泽心中都不是滋味。

御帐前,胤禛在我耳边道:不管发生什么,这次,不许你再丢下我!感觉他身子一僵,原来他担心我又会离开他。

我点点头,冲他一笑,十四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扭头不看我们,我想他心里一定是矛盾的,毕竟,胤禛是他亲大哥。

李德全出来迎我们进去,我们这才都进去。

给皇阿玛请安!索伦泽(云澈)叩见皇上!我们行了礼,抬头之时,我一颤,康熙满脸焦急,心疼地抱着怀里的十八阿哥,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老态毕现,憔悴不堪,就是见到我,也没表情,而怀里才八岁的十八阿哥牙关紧闭,气若游丝,脸色发乌,只一双小小的手抓着康熙胸前的金龙纹。

起来吧!康熙真的累了,他眨眨眼,放下十八阿哥道:老四你们都出去!朕有话要问世子和云澈。

喳!他们退下,胤禛给我个眼神,他还是不放心。

朕问你们,这锦盒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康熙漆黑的眼眸如同冰霜,阴狠道。

我早该想到,康熙的耳目何其多,事隔两天,他一定多少了解了些,索伦泽用蒙古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康熙边听边想。

这就是说,前天晚上就是你们两个将这锦盒扔进来的?康熙看看我,阴霾的样子使我不敢说谎。

是我们!若非发现这件事,云澈也不会出现。

后面那句是我刻意补上的,并非我多事,只是有时候人在局中,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康熙用蒙古语和索伦泽交谈,我听不懂,过了一会儿,康熙点点头,又说了什么,索伦泽行了个礼也走了。

起来吧,这次你是有功的。

康熙坐到一边的藤椅上,他真的太累了,阖上眼就好像再也睁不开一样。

我站起,望着他,突然很心疼,再英雄的人也经不住岁月变迁,康熙是孤独的,也是值得敬爱的,就像现在,当宫女端上洗漱用品,我会很自然地拧干毛巾,轻轻替他擦拭额头,脸庞,李德全似乎松了口气,对我使了眼色,黯然退出。

哎……康熙皱眉,我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好烫!皇上!心口抽搐,蹲在他身边,情不自禁落泪,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如此让我心疼,他坚毅的外表下,是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朕是不是老了,你看,都有白头发了,不过,澈儿还是那么美,放你离开是对的,至少这四年,你快活了,离开朕……你就快活了。

康熙轻启朱唇,慢慢睁开眼,抬手抚上我的脸,我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在脸上,来回摩挲。

他的话让我心酸,四年前,我狠心斥责他不懂得爱,可当他放开我,给我自由,结果却是我一点都不快活,四年的相思,四年的感伤,我的灵魂依旧活在过去,活在紫禁城,难道仅仅是为了爱情?与康熙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不同与胤禛之间的两性相吸,这情源自我不断的拒绝,他曾经用霸道的方式强迫我去爱他,我认为这是只能带来恨,甚至想过杀了他,可当他真正躺了下来,我却是无比怀念那个霸气与威严的他。

皇上不老,一点儿也不老,云澈不快活,离开皇上才知道更不快活,四年了,从未如此想念皇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心口如同千斤鼎压下,却也别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真的吗?康熙声音嘶哑,双颊微红。

嗯!我使劲点点头,也许是安慰,也许是心痛,总之,此刻,我希望看到他好过一点,哪怕真的只有一点点。

虽然朕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朕,但是这四年里朕反复想着你说过的话,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快活。

如果朕早些明白这些道理,表姐就不会遗憾地离朕而去了,朕给她的,都使她不快活,朕辜负了她的守候,她一直苦苦地等着朕明白,可朕就是不明白,直到你离开,朕才懂了。

身为一国之君,朕有太多的无奈,就像现在,小十八的生命,朕已无能为力,身为人父,朕对不起他!康熙说着,眼角两滴浊泪流下。

我抬手替他拭去,哽咽道:十八阿哥若知道他的父皇为他心力交瘁,他也会不忍心的,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希望他的父皇能保重自己。

四年前,二哥和五弟都走了,三年前,苏茉儿也走了,如今,朕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康熙已经说不下去了,脸色红了起来,我一摸,烫得厉害,忙准备宣太医,康熙抓住我的手腕摇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朕不能倒下,朕还要陪着小十八走完最后的路,扶朕起来。

我泪流满面地扶着康熙慢慢走到龙床上,康熙摸摸十八阿哥的脸,爱怜地抱起,我守在旁边伺候着。

不知为何,听到苏麻喇姑一死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胤裪的样子,他应该很伤心吧!但也只一瞬,太医按时给十八阿哥把脉,不过都已经是自欺欺人了,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对于高度昏迷中的十八阿哥,任何的药品都已成了多余的摆设,他现在只能等死,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儿子的生命一点一点消失更令一位父亲心痛的了。

康熙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只淡淡道:十八阿哥殁,尔等统统陪葬!一废太子吓得几位太医当场昏厥还有一位居然失禁了,黄色的秽液顺着裤腿流下,侍卫立刻架走了,我瞪眼看康熙,他只看着怀里的小不点。

我无能为力,撞在这个枪口上,他们只能认命。

皇上,太子爷求见。

让他滚,朕不要见到他。

康熙咬牙道。

太子爷,您先回去吧!你是什么东西,滚!皇阿玛,儿子知道,您不想见儿子,可儿子这么做,您想过是为何吗?儿子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儿子真的受够了……康熙抱着小十八听见太子如同疯癫一样的在帐外怒吼,他在害怕,因为康熙的无视让他害怕了,他追莫不定康熙会怎么处置他。

太子爷……您回去吧,皇上这会儿正伤心呢?不断有李德全的声音传来。

皇阿玛,您现在抱着小十八,记恨儿子,您可曾想过我皇额娘,她若在,断不会让儿子受这等委屈,您忘了,您答应过我皇额娘的话吗?说到这,康熙总算有了反应,他一把抓过宫女递上去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我与众奴才和地上跪着的太医俱是一震,康熙冲门外吼道:你这个不孝子,朕要杀了你!忽然,门外没有声音了,我悄悄退了出去,御帐外,太子失神地站着,四年不见,他蓄了胡子,人很憔悴,嘴里也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到了后半夜,大阿哥与一众皇子都来了,大家看到我,并未明显地惊讶,胤禛使了眼色,我悄悄与他退到一边。

澈儿!黑暗中抱紧我,胤禛深呼吸:你还好吗?我知他是担心康熙对我态度,于是道:我没事,皇上现在连太子做出那样的事都无暇去理,我就更没什么了。

九月初二早晨,当我最后一次拧干毛巾递给康熙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怒吼,才八岁的十八阿哥没有了最后一丝呼吸。

皇上!我看到康熙悲痛欲绝的样子,眼泪簌簌下落,捂着嘴站在床边,发不出一点声音。

传旨,皇十八子殁,众皇子都进来送送他们的弟弟吧!康熙放下十八阿哥,坐在床边,红着眼睛,抚摸着十八阿哥的小脸。

喳!传旨……儿臣叩见皇阿玛!众人进来,一齐跪下。

皇阿玛千万要保重龙体啊,十八弟好走……十三说着深深下拜,带动一众皇子纷纷说着惋惜、安慰的话。

哈哈……哈哈……太子突然大笑起来,形同狂人,康熙冲上前,不由分说一巴掌过去,拳脚相加……我捂着脸,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逆子,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康熙揪着太子的衣领,手上青筋暴起,浑身颤抖。

哈哈……亲弟弟……哈哈,死得好,不然您到现在还不会见我吧?太子白森森的牙齿只让我觉得可怕。

皇阿玛,十八弟才去,请别当着他的面……十四上前抱着康熙的腿,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康熙扭头看看床上的十八阿哥,手一松,太子倒下。

来人,拖下去,严加看管!说完,康熙身子一晃,大阿哥忙接住,众人上前扶着,康熙道:起驾回京!路上,康熙高烧不止,我每日在龙撵内端药送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看着他沉沉睡去,我便替他拧了湿帕敷在额头,他实在太累了,我坐在旁边,回想起驾的那天,他虚弱地对我道:别再漂泊了,随朕回宫吧,朕累了,不会再逼你了,记得你以前说,一直把朕当长辈,当长者,那么现在,就让朕学会如何在你面前做一个长辈吧!嗯!我点点头,笑着流泪了,感动地靠在他胸口:过去的事,云澈都忘了,从今以后,只想在皇上身边撒娇,就像以前一样!人生若只如初见,兜兜转转,我们都累了,这场求而不得的追逐在时间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索伦泽与他父王回了科尔沁,临走让迎风转交给我一封信,信中所讲都是四年来,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后,他道:云哥儿,如果有一天,你像四年前一样无家可归,记得有我!我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嗯……康熙悠悠转醒,打断我的回忆,我欣喜道:皇上,您终于醒了!什么时辰了。

今儿初四了,咱们下午就到布尔哈苏台了。

扶朕起来,李德全!奴才在!传旨,今晚驻布尔哈苏台。

当晚,大阿哥觐见康熙密奏,随后康熙召诸王大臣、侍卫及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跪地,垂泪训曰:今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

乃其恶愈张,寥辱在廷诸王贝勒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

平郡王呐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殴打,人臣官员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

诸臣中有言及伊之行事者,伊即仇视其人,横加鞭笞。

朕出巡各地,未曾一事扰民,而胤礽同伊属下人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赦于启齿。

又遣使邀截外藩人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攫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

种种恶端,不可枚举。

今更滋甚,有将朕诸子不遗噍类之势。

更可异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窃视。

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

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

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袜,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坏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

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言毕,上痛哭扑地,诸大臣扶起。

上又言:太祖、太宗、世祖之缔造勤劳,与朕治乎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俟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将胤礽废斥。

命将胤礽即行拘执,将胤礽之党羽六人(包括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二格、苏尔特、哈什大、萨尔邦阿)俱行正法,四人(杜默臣、阿进泰、苏赫陈、倪雅汉)充发盛京。

诸臣流涕叩首奏曰:谕旨所言皇太子诸事,一一皆确实,臣等实无异辞可以陈奏。

上又曰:朕前命宜郡王胤褆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褆为皇太子之意。

胤褆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轰轰烈烈的一废太子事件终于上演!九月初七,上命侍卫吴什等传渝诸大臣侍卫官兵人等:朕以胤礽凶戾,势不得已,始行废斥,断不辗转搜求,旁及多人。

若将从前奔走之入必欲尽行究处,即朕宫中宦侍将无一入得免者。

今事内干连人等,应正法者已经正法,应充发者已经充发,事皆清结,余众不更推求。

嗣后虽有人首告,朕亦不问,毋复疑俱。

至于皇三子胤祉,曾召来行在有所质问。

伊平日与胤礽相睦,但未曾怂恿为恶,且屡谏止,胤礽不听。

其同党杜默臣等四人因无大恶,故充发盛京。

本日,命皇八子贝勒胤祀署内务府总管事。

这下,皇太子倒,八爷党的声势却随着八阿哥总理内务府而到达顶峰。

康熙几次探视胤礽,九月十一日,谓大学士等曰:近观胤礽行事,与人大有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不醉,每对越神明,则惊惧不能成礼。

遇阴雨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

居处失常,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者。

九月十六,上还京,沿途由胤褆看守胤礽,至京设毡帷居胤礽于上驷院旁,命胤禛与胤褆看守。

本日,帝召诸王贝勒、满汉文武大臣于午门内,宣布废斥皇太子。

一时间,八贝勒府门庭若市,四贝勒府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再次回到绛雪轩,我与迎风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接下来依次去见了皇太后、惠妃、宜妃,她们拉着我,自然又是一番叙旧。

许久不穿格格装都有些不习惯了,还好她们都说我脸色比以前红润多了,人也容光焕发,显见得还是草原养人。

九月十七,上谕诸皇子及满洲文武大臣:今胤礽事已完结,诸阿哥中倘有借此邀结人心.树党相倾者,朕断不姑容也。

以此来警醒诸皇子,千万不要因为皇太子的被废而觊觎皇位。

九月十八,上遣官以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本日,将胤礽幽禁于咸安官。

祭天之前,帝命胤褆及众皇子将告天祭文给胤礽阅看。

胤礽言:我的皇太子是皇父给的,皇父要废就废,免了告天吧.又言: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

康熙得知后,命启开胤礽颈上之钡,并告知胤礽:为你得了疯病,所以锁你。

康熙拖着虚弱的身子忙着处理太子的事,没功夫理我,加上眼下正是太子被废的时候,我便亲自上八贝勒府,梦娴正邀着一帮福晋们吃茶,我的到来着实让大家惊讶。

那帮福晋们大多都只是趋炎附势,眼看八阿哥风头一天比一天旺都正想巴结,梦娴坐在中间,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云澈,好久不见,都说你回来了,一直没机会去见你!茗嫣亲切地握住我的手,我笑着与她客套起来,梦娴左右看不顺眼,草草打发了她们离开。

你来做什么?明明是在乎我来,还装作不稀罕的样子,我讨好地揽过梦娴的臂膀,佯装撒娇: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梦娴玉指一戳我的额头,我夸张地叫了声,她终于好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心里就没我这个姐姐呢?澈儿怎么敢忤逆姐姐,姐姐打我骂我,终归是为我着想,澈儿不敢埋怨半句。

你这丫头,生得一张招人怜的模样,却偏偏总惹我生气,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怎么能这么草率就跟了他,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他要是不能对你负责,你要怎么办?梦娴是指上次在胤禛营帐里见到我的事,在大清,没出嫁的姑娘就以身相许,在百姓家尚不能容忍,更何况皇室呢?姐姐,我是真心喜欢胤禛的,你也知道,与胤裪分开后,我的心就死了,是胤禛,是他重新唤醒了我,能成为他的人,我不后悔!我认真道。

在你离开的四年,有很多事,你都不清楚,他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的心机和手段你根本没见过,我的傻妹妹,姐姐是真的担心你被他糟蹋了还不自知啊!梦娴握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地叹气。

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他与姐夫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不过我相信他,他不会辜负我的,皇上已不再逼我,我在想,等朝廷中局势再稳定些,就告诉皇上,希望皇上为我做主,你说好不好?我笑道。

你真要嫁他?我颔首,有些不好意思:嗯,你也看到了,除了嫁他,我还能嫁谁?哎,他可真够狠的,让咱们有苦说不出!梦娴咬牙,我知道她为了我的名节除了接受胤禛,也没有办法。

心中暗暗感动,固执如梦娴,也有为我让步的一天,看来她对我不是一般的疼爱。

可我不知道,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我单纯的去爱胤禛,可胤禛的心里却还有江山!张明德案福晋,小阿哥醒了,直吵着要见额娘呢?以为嬷嬷跑来,怀里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我高兴极了,忙起身接了来,抱在怀里,软软的,我亲了亲,问梦娴:几个月了,好可爱的小家伙?姐姐真是好福气。

梦娴的脸微微沉了沉,接过孩子道:九个月了,是福气还是丧气还很难说呢?为何?她的生母,就是你以前的贴身丫头吹雪。

梦娴说着,将孩子交给了嬷嬷,一啪桌子:那个小贱人,趁着伺候良妃的机会勾引胤禩,可气的是,良妃竟将她给了胤禩,胤禩孝顺,自不会说什么,但我可没那么好说话,进了贝勒府,就是我说了算。

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梦娴生的,难怪她会如此反应。

吹雪,她过得好吗?说起这个就更可气了,去年阿妈额娘的祭日,我回王府住了些日子,据说是有天胤禩喝醉了才有的,贱人,敢趁我不在耍花样,哼!梦娴眉目高挑,令人不寒而栗。

那她人呢?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我关在西苑,永不见天日,哈哈……说着大笑起来,我手脚冰凉,指了指孩子愣道:那这孩子不就没额娘了?额娘,他那个下贱的额娘要来做什么?弘旺以后就是我的儿子,只能唤我额娘。

梦娴冷哼,她是嫡福晋,不管谁和胤禩有了骨肉都得唤她额娘,只可怜了吹雪。

那我能去见见她吗?我真的很想问她,事到如今,她还不怕么?你去做什么?那种地方仔细染上什么病,我知你心善,但这样的奴才就不需你费心了,有姐姐呢,你回去吧!梦娴断然拒绝,我只好离开,临走见她怀里的弘旺哭得凄惨。

真没想到八福晋的心居然这么狠。

迎风随我出了贝勒府,捂着脸哭道,她与吹雪还是有些情分的。

她自己选的路,我们也无能为力啊!梦娴才是贝勒府的当家主母,我能说什么,难道说是我将吹雪送去伺候良妃才让她有了机会?九月二十四,上废皇太子事诏告全国。

诏中言胤礽向督抚大吏及所在司官索取财贿,其属下人恣意诛求、肆行攘夺,私用内外库帑为数甚多,穷奢纵欲,逞恶不悛。

近来更暴虐荒淫,凌辱诸王大臣。

为索额图之死时蓄忿于心,近复逼近幔城,裂缝窥伺,中怀叵测。

朝中呈现一边倒的形势,八阿哥自从接手了内务府,大肆收买人心。

九月二十五,康熙躺在贵妃椅上,我一勺一勺喂他喝药,太医说他的身体是积劳成疾与急怒攻心所致,要好好调养,不然容易中风。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身子不好,还要来照顾我。

绛雪轩奴才够不够,让李德全挑些伶俐的伺候着。

康熙道。

回皇上的话,不用了,人多了反而不习惯,这几年在草原,我身子好得很,还学会了骑马,改天一定要跟皇上比一比,输了,皇上得赏我一匹好马。

我笑道。

李德全也确实送了些奴才过来,我挑了几个,让他们做些杂活儿,贴身的事有迎风也就够了。

康熙咧嘴一笑,享受着难得的温馨:那敢情好,以前说要教你骑马,一直没机会,到让那草原的傻小子得了个便宜。

我嗔道: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哈哈,澈儿害羞了?康熙打趣,我推了他一下:皇上,做人难得糊涂,您忘啦!哈哈……好好,难得糊涂!康熙大笑,一旁的太监宫女也都抿嘴笑了起来。

哎……康熙笑着突然停了,眼神暗淡,我知他心结所在无非是太子,听说他精神状态不太好,遂道:皇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再多,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啊!朕最近总梦到皇祖母与赫舍里,他们看着朕,面露不悦之色,皇祖母斥责朕废了太子只能让其他的皇子自相残杀,朕是不是真的错了?康熙长叹。

那皇上心中认为太子殿下能做大清的一代圣君吗?康熙不语,我已心知肚明,康熙想了想又道:朕只是不放心呐,毕竟没有哪朝哪代的皇太子被废之后还能安度余生的,朕的儿子们朕再清楚不过……这就是一个做父亲的心,再恨铁不成钢也会担心他是否能安全地活下去,一朝是太子,被废就等于要他死,不管是谁即位废太子都是个心腹大患,康熙对太子始终是爱之深!皇上,大阿哥求见。

李德全进来,悄声道。

哦,澈儿先下去吧!康熙收起笑容。

我知又是朝政上的事,福了福,退下了。

绛雪轩姐姐,您快去贝勒府看看吧!我才回来没多久,迎风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

何事惊慌?大阿哥不知何事触怒了皇上,这会子皇上派大阿哥前往八贝勒府要捉拿什么、什么道士,刚才李总管派了个小苏拉过来说是皇上雷霆大怒只怕八阿哥要……迎风说得断断续续。

要怎么样?我听得更是心急如焚,好好的废太子与八阿哥有什么想干?大祸临头了!啊?快,随我出宫。

八贝勒府门前侍卫林立,我站在门口侍卫拦着不让进。

澈儿?十四骑马奔来,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

大阿哥究竟对皇上说了什么?十四拉我到一边:大哥对皇阿玛说相士张明德曾为八哥面相,言:日后必定大福大贵。

太子无德,大阿哥欲代皇阿玛杀之!张明德?我只隐约记得康熙末年曾有个毙鹰事件与皇子们争储有关,但这张明德案,我就没什么记忆了。

哎,以前上学的时候最不喜欢背的就是历史,可现在我却真心希望面前有本历史书。

大阿哥早就给予皇位,曾秘密揭发太子昔日之事,康熙当着大臣们说过,不会立大阿哥为皇太子,这就是说,大阿哥已经没有争的机会了,可他不是八爷党啊,怎么在这个时候举荐八阿哥?太子刚被废,就有相士断出八阿哥有储君之相,康熙会怎么想?那现在,大阿哥就是进去捉拿张明德吗?我问。

嗯。

姐夫也真是的,好好的,怎么还弄个相士来贝勒府!我懊恼,还嫌康熙的事不够多么?问题不在于八哥有没有让人相面,问题在于是谁在背后捣鬼!十四若有所思。

十四也没和我多说,我们刚要进贝勒府,就见八阿哥走了出来,一脸阴霾,走到十四与我之间对十四道:好一个闭门谢客,借刀杀人这招他真是屡试不爽!十四剑眉一挑,冷哼:走着瞧吧!闭门谢客?他们指的是胤禛!只有胤禛回京后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我不相信,但也没我说话的机会。

大阿哥押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走了,接着,圣旨宣八阿哥进宫,十四自然也不能幸免,我只能也回宫。

乾清宫东暖阁我不能进正殿,只能在这里等着,诸位皇子都来了,不时见有的大臣被宣进乾清宫,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一直到了晚半晌,才看见一干人等出现,幽暗的灯光下,一群人鱼贯而出,气氛深沉。

姐夫,怎么样?我首先问八阿哥。

他与刑部尚书巢可托、左都御史穆和伦交谈了几句,才对我道:没事,你回去吧!还没事,张明德被审问,还指不定能不能怎么样呢?九阿哥不阴不阳地道。

好了,回去再说吧!八阿哥道。

我看看胤禛,他似乎有话要说,我笑了笑正欲上前,八阿哥抓住我的手腕:不许过去!我一愣,十四也道:你跟我们回贝勒府,八嫂不舒服,你去照看照看!这话说得大声,摆明了是借口,我点点头,朝胤禛抱歉地耸耸肩,胤禛意有所指地道:八弟一定要把弟妹照顾好了,别做让弟妹不高兴的事啊!他是在指我么?他生气了。

四哥严重了,只要四哥别做让人不高兴的事就好。

八阿哥淡淡一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八贝勒府今天幸好八哥反应快,不然的话,这被审问的就不止是张明德了。

老十大咧咧一坐,烦躁起来。

瞧瞧皇阿玛说的那话,什么叫胤褆为人凶顽愚昧,不知义理,倘果同胤禩聚集党羽,加害胤礽,摆明了对八哥生了成见,可恨大哥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九阿哥道。

皇阿玛也并非完全不相信我,至少他只让巢可托、穆和伦审问张明德而已,这就说明皇阿玛不想将事情闹大,也算了全了我的面子,不过,让老四探了虚实,他可真高啊,咱们利用大哥,他也利用,这结果,哎,这一局是咱们输了。

八阿哥端起茶杯,抿了口。

我怎么听得似乎是他们都在利用大阿哥,可胤禛却让大阿哥明着举荐实则告发呢?也是,大阿哥已经没有争的机会了,他只能选边站,为以后考虑,可怜他是两边不讨好两边被利用。

姐夫,会不会是你们误会了,胤禛一直闭门谢客,非皇上召见足不出户,哪里能说动大阿哥呢?真是女大不中留,他不出门就没办法了吗?他手底下的年羹尧、李卫、邬思道哪一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将才谋士,你是怎么回事,一说到老四你整个人都不对!梦娴怒道。

我只好低首不语,我说什么都是维护,他们之间的争斗远非我能想象。

澈儿不清楚内情,八嫂何必伤了澈儿。

十四道。

哟,我忘了,十四弟和四哥乃一母同胞啊!梦娴斜睨了十四一眼,口气不善。

梦娴,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疑十四弟。

八阿哥道。

八哥,我不争辩,若八嫂信不过我,以后议事大可不叫上我。

十四横眉冷对,他自小就是被宠惯了的,什么人都不怕得罪。

十四这是怎么说的,八哥相不相信你,你心里最清楚。

八阿哥安稳道。

过了一会儿,我累了,不想听了,便懒懒地告辞。

澈儿,你真的爱四哥?十四在送我回宫的路上问我。

嗯。

我明白了,不过,只要你一天没嫁他,我就会等,不管你是否等我,我都会守着你!十四的眼睛虔诚得就像佛教的信徒,褶褶生辉,以前的他总是那么急躁和直接,想长大,想要我,但是现在他成熟了,心底的想法更多时候会用行动表示。

胤祯,多谢,我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在我身边,你还是会在的。

我低首喃喃道,他在等,但是有可能吗?张明德案使大阿哥永远失去了康熙的信任,而康熙认为八阿哥有希冀大宝之心,疑窦纵生,对其的防范一天更盛一天,甚至逐渐开始怀疑他所有的儿子,一个……一个……做戏九月二十八,上再召诸皇子,嘱以各约束属下人勿令生事,守分而行。

责胤褆之太监、护卫等多人妄探消息,恃强无忌。

又责其曾擅自责打皇帝侍卫执事人等,拘禁胤礽时对胤礽处工匠施以苦刑,致匠人逃遁,且有自缢者,如此行事,何以服众。

上又曰:本月内,十八阿哥病亡,又有废太子之事。

朕心伤不已,尔等宜仰体朕心,务存宽厚,安静守分,勿与诸事,兢兢业业,各慎厥行。

本日,胤禩奉旨查原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后回奏。

上曰: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所查未尽,如此欺罔,朕必斩尔等之首。

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

朕何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

如有一人称道汝好,朕即斩之。

此权岂肯假诸人乎?当大阿哥与八阿哥被康熙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胤禛却跪在康熙面前声声哀求康熙:皇阿玛,二哥被囚以来神志不清,身子也大不如以前,大哥又借故打压欺凌,儿臣慎为忧心,恳请皇阿玛给二哥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站在康熙身边,看着痛楚伤感的胤禛,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这一个月来,他除了康熙宣召进宫意外,就是闭门谢客、足不出户,显然是为了明哲保身,但他真心的吗?他以往帮助胤礽都是表面功夫,如今在康熙面前又力保胤礽,声泪俱下,如果不是对他有些了解,我几乎会认为他真与胤礽手足情深。

胤礽过去种种恶行朕已召告天下,你此刻求情,所谓哪般?康熙显然也是那么好糊弄的,胤禛再次磕头哀求道:儿臣这些日子在家闭门思过,二哥过去所行不端,咱们做兄弟的又何尝没有责任,皇阿玛废了二哥,以示惩戒,如今二哥形同疯癫,做兄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二哥成为废人呐!说着又是磕头,康熙道:朕决定的事,断无更改,你回去罢!皇阿玛若不原谅二哥,儿臣情愿在乾清宫长跪不起!胤禛伏地痛哭。

你这是再威胁朕么?康熙沉声,强势压下,我为胤禛捏了把汗。

儿臣不敢,就当是为二哥恕罪了罢!胤禛额头已青了好一块,我心疼起来。

澈儿,随朕去御花园走走!康熙说着站了起来,再不理会胤禛,我却盯着胤禛迈不开步,康熙不悦地再唤:澈儿!哦、澈儿在!我忙跟在康熙身后走了出去,临走深深看了胤禛一眼,他却只盯着地上。

御花园你刚才在想什么?康熙边走边道,我揽着他的手臂黯然道:在想您想的事。

哦?康熙轻笑出声,看向远处,可我知道,他什么也没看。

什么都瞒不过他,胤禛也知道,可他这样做无疑正中康熙下怀,康熙受用得很,在所有人都远离太子的时候,胤禛出面保太子了,这就是忠君的典范,在皇子中树立了榜样!戏做得是不是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做的时间对不对。

果然,两个时辰后,康熙回到乾清宫,胤禛有些体力不支,还是跪着不肯走,康熙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朕会考虑,不过眼下,你回去罢。

又让众人将胤禛搀往德妃处,还宣了太医。

长春宫云澈给德妃娘娘请安!找了个机会我偷偷去看看胤禛。

好孩子,起来说话!德妃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拉起我的手,我暗想我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皇上担心四爷的身子,吩咐我带了上好的药丸,想亲自交给四爷服下。

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是明着借了康熙的光。

本宫知道,来人,带云格格过去吧!德妃微笑,眼波所及,明明知道我在撒谎却什么也不说,我福了福跟着一个宫女走了。

那宫女带我进了偏殿就走了,我正欲敲门,里面一个女声传来:爷,这次,八爷可栽得不轻,我二哥说,他的麻烦才刚开始呢?是年映瑶,几年不见,她还是没变,说话都透着自信,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使我牙痒痒,我没好气地一把推开门。

胤禛正躺着,年映瑶帮他柔腿,见我进来一愣,随即阖眼躺下,无视我。

年映瑶嘴角浮起一丝嘲弄,我向她展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这是我对着镜子演练了无数遍的绝色容颜,果然,她的眼神慢慢变成了嫉恨。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谋算人心了。

我告诉自己不气,我忍,这话说得不阴不阳,胤禛睁开眼看到我只说了句:映瑶,你出去吧!他居然唤她映瑶,看来,我真是来错了!不用了,该走的不是侧福晋,是我,看来,我今天是拿错了药,跌打损伤的药对四爷应该起不了作用,换成合欢散可能更有效!说罢,我掏出随身带的药瓶狠狠往地上一砸,清脆的响声之后,我转身就走。

梦娴他们说得对,他的手段根本不是我能想象的,他真的在谋算八阿哥,更可气的是他居然,居然还跟年映瑶在一起,四福晋不是说这些年除了李氏他谁也没宠爱么?哎呀,我在想什么,他们是夫妻,做什么与我有何相干?可心里就是不舒服,胤禛还在为那天我随八阿哥他们走的事生气吗?竟然没有追出来!德妃明明知道年映瑶在还让人带我去,无非是不希望我与胤禛在一起,真当我傻子么?绛雪轩姐姐。

迎风的声音。

别叫我!心烦不已,我痛恨满脑都是胤禛,手指快速敲动,自己也不知这可怜的钢琴会出现什么声音。

一双大手按住我的手,我愤怒地打开,现在知道来了,风流完了吗?他抓住我的手,我狠狠瞪他:我问你,张明德的事,是你利用大阿哥向皇上告发的?他们都说是他在背后做的手脚,可我还是想问他。

你不需要过问这些。

胤禛冷道。

果然与他脱不了关系,我鄙视道:没有关系,他是你八弟,总跟你有关系吧!我火大,真受不了他们这么暗自斗法。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他们对你说了什么?胤禛怒道,大手一用力,我疼得抽出手,手指粉红,他微微皱眉:疼么?不干你的事,回你的贝勒府去吧,指不定什么人在等你呢?我扭头,走到窗前,她们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我算什么?就这么吃味儿?胤禛口气软了下来,伸手揽过我的腰,我纤腰一转,他的手落了空。

我冷道:别碰我,特别是碰过别的女人的手!你介意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也是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是什么感觉!就知道他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我道:那不一样,胤禩是我姐夫,胤祯是你弟弟,他们都是你我的亲人。

不许,你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你,不许!胤禛突然火了起来,双眼一红,一拳垂在桌子上,桌子沉闷一响,我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捂着嘴,双肩微颤:你、你欺负我!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胤禛立刻冲上前,扶住我双肩,从我身上拿了香帕替我拭泪哄道:是我不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吓着你,乖,澈儿,别闹了。

我打掉他的手,哭道:你喜欢年映瑶是不是?哎!胤禛无奈地拥我入怀,我用粉拳无声锤着他胸口,他又道:这些年,我没碰过她。

什么?我停止哭泣,抽抽噎噎:你说什么?开始她进府,为了给年家面子,我的确碰了她一次,可从你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她了。

胤禛无奈道,我知道要他说这些的确为难他了。

那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想起在草原四福晋与冰燕的话,他除了偶尔宠幸过李氏,旁的人几乎没怎么理会,难道他就是这么过的?胤禛!不许你再欺负我!思及此,我感动地抱着他,委屈地在他怀里撒娇。

好!胤禛轻笑,我又道: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与八爷争斗了好不好,看着你们斗来斗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澈儿,你太善良了,事到如今,不是我放弃争斗就可以的,我若不争,他也不会放过我,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已数不清了,要不是他,老十四也不会与我这个亲大哥渐行渐远。

皇阿玛根本没对老二死心,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胤禛没再说,可我却听出来了,他是想趁这个机会抓住康熙的心理打击八阿哥,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胤禛,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可怕到我快不认识你了。

我含泪道。

他就不可怕?他不也本想利用大哥来试探皇阿玛,我不过反将一军,加了把火而已!胤禛这话说得我郁闷之极,我早该想到,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谁都干净不了。

晚上,宜妃唤我去了延禧宫,言辞之下我知道八阿哥最近诸事不顺,做什么都让康熙怀疑,宜妃的意思是在适当的时候,希望我能在康熙的面前多说些好话,我欣然答应。

都是娘娘的好意,你不必理会,在皇阿玛身边本就不容易,为我触怒皇上不值得。

从延禧宫出来,八阿哥不知何时已在外面等我。

姐夫,我自有分寸,其实皇上对太子还没完全死心,姐夫做事宁可不做,也别多做,张明德还在刑部受审,姐夫要有准备啊!我与他边走边道。

随时准备再次轻则被罚,重则难说了。

嗯,只我们两人,别叫姐夫行吗?明月下,朱红宫墙下,只我和他走在路上,他面色灰白,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我都能感觉得到。

胤禩!我叹道,他转身,倏然抱紧我:就一会儿,四年多了,你可曾想过我。

胤禩,四年前,为了胤禛,我甚至误会你,每每想起那时候,我都很后悔,后悔不该误会你,你对我的好,是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的,在我心里,你是我最亲的亲人,和姐姐一样,我不能失去你们,我回去吧,姐姐在等你!当年在木兰围场太子设计胤禛中箭,我第一时间就误会他,这些年我一直无法对他忏悔,今天一并说了,也提醒他,他怀里抱着的,应该是他的妻。

我也后悔,后悔当年为何娶的是梦娴不是你,你失踪的消息传来,那一刻我真想随你去了,我与梦娴不是一类人,我要的,她永远做不到,澈儿,给我个机会,我会做得比他更好。

八阿哥固执道。

我摇摇头,轻声道:我爱胤禛,这辈子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那十二弟呢?如果当初他放弃你是有苦衷的,不得已的,你还会只爱老四吗?八阿哥松开我,认真问了我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胤裪,好久了,那段纯真又悲痛的初恋一直是我不敢去想的往事,我将它尘封,让它随风而逝,现在忽然被提及,我恍惚了,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说不出就算了,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

八阿哥看看明月,颇为感慨。

苦衷?有吗?是非九月二十九,上召诸皇子于乾清宫,我不放心八阿哥,偷偷躲在内殿走廊处,偷窥里面的情形,康熙正襟危坐,一干皇子行了礼,康熙道:刑部今早将张明德的口供呈给了朕,朕看了,老八,你跪下!八阿哥跪下,其余人都面无表情地站着,康熙操起一本奏折往下一丢,啪落在八阿哥脚下,沉声道:你自己给朕念出来!……我信口妄言皇太子暴戾,若遇我当刺杀之。

又捏造大言云:我有异能者十六人,当招致两人见王.耸动王听,希因多得银两.又由普奇公荐于八贝勒,看相时我曾言: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以上俱是实情。

八阿哥一字一字念出来,我听了冷汗直冒,这张明德简直要害死八阿哥。

朕之前早已颁下圣旨,众皇子中,如有觊觎大宝者,即国之贼。

废皇太子后,胤褆曾奏称你能但当一国之君。

朕的皇位又岂是你等能够妄行窥伺的?胤禩,你柔奸性成,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

其党羽争相勾结,谋害胤礽,今其事皆已败露。

来人!将胤禩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康熙不毫不留情地历数八阿哥的罪状,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要交议政处审理,实在是太偏激了,他对八阿哥的猜忌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觊觎皇位、谋害太子、还要锁拿,八阿哥在朝中一向是以贤德出名,如今要变成奸佞,这怎么可以,何况,是胤禛做了手脚大阿哥才揭发张明德之事,否则八阿哥哪来这等祸端,就算面相,仅凭一个道士的话就要治罪么?皇阿玛,儿臣绝无此心。

八阿哥道。

皇阿玛,八哥……老十欲道,康熙打断:都给朕闭嘴,来人!有侍卫进来,见这种情况也犹豫不前。

十四弟,你我现在不说等待何时?九阿哥冲十四道,十四点点头,上前跪道:八哥断无此心,儿臣等愿保之。

儿臣愿保之!九阿哥也跪下。

康熙见他们二人坚持要保八阿哥气得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震得乾清宫清响,斥责道:你们两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基,封你们两个为亲王么?你们到有义气,朕看都是梁山泊义气!十四抬首,指天发誓:儿臣愿用自己的性命起誓,八哥真的没有谋害二哥,更没有觊觎大宝的野心。

皇阿玛这些日子连连训斥八哥,先是张明德之事,皇阿玛对八哥将这样的人放在贝勒府很是不满,认为八哥居心叵测。

后又查抄凌普的家产,皇阿玛斥责八哥所查不实不尽,又在收买人心,不管八哥如何解释,皇阿玛总是不信,若真不信八哥,又何必让他办差,皇阿玛此举,儿臣不服。

十四言语激烈,直指康熙,康熙又怎受得了自己儿子的气呢?康熙气得浑身发抖,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指着十四:这就是朕平日里宠爱的儿子,好,好得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既然用自己的性命起誓,这么想死,那今日就死吧!说罢,抽出侍卫身上的剑抵在胤祯胸口,众皇子皆跪地叩首求情,五阿哥抱住康熙的腿恳求:皇阿玛,十四毕竟是儿臣的手足,是您疼爱的皇子,怎能说杀就杀,请皇阿玛三思啊!康熙抽出腿才不理会。

皇阿玛!九阿哥还没说下去,康熙就是两巴掌,九阿哥唇角的鲜血刺激了我,我再也受不了了,冲上去跪在康熙脚下替十四求情:皇上,虎毒不食子,十四爷会力保八爷也是手足情深,这不是您一直想见的吗?咱们皇族,最缺少的恰恰就是这样的义气啊!你来做什么,滚!康熙正在气头上,见我冲了进来更是无法下台,一脚踢在我胸口,顿时我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噗!我捂住胸口,我看见胤禛站了起来,想上前却定在那不动,脸色煞白,薄唇紧抿,八阿哥更是面无血色,满脸愧疚,康熙回过神,长剑落地,冲过来抱我在怀,怒火中烧:李德全,谁让你放她进来的,朕要扒了你的皮!李德全两脚一软,跪在地上,我喘着气,抓着康熙的衣服:呃……皇上,不关李总管的事,是我、我自己不放心……啊!我疼得皱眉,再说不出话,康熙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火气似乎更大了,他再没心情处置十四,匆匆道:给我把这个逆子拉下去,二十大板!其他人都给朕看着!喳!众皇子答道,胤禛像一个要不到玩具的小孩,倔强地杵在那,若非康熙只顾着我,一定会发火。

康熙要抱起我,我不肯,他只好道:老八给朕好好反思,不必交议政处审理,明儿递份折子上来!喳!儿臣领旨!八阿哥磕头,感激地看着我,我别过头埋首康熙怀里,闷闷咳起来,康熙抱起我,大步走了。

绛雪轩昏迷了两天,太医说幸亏我在草原身体恢复得不错,要不换成以前,这么一踢肯定有性命之危,加上救治及时,只要多休息,修养着就没事。

怎么了?太医诊完脉,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康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呃……没有,微臣断不出什么。

那太医明显有些犹豫,我暗暗留心,难道我的身体还有什么隐疾不成。

康熙握着我的手责怪:你不该进去,更不该看到这些。

他和胤禛说的话出奇地一致,只是他们都忘了,我的身份,我的姓氏都决定了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躺在床上,冲康熙笑笑,有些无奈,康熙又道:四年前,朕不希望你卷进这些是非里,四年后,朕的态度,依然未变。

今天的形势与四年前比,皇上心里再明白不过,云澈也不想见到这些是非。

就算我不想见,宜妃不是也让我帮八阿哥说好话么?朕知你也为难,必要的时候,朕会让你远离这些是非。

康熙说完,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现在的康熙,也许从心底还没真正做到只当我的长辈,但他却在用心保护我。

四年前,他不能容忍别人利用我来大做文章,四年后,更不能容忍我深陷其中。

这几天,绛雪轩门庭若市,宜妃、惠妃、与梦娴他们几个老往我这跑,尤其是梦娴,简直对我好的不得了,她认为是我的出现救了八阿哥与十四,我却知道,就算我不出现,康熙也不会杀了十四,他还没有到糊涂地连儿子都杀的地步,只不过当时情况紧张,谁都来不及想那么多,但是八阿哥的审查就免不了了,这么说来,我的确是帮了八阿哥一把。

十四的福晋完颜涵萱也来看过我,我问及十四的伤势,她只说不碍事,我也就放心了,又带来许多德妃送的东西,客套了半天。

冰燕身怀有孕,在十三的陪同也来看我,她气色不好,没说几句就回府了。

胤禛对我自然又是长篇大论的责怪,听着他唠叨,我竟会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趁着养病的时日,外面康熙又在打压八阿哥,我虽知道,但梦娴也不指望我再出面,毕竟帮他们一次我已受了重伤,每每劝慰梦娴,也等于在劝我自己。

男人之间的争斗为的是权利,女人之间的争斗为的是爱情。

当年映瑶造访绛雪轩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惊讶,她带着两个宫女,名义上是来看我,实际上谁又说得清呢?我真没想到,四年多了,你还会再出现。

屏退左右,我靠在软枕上,听着她开门见山。

世事难料,我也没想过会回来。

可你回来了,你的存在,就是我们整个贝勒府的噩梦。

年映瑶走到我床前,幽森的目光使我从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你的噩梦才对!面对这样的女人我很烦。

对,是你毁了我这辈子的梦想,从第一次见到爷,我就喜欢上他了,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用那样痴迷的眼神去看一个女人,我告诉自己,他就是我要的男人,我费尽心机嫁给了他,可是,新婚之夜,居然被你抢走了,你说,你是不是噩梦,只要你在,爷就不会爱我,他永远都不可能用那样的眼神来看我,无论我年家对他如何鞠躬尽瘁,到头来,还抵不过一个你!她指着我的脸,面色狰狞,嫉恨的眼神下是两行绝望的泪水。

回想当年她嫁给胤禛的时候,我多伤心啊,胤禛爱我,不希望我胡思乱想才抱着我离开,一个女人最幸福最重要的时刻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难怪年映瑶恨我至此。

别指望我会对愧对你,你明知胤禛爱我,却一定要挤进我们中间,年映瑶,你的自信用错了地方,感情的事,不是光有一腔热忱就可以的。

我毫不留情地说道。

是吗?你的意思是我一相情愿?可我年家却是爷的左膀右臂,你呢?你身份尊贵又是皇上身边的人,帮了爷多少,八爷势大,爷与他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撼动分毫,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却帮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亏爷对你一心一意!年映瑶冷嘲热讽,无非让我明白,她才是最爱胤禛的人。

我与胤禛的事不用你来说,你给我滚!我打开她的手,指向门外,迎风听见声音,推开门做了请的动作:侧福晋!告诉你,一辈子长得很,我至少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你郭络罗·云澈再尊贵也注定不能嫁给他,我会等,总有一天,爷会明白我对他才是真心的!年映瑶撂下狠话愤愤离去。

我闭上眼,柔柔太阳穴,真的好累,胤禛是不是也怪我不帮他呢?年映瑶再厉害,还有四福晋能镇住她,可我与胤禛的未来就真的那么渺茫吗?妒妇十月初二,因张明德案将参与此事的顺承郡王布穆巴、公赖士、普奇、顺承郡王长史阿禄锁拿,交议政大臣等审讯,上称布穆巴等为乱之首。

上因八阿哥胤禩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

其他人如布穆巴、阿禄将所闻情节告直郡王,使之奏闻,惧无罪,著释放。

普奇知情不报,革去公爵,降为闲散宗室。

赖士但令看相,并无他故,著释放。

张明德情罪极为可恶,著凌迟处死,行刑时令事内诸人皆往视之。

张明德案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在得知八阿哥降为闲散宗室的时候,我反而觉得这样也好,不用再争,闲散就闲散吧!嗙!梦娴一脚踹开门的时候,我正坐在贵妃椅上修养,见到面色通红,鬓发散乱的她吃了一惊,呐呐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啪!她冲上来对我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滚落在地,蓝玲与月华随后赶来,拉开疯癫的她。

我捂着脸道:究竟所谓何事,姐姐要这样教训我!你们别拦着我,这个贱人,狐媚子,你们知道吗?胤禩心里的人就是她!梦娴指着我,大哭起来。

八嫂,你这模样,莫不是刚与八爷闹了一通?蓝玲吃惊地问。

她与月华隐约早就知道的,现在吃惊的是梦娴怎么会知道。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皇阿玛对胤禩的态度众所皆知,他每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我知他是为朝中之事烦心,也不去扰他,昨日圣旨下,皇阿玛降胤禩为闲散宗室,胤禩郁结在心,半夜竟得了风寒,我紧张得不得了,他只不理我,一人去了书房,谁知今早我端了吃食去看他,他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手里正拿着那串我怎么讨他都不给的手链,旁边的宣纸上写的都是云澈的名字,我不敢相信,推醒他问个明白,他终于说了,这些年,他心心念念想的人,居然是云澈,我的亲妹妹!梦娴说着泣不成声,哀伤的掩面大哭。

可以想象她发现自己丈夫心中居然另有她人时的感受,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妹。

她一向疼爱我这个妹妹,现在又受到这样的打击,我内心的难过不比她少,月华扶起我,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解释:姐姐,不是这样的,之前姐夫的确将那串手链送给我,但我并没有收,我心里爱的人你都知道的不是吗?你没收他心里更放不下你,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嫌我霸道、残忍、不懂得温柔,而这些,恰恰就是你吸引人的地方。

你最开始不就是要嫁他吗?他一定后悔了,后悔娶我,说来说去当年真不该让你进宫,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梦娴举起手真的勒住我的脖子,月华她们忙拉开,无奈梦娴生气起来力气不是一般大,众人又担心伤到我,更是没办法。

之前康熙踢中我胸口我尚在修养,现在又被她这么用力掐着脖子,我憋得小脸通红,使劲推开她,她瞪着双眼,仇恨的火焰使我根本无法撼动。

拜托,最初要嫁她的不是我啊,四年前康熙也骂我是祸害也要掐死我,今天梦娴也要掐死我,我真就那么该死么?皇上驾到!门外太监的通报传来。

叩见皇上!满屋子的人都行礼,我听见康熙的脚步声,想叫颈间强大的压力使我无法呼吸,眼睛因为疼痛,涌现一层水雾。

康熙双眸一暗,一脚踢开梦娴,我倒在地上干咳起来……混账,堂堂一个福晋,居然跑来这里闹,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一定是有奴才禀报了康熙,我撑起身子,康熙扶着我,颇不耐烦道:还不快传太医,李德全你是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想太子被废,前朝已经乱事一堆,现在又要为了我来回奔波,他不烦就不正常了。

喳,奴才这就宣太医,可、可皇上,八爷这会子求见!李德全战战兢兢埋首道。

让他滚进来!康熙将为扶到床上躺下,我粗喘着,冷汗直冒。

儿臣叩见皇阿玛!八阿哥也是风尘仆仆地赶到,不过已经迟了。

蓝玲与月华扶起梦娴,梦娴推开她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皇阿玛不为儿媳做主么?由着她四处勾引人,以前小时候皇阿玛最疼我了……这就是你的福晋,朕早就听说她的泼辣,今天一看果不其然,你连自己的妻子都管教不好,朕又岂能再委你重任?康熙怒道,根本懒得理会梦娴的哭闹。

儿臣不孝,请皇阿玛重重责罚!八阿哥磕头,梦娴心疼地看着他,她一定也后悔了,原就被削爵的八阿哥又因为这样的事在康熙面前抬不起头。

果然,梦娴跪爬到八阿哥身边,哭泣着:胤禩,对不起,我做错了是不是?哎……回府再说吧!八阿哥低声道,看看我,神色为难。

我对康熙道:皇上恕罪,姐姐不过一时冲动,云澈没事……咳咳……好了,都跪安吧,朕心烦!康熙大手一挥,众人这才都告退了。

临走,梦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神色复杂,有爱有恨,更多的是怨,她从此后一定恨死我了。

皇上,刑部尚书几位大人还在乾清宫等您呢?李德全道,可见康熙刚才一定是特意跑来救我的。

康熙看看我,又些犹豫,我摸着脖子,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勉强道:皇上应以国事为重,不必理会我!那朕先去,回头再来看你。

康熙只好留下我,匆匆离去。

哎,是你去请皇上的。

我对迎风道。

姐姐,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胸口的内伤需要修养,八福晋又那么凶……迎风嗫喏着。

糊涂,你请了皇上,可想过皇上怪罪下来,还不得连累八爷,他现在已经被削爵了,还要为这种事被皇上斥责……姐姐,你处处为他们着想,他们呢?总是伤害你,我们就不该回来,草原多好啊,索大哥又那么……迎风委屈地冲我大声吼道,她心中的郁闷之气也一并发泄了。

咳咳……我想劝慰,可喉咙疼得喘不过气,迎风忙帮我顺气,我悠悠道:你若想回草原,现在就可以走,我相信,我还是有能力让你过得好点。

姐姐,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心疼你啊!迎风跪在我床头向我道歉,我虚弱得连安慰的力气都没有了。

微臣给格格请安!太医终于来了,迎风忙起身,抹了眼泪,放下帐帘,太医替我把脉,撩起帐帘看了看我的脖子,那里早已呈现一圈朱红色的印记。

如何?迎风问,太医不说话,按着我的手腕沉思半天,这才道:格格胸口内伤未好就再受刺激,虽未伤及要害可炎症是免不了的,待臣开些消炎、滋补的方子即可,不过,可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恐引起其他的病症也未可知。

太医低着头,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话他不敢说,于是我轻声道:可是我身子还有隐疾,若是,您不必隐瞒。

没!微臣什么也没断出!又是这句话,我愈发怀疑了,我究竟怎么了,难道是得了绝症?既然太医不肯说,我也不勉强,待太医走了,我躺在床上,想起梦娴的话。

——……胤禩郁结在心,半夜竟得了风寒,我紧张得不得了,他只不理我,一人去了书房,谁知今早我端了吃食去看他,他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手里正拿着那串我怎么讨他都不给的手链,旁边的宣纸上写的都是云澈的名字……胤禩,你这是何苦,只会让我更愧疚罢了……十月初四,八阿哥再受康熙斥责,谓其自幼性奸心妄,邀结苏努为党羽,并言其妻嫉妒行恶。

梦娴从此就多了个妒妇的名声,而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我,后宫之人再次肯定了我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宜妃不知是喜是忧,梦娴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从知道我就是胤禩心里的人开始,我们这段姐妹缘就再无法回到从前了。

康熙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皇子争斗,曾坦言:众阿哥当思朕为君父,朕如何降旨,尔等即如何遵行,始是为臣子之正理.尔等若不如此存心,日后朕躬考终,必至将朕躬置乾清官内,尔等束甲相争耳!这是作为一个父亲预感到自己死后都无法入土的悲凉心境。

一个多月为皇子们伤神,康熙终于不胜其烦,去了南苑行围,我身体不适不在随驾之列,八阿哥被屑爵……九阿哥闭门思过,十四因为被打二十大板伤势未愈,还在疗养也未能去,皇三子、皇五子、皇四子、皇十子、皇十三子、皇十六子随驾。

怀孕对不起,让她伤了你!在宜妃处见到我的时候,八阿哥温柔地笑了,那笑容使我的心微微一痛,他在我心中是温润如玉的,玉树临风的,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恍若隔世。

这样也好,因为我也伤了你!我淡淡道,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我不会放过他!八阿哥轻描淡写,仿若无事般端起茶杯,抿了口。

他是在说胤禛,张明德案胤禛算是赢了,虽然我不知他是如何使大阿哥被他利用的,但手段的确高明,八阿哥此话就是告诉我,他与胤禛之间是注定水火不容了。

我爱他,但我更珍惜亲情,胤禩,做个闲散宗室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好吗?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我劝不动胤禛,也希望能劝动八阿哥。

箭在弦上,迟了!说罢,他毅然离去,我望着他的长长的背影,摇头叹息,也许我不该回来的。

康熙不在宫中,我便出府去看看十四,他伤势好了很多,在床上也不老实,我去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看兵书,见我来了笑得无比灿烂,硬拉着我陪他下棋,病人最大,我只好遵命。

嗯……你怎么能走这步呢?我盯着棋盘,嘴里嘀咕着,一手执起一颗白子,放在耳边举棋不定。

好巧妙的阵法,我步了个抛砖引玉,再乘胜追击,他也不急先跟我慢慢来,就在我以为可以包围他的时候,他调转局势,用了个围魏救赵吸引我的注意,再来个擒贼先擒王,转眼间,局势已被他掌控。

我盯着棋盘,全神贯注,浑然不觉对面某人痴痴呆呆地眼神对着我,内心垂涎欲滴。

澈儿……额头上飘来一块香帕,我抬头,原来是我太注意棋局了,这本不热的天,也被我逼出些汗,十四异常温柔地帮我擦汗,这使我想起在草原的时候赛马时,以前都是我帮他擦的。

多谢,胤祯!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我尴尬地笑了笑,他脸一红,扭头,干笑几声。

爷,用膳了。

完颜涵萱适时出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我要告辞,十四不愿意,非让我陪他用了膳再走,我只好答应。

十四的侧福晋们都不在这用膳,只我们三个,也显得十分随意。

来,尝尝这个!因为曾经救过涵萱的关系,她对我十分热情,拼命给我夹菜。

呃,多谢福晋了。

叫我涵萱就好,云格格是请都请不来的,你来了,爷精神都好些。

涵萱笑道。

咳,你没话说了么?十四瞪了涵萱一眼,顿时,涵萱低首不语,不敢再说话。

我有些不好意思,随手夹了面前盘子的菜,笑道:是吗?涵萱,这菜叫什么名啊?看上去很好吃呢?说着,我放进嘴里,突然一股油腻的味道涌上喉头,胃里直泛酸,我立刻捂住嘴巴跑了出去。

呕……将刚才吃的菜吐了出来,我喘口气,十四也奔了出来,关心道:怎么回事?你这是准备的什么菜啊!十四没好气地埋怨涵萱,脸黑得像包公。

只是水晶肘子而已……看着涵萱又委屈起来。

我张口申辩,谁知刚开口,胃里又是一翻腾,我忙又俯身:呕……十四忙扶我回大厅里坐下,拍拍我的背,我强自深呼吸,终于好了些,才道:不是涵萱的错,是我自己突然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最近总这样,吃什么都觉得很油腻,你别怪涵萱了。

十四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可宣了太医,你胸口的内伤还没好,又让八嫂……你不该出宫看我的,多歇着就好。

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既然我也吃不下,那就先回宫好了,等你伤好了,带涵萱进宫时再来绛雪轩看我可好?嗯!十四点了点头。

云格格一定得宣太医好好瞧瞧,这吐得这么厉害,若非格格还未婚配,我还真以为是有了身子呢?我当年怀弘明、弘暟的时候也是吐得稀里糊涂的。

涵萱拉着我的手笑道,十四烦了:你会不会说话?爷……涵萱也觉得和没出嫁的我说这些有点不应该。

我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怀孕?想想自从去了草原,我身体就渐渐好转,每月的月事都是按时到来的,可上个月却迟迟未到,我心想也许是胸口的内伤使我服用了大量中药的结果,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简单,之前两次请太医诊脉他们都神色有异,难道……我真的有了?宫中太医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尚未出嫁,又是皇上身边的格格,若是断错,就是败坏我的清誉,若是真有了,在摸不准皇上心思的时候他们也不想惹祸上身,一定是这样他们才犹豫着不敢说。

绛雪轩书房姐姐,你这几天看什么书啊,看得这么入迷?迎风问道。

我放下手中的《千金方》,闷声道:我、我可能……可能什么?迎风将手中的刺绣放下,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可能——怀孕了!什么?迎风跑到书桌旁,长大的嘴巴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这些天为了解释我心中的疑惑,我亲自从康熙的御用书架上拿了几本古代医书,什么《本草纲目》、《脉经》以及《千金方》,刻意查看了关于妇科的记载,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的症状就是刚怀孕的症状。

再推算了日子,上次与胤禛在一起还是在草原,距离现在刚好一个多月,而我的月事一直未来……我抿唇一笑,激动得想大叫,但仍然用很平淡的声音道:我有孩子了。

真的?是四爷的?姐姐,我看看!迎风兴奋得两眼发光,恨不得掀起我肚皮看看,我转身,有点手足无措,点头嗔道:才一个多月,是看不见的。

我轻轻抚上下腹,想到里面有个小生命,而这个生命还是胤禛的骨血,我就说不出的感动。

生怕伤到他,就是不知胤禛知道了会多么快乐,会不会像我一样想对全世界的人宣布呢?那等四爷回来,就得向皇上请旨大婚了,这有了小阿哥,可不能再拖了。

迎风道,比平常更小心地扶我回房躺下。

嗯,我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们母子一个名分的,只是,在这之前可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已经……我叮嘱迎风道,躺在床上有些累了。

最近实在发生太多事了,我不敢再给胤禛添一点不要的麻烦。

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从现在开始,我要足足担心十个月呢?这小阿哥一落地,是叫我小姨,还是嬷嬷?这得好好想想……迎风笑道,简直比我还激动。

在等待康熙回宫的日子,我不再四处走动,每天都坐在绛雪轩一针一线为自己未来的宝宝缝制肚兜,幸亏在草原学会了做衣服绣花,不然还真不知该为孩子准备什么,粉红色的雪锻能衬出小家伙娇嫩的肌肤,再配上我绣的独一无二的唐老鸭图案,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婴儿肚兜。

迎风赞叹不已,从未见过这种卡通图案的她居然爱不释手,我沉浸在即将初为人母的喜悦中,甜蜜的感觉充斥脑海,总默默盯着肚兜上的唐老鸭发呆傻笑,迎风在一旁直摇头……小十七长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总跑来我这,康熙给他找了谙达师傅,现在他每天都要上书房学习,十分忙碌,只偶尔会来陪我弹弹琴,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每当夜晚来临,我会站在窗口,瞻仰着满天星斗与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爸妈说话。

爸爸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不仅找到了一生的真爱,还有了孩子,胤禛对我很好,以后,也会对我们的孩子很好,你们放心吧!胤禛,你快回来吧,孩子很不乖,天天害我吐得一塌糊涂,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有你在我身边,相信他会乖一点,还有十个月我们就能见到他,他一定是个英俊的家伙,跟你一样气宇轩昂,不过我不希望他像你一样冷漠,我希望他是个乐观的孩子……迎风在绛雪轩的耳房旁专门腾出一间屋子作小厨房,每天都煮好多补身子的东子,不过我反应太大,吃什么吐什么,等吐到累得不行才能勉强喝点稀粥,维持基本体能。

我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顺便在绣好的唐老鸭婴儿肚兜旁加上了两个字——宝贝!十月十五日皇三子胤祉奏康熙称:臣牧马厂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自幼习医,能为咒人之术。

大阿哥知之,传伊到彼,同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时常行走。

上命将该三喇嘛及直郡王府护卫啬楞、雅突等锁拿,交侍郎满都、侍卫拉锡查审。

巴汉格隆等供:直郡王欲咒诅废皇太子,令我等用术镇魇是实。

随差侍卫纳拉善等掘山镇魇物件十余处,命交显亲王衍璜等严拟具奏。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惠妃正在我绛雪轩听我弹琴,当场就昏了过去,我搀着她:娘娘,先别着急,事情也许没这么严重,还是等圣驾回宫再说吧!诅咒废皇太子是什么罪名啊,加上之前的张明德案康熙对大阿哥就已十分不满,此事一出,大阿哥一生只怕就完了。

他、他怎么也不想想我这个额娘啊!惠妃掩面痛哭。

我劝慰了好久,扶她回了储秀宫,陪她聊了好久才离开。

没过几天,又传来皇三子,皇四子被幽禁,据说也是与大阿哥镇魇废皇太子有关。

我身子一颤,险些晕倒,多亏迎风及时扶住我,胤禛怎么也会被幽禁?他要是有个什么我和孩子怎么办?一波未平我不能去南苑,只好去了躺十三阿哥府,冰燕已怀孕五个月了,太医说胎气不稳正躺在床上休息。

十三没捎信回来?我问。

没呢,云姐姐,四哥不会有事的。

冰燕握着我的手,虚弱地笑了,我不忍心再打扰她,匆匆告辞了。

八贝勒府我是不能去,梦娴一定不会让我见八阿哥,四贝勒府又已经被朝廷的兵马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更是无法进去,想来想去,只能去了十四阿哥府。

我知十四与八阿哥交好,他们这么多年不断收买人心、扩大势力,在朝中的眼线耳目不知有多少,消息最是灵通。

我去了才知道十四去了八贝勒府议事,这样一等又到了晚上,我害喜什么也吃不下,加上担心胤禛,身体有些虚弱,好不容易等十四回来,他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急得我抓狂。

十月二十三,康熙帝病,自南苑回宫。

窗外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铺天盖地侵袭着整个皇城,康熙得了很严重的风寒,右手中风连御笔也握不住,病情十分凶险,我担心得五天五夜守在西暖阁贴身伺候,李德全传康熙懿旨谁也不见。

太医守在西暖阁每两个时辰就把一次脉,褐色地中药一碗一碗端来,康熙仍然昏迷不醒,直到第五天凌晨烧才退了下来,我终于舒了口气。

格格、格格,回去歇着吧,您已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了,这么熬身子哪受得住啊,皇上这有奴才在呢?李德全扶着摇摇欲坠地我,我掏出香帕默默拭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我没事,谙达不必担忧,皇上不醒来,云澈不能离开!呃……康熙嘴动了动,我立刻走到床头,康熙慢慢睁开眼,看见我,左手抚摸上我的脸,我抓住他的手,眼角落下两颗晶莹,贴在我脸庞柔声道:皇上终于醒了。

皇上醒了!李德全这才跑了出去通知所有朝臣后宫嫔妃。

朕睡了几天?康熙沙哑地声音使我心头一痛,康熙身体一向很好,可今年已经病了两回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这一病竟老了好几岁。

五天了,皇上可想进膳?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康熙紧紧盯着我的脸问道:你一直守在这?我点点头,康熙动容地拨开我鬓边被汗濡湿的碎发:好好一个人,都熬成什么样了,快回去歇着,朕已无碍。

皇上,澈儿害怕,害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要离开澈儿,不要……我流着泪,趴在康熙胸前,几日来的担心、害怕、混成不知名的情绪,我只想找个地方宣泄,而康熙的怀抱似乎是最好的地方。

哎,朕不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康熙拍拍我的背,轻声哄着。

从西暖阁走出的时候,雨已停了。

天边泛着鱼肚白,我浑身酸痛,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下腹有些疼痛,我喘着气,默默念道:宝宝,你要听话,你阿玛还在幽禁,额娘已心力交瘁了。

姐姐,十三爷在书房等你呢?我刚回绛雪轩,迎风就告诉我十三来了。

我忙去了书房,十三见我吃了一惊:澈儿,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尽管知道我从哪来,可他也没想到我会累成这样,连续五天五夜照顾康熙,我早就不堪重负了。

我没事,告诉我,你四哥究竟为何被幽禁。

三哥揭发大哥利用蒙古喇嘛巴汉格隆等人镇魇废太子,此事已经坐实,证据确凿,可、可其中一名喇嘛称在大哥府邸见过四哥,而且拿出几封尚未署名的密函,内容皆是四哥与大哥密谋镇魇废太子。

皇阿玛大怒,一气之下就病倒了。

难道你四哥真这么糊涂?不!我相信,胤禛明知康熙对废太子还有感情,而他自己还跪在康熙前面求情,又怎么会背地里做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四哥根本没参与这件事,那些密函都是伪造的,没有印鉴与署名,好高的手段,越是似是而非,皇阿玛就越怀疑四哥。

皇宫中最杀人于无形的,不是施法下咒,而是疑神疑鬼,越是真假难辨就越不能洗脱嫌疑,人心是最黑暗的地方。

那怎么办?你四哥他……是谁,究竟是谁会加害你四哥?澈儿,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十三扶着我的双肩,十分为难,就算他不说,我也明白了,难怪十四不肯说,胤禩,难道你们之间非要你死我活才能结束吗?我要去救他,我要告诉皇上,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你不可以去,你去,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皇阿玛说不定还以为是四哥故意利用你,我自有办法!十三果断打消我的念头,我不解:你想怎么做?从小到大,若没有四哥,就绝没有胤祥,四哥有难,做弟弟的,绝不能袖手旁观!澈儿,好好照顾自己!十三坚定地说道,深深看我一眼,匆匆离去。

姐姐,你还好吗?脸色惨白得吓人,我去宣太医。

迎风进来,见我站着一动不动,关心道。

别!我抓住她的手,别传太医!这个时候不能让人再看出我怀孕了,否则有人再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怎么得了,我一个没出嫁的格格居然怀孕了,康熙的病才好点,不能再大发雷霆了,胤禛也不能再多一条秽乱宫廷的罪过啊!迎风很默契地知道我的想法,忙答应我:好,姐姐放心,我不去就是了。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脑胀,不到一刻钟就沉沉睡去了。

姐姐,姐姐你醒醒!记忆模糊有人不断拍打我的脸颊,我浑身上下好似千斤重实在睁不开,又推了一会儿我勉强睁开眼,迎风焦急道:姐姐,你不能再睡了,十三爷被幽禁了……什么……十三怎么了,我头痛欲裂,迎风扶我起来,我眯着眼,神智有些混沌:我睡了多久?你睡了三天,看你累成这样,我又不敢吵你,十三爷见了皇上,皇上大怒,这会儿连十三爷也被幽禁了。

我得去看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奈刚想下床,却发现下腹坠得厉害,隐隐作痛,我不敢再动,靠在床边,一出声吓了自己一跳,我的声音怎么这么没有生气。

迎风,我不能下床,孩子,我的孩子……我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劳累了,否则,孩子就危险了。

小阿哥怎么了,姐姐,我还是去宣太医吧?迎风关心道。

不行,不能宣太医,你去拿纸笔来,我写几味药,你拿我的令牌出宫一趟,偷偷抓来就是了,记住,若是遇到侍卫盘问,你只说是去十四阿哥府替我给十四福晋送东西。

幸好之前看了几本医书,还记得《千金方》里有几味药是安胎的。

姐姐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迎风快速拿来纸笔,我写下,她匆匆出宫了。

我躺在床上,内心焦急,十三要救胤禛,现在自己也被幽禁了,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迎风悄悄从宫外抓来了药,在小厨房熬了,我喝下方才舒服些,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就这样又休息了两天,我让迎风去打探消息,意外地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十三福晋兆佳冰燕挺着肚子拿着九节鞭硬闯乾清宫,结果却是好好的孩子没了,自己也像去了半条人命似的,康熙心狠,直接将她丢给德妃严加看管。

这几年我不在宫中,冰燕与十三早已不像当年那样见面就打架,事实上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也产生了难以分割的爱情,四十六年冰燕生下一个女儿,性格也收敛了许多,这次又为了十三硬闯乾清宫,不知十三知道孩子没了该多伤心。

我暂时还不能去看她,康熙自然更没空见我,我琢磨着不能再呆在宫里了,我的身体随时都可能暴露我已怀孕的事实,胤禛还在幽禁,八阿哥依旧虎视眈眈,若知道我怀孕真不知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不会对付我,但不见得不会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来伤害胤禛。

于是,我趁康熙进晚膳的时候去见了他,以多年未回王府,想家为由,请旨出宫回王府住些时日,康熙见我脸色苍白,憔悴不堪,不忍心拒绝:回王府修养也好,为了照顾朕把你累坏了,等朕得了空再传你回来。

嗯,多谢皇上!我点点头,康熙不舍,摸摸我消瘦的脸。

名分安亲王府偌大的王府只我一个主子,老管家对我很好,我一回府就喜气洋洋地,可惜我身子不舒服,只能在内院修养,住在以前据老管家说是我没进宫之前住的地方——碧浮阁。

这里很安静,上下两层,很适合安胎,我每天起床,在二楼的窗户边,见到的就是打扫院子、侍弄花草的奴才。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宫中的情况,尤其在胤禛还在幽禁之中,若非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皇宫。

迎风又要照顾我,又要出去打探消息,累得不得了,偏我身边除了她谁也不相信,王府里嬷嬷丫头应有尽有,可我怕这身子被人看出端倪来都给打发了。

就这样强迫自己镇定些,安胎是正经,于是每天就躺在窗户边的贵妃椅上,看看风景,看看书。

几天之后,迎风带来好消息,诚郡王胤祉与四贝勒胤禛都被赦免了,只不过,十三还在幽禁中,似乎没有传来任何赦免的消息,而且他并未幽禁在十三阿哥府,究竟被幽禁在何处谁也不知道。

我虽担心十三,但眼下却不得不先解决自己的事,我必须去见胤禛,让他向皇上请旨娶了我,不然我无法向所有人交代怀孕的事。

再次出现在贝勒府门口,我有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当年离开胤禛的时候,我伤心地将荷田相思结挂在门环上……过去种种依然隐隐刺痛着我的心,那痛苦的回忆使我不敢去想没有胤禛的日子。

一进门,无可避免地与胤禛的一群大小老婆来了个正面接触,年映瑶自是不必说,其他的李氏,耿氏,钮钴禄氏等等个个都对我的到来显示出她们的鄙夷与不满。

若非四福晋护着我,待我客气周到,我还真怕会被一群女人生吞活剥,可我现在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得不走进这群女人中间。

绿竹苑我推门而入,胤禛身穿褐黑色衮服立在窗边,四目相对,我俩相见仿佛历经生离死别,他瘦了,也憔悴了,眼眶深深向内深陷,我无法想象幽禁的日子他是怎么过的,痛苦的是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

澈儿!胤禛轻唤,低哑的声音带着丝丝颤动,我浑身一紧,冲上去埋首进他怀里,心疼道:胤禛,抱紧我,好想你。

胤禛收紧双臂,似要将我融进他的身体里,我亦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腰,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只有在他的怀里,我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安心。

澈儿,你瘦了!胤禛松开我,仔细看了看,又抱紧我:我正要去王府看你,这些日子吓坏你了,听说你一直在照顾皇阿玛,身子都累坏了,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让你自己照顾自己。

言语中,似乎有些怪怪的,什么叫让我自己照顾自己?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

胤禛放开我,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眸,仿佛我将消失一样,我微笑着,羞涩地别过头,想起自己来这也是要有事要告诉他,而且是应该让他幸福的事,真不知他是什么反应,于是温柔道:什么事啊?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不过,你先说。

我要宠幸年映瑶!什么?几乎是一瞬间,我脸色刷地全白了,全身一动也不能动,他紧张了,双手牵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漆黑的眼眸牢牢锁住我的视线,将我所有的震惊与呆愣尽收眼底,哽声道:十三弟已经被幽禁了,他是为了替我顶罪才会惹祸上身,我别无选择,否则他的牺牲就全无价值了。

他的意思是胤祥的被幽禁,使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去争那个位子,否则,胤祥替他顶罪就全无意义了。

而要去争,就必须重用年家,而安抚年家,就必须安抚年映瑶。

而他的话使我明白十三被幽禁的原因,这个傻瓜啊,他用自己的最愚蠢的方式来成全这段兄弟之义。

事情,事情还未到那一步啊,我可以替胤祥向皇上求情,皇上不会永远幽禁胤祥的。

我试着说服胤禛。

皇阿玛绝不会允许你干涉朝政,你去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胤禛解释。

我听着胤禛的口气,原先对皇权只有七分野心,现在到像是志在必得!既然他执意如此,我劝也没用,要宠幸谁我是拦不住了,这也许就是古代游走在权利中心的男人们的政治策略,他不在乎自己身下的女人是谁,只在乎这个女人能为他创造多少价值!若在现代,听到这样的话我必定掉头就走,可现在我不能走,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名分,为了孩子,我可以将自己仅存的自尊踩在脚下,为了孩子,我可以不计较和众多女人分享他!我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道:那你如何安置我?胤禛痛苦起来,眉目拧成一个川字,牵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心脏部位,哑声道:他早就是你的,只是你的。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个名分。

总有一天?我倒退几步,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胤禛上前,捧起我的脸,深邃的眼眶里竟也有晶莹闪闪动人。

我眼泪簌簌下落,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没有那一天,我也等不到那一天……不会的,不会的,你信我,你只需信我,不管发生任何事,你总是我唯一的妻!胤禛吻着我的额头,信誓旦旦地道。

大脑昏混沌起来,就在刚才我还以为见到他,他会多么高兴,然后听我说着孩子的事,兴奋地立刻进宫请旨大婚,可现在,这个让我充满信心的男人却在用最动人的誓言深深伤害着我。

他要宠爱别的女人,他要去争皇位,他还要我等,我可以吗?胤禛,就算我求你,去向皇上请旨吧,我不要在等下去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我无力地乞求,希望在这个时候,他能爱我多一点。

不行,我们的事,现在还不能对皇阿玛全盘托出!皇上已经不再逼我了,他会同意的!我试着说服他。

你太善良了,皇阿玛不会逼你,但他会如何想我,就算他让我们在一起,那也必定对我心存芥蒂,如今的形势,我不能再让皇阿玛对我有丝毫地怀疑。

胤禛冷声道。

他的意思是没有任何人会冒险娶皇帝爱过的女人,不能因为我影响他在康熙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这就是那个让我爱的死心塌地的男人,他为了皇位,可以将我置之不理。

我还能说什么,告诉他,我有了他的骨肉,逼他负责吗?告诉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能等吗?想我一个受过现代高等素质教育的大学生要沦落到利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拴住男人,多可悲,多丢脸!我做不到,也说不出,照现在的情形,即使我说了他就能为了我们母子不争皇位吗?我就真的那么在乎那狗屁不值的名分?在乎到没有自我?我推开他,抹去眼泪,与他对视良久,他在指望我理解,他拧眉,渴望着我的回答,我冷冷一笑,扬手啪!狠狠一巴掌打在他消瘦的脸庞上,顿时五个指印清晰可见,打在他脸上,痛在我心里,他恼怒,随即释然,我指着他,绝情道:爱新觉罗·胤禛,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说罢,不顾他受伤痛苦的模样,头也不会地跑了出去。

姐姐……你等等我……身后的迎风焦急地呼喊与贝勒府众多人震惊的眼神我根本听不到,我只知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他……我忘情地奔跑在北京城的大街上,十月底的北京城,气候难以捉摸,不知跑了多久,天空中一声声电闪雷鸣,乌云滚滚,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夹杂着阵阵北风……街上的行人都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赶快回家,而我,盲目地走在宽阔地街道上,却不知何处是家!整个北京城笼罩在昏沉压抑地色调中,我浑身早已湿透,冷冷地北风吹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寒冷,两行咸咸地泪水混合着雨水顺着刘海流下,与胤禛相处的点点往事一幕幕如潮水般在脑中重演,脑子里交相辉映都是和他缠绵幸福的瞬间……心痛得无法呼吸,狂风暴雨下,我再也压制不住满腔的怨愤悲苦,闭上眼仰头一吼——啊——这一声似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的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全身都浸泡在雨水中,下身一阵抽搐,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混合着雨水在地上留下一条红色的印记,随后又被雨水冲刷……我痛得弓起身子,想叫,可我微弱的声音在这暴雨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捂着肚子,害怕失去孩子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头脑。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的孩子……澈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就在我意识徘徊在混沌中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子被人抱在怀里,一只有力的手托起我,一只手拍打着我的脸……那焦急地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胤禛,但随后又排除了这个想法,我尽量使眼睛睁得大点,看清楚点,无奈,我越是想睁大眼睛这该死的雨水就跟我作对,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值得我信任。

于是,我拼尽所有的力气,喃喃道:救我……救我的……救我的……孩子!说完,终于晕了过去。

堕胎十二阿哥府陈大夫,她怎么样?胤裪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云澈恨不得躺在上面的人是自己。

回十二爷的话,从这位小姐的脉象来看乃心力交瘁、气血两亏之症,加上受了极大的刺激,寒气入侵,肚子里的胎儿是保不住了,而这脉象越来越弱,想是体内淤血还滞留其中,唯今之计只能用银针暂时将她催醒,然后喝下一计堕胎药将这淤血除尽,否则只怕性命难保。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陈大夫一边替云澈把脉一边道。

是不是先替她换身衣服再说。

富察玉珍在一旁道,云澈浑身都湿透了,下身的衣服早已一片殷红。

富察玉珍早知道自己丈夫的心从来就不在自己身上,更不在那几个侧福晋身上,现在看到自己的丈夫一听说云澈小产了,那种怜惜懊悔的模样,更是彻底绝望。

当年为了争一时口舌之快害了自己的骨肉,可这床上的女子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对她来说,她已不恨云澈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如今这玉般的绝美女子躺在自己面前是那么凄惨,虽然这样的云澈还是那么美,美得让人炫目。

富察玉珍脑中回响起当年云澈说过的话——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如今她也没了孩子,还徘徊在生死边缘,可富察玉珍一点都不快乐,相反,反而替云澈叹息,痴心错付,一错再错,自己再苦也有个依靠,可云澈未免……要快,没时间了,草民这就去煎药。

大夫立刻去配药,富察玉珍让胤裪在门外守着自己带着丫鬟帮云澈换衣服,再将她头发上的玉簪除下,替她擦拭乌发。

、胤裪站在门外,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为云澈做些什么,云澈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他不是不知道,不错,他是最不关心云澈的,最漠视的,但那是众人面前的他,那是苏麻喇姑在世时的他,事实上他从没有停止过关心云澈的一举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看见云澈望着胤禛时,那深情的眼神有多让他嫉妒。

无数次对着云澈的画像,他不敢相信,曾经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云澈现在却把这样的眼神给了别人,而他只能远远看着云澈,看着她走向胤禛,因为当初他放弃了自己一生的最爱,他失去了指责任何人的理由……如果胤禛能给云澈幸福,自己就给他们祝福,只是没想到,他的四哥居然这样伤害云澈,胤裪十指握拳,生平第一次,他想杀了胤禛,他怎么可以这样糟蹋云澈,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值得每一个男人好好珍藏,她是这紫禁城最美的彩虹!他不解,胤禛不是很爱云澈吗?为何又会让云澈一个人孤零零流落街头,还小产,难道他不要云澈了,不要他自己的骨肉了?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啊,胤禛心狠是出了名的,只是这一次,未免太过分了!来人,去升几盆炭火来!胤裪希望,能给云澈丝丝温暖。

药煎好了,丫鬟端着药,陈大夫用银针刺激着云澈脑上几处大穴,云澈雪白的嘴唇微微动了,接着缓缓睁开眼。

嗯……我轻哼,下腹疼得我皱眉,面前的山羊胡子老头点了点头,一双温热的手握住我的柔荑,待看那手的主人,我抽出手:多谢你救了我,我这就走!我挣扎着要下床,胤裪难过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即使不再相爱,做朋友都不行吗?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我是你的朋友,这些你都忘了吗?我没忘,只是,曾经相爱过的人是做不了朋友的。

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似的,挣扎了半天还是没动静,胤裪尴尬,不敢再碰我,他身后走来一个人,是富察玉珍,她扶着我:你这是何苦?时间不多了,这位小姐还是先将药喝了吧?看似大夫模样的老头端来一碗漆黑的药汁,我这才想起昏倒之时,我感觉似乎有下腹抽搐,有液体流出,那我的孩子呢?他还好吗?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似乎清醒了好多,伸手抚上小腹,问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好吗?你还是先将药喝了吧,大夫说你受了太大的刺激,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淤血尚滞留体内,再不排出,你的性命都难保。

富察玉珍难得的好言相劝,这使我更加怀疑那药,我疑惑道:什么药?是……是堕胎药!富察玉珍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我一把推开她,惊恐地抚着小腹,泪水夺眶而出:不要,我不要,你们要拿掉我的孩子,不可以的,我不可以没有宝宝的,富察玉珍,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就是死,我们母子也要在一起的!澈儿,你误会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你先前留了太多的血,现在还有些滞留体内……胤裪上前轻声解释,我退到床内,捂着被子,大叫起来:我不要堕胎,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我的孩子还在,他还在!澈儿,你清醒点,难道我会害你吗?胤裪试图扯开被子,我警惕地望着他,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他重重叹了口气,看我良久,终于道:我现在就去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来!说着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与富察玉珍一起坐在我对面,那大夫道:十二爷,耽搁不得啊,这药再不服下只怕……澈儿,就算我求你了,你喝药吧!胤裪走过来,我咬唇,抽噎着,就是不让他靠近。

僵持了一刻钟,我快支持不住了,大概是女人天生的母性作祟,我拼命告诉自己不可以睡,睡了宝宝就没了。

爷,九爷十四爷来了!门外有人禀告,九阿哥十四就进来了,身后还有迎风,一见到十四,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胤祯,他们好可怕,说我的孩子保不住了,他们要给我喝堕胎药,你快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事后迎风告诉我,当我不顾一切从四贝勒府跑出去的时候,胤禛也曾追出来,可转眼就找不到我了,她没办法,六神无主,知道不能找八阿哥,只好去了十四阿哥府找了十四,恰巧九阿哥也在,迎风见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便什么都说了。

九阿哥与十四知道我失踪了,都派出自己的府里的奴才到处找,除了皇宫就快把北京城搜了一半,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却见李忠带着一队人马朝八阿哥府奔去,半路截住了,这才来了十二阿哥府。

十二弟,我们正到处找澈儿呢?就在路上碰上了李忠,你我借步说话。

九阿哥说着就和胤裪出去了,十四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轻声哄着我:澈儿,你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我点点头,委屈道:胤祯,你要救我的宝宝,你是他的亲叔叔,不可以不管的,咱们现在就走好不好,我好怕……九阿哥与十二在外面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九阿哥一进来,一张脸就满脸黑线,冲我吼道:早跟你说了,他不个好东西,你不听,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现在就进宫,禀告皇阿玛,我到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死法!不,不可以,表哥!我一激动从床上滚了下去,众人一阵惊呼,我抓住九阿哥的衣摆:表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不肯娶我,我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我会跟皇上说,大不了再被逐出宫。

九哥,你这是在做什么,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进宫是可以用这件事让他再也无法嚣张,但你想过澈儿吗?她的清白就彻底毁了,你让她怎么活?十四扶着我道,胤裪也道:是啊,这件事,最好就此打住,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让澈儿把药喝下,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总不能连澈儿也……说完担忧地看着我,我抓住十四胸前的衣料,冲他道:他在骗人,什么孩子保不住,我不信,我不信……望着神智不清的我,九阿哥一拳捶在墙上,咬牙切齿道:老四,这笔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表哥!我唤道,九阿哥蹲下从十四怀里抱我到床上,我捧着他的脸,乞求道:表哥你最疼我的是不是?你不会逼我,就算你平时对我再严厉也不会伤害我的孩子是不是?九阿哥别过脸,不忍心再看我,走了出去,十二道:十四弟,澈儿不能再拖了,你要快点告诉她啊!十四这才试着对我道:澈儿,听我说,十二哥没骗你,孩子已经……喝药吧,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还有机会……啪!我一巴掌打得十四莫名其妙,我推开他指着门外怒吼道:滚!我知道你们跟胤禛不和,想骗我堕胎,我不会上当的,我的宝宝很乖,他还在我肚子里,他还在……说到后来,我眯起眼,浑身冷汗直冒,喃喃呓语,十四伤心不已,富察玉珍直摇头,胤裪身子一僵,心痛地望着我,大家都不忍心再对我说半个字,我抓着被子,摇摇晃晃,嘭!却是九阿哥一马当先,从门外冲了进来,端起药碗吼道:十四弟,按住她!十四一把抓过我,我奋力挣扎,可身体虚弱的我,又怎么能是他的对手,被他圈在怀里不能动,迎风跪道:十四爷,您别伤了姐姐啊!九阿哥深呼吸,似下定决心捏住我的下颌,强行将药灌了进来。

咳咳……十四松开我,我拼命抠,那药就是吐不出来,我瘫倒在九阿哥怀里,药性渐渐发作,我疼了起来,说不出话,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哄着我:好了,澈儿乖,没事了,一会儿就好了,表哥会陪着你……呃……啊……我难耐地扭拱起身子,疼得我浑身抽搐,九阿哥紧紧抱着我,富察玉珍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十四不忍再看我痛苦的样子拉着胤裪出去了。

别怕,有表哥在……九阿哥神情痛苦,纤长地手指托起我的后脑。

啊……下腹似被扔在搅拌机里搅动,我浑身被冷汗浸湿,我紧紧抓着九阿哥胸前的衣料,埋首忍耐,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九阿哥全身也湿透了,俊美的脸庞配上坚毅的神情,自始自终,不管我怎么痛苦他都不曾松开我,那紧致的感觉,似乎要给我无穷地力量,我脑中闪过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反对,梦娴的话言犹在耳——他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的心机和手段你根本没见过,我的傻妹妹,姐姐是真的担心你被他糟蹋了还不自知啊!大家都看透的事,为何我始终看不透,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还是自己的家人!……啊!下腹一阵猛抽之后,身下涌出一大片鲜红,支持不住昏了过去,九阿哥喊道:大夫,她怎么样了?大夫再次把脉,舒了口气:淤血已除尽,待草民再配些调养的药就是了,不过,小姐这次小产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以后这身子能不能恢复还很难说,刚才被草民用银针强行催醒又耗损了太多元气,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气血是最难补的,需宽心调养,最重要的是不能大喜大悲,再受刺激。

九阿哥轻轻将我放平躺,拉了锦被,又唤了富察玉珍来替我善后。

凋零两天后,我躺在床上被床前的争论声吵醒,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我不准你带澈儿走,大夫说了,她的身体再不能折腾了,得调养。

胤裪站在床前。

十二哥,澈儿回王府调养也是一样的,在这里瓜田李下的,再有什么也是说不清的。

十四一番话说得胤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胤裪还是坚持:她这个样子我还能把她怎样不成,待她好些,我亲自……老十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让澈儿留下来,这样你就有机会了?哥哥我告诉你,没机会,什么机会都没有,以前的事哥哥我懒得跟你翻旧账。

九阿哥不等胤裪说完就冷哼着损道。

当年的事爷也是不得已的。

富察玉珍站在胤裪身边插话。

不劳弟妹替他辩解,当年的事弟妹又了解多少,我再怎么说也是澈儿的表哥,还有这个本事多说一句话!九阿哥斩钉截铁。

听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已麻木,脑袋一片空白……迎风端药进来,见我已睁开眼,指着我高兴道:九爷十四爷,姐姐醒了。

澈儿!几乎同时,他们都想冲上来,又彼此看看对方,相当尴尬地又收拾了情绪,我伸出手臂,看着十四,十四忙握住我的手,我望着他,异常平静:回王府吧!十四道:可有哪里还不舒服?我摇头,十四抱起我,迎风给我披上披风,九阿哥拱手:告辞了,十二弟!胤裪望着我们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路上,十四告诉我,这两天他们除了进宫就是去十二阿哥府,我小产的事只有他们知道,最近朝中不太平,听说皇上准备重新拟定太子人选,他们都很兴奋,期待八阿哥翻身的时候。

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十四怀里,面无表情,十四见我没反应也不再说。

安亲王府哟,奴才给九爷、十四爷请安了,二格格这是?老管家见我两天没回来,一回来就是这幅被十四横抱着的模样诧异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十四将我放在床上,九阿哥对着老管家道:这几天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王府,格格的饮食爷会亲自派人送来,还有若是有人……我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看见床上一小团粉红,我伸手摊开,可爱的唐老鸭图案映入眼帘,黑色的小眼睛像极了婴儿天真的滚珠,旁边还有——宝贝两个字,一针针是我对孩子的期盼,一线线是我发自内心的母爱,我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玉指描绘着这两个字,不知不觉中灼热的泪水滴在宝贝上,我一怔,捧起小肚兜贴在胸口,轻轻啜泣……澈儿……十四拥住我的肩,我闭上眼沉浸在悲伤的世界,在床上慢慢躺下,背对着墙,埋头哭泣,九阿哥叹了口气,拉着十四走了。

过了一会儿,迎风道:姐姐,两位爷已然走了,你这几天都没吃过任何东西,我去给你做些清粥可好?我一动不动窝在被子里,我苦命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那么小……迎风见我还是想不开,只好守在门外,不打扰我默默悲伤。

与此同时,康熙让议政大臣举荐储君人选,并不止一次透露自己胤礽的疯病有了好转,言下之意不难猜透,康熙还是中意胤礽。

十一月十四,康熙帝令满汉文武举奏皇太子人选,诸大臣皆举八贝勒胤禩,康熙未允,诸大臣皆不敢再议。

十一月十六,废太子胤礽被释。

十一月二十八,八阿哥复封为贝勒。

在王府的生活是平淡的,我怀着对内宝宝的思念每日活在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之中,胤禛来过几次,在老管家与迎风的把持下,始终没机会进内院。

十四与九阿哥是王府的常客,九阿哥每次都会带来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无奈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只是负担,我每天只喝少量的水,很少吃东西,总是坐在闺房阁楼窗前的贵妃椅上呆呆握着给宝宝绣的小肚兜,望着远处的风景,思绪飘渺。

十四尝试着逗我开心,哪怕是有点反应,从说笑话到舞剑,他充分拿出了小时候那套耍宝的把戏,只希望我能说说话,可我依旧保持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直让他郁闷又无可奈何。

只有迎风知道,每当万籁俱寂的时候,掀开被子,总能看到我蜷缩成一团,全身被汗水与泪水闷得湿透……而手里还攥着我的——宝贝。

小小孩儿,心里苦啊。

哭吧哭吧,梦里去见娘啊。

娘啊娘啊,依在你的怀里,孩儿睡的香啊!管他是熊瞎子,还是大灰狼啊……十一月二十九,圣旨下,传我回宫。

乾清宫澈儿,怎么瘦成这样了?康熙传我共进晚膳,没想到见到我反而吓了一跳。

短暂的光阴不见康熙,却使我更想念他,现在见到他,勾起我这些日子的悲苦,泪水夺眶而出,康熙上前,我扑进他怀里:皇上……说不上来,看见康熙我就觉得贴别委屈,一个劲的哭,只把康熙哭得摸着头脑,哭完了,抽抽噎噎地,黏着康熙,顺手抓过他的衣袖就往自己脸上抹,康熙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回了王府还不快活么?说,谁给你气受了?朕重重办他!我什么都不想说,也无从说起,但康熙问起,我又不能随便编谎来骗他,他那么精明我怕越说越难解释,想了想道:最近总想起敏妃娘娘,她临终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十三爷,如今,十三爷触怒了皇上,云澈还是希望能替十三爷求情。

哎,朕对不起敏妃,这些年宠爱十三也是为了弥补对敏妃的亏欠,只是,朕是天子,做每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老十三是个好孩子,朕不希望他被义气冲昏了头,相信朕,福兮祸所依……康熙道。

我明白了,凡是都有两面性,康熙这样做,未尝不是为了十三好。

回宫后,除了每日给康熙请安,我足不出户,偶尔惠妃会来,大阿哥因为镇魇非太子之事被康熙宣称为乱臣贼子,褫夺郡王爵,严加看守,在高墙内过着幽禁的日子。

以往惠妃再不快乐也有个高贵的气质、光鲜的外表,如今,成天穿得素面朝天在储秀宫吃斋念佛,人啊,总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神佛。

惠妃想着他的儿子,我也想着我的儿子,也许这宫里还有更多的女人在想着自己的儿子……四十七年,在过年的家宴上,胤禛不止一次望向我这边,我只装作看不见,梦娴恨透了我,宜妃也曾劝我与梦娴和好,无奈,梦娴一旦认定了我是夹在她与胤禩之间的人就断无转圜的余地了。

胤裪也没了往年的冷漠,更多的时候总是默默注视着我,而我,只呆在康熙身边,几乎不说话。

没有胤禛,失去孩子的我就像一朵凋零的花,生命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只是——等待死亡!十四问我是不是恨九阿哥,不然为何见到他们都不说话,我只说——我不恨表哥,自己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孩子保不住是天意,表哥强迫我喝药是为了救我,可作为一个母亲,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这是我无法面对的残酷现实,也将终生活在这痛苦的凌迟中……十四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自从众大臣推举八阿哥康熙不允后,八阿哥就彻底失去了争储的资格,连带着九阿哥、老十、十四他们都挫败起来。

我没心情去管他们兄弟之间的你争我斗,我冷漠的态度使十四更担心。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二十一日,康熙帝召满汉文武大臣,查问去年为何一致举荐皇八子胤禩为皇太子一事,重责佟国维、马齐等人。

正月二十二日,康熙将马齐交于胤禩严行拘禁。

才二十八岁的胤禩,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未来也许还不止是失去争储的资格那么简单。

二月二十八日,上巡畿甸。

三月辛巳,复立胤礽为皇太子,昭告宗庙,颁诏天下五月甲戌,上驻跸热河。

秋七月,上以殷泰为四川陕西总督,噶礼为江南江西总督,江琦为甘肃提督,师懿德为江南提督。

随后,上行围。

行围途中胤禛带着年映瑶,十分宠爱,年映瑶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她每每用眼神挑衅我,我总用一种可怜的眼神望着她,这使我想到《寒山问对录》的一段经典对白: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九月,上还京。

以年羹尧为四川巡抚,至此,年羹尧正式成为封疆大吏。

十月,为胤礽复立皇太子,康熙龙心大悦,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礻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俱为贝勒。

胤禛封王了,我却再没笑过。

真相这是康熙朝第二次册封皇子,康熙赐宴乾清宫,基本上朝廷重臣与宫中一应妃嫔、诰命夫人都参加了。

御宴进行到一半,我中途悄然退席。

挥退迎风,我一个人来到御花园后的湖边,高大的岩石后,我寻了个草地坐下,今晚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喜庆欢乐中,可那欢乐并不属于我,从怀里掏出小肚兜,心又疼了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宝宝……这似乎是我现在唯一喜欢做的事,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没了孩子我的心都被掏空了,只能躯壳的灵魂永远活在自责中。

澈儿!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我站起,他永远是飘逸出尘的,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可是我却已经老了,他望着我,柔情似水,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康熙三十八年的离殇院,那个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夜晚。

我微微欠身,准备离开,胤裪站在我面前,不让我走,又不知该说什么。

澈儿,我们能谈谈吗?他客气道,许是怕我离开,显得很疏远。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念过去,千里烟波,道如今,无语凝噎!我念道,告诉他事隔这么多年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没停下脚步,他在背后望着我的背影道:这一生,是我负了你,如今,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吗?我停下脚步,回首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曾经相爱,又不得不分开,彼此的心境再无法回到从前了,朋友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十二爷又何必执拗于过去呢?你恨我,我知道,当年玛嬷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我若不放弃你,她便要将你赐死,后宫中,并非只有皇太后才有生杀大权,玛嬷得太皇太后懿旨又与皇阿玛感情特殊,她若真想你死,谁也拦不住!我是不得已,以为对你狠一些,冷淡些,我们都会好过得多,没成想你就是你,宁死也不愿接受皇阿玛,看着四哥对你好,我真心想过祝福你们,在你离开皇宫后,玛嬷死了,我才敢放任自己去想你,我发疯一样地去想我们的过去,你终于回来了,可四哥他怎么可以伤害你,怎么可以让你在冰冷的雨水中求生无路,九哥说的对,我比四哥更没资格再爱你,那么,就让我赎罪吧!给我个机会,让我用朋友的身份来照顾你行吗?胤裪字字诚恳,平淡中透着伤痛。

虽然当初是我先提出分手,可心中一直为胤裪放弃我的事耿耿于怀,不是不想问他原因,是不敢去触碰真相,在爱到心碎之后,我还能再受遍体鳞伤之苦吗?可今天,我终于明白当年他为何要放弃了,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我冷笑,泪花闪烁,嗤之以鼻:哼,真没想到,我的幸福居然掌握在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女人手里,哈哈……我为他的生命而被迫说分手,他也为了我的生命而放弃,我们都那么傻。

我抬首,紫禁城的天空今晚显得那么落寞,一如我的心境。

澈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胤裪不敢相信,苏麻喇姑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是大清的功臣,在这宫里她虽名义只是太皇太后的仆从,但历经三代帝王,影响力非同凡响。

但这只是他们心中的传奇女子,在我看来,苏麻喇姑只是个受封建礼教荼毒到骨子里的可怜虫,一辈子没完没了的当奴才,守着大清,守着这冰冷的朱红宫墙,也许她也有爱过,但谁知道呢?那种没有自我的人生送给我也不要,我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世人皆顶礼膜拜的女人就是好女人么?那我该怎么说,你玛嬷一生为了大清,伺候了三代帝王,这样的女人即使面对着青灯古佛嘴里还在说是为了主子祈福,难道你认为这样的人值得崇敬吗?我不耻,胤裪的惊讶得说不出话:你变了,澈儿。

你怎么不说,是你从来就没了解过我,你了解我就应该明白,就算你放弃,我也不会随便就接受别人,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愿被迫和你分开!我直视他,说出了这么多年憋在心里话,我们曾经海誓山盟,我们曾经私定终身,可到头来,我们的爱情还是经不住考验。

对、不、起,是我自私,我总想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罪责,哪怕是你的恨!胤裪追悔不已,伤心道,那三个字沉痛的难以言喻。

我不恨你,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的我,很快,就会跟你玛嬷一样,成为这紫禁城中又一个孤独终老的女人。

别这样说,给我一个机会。

没有机会,人这辈子真正去爱的机会不多,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是一辈子!我哀戚道,转身就走,却在回首之后,赫然看见胤禛与年映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到底当了王爷,威风凛凛,石青色蟒袍配上一双冷到极致的寒眸,身旁还有位美丽自信的女人,地位身份他都占尽了。

假山的距离不过二十米左右,他们是刚好从假山后绕过来还是一直是假山后听我们说话我不敢肯定,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很巧地遇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福身道:雍亲王吉祥!胤裪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也拱手道:胤裪见过四哥,四嫂。

胤禛脸色铁青,十指握拳,年映瑶挑衅地看着我,不屑地冷笑,我下意识退后一步,腰间一紧,却是胤裪的手放在我腰间微微用力,传递给我无穷的力量,我看看他,胤裪没说话,保持着清淡如风的飘逸模样。

十二弟不必多礼。

胤禛道,他越是像没事人一样我越是清楚,他生气了。

真是好巧啊,云格格,为何不见你来贝勒府呢?姐姐还常提起你呢?啊!瞧我这张嘴,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这会子啊,应该叫王爷府了,爷说,过些日子要修府,你可一定要来看看啊!年映瑶上前拉起我的手,故作亲热起来,不明白情况的人还真以为我们两关系很好呢?不必了,我得走了。

我轻声道,不想听她在这炫耀。

这次,我赢了!趁胤禛与胤裪对视,年映瑶不着痕迹地在我耳边冒出一句嘲讽,胤禛看过来,她又笑颜如花起来,语气变得很温柔:怎么就走呢?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啊?嗯,我有些累了。

我低首,她究竟想怎么样,不让我走,一个劲地装腔作势。

哎,可得好好补补,别像我这样,前些年总不好生养着,现在有了身子见天儿的不舒服,爷总担心我身子不好保不住呢?年映瑶得意地笑道。

我身形不稳向后一倒,胤禛上前欲扶,却被胤裪打开,胤裪扶着我,我强怕自己镇定些,不确定道:侧福晋有了?是啊,还是……闭嘴!胤禛一声低吼,年映瑶一脸无辜地噤声了,胤禛看看我,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真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啊,他要宠幸年映瑶,就真的宠爱无边,当沉浸在丧子之痛中难以自拔,他却软玉温香,美人在抱了。

突然,年映瑶指着我手中攥着的小肚兜,好奇道:云格格手里拿的莫不是小肚兜?难道格格……胤禛猛地看向我,我心一紧,手中的卡通唐老鸭小肚兜就掉在了地上,我慌忙去捡,没成想,胤禛先我一步居然捡了起来,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等我站直身子,他已开始认真端详起肚兜上的图案,目光锁定在宝贝两个字上,我怕他看出什么来,紧张道:还给我,这是我的,是我的……澈儿……胤禛抓着小肚兜,不确定地看着我,那一眼再明显不过,年映瑶有些后悔,她也看出,她无疑中的一句话,却使胤禛怀疑起我来,胤禛何等聪明,从我的言行与身体脸色联想起来不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真的猜到了吧!四哥,你也喜欢这个?我特意让澈儿绣了送给我的。

胤裪淡淡道,我看看他,他神色自然,胤禛更疑惑了:送给你?十二弟要这个做什么?五哥的侧福晋就快生了,我寻思着不知该送写什么礼物,澈儿心灵手巧,替我想了个主意,这不,绣个小肚兜送给刚出生的小阿哥再好不过了。

胤裪轻笑道。

他在为我解围,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胤禛故意哦了一声道:十二弟不说,我还真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小物件的确可爱,像动物又有些滑稽的模样真特别,我一看了还真舍不得放手,不知能否借给我观赏几天,拿回府里给你四嫂也看看这么新奇的花样,过几天再还你可好?不,不可以,这是宝宝的,不可以……我捂住嘴,我说了什么,我后退,胤禛阴险地笑了,那目光告诉我,我中计了,他故意的,故意说要带走,就为了看我的反应,而我却一时情急,忘了他的智慧。

糊涂的爱胤禛走过来,胤裪挡在我身前,胤禛狠声道:十二弟,我有话要与澈儿单独谈谈。

没这个必要,这小肚兜是澈儿送给我的,四哥不能拿走。

胤裪从不与人硬碰,今日为了我却与胤禛交锋起来,我心急不知如何是好。

你再不让,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胤禛冷冷道,他忍不住了,他要问个究竟,我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他。

四哥要怎么不念兄弟之情啊?九阿哥的声音传来,接着我看见九阿哥与老十相继而来,似乎还喝了酒,两人走进,酒气扑面而来。

澈儿,我有话要问你。

胤禛深深看着我,我扭头不语,九阿哥阴沉道:休想!我不会给你机会再去害她!要不是为了澈儿,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如果不是为了我的清白,他一定会告诉康熙,胤禛也别想再争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胤禛眼中青光一闪,上前一步,揪着九阿哥的衣领,两人对峙起来。

老十与九阿哥最亲密,借着酒气扯了嗓子吼了起来:什么意思,你差点害死澈儿你还不放手,你知不知道,澈儿差点就……老十,别说了!我立刻打断,上前握住老十的手臂,胤裪也道:十哥!老十舔舔嘴,脸憋得通红,瞪着胤禛不说话,九阿哥却一拳过去,这一拳太快,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胤禛反手就是一掌,两人皆往后退了一步,怒火蔓延,两人眼中杀气毕现。

老十一看九阿哥出手,一抬拳向胤禛胸口打去,胤禛被打倒在地,我也被老十的蛮力震了出去,差点摔倒,幸亏胤裪搂过我,护在身后。

这一拳是替澈儿打的,这一拳是替八哥打的!说着又是一拳,胤禛飞身起来,踢了过去。

十三弟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胤禛吼道。

别打了,别打了……我在一旁哭道,这算怎么回事啊,胤裪淡淡道:澈儿,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全是为了你,我先送你回去可好?我摇头,我不能看着他们兄弟之间大打出手,年映瑶在一旁虽然紧张却更愿意看一场好戏。

很快,大批的侍卫赶来,整个御花园顿时灯火通明,康熙御驾前来,众人都收敛了起来,康熙盯着我,末了,宣所有皇子进乾清宫,好好的御宴,就这样草草收场。

梦娴她们本是随着康熙而来,此刻都不约而同地仇视着我,反而是富察玉珍的眼色比较柔和,茗嫣陪我回了绛雪轩。

宜妃赶来,一顿斥责,我麻木地听着……三天后乾清宫西暖阁澈儿,你过来,到朕的身边来!康熙批完奏折,趁着休息的时候,唤我过去,我正帮他泡茶,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去,康熙拉着我的手,坐到他身边,抚摸着我日渐消瘦的面庞,叹道:朕是不是错了,让你随朕回宫,亲手将你推进是非之地。

皇上!我握住他的手,钻进他怀里,柔声道:澈儿好累,真的好累,皇上,澈儿有时候真的很想死,但是又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所有的亲人,抱紧澈儿好吗?康熙收拢双臂,下颌抵在我额头,低声道:你喜欢他,朕给你指婚可好?我诧异,康熙真的愿意把我指给胤禛?为何?我挣脱他的怀抱,不解。

朕也想问你是为何,为何不让朕为你做主?康熙还是知道了,我扭头难过起来,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下,康熙道:难道朕这个长辈就那么失败?不是康熙失败,是这一天来得太晚了……皇上!我扑进康熙怀里,轻轻啜泣:澈儿要的不是做主,是他心甘情愿啊!他不肯娶我,难道我还巴巴地求他不成,我做不到,我也有我的骄傲,用孩子来要求他娶我,这辈子我还有尊严吗?哼,朕的旨意,他敢不情愿!康熙沉声,我哽咽道:圣旨下,他就是娶了我,也会不快活的,孩子没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既然如此,你若想回草原,朕可以下旨将你赐给科尔沁那个傻小子!康熙今天是怎么了,我呐呐道:皇上,您想赶云澈离开?朕只是不希望,你被他们伤害,朕的儿子们,朕会不清楚?个个如狼似虎,朕不忍心你再受伤害。

康熙说的这么直白,可我却摇头:不嫁了,这辈子都不嫁了……心底却明白,那四年的离别,那疯狂的,深入骨髓的爱令我不寒而栗,如今爱到绝望,至少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心都给他了,人去了天边又有何意义?康熙叹道:终究是朕误了你!绛雪轩啪!胤禛一脚踹进来的时候,我正临着王羲之的草书,他抓着我绣的小肚兜,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一拳砸在书桌上,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双眼通红,似乎几天都未阖眼。

迎风吓得站在门边不敢动,我继续埋头临字,空气中只剩下他的喘息,僵持一分钟左右,他抓起我面前的云南宣纸撕得粉碎。

我握着狼毫的手一松,毛笔在地上画了个圈。

为何!为何你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再惩罚我吗?还是在惩罚你自己!胤禛吼道。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有了我们的骨肉?告诉你我有多痛苦?然后你就可以给我们母子一个名分,带着我们母子离开这该死的皇宫,离开你的宏图大志?我冷笑。

你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楚,我问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胤禛红着眼,摇晃着我的肩膀,我呵呵一笑,泪水粘在脸上乱成一团也顾不上擦,打他的手,冷冷道:机会?给你机会,那我们的孩子呢?他还那么小,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我捂着心口,痛得发颤,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十三弟被幽禁,至今音信全无,我不能,我不能你可明白?胤禛抓住我的手,力气之大我几乎要脱臼了,我忍着疼,颤巍巍道:你是关心十三,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心,你自己知道!胤禛身子一僵,松手,退后一步,眼角留下两行晶莹,嘴唇泛白,哑声道:你竟是这般看待我……他转身,深吸口气,冷冷道:你说得没错,我是恨,恨他们这么多年的手段,恨他们陷害我,恨十三弟为我顶罪,恨他们喂你喝了堕胎药,更恨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个清楚!说罢,一步一摇,身子似乎不受主导般向门口走去,我都能感受到他脚下的沉重,却在门边停下脚步,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赫然的红色流苏,挂在门边,顿了顿,大步离开。

我浑身一软,坐在地上,迎风扶我站起,走至门边,取下荷田相思结,按在胸口,泪水决堤,突然,迎风叫道:姐姐,你看,这地上怎么有血?我抬头,门边果然有巴掌大的一块血迹,胤禛他……吐血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殷红的血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在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中,自始自终我都只顾着自己的痛楚,自己的伤心,完全没有想过,胤禛身上的背负的苦楚。

他是男人,有抱负有理想是没有错的,十三是他最珍爱的弟弟,而我的孩子,亦是他的孩子,我的痛恨,我的隐瞒,我的不理解,变成了双刃剑,害了自己更伤了他……我憎恨胤禛的无情,我就有情了么?自己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天上人间,做妻、做妾、做丫头,这辈子,赖定你了!我做到了吗?誓言好说,做起来却太难太难了。

我错了吗?只顾着自己的悲伤,只在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从来没想过他!年映瑶说得对,我身份尊贵又是皇上身边的人,我应该帮他,应该理解他,可他要算计的是八阿哥啊!我坐在地上,蜷起腿,抱住头,苦思冥想,对这纠结的爱,我糊涂了……赐死十二月,康熙帝谒陵,我不在随驾之列,宜妃那我是不想去的,梦娴对我仇恨让我不敢正视。

反到是良妃这比较清净,我便时常过来坐坐。

娘娘,今年的槐花酒有些苦呢?我与良妃坐在树荫下,端着良妃亲手酿制的槐花酒笑道。

是你心里苦,这酒自然也就没了滋味。

良妃淡淡一笑,我一愣,她又道:为何不离开这里,皇上既然有心为你指婚就表示他真的疼你,想保护你了。

我与良妃也算是忘年交了,一见如故,她心思细腻,洞察能力令人惊叹,对我的心事了如指掌,我们常说些心里话。

娘娘似乎很了解皇上。

我又喝了一杯道。

了解,自然是了解的,天子天子,天下之子,坐在那个位置上,难免迷失本性,做出的事也身不由己,我们常常感叹自己爱得辛苦,其实被我们爱的人又何尝不辛苦。

良妃与我干杯,她的话意有所指,她在劝我吗?辛苦?我的确没想过他的辛苦,我一直在心底怪他,怨他。

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澈儿,女人最动人的品德在于宽恕!良妃徐徐道,望向我,充满希望:你是个值得被疼爱的女人,可要是执念太深,爱就会变成负担,男人的想法和女人是不同的,他最吸引你的地方不就是他的抱负么?良妃的话如一记重锤,将我最不敢正视的一面敲打出来,我让胤裪不要执着,我又何尝不执着,胤禛的雄心与抱负正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只是我看不见,爱得自私,爱得深,往往自苦了。

娘娘,澈儿明白了!我轻笑了。

我要的是平凡,而胤禛要的是江山,这两者是孑然不同的,也正因为不同,我才总埋怨他不肯舍弃他的抱负,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我从不是个强迫别人的人,对胤禛,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宽恕,胤禛,我不会再埋怨你去追求你的天下,我们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过去种种,我会放下……康熙回銮兆佳冰燕跪在乾清宫门口一天一夜了,我急得团团转。

冰燕,十三不会有事的,你身子不好,回府吧!我站在乾清宫外劝道。

云姐姐,很多事,胤祥不告诉我我也明白,可是我的心意他未必明白,很长的日子我们都在打闹中度过,是我不懂得珍惜,现在,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我是胤祥的妻子,他被幽禁在哪我也应该在哪,我要陪着他,哪怕是地狱!冰燕这次没有硬闯,只是安静地跪着,她是铁了心要与胤祥在一起。

她没有错,她只是在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她在追求她的爱,那是只属于她和胤祥的,而我呢?你等等,我这就去求皇上!被她动容,明知康熙不喜欢我参与政事还是要为了十三再求一次。

谢谢云姐姐!冰燕泪流满面,重重磕头,我心酸,转身奔进乾清宫跪在康熙面前:云澈替十三爷、十三福晋求求皇上了!你这是做什么?老十三的事是朝政,不是一个阿哥府的私事!康熙斥责我,我磕头:皇上,国法不外乎人情啊,十三爷就算罪不可恕,可毕竟是皇子,是皇上疼爱多年的儿子,求您做回一个父亲好吗?不要做帝王,为他想一想,他们夫妻鹣鲽情深为何不能通融呢?康熙被我说动了,终于见了兆佳冰燕,最后将冰燕送往十三被幽禁的地方,直到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十三被放回十三阿哥府继续被幽禁时我才明白,康熙当初秘密幽禁胤祥的地方就叫——养蜂夹道!而他们夫妻在康熙四十八年的寒冬紧紧相偎,没有荣华富贵,只有一个痴心的女人傻傻地站在十三面前,十三终于明白自己一生的真爱就是冰燕!遗憾的是,养蜂夹道的生活对于十三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待遇来说实在是一大折磨,潮湿阴暗的四面高墙,缺衣少粮的物资生活,使十三埋上了腿疾的隐患,加上后来被幽禁在阿哥府长达十几年,政治上的郁郁不得志,思想上的长期紧闭,眼中摧残了十三本该绚烂的人生,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尝试着将心中执念放下,开始的时候很难,可时刻想着良妃的话,我试着用旁观着的眼光去看待所有人,也确实懂得了许多。

胤禛变得更加内敛深沉,大多数的时间都住在圆明园,钻研佛法,朝中政事,康熙问他就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多时候把心思放在园林上,康熙颇为满意,还屡次说要去看看。

绛雪轩姐姐,宁寿宫的侍卫求见!哦?太后能有什么事找我呢?康熙今日也不在,带着那林出宫去了,听说是去了胤禛的园子。

传他们进来吧!既然是太后的人,我也不能怠慢。

奴才叩见格格,格格吉祥!一行侍卫拱手道。

起吧,不知太后有何吩咐?我淡淡道,迎风也甚感奇怪,宁寿宫有的是嬷嬷宫女,怎么偏偏来的是侍卫。

奴才奉太后懿旨,务必请格格去宁寿宫走一躺!带头的侍卫面孔很生,我没见过,语气也十分僵硬。

可知是所谓何事?迎风道。

奴才不知,请格格跟随奴才们走一趟!我心中生疑,于是道:去见太后也得有规矩不是,待我换身衣服就随你们走!姐姐,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那些侍卫个个凶神恶煞的,似乎不简单,皇上不在宫中,这怎么好啊?你也看出不对劲了,等我走后,你就试着出宫一趟去找皇上,这是令牌,你千万拿好了!我将令牌交给迎风,换了身白兰花色的旗装,开了门。

走吧!本来还想带上外院的几个奴才,但那些侍卫不准,我更加疑惑了,看来今天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宁寿宫每走进一扇门,身后就会传来关门的声音,我紧张起来,这太后究竟想干什么?往常温馨的宁寿宫今日格外空荡荡,太后正襟危坐身后站着几位嬷嬷,个个面无表情,其中一个嬷嬷端着方框托盘,里面的东西用红布遮挡,我看不见。

云澈给皇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跪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抬起头来!太后威严的声音使我不敢正视。

我抬起头,太后道:知道哀家为何宣你来吗?回太后的话,云澈不知!我手脚有些微微发凉。

五年前,若非皇上放你出宫哀家早就赐你死罪了,这两年,自你回宫,发生了多少事,几位皇子为了你不惜大打出手,皇上的心思五年前哀家就明白,可哀家没想到皇上对你竟然能退让到如此地步,今日哀家决心已定,留下你,就是留下祸患,哀家为了大清皇室秩序,必须赐你死罪!太后缓缓走下台阶,站在我面前。

太后不明白,康熙对我的态度早就变了,他如今只是一个疼爱我的长辈,至于胤禛与九阿哥他们之间的争斗确有部分因我而起,太后真正在意的,只怕是怕我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父子君臣的之间的关系。

死罪?我后脊梁骨已寒,脑子飞快转动,太后想赐死我,意思再明白不过,逃是逃不掉了,那些侍卫根本就不是一般人,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哀家知道,你一定不服气,你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个人,哀家看到你就仿佛看到她,你们这样的女子就是祸水,是祸国殃民的祸害!太后见我不说话只是冒冷汗,索性下定决心,一次说个够。

云澈斗胆问太后,那个人是谁?董鄂妃!我抬首,水汪汪地大眼睛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年你在哀家面前救了老七的福晋吗?当时你说过的话也是董鄂妃说过的,太皇太后最担心的就是爱新觉罗家会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哀家不信你可以做到,可哀家不得不承认,你越来越像她,你的存在,让皇上,还有哀家的孙儿们更加不安,他们也许不仅仅是为了你才争斗,但他们都想得到你却是不争的事实!太后冷冷地说着,我终于懂了。

太后走到我面前,金色的护甲轻抬起我的下颚,我被迫仰视她,她透过我仿佛在看另一个人,喃喃道:你们是特别的,可皇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特别!王嬷嬷!太后深呼吸,大声道。

奴婢在!那个在太后身后一直端着托盘的嬷嬷终于走了下来,站在太后旁边低首不语,太后掀开红布,赫然是个小小的瓷瓶。

这是宫中的死药,专门用来处死不守规矩的妃嫔,你喝下去,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去了,你放心,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安亲王的小外孙女,哀家一定给你的后事办得风光得体,不会失了安亲王的面子!太后说道,王嬷嬷将托盘放在我面前。

从没想过,这就是我的归宿。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康熙三十八年的签文响彻脑海,那道士所说:不得善终!呵呵,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我不会喝的,云澈这辈子,生死从未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次,云澈不会再随波逐流,太后想杀便杀,但要云澈心甘情愿地喝下这毒酒,万万做不到!我受够了,忍耐够了,也不想再委曲求全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地拒绝了。

我终究还是个现代的灵魂,不管我如何压制自己去顺从,去委曲求全,骨子里的反叛意识总会蠢蠢欲动,我讨厌这男尊女卑的社会,厌恶这深宫的规矩,没了孩子,失去了胤禛,我还能期待什么,死亡不可怕,可我不甘心即使是死,也要听从这该死的规矩!你这是逼哀家对你用强了?太后陡然拔高的音调,在这大殿中显得十分突兀,可惜,她吓不到我了。

我平静地道:太后娘娘,您真可怜!一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一个活在嫉恨中的女人,难道不可怜?太后看着我,我用一种怜悯的目光与她对视,眼看她眼中的怒火慢慢凝聚,终于怒不可竭地吼道:来人,给哀家灌这贱人喝下!我呵呵一笑,几位嬷嬷强行灌我喝下了药,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吐出来,过了良久才送开,我捂住胸口,唇边溢出一行鲜血,太后得意地笑了,咧着嘴,像个巫婆:哀家掌握着这后宫所有人的生死,你说,哀家可怜还是你可怜?我呵呵一笑,唇边的鲜血带着嘲讽的意味,有种绝然的美:太后娘娘,您真可怜!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之后还认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难道不可怜?董鄂妃已经成为历史,但那个传奇的女子至少有了顺治帝全心全意的爱,她呢,一个可怜而卑微地封建奴隶,难道不可怜?她恼火,一脚将我踢倒,那死药一入我腹中便如同一团火迅速蔓延开来,我躺在地上,浑身无力。

咱们走!太后冷哼一声,搭着奴才的手离开,紧闭的殿门,空荡地大殿中间只有我躺在冰冷地地面上等死。

解毒远处传来阵阵兵器打斗的声音,是胤禛吗?他来了吗?嘭!一阵疾驰的风吹来,宁寿宫大殿轰然打开,一双健壮的臂膀带着阵阵薄荷清香将我搂了起来。

澈儿!宽阔的肩膀,我泪眼模糊起来,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胤禛,是你吗?你来了吗?澈儿,你怎么了,我是胤裪,是胤裪啊!焦急地声音使我悲戚起来,体内毒性翻滚,我呃!地吐出一口鲜血,视线又清晰了些,真的是胤裪,他一身骑装,带着侍卫闯了进来。

我喘着气,自知时间不多了,哽噎:胤裪……我……嗬……我……唇边不断溢出鲜血,滚烫地泪珠灼伤了我的脸庞,胤裪居然流泪了,他心疼地皱起眉头,捧着我的脸,焦急地语无伦次:澈儿,你别说话,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带我走?这句话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此刻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十二阿哥,您带着侍卫硬闯宁寿宫究竟想干什么?爷问你们想干什么?皇祖母想干什么?趁皇阿玛不在对郭络罗格格痛下杀手,可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太后有权处置这宫中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女眷!您是否移步,太后在佛堂等着您的禀告呢?皇祖母处置谁我管不着,可是云澈不行,除非皇祖母下旨先将我赐死,否则谁也别想伤害她,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爷现在就要带她走,来人,给爷开路,如有人敢阻挠,一律格杀!十二爷这是何必!滚!胤裪一把打横将我抱起,我混沌地看着这个曾经风一样的男子,为了我,做出最离经叛道的事,不顾宁寿宫这么多侍卫,强行将我救我。

绛雪轩太医呢?胤裪一路几乎是跑着将我抱回绛雪轩,放在床上冲着外面大声嚷嚷。

回爷……那侍卫支支唔唔,我冷笑,皇太后赐死,又有哪个太医敢前来救我呢?姐姐,你要撑住啊!迎风端着一盆热水,拧了毛巾,替我拭去唇边的血渍,不用说,我要她去找康熙她一定是在路上遇见了胤裪。

我看着迎风不说话,迎风又道:姐姐,十二爷派了快马,等皇上回宫,您就有救了,呜……胤裪,呃……我一开口,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胤裪慌了神:澈儿,你别吓我,别吓我……我记得太后说过的话,这药最多两个时辰,我要撑下去,我要等胤禛来,于是我道:胤裪,咳咳……别、别为难太医了,咳咳,我怕是……不成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会没事的,澈儿,我后悔啊,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们浪迹天涯,这次就是死我也绝不放手,好不好?胤裪托着我的后脑,下颚抵着我的额头,深情凄苦。

咳咳,我……我已非……清白之身、怎、再也配不上……上你了。

我粗喘着。

傻瓜,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纯洁的,谁也玷污不了你!澈儿,你撑下去,撑下去啊。

胤裪吻着我的额头,泪水打湿了我的秀发,我笑了,笑得泪珠都变得格外欢喜。

胤裪,你……你是个、咳咳、好人,是我……没有福气……咳咳,我、我好想见胤禛,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真的好……好爱他,怎么办?咳咳、我是不是很傻……呃……我心痛地流泪,为胤禛,更为我自己。

人之将死,脑中浮现出的人是最真实的,我想见胤禛,想在他怀里静静地死去。

好,好,你爱他,那你更要为了他撑下去,他现在一定得到消息了,他就快来了!胤裪为了使我撑下去,说出了违心的话。

毒已进入肺腑,我知道再撑不下去了,强撑着从怀里掏出荷田相思结:胤裪……咳咳……把这个交给……交给……呃咳……告诉他……咳,我……我爱他!澈儿?澈儿……胤裪的呼喊拦不住我强烈的睡意,终于昏了过去。

什么?你们居然说没救,那朕养着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吃的?回皇上,云格格中毒的时间太久,毒入肺腑,宫中死药本就没有解药,奴才们只能用银针封了格格的心脉,饶是如此,也只能是拖延时间,请皇上恕罪!不知睡了多久,我被眼前的吵闹声惊醒,迷糊地睁开眼,是康熙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怜惜地握住我的手:澈儿,你撑着,朕一定会救你的。

绛雪轩满屋子的人,都是太医,康熙回来了,可我看不到胤禛,他为何不来,难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他吗?失望之极,他真的不爱我了吗?皇上,呃……乌青地唇边溢出一行鲜血,康熙用明黄的娟帕替我拭去血渍,我断断续续撑着一口气:云澈……不行了,请皇上、咳咳,放过太医们。

我知道我模糊中听见的话不是虚幻,我现在的样子只是等死而已。

什么时候你才能为自己想一想,澈儿,朕对不起你!康熙痛心疾首。

万般皆是命……啊……半点、咳咳、半点不由人!皇上……咳……您、保重……咳咳……口中大口吐着鲜血,康熙扶着我,看着殷红的血染红了黄色的被单,蔓延开去,活像一朵朵盛开的牡丹。

康熙拨开我鬓边的碎发,我冷汗直冒,泪水模糊了双眼,哆嗦着说不出话,康熙搂着我,大手摩挲着我的脸,胡须扎得我生疼。

告诉朕,朕该把你怎么办……康熙叹气,我再次陷入昏迷……漫长的一个梦,梦里的我在一片梅花树下与胤禛紧紧相拥,旁边是个小男孩拿着风筝咿咿呀呀地不知对我们说着什么,我们很快乐,很快乐……冗长地黑暗吞噬了美好的幸福,我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彷徨地不知所措,似乎有好多人的声音,有康熙的,有女人的,我在哪里,身体里似乎有把火在燃烧,要勺尽一切,好痛,有针在扎我吗?灵魂似乎离开了躯壳,五脏翻涌,喉头搅动,大口大口地吐着,体内好疼,一种被掏空的疼,我有意识吗?我在哪里,睁不开眼,好痛,想叫也叫不出,我死了吗?原来死了也是这么难受的,又听见又人哭,又人叹息……胡太医,怎么样?回皇上,格格的性命已然无碍了,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格格为逼出毒素损耗了太多元气,伤及五脏,只怕这身子……你不是说能解毒吗?怎么这毒都逼出来了格格的身子还会不好?回皇上的话,金针渡穴本就走的是险招,这药方也从未用过,能逼出大半的毒素已经是奇迹了,格格中的本就是宫中的死药,根本没有解药,能活下来就已是造化,至于能恢复多少,这实在很难说……好了,下去吧!意识起起伏伏,我似乎听见康熙与什么人的对话,可短暂之后又沉沉地混沌起来。

半个月后迎风见我睁开眼高兴地痛哭流涕,我终于醒了,却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迎风告诉我,我中毒太深差点就死了,太医院众太医只能封住我的心脉,让我等死,可我也只能撑两天,千钧一发之际,太医院的院判胡太医进宫将一张奇特的药方献给皇上救了我一命,之所以说那药方奇特是因为几位太医都觉得药方上的药匪夷所思,不成医理,却真实地救了我的命。

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用粉红色的丝质棉纱裹了个严严实实,透明得可以看见我身上每一寸肌肤,迎风说,这是为了方便胡太医用金针替我诊治。

康熙因为朝鲜使臣入朝进贡而不能来看我,听说为了我,康熙与太后之间似乎还有了矛盾。

惠妃、宜妃、十四与九阿哥他们都来看过我,听说八阿哥来的时候半天都没说话,只握着我的手喃喃自语,胤裪来了也只站在门边,再不进来。

唯独梦娴,迎风支支唔唔不肯说,我知道她还在记恨我,只是胤禛呢?他一次也没来吗?喉咙沙哑地很,迎风将外院的奴才调了些进来,帮着伺候我,我呆呆看着她忙来忙去,心中无比凄凉。

我活下来了,却生不如死。

幽禁咳咳……我躺在床上,墨黟黟的如乌云掩月,眉如远山,肤如凝脂,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这场毁灭性的中毒而变得异常透明,康熙默默坐在床前,默默擦拭着我柔嫩的额头。

胡太医隔着一层纱帘,替我诊脉,斟酌良久,对一旁地康熙道:皇上,格格已无大碍,只是要调养,最好这一年之内能卧床静养。

怎么总是咳嗽?回皇上的话,格格中毒伤及五脏,这身子能这样已然是最好的状态了,微臣只能开些调养的方子,至于效果,只怕也是微乎其微,但愿格格能心平气和,时间一长说不定……看来,我以后都要过着这种苟延残喘的日子了。

下去吧!微臣告退!哎……康熙看着我叹气,这些日子,他又要忙着过年的事,又要忙着朝政,难得来看我,眉宇间总是忧愁。

我抬手,主动握住康熙的,他的手很大,将我的柔荑紧紧包着手中,中间长着一层薄茧,反复摩挲着我的手,贪恋这手中的嫩滑,我露出个微笑,柔弱动人,他一愣,我笑道:皇上不要叹气,这样容易老的,云澈不想看见皇上的皱纹。

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脸庞上,怜惜地将我抱起,我坐了起来,他紧紧搂着我:朕老了是不是?不是,皇上一点也不老。

我也贪恋此刻这温馨的氛围,他依旧是爱我的吧,明明是没有缘分的,明明说好要做我的长辈的,只是这爱被他自己强制改变,偶尔的真情流露,竟会让我觉得窝心。

澈儿,相信朕,不管朕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你,不要恨朕。

他嘶哑着嗓音,有些疲惫。

我乖乖地点点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嗯,云澈相信皇上,皇上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

澈儿……康熙松开我,定定看着我,此刻纱帐内只有我们两人,他突然说道:朕能吻吻你吗?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我愣了,这是那个霸道的君王?他在征求我的意见,他在尊重我。

理智应该拒绝的,可本能地我点头了,康熙动容,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爱意,我闭上眼,本该是霸道的狂肆,却变成了怜爱地索取,他轻轻触碰着我苍白的唇瓣,一点一点的按压,格外珍惜这次难得的批准。

柔柔地用舌尖勾画着我的唇线,感受到他身上气味将我包围,我伸手环上他的腰,康熙一僵,大手扶着我的香肩,向下滑动,雪白地轻纱下我柔嫩的藕臂暴露在暧昧地空气中,他的舌尖敲开我的贝齿,我微微开启唇瓣,他似受到鼓舞般滑了进来……我轻哼,有些微喘,他将我压向他怀里,一只手握住我纤细的腰身,一只手覆上我胸前的玉峰,我激动起来,害怕他把持不住,谁知他只似安抚一般地抚弄着,并无深入的动作,我小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亦是情欲高涨,轻哼着品尝我口中的香甜,轻轻吸吮着我的舌尖,玩弄着我胸前的雪白,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康熙的温柔,温柔到我甚至能感觉他的手在我的玉峰上微微颤抖……这一次的亲密是如此冗长,如此缠绵,我几乎要忘了他的身份,只静静地接受着他的爱抚,难怪有那么多好女人都爱他,康熙,他的确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男人。

哼……只到我快窒息,他才缓缓放开我,轻柔地帮我整理好衣衫,食指在我微肿的唇边留恋,那里是他的痕迹,此刻泛着一层淡淡地桃红。

他慢慢放我躺下,盖上锦被,俯身静静地吻着我的脸,额头、鼻尖、脸颊、相顾无言,我们静静享受这一刻,良久,他离去的时候,我终于道:我这身子,以后也没力气再弹钢琴了,十七爷自小就喜欢钢琴,就请皇上代云澈将钢琴转赠十七爷吧?好!康熙站在门边,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后,康熙下旨,除了御医,任何人不得进入绛雪轩。

热闹地过年时节,我却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灯笼摇曳,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康熙四十九年正月,李德全带来康熙的圣旨,圣旨下,大抵之词为:郭络罗&8226;云澈,系安亲王岳乐之小外孙女,朕念其孤苦无依,特准进宫,侍奉御前……此女不服管教,恃宠而骄,干预朝政……着令终生幽禁,不得迈出绛雪轩一步……如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钦此!我被幽禁了,李德全扶起跪在地上接旨的我,悄声在我耳边道:格格保重,皇上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然没法像太后娘娘交代,奴才得公事公办,外院的奴才这就都带走了,以后格格的起居就只有迎风姑娘照顾了,每月的生活必须,奴才必定亲自督办,格格有什么话要带着皇上的么?请谙达转告皇上,谢皇上恩典,谢谙达这些年的照料。

我点头欲下跪,李德全拦着我:格格折杀奴才了,奴才告退!这下,偌大的绛雪轩就只剩下我与迎风了,突兀的是,整个绛雪轩外还有一层侍卫围得水泄不通,看来,今生今世,我休想再出去了。

姐姐,皇上怎么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要是恃宠而骄的话,这宫里的娘娘们岂不是个个都该被幽禁。

迎风扶我躺下,替我不服气,我笑了笑:你懂什么,福兮祸所依啊!康熙让我远离是非,远离那些钩心斗角,明着是贬,实则保护,这都看不出来,我还配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吗?他说过,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为我好,我岂能不知?只是这样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我的——爱人了。

至此,我的幽禁生活正式拉开序幕,外面的世界我一无所知,与迎风相依为命地在绛雪轩过着我们自己的日子。

每日的膳食都有人送来,此外,每月,内务府都会送来一应的生活用品,包括药品,迎风又压迫帮我熬药,又要忙着院里院外悉悉索索的小事,更多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只能当书虫,啃着一本本地经史子集,好在是中文系的学生,不然看着这些枯燥深奥的文言文真能把人逼疯,如此,整整修养了一年,我才下地走动。

饶是如此,我的身子也埋下严重的后遗症,体虚气弱,走几步都晕,一到冬天就冷汗直冒,浑身酸痛,点了火盆还不管用,有时还会心悸,时常气喘得不行,这虚症比以前要严重得多,每当我发病的时候,迎风总是忙得不行,急得团团转。

既然是幽禁,那日子自然也就不复从前,生活用品虽然每月都会送来,可想多要也是不可能的,例如,碳火本来就是各宫都定量补给的,只是我的情况特殊,谁都知道我是罪人,自然没有多余的。

膳食也只一日三餐,没什么特别有营养的东西,好在之前康熙赏赐了许多的药材还没用完,迎风便自己在小厨房为我加工。

被子、衣服也是有额度的,好在以前用的东西都还在,也勉强够,最苦恼地是不能随时召太医,毕竟幽禁是事实,我已经没有资格宣太医了。

因此,我的病就更难好了,一日复一日地拖着……开春还好些,迎风将贵妃椅摆在院中,她洗衣,我就躺着晒晒太阳,这样直到夏天,有时兴致好了,也会在院子里侍弄侍弄花草,钢琴是送了十七,我只能舞文弄墨了,有时想起失去的孩子,心痛的身子微微颤抖,迎风总会说些别的,转移我的注意力。

只是,每当看到天空中的明月,我还是忍不住想起以前被天地会绑架,与胤禛流落在宫外的一幕幕,还记得他也曾抱着我一起看着圆月升起……往事纷飞,不堪回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在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终究没有来,我苦苦地等,痴痴的盼……我好恨,恨他的无情,恨他对我的不闻不问,那爱恨交织,常常折磨着我从梦中哭醒,我告诉自己要淡忘,要放下,一遍遍告诫自己,久而久之,我的心再想起他的时候不会那么痛了,久而久之,我学着回忆十四,回忆小十七,回忆紫桐,回忆茗嫣,回忆十三,回忆草原……迎风帮着我回忆那些曾经的人,曾经的事,打发着无聊的日子。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迎风从来送膳食的奴才口中得知良妃薨。

我躺在贵妃椅上,迎风为我披上毛毯,两行清泪自眼角无声滑落,又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消失了,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还不有她的劝告,历历在目,这使我想起了敏妃去逝的前后,十三的痛苦与挣扎。

八阿哥是个孝顺的人,他一定很伤心吧!那次之后,我便让迎风与来送膳食的小太监暗中搞好关系,时常送些金银首饰,探听些消息,那小太监也是个话多的,一来二去,到真与迎风熟络起来,问什么都说。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听说太子再次被废,十四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受到康熙的青睐。

我暗自庆幸自己被幽禁了,不然这一场场轩然大波难保不牵扯到我,深陷其中我还能全身而退吗?太子再次被废与历史已然吻合,夺嫡之争也必然更加艰难,他们都还好吗?听说我现在是宫中的忌讳,康熙不准宫里人提起我。

这样也好,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淡出,我才能活着,不是吗?康熙用心良苦,我心下感激,只有我明白,他在保护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从这里出去,毕竟令牌还在我身上,精明如他,却为我费尽心机。

毙鹰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上巡幸塞外。

姐姐,这入了秋,你每日进的膳食越发少了,长此以往,怎生了得。

迎风在屋里一边缝着棉被以备入冬之用,一边叹道。

我半躺在床上,人,终是日渐憔悴……迎风,开春之后,我想将床移至窗边,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欣赏外面的景色,你说好不好?我岔开话题,看着窗户外。

这可不行,仔细受了风。

迎风如今,俨然是我的管家婆,絮絮叨叨。

无碍,咳咳……迎风,放下手中的活,拧了热毛巾,覆上我的额头:好,我答应就是。

终究不忍拒绝我,迎风年纪比我还小些,却一直是她在照顾我,真是汗颜,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今天送膳食的小太监却迟迟未来,迎风只得留下我,出去等着。

姐姐!迎风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开门进来,声音有些激动:您看谁来了?我睁眼,一个小太监跐溜快速进门,奔向我床前,待他摘下帽子,我脱口而出地惊呼:十七爷,怎么是你?云姐姐,你、你怎么病成这样……小十七坐在床上,先前的兴奋转变成惊讶,我虚弱地拉过他的手: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能活着就不易。

迎风关上门,站在床边偷偷掉眼泪,十七皱眉:云姐姐,你瘦多了。

五年了,你长高了,和你十四哥当年一般高了。

难得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泪花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十七懂事多了,皇家的孩子大多早熟。

十七爷,你不该来见我,这里是幽禁之地,你还是快离开吧!我吸吸鼻子,强忍着泪水,十七毕竟才十几岁,我不想他在我这里待太久。

云姐姐,四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四哥说,他还是那句话,从未改变。

十七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我自然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可如今,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他的一切,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是你四哥让你扮成小太监混进来的?他怎能让你涉险。

云姐姐不必担心,皇阿玛这会子远在热河行宫,我不再随驾之列,这次好不容易能找着机会买通那些奴才,下次要进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四哥是信任我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何况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为四哥分忧,做弟弟的,义不容辞。

今年皇阿玛大寿,我要带着四哥准备的龟田玉,奔赴热河为皇阿玛祝寿,这就走了,云姐姐要保重!看来,十七如今与胤禛的关系最好,只是这好的背后,该没有利用的成分吧!往年康熙大寿,我都有坐陪,如今,连他在哪还要从十七口中得知,五年了,他好吗?我依依不舍,拉着十七的手,想起我的亲人,遂问:你皇阿玛今年大寿,一定很热闹吧,你八哥,十四哥他们都好吗?八哥去拜祭良妃娘娘了,十四哥前两天刚带着两只海东青去了热河,这会子正在路上,京里,只有大哥、二哥、十三哥被拘着不能去,十二哥负责京畿九门的守卫,也不能去,其他的兄弟们如不随驾,明天清晨也都随我赶赴热河。

十七戴好帽子,我知道他不能待太久,不然外面的侍卫会起疑。

我却有些惊讶:海东青?海东青就是鹰的一种,如果我没猜错,康熙晚年,与众皇子争储有关的一件事,也是我唯一还记得的,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就叫做——毙鹰事件是啊,听说是八哥九哥好不容易弄到的。

十七见我神色有异,不明所以。

那两这两只海东青八成就是你八哥献给皇上的寿礼了?我又问。

嗯!我得走了,云姐姐,你千万保重,四哥很挂念你的。

十七说完对我拱手,我知时间不多了,点点头,迎风送了他出去。

海东青?毙鹰?争储?毙鹰?康熙五十三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难道真有毙鹰事件?整整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都是两只海东青的影子,不知为何心中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五年了,太子再度被废,这次是绝对没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八阿哥送给皇上海东青,若有人在这海东青上动动手脚,送到康熙面前,那会是什么状况,毙鹰?这两个字存在我脑海里简直就是定时炸弹,海东青出事,连累的就是八阿哥,不行,我必须阻止,阻止这件事发生!这么想着,又过了一天,我下定决心,翻箱倒柜,换上了黑色的骑马装,头戴黑纱,拿出当年胤禛送我防身的那把匕首。

姐姐,你这是?迎风不明白我这身装扮的目的,我拉她坐下:迎风,我要去热河行宫。

什么?迎风赫然立身:姐姐,你疯了吗?我们现在的处境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你不是说皇上是为了保护你才幽禁咱们的吗?你只要走绛雪轩就是公然抗旨,就是罪上加罪,这辈子,你就完了呀!我心中不安,皇上大寿,八阿哥的寿礼是两只海东青,我怀疑,会有人做手脚陷害八阿哥,你也知道,八福晋是我姐姐,八阿哥有事,牵连的就是我们郭络罗家,我欠他们夫妻太多,我不能不管啊。

你只是怀疑就要亲自去吗?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毕竟,我脑中残存的历史记忆应该不会错的,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会出事,我无法置身事外。

姐姐,你的身体太虚弱,我与你一起去。

迎风见我去意已决,实在是不放心。

不,我一个人出去,不能带上你。

迎风说得没错,我出去,是抗旨,是罪上加罪,这样的罪名,我自己顶着就好,何必牵连她呢?就算我求你,姐姐,我们一起去吧,好歹还有我照应你不是?任凭迎风如何哀求,我断然拒绝,到了傍晚,迎风苦劝仍然得不到我点头,只好作罢,说是等我回来,不能丢下她云云,我一一答应。

我要出去。

一切准备好,我站在门口,对着侍卫道。

除非皇上圣旨,否则,奴才不敢擅自放格格离去。

一直以来,守卫绛雪轩的,都是御林军的一支,不是一般好糊弄的侍卫,现在我公然要出去,他们当然不会愿意。

我出示匕首,拔刀抵在自己颈间,冷笑:谁敢不让我出去,我就当众死在你们面前。

格格恕罪,奴才奉旨行事,不敢专断!一群侍卫跪在我面前,纹丝不动,我收起匕首,赞叹道:果真是御林军,这样威逼都没用,好了,你们看着!我出示康熙御赐令牌,看到侍卫们眼里的惊讶,遂又道:这是畅行无阻令牌,皇上亲赐,你们还不让开吗?奴才不敢!侍卫让开一条道,我知道,这条路也许并不好走,看了迎风一眼,绝然而去……出了皇宫已是亥时,我直奔十二阿哥府,我知道,十七说过,十二目前负责的是京畿九门的守卫,京城的兵力,都在他手上,我一个人根本到不了热河,只有请他帮我了。

澈儿,你、你真的、走出来了?当我蒙着面纱,走进胤裪书房的时候,胤裪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反抱住他:胤裪,我出来了。

我揭开面纱,胤裪抚摸着我的脸:你瘦了,身子可好。

我点点头:这次,是有事要求你。

你我之间,没有求字。

胤裪食指放在我唇边,我心中一阵悸动,闭上眼,想了想,问道:十七爷走了吗?昨天清晨去了热河,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也要去热河,你能派一队近卫护送我前去吗?为何你这么急着要去呢?我将心中疑虑告诉胤裪,胤裪奇怪地看着我,与迎风的反应如出一辙,认为我仅凭个人的猜测就担心那两只海东青,实在是太匪夷所思,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是穿越来的,脑中本就残存不多的历史记忆让我自己都不能肯定是不是记错了,可那惴惴不安的感觉使我无法独善其身。

胤裪,我只问你,可信我?我清澈如水的眼眸,他自然没有太多自持力。

信,自然是信!我和你一起去。

胤裪握着我的手,目光如炬,我摇头:不可以,你负责京畿的安全,没有圣旨,私自前往热河是死罪,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涉险。

就让我为你疯一次好了。

这不是第一次!我急道,五年前,宁寿宫里若不是胤裪,哪里还有我。

胤裪还要再说,我断然拒绝:胤裪,你可以为了我再疯一次,可是,你可想过,这贝勒府上上下下的人吗?如今,皇上信任你,将这么多的兵马交到你手上,为了我,失去皇上的信任,不值得。

你也是做阿玛的人了,要为孩子们想一想啊,再也不那个孑然一身的十二阿哥了。

我侧身,这话说得凄凉,他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而我……澈儿……胤裪抱紧我,我知他同意了,半个时辰后,胤裪选了武功精湛的近卫轻骑共二十人,加上我,二十一匹马,整装待发,我蒙上面纱,与胤裪道别,翻身上马,子时的北京城只留下一串哒哒的马蹄……阻截一路骑马狂奔,风餐露宿,十一月二十五,我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乌兰布通边界。

格格,再过一下午,就可到达承德。

带队的近卫名叫左仟,举着水壶坐在马上猛灌了一口,冲我道。

十几日的奔波,使我的身体说不出的难受,若不是这面纱遮挡,我惨白的脸色一定会让他们吓一跳。

我喘着气,压制身体的不适:皇上明天正式寿宴,看来,我们今晚就能到热河行宫,暂时休息一下再走吧!这里已经是草原了,中午阳光强烈,我体力不支,再不休息,只怕我会立刻晕倒。

我们在一间茶棚休息了一个时辰,补充水和干粮,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热河行宫——承德避暑山庄!由于承德是木兰围场的所在,又有避暑山庄,每年都是清王朝八旗狩猎逐鹿的地方,因此,这里的山地、草原、树林较多。

傍晚,进入树林,心跳莫名加快了,也许是这树林里寂静得古怪,又只有一条道,左仟他们也觉得不寻常,绷着脸不说话,大家只骑马往前走。

忽然,前面传来一声马蹄,接着,我们面前少说多了六十多只火把,明晃晃地照得树林里一片光亮,我面前的男人,威武不凡,身穿铠甲,腰别宝剑,虽然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可他给我的印象还足以让我记住他,按照历史走向,这些年,他早应该都在四川剿匪,也历练成了真正的封疆大吏,深得康熙器重。

他一扬手,一群侍卫将我们团团围住,左仟他们自然是保护我,抽出佩剑,双方剑拔弩张,可敌我双方的实力一看便知。

云格格,好久不见!看似漫不经心的轻笑,年羹尧傲慢地看着我。

五年了,年羹尧俨然成了一位带兵打仗的将领,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他,让人感到恐惧。

他的出现,预示着死亡。

让开!我要去见皇上!我冷冷吐出几个字,凌厉地看向他,四目相对,年羹尧唇角一勾,似乎很欣赏我的冷漠,冷酷拒绝:见皇上是假,见八爷九爷是真吧!他怎么知道?看来,他是专程来截我的,他的出现,更坐实了我心中的担忧,也坚定了我的决心。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路。

最见不得这种狂妄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年映瑶的哥哥。

拦?奴才可没这个胆,过了明天正午,我自然会放格格前往,只是今晚,委屈格格了。

年羹尧阴险地冲我笑着,我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坎了他。

错过了明早的寿宴,也就是错过了皇子们呈上寿礼的时间,等我赶到,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我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于是,我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抬起:左仟,护我突出重围!喳!左仟领命,二十名近卫显然不是年羹尧的对手,可也是胤裪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我要的只是他们突破一个口子,让我可以逃跑,尽管这也许会牺牲他们,但为了我的亲人,我别无选择,八阿哥的下半生也许就在此刻看我能否赶到了。

刀剑相撞,年羹尧手下个个都是武功非凡,看到十几日陪我赶路的近卫就这样一个一个死去,左仟带着无名近卫形成包围圈将我护在其中,无奈,年羹尧的人实在太多,将我们层层包围,实在难以寻觅出破绽。

左仟身经百战,与年羹尧的侍卫展开一场殊死搏斗,也杀了不少人,从始至终,年羹尧只是旁观,这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格格,奴才往东南方向攻击,您看准时机快跑,不必顾虑我等。

左仟边打边交代我,我知形势危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也只能点头。

啊!一声惨叫,又一名近卫倒下。

转眼,我身边的近卫只剩下三人了,左仟拼命杀出一条路,其余两名近卫替我开路,眼看就能突破一个口子……年羹尧瞬间飞身离开坐骑,抽出佩剑,在空中踩踏着两名侍卫的肩膀施展轻功,从空中飞来,一刀将我身边的近卫杀死,热腾腾的鲜血喷溅在我身上,我黑色的骑马装被染成黑红色,我大惊,吓得手脚冰凉,这身手,太迅猛!我害怕了,年羹尧的身手绝对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为了我一人,牺牲了十八名近卫,算了,既然是历史,那就是上天的决定,我朝年羹尧喊道:放过他们,我随你走!我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年羹尧的杀戮,左仟与另一名近卫不出十招,皆一剑穿心,太残忍了,我从马上坠下,捂住心口,难受得皱眉,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我愧对胤裪,愧对十几天陪着我奔波的近卫。

树林里又平静下来,好像刚才的打斗只是一场梦。

年羹尧走到我面前,我倔强的抬头,泪光闪闪,大吼:为何要杀他们,我说了,我跟你走,为何不肯放过他们!太迟了,从我出手的那一刻,就绝没有活口!年羹尧看着我,眼角一闪而过的异样,连日来的奔波,加上刚才的刺激,我捂住胸口闷咳起来,年羹尧一把抓住我的臂膀,用力将我拽了起来,我勉强站起,愤恨地看着他,他不以为然。

山神庙篝火阑珊,燃烧的木头发出噼呲声,我靠在墙角,年羹尧添好柴,拎着水壶和干粮走到我面前:格格请将就着,过了明天中午,年羹尧自然不会为难格格。

我现在的情况,哪里吃得下,年羹尧见我不说话只喘气,犹豫着扯下我的面纱,一声吸气声想起:你病了,哪里不舒服?我冷哼,打开他的手:与你无关,我只问你,是你主子要你来截我的?不是!我做事,一向不喜欢请示汇报。

年羹尧脱下盔甲,坐在我身边,掏出一瓶药,二话不话强行让我服下,我这才觉得身子轻松了好多,有些昏昏欲睡。

很庆幸没有从他口中听见胤禛的名字,我苦涩地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闪着,橙黄色的火光映照着我的脸色格外苍白。

你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我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

两天前!你主子还好吗?说出这句,我别扭地侧身。

嗯。

你妹妹可好?她的孩子应该有五岁了吧!她爱的人不爱她,怎么会好。

年羹尧说着,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我扭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讽刺道:夺人所爱,费尽心机,这样都不好,看来,她还真是个不懂得满足的女人。

够了,若没有你,我想她会过得好些!年羹尧低喝,眼角的杀机一闪而过,看来,他很疼爱年映瑶。

我们都不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我是在问那两只海东青什么时候带给八阿哥厄运。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年羹尧奇怪地看着我,一如胤裪疑惑的眼神。

直觉!我只能这么说不是吗?那你的直觉还真准!年羹尧轻笑一声,气氛轻松许多。

真希望黎明不要来,过了今晚,也许很多人都会不一样的。

八阿哥的命运,我的命运。

胤禛,你要去争,用什么方法不好啊!为何不杀我?这里荒山野岭,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杀了我,她妹妹不是也好过了?你当我不想?可王爷迟早会知道,到时候,我是无所谓,只是不想牵连映瑶。

你是个好哥哥,可我要告诉你,我不会对你们兄妹手软的,你今天不杀我,总有一天,我要为今晚死在你剑下的人报仇。

年羹尧微微一愣,看似软弱无力的我,却在这个时候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恨,本以为他一定会轻视我这番看似根本做不到的话,没想到年羹尧居然认真地看着我道:你要报仇,找我便是,若害了映瑶,我不会放过你,因为你,她已经很不幸了。

我闭上眼,他们都说胤禛爱的人是我,可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承德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八贝勒因其母逝世二周年往祭,未赴康熙热河行在请安,遣太监送两只将毙之鹰给康熙,康熙帝极为愤怒,召诸皇子至,重责于其。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我睁开眼,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件披风,看材料质地应该是年羹尧的,我想起身,却困顿得很,年羹尧就躺在我对面,我轻哼,他警觉地被我惊醒,伸了个懒腰:饿了吗?来人!外面的侍卫拿了干粮和水,我勉强咽了几口,年羹尧盯着我半天,好奇道:我真不明白,你都这样了,还要去热河做什么,就算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轻笑,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晕,反正我也赶不到了,历史,又岂是我能改变的?不去尝试又怎知改变不了,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正午了,年大人还不放心吗?我强撑着身子站起,年羹尧又道:你身上有匕首,为何昨晚不见你用?我打不过你!我朝外面走去,有匕首也得看对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年羹尧随我出来,外面的侍卫早就醒了,个个整装待发,年羹尧道:我不介意送你去。

我扭头看他,被我盯得不自在,年羹尧别过头,有些尴尬,我蒙上面纱,他是在可怜我吗?拖着这样的身子还要前往热河,我气闷:可我介意被你送,现在虽然不到正午,可我赶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告辞了!那你保重!年羹尧也不再说,看着我跃上马背,神色复杂,我驾!地一声,这次,真的直奔避暑山庄了。

傍晚,我终于到了避暑山庄,却没有直接去见康熙,而是在门口遇上了十四,我下马,扯下面纱,十四大惊:澈儿,你怎么来了。

我上前抓着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吼道:送什么不好,偏生要送海东青!十四一惊,剑眉一横,严肃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为这个来的?我点点头,将我一路来的情形告诉了他,十四拉着我道:八阿哥去祭奠良妃娘娘由我们代替将寿礼呈上……今早还好好的,我亲自去看了,可当太监呈上去的时候,那两只海东青便奄奄一息了,皇阿玛大怒,气得都病倒了,下午还召集所有皇子,痛斥八哥,连良妃娘娘都骂了进去,事情紧急,你是要见皇阿玛还是随我去汤泉见八哥?康熙生病了,我心中一颤,他一定以为八阿哥存心咒他死,我又道:我随你去汤泉,这件事非得弄清楚不可。

城北汤泉八阿哥因良妃之死一直心中郁愤,而今又遭遇毙鹰事件,被康熙当众皇子面斥责: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奸柔成性。

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背人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

他想杀二阿哥,未必不想杀朕!原本因为太子二度被废,八阿哥以为平反之日到了,乌云散去,希望重生,却没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出了这样的事,一气之下便患了伤寒,卧床静养。

你怎么来了?梦娴瞪着我,对我到来一点欣慰都没有。

姐姐,我来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柔声道。

要你好心!梦娴咄咄逼人,这时,九阿哥、老十从内堂走了出来,看到我都是一愣,十四道:八嫂,海东青的事,是我保护不力才让人有机可乘,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表哥!我鼻子一酸,九阿哥也感慨道:澈儿,你不该来的,你这是抗旨啊!我担心有人会利用海东青大做文章,不来不放心啊,表哥,姐夫身子可好?哎,好什么呀,皇阿玛也太狠心了,连良妃娘娘都骂,八哥能好吗?老十摇头插话,九阿哥阴沉着脸,我冲梦娴道:姐姐,我能进去看望姐夫吗?你担心?你被幽禁宫中怎么会得到消息的,你怎么知道我们送的贺礼是海东青,你怎么知道会出事,说!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什么!梦娴根本不答应我,反到是我刚才的话让她起了疑心。

我……她问得我犯傻,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

梦娴似抓到了什么由头,面目狰狞地走到我面前,我被她逼得直往后退,被她提醒,众人皆怀疑起我来。

你一直跟他有联系是不是?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早说,哪怕是送个信,现在来事后诸葛亮又有何用!梦娴痛斥,我摆手解释:不是的,我没和他……我总不能将小十七假扮太监混进绛雪轩的事说出来吧,更不能说我之所以怀疑,是因为我是穿越来的啊。

一时之间,我真是理屈词穷了,十四扶着摇摇欲坠的我,对梦娴道:八嫂,你别逼澈儿了,五年来,她受的苦够多了,这次宁愿抗旨前来,路上还遇到年羹尧阻截,受了不少惊吓。

十四弟说的是真的?九阿哥关心道,脸色温和了些,我点点头,将路上的事情再说了一遍,梦娴一副我活该的样子,横竖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径直和十四去了后院,进了房间。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半躺在床上,眉宇之间是淡淡的忧愁,成熟稳重,灰白的脸色略带病容,憔悴得让人心疼,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缓缓睁开眼,我冲他一笑,他坐起,向我伸出手,我坐在床边,十指相握,他道:十四弟能出去会儿吗?我想单独与澈儿谈谈。

十四颔首出去了,我道:怎么病成这样?你脸色也不好。

五年不见,再见时我们都不再健康。

辛者库贱妇……辛者库贱妇……额娘是为我而死的,死后还被我所累,我真是不孝啊!八哥闭上眼靠在软枕上,狭长的眼角有淡淡的泪痕。

胤禩,放下吧,万般皆是命,你我,还是认命吧!我唏嘘不已。

哼……认命……认命……八阿哥喃喃自语竟像自嘲,我不知他心中做何感想。

他和我不同,多年谋划,多年争斗,要他放弃,只怕不那么容易。

咳咳……我捂住心口,胸闷得咳嗽,八阿哥叹道:奔波了这些日子,下去休息吧!我点点头,待出了门,看到梦娴与十四,梦娴对我道: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吧!八嫂……十四弟,当年的事相信你也明白,你八哥心里最爱的不是我这个福晋,这些年,八贝勒府风起云涌,是谁守着这个家,是谁帮着他打理一切。

我是霸道,可这是为了谁,为了自己的丈夫,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妒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亲妹妹!梦娴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平静,十四摇头,不知如何开口。

我愧疚,如果,我主动告诉她一切,她还会这么恨我吗?十四说过,这些年贝勒府的势力成为所有夺嫡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梦娴的功劳也不可忽视,他是在尽心帮助自己的丈夫,对我有怨言也是理所当然。

姐姐,原谅我,我一直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你对姐夫的感情,他会明白的。

闭嘴!梦娴又道:如今,我只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莫名,她,这是什么意思。

梦娴见我不明白又道:你可知,太子再次被废,我们本可以趁这次为皇上祝寿重新博得皇上的信任,而这一切,都被谁破坏了?我……我不知。

我心虚地低下头。

你不是不知,年羹尧不是还在路上截住你了吗?梦娴冷笑。

姐姐,这事我问过年羹尧,与他无关的。

哈哈……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愚昧,他会不知?就是他做了手脚那两只海东青才会出事,若非胤禩去祭拜娘妃,也不会让钻了这个空子,他要是真心喜欢你,他会派年羹尧去?为何偏偏不伤你,今早就放了你,你就没想过?梦娴言之凿凿,我扭头,见九阿哥也来了,于是问:表哥,他骗了我,是不是?九阿哥抿唇,点点头:澈儿,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恩怨早不是一句话就能对你说得清的,只是,他若真对你有情,当年就不会看着你被幽禁。

痛……当年的事,我怎会不知,当我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在哪里,当我和孩子生离死别,他在哪里,当我被幽禁,他又在哪里……你要是还念着这个家,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就该明白我为何要恨你,爱上他就是你最大的错!梦娴盛气凌人地冲我道。

看来,他们之间的战火比五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梦娴要我表态,表明自己的立场,一边是亲人,一边是……姐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闭上眼,泪流满面。

不是不在乎了,不是说好放下的吗?为何心还是会痛,痛得无法呼吸……我深吸一口气,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冲九阿哥道:表哥,澈儿告辞!我蒙上面纱就跑了出去,不顾背后十四的呼唤,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由于承德是皇家狩猎之地,所以在避暑山庄之外,各皇子都有自己的别院.一路骑马狂奔至雍亲王别院。

四福晋见到我很惊讶,我冷漠地说出来意,她将我带至胤禛住的房间,我也不多话,静静站在床前等待他。

澈儿。

久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他变了,一身石灰色长袍,英俊的五官,气度雍容,大气超然。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今天我不来找他,是不是这辈子他都不会看我一眼?澈儿……暗哑深沉,他的眼眶,也是微微泛红,我吸了吸鼻子,并不行礼,陌生而冷淡:雍亲王,恭喜你,这一仗打得漂亮!他一愣,被雍亲王这几个字吓到,再回首,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能摘下面纱吗?不习惯这样的你。

几乎是恳求,他站在我面前驻足不前。

我颤巍巍摘下面纱,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呈现在他面前,他瞳孔皱缩,伤痛之情溢于言表,怜惜的皱眉,抬首之时,我后退,扭头讽刺道: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你,无情,冷酷,不必这样看着我,尤其是这种眼神,你早该料到的,不是吗?怜惜什么,我今天的样子不是理所当然吗?你今天来,是来兴师问罪吗?为你,还是为了别人。

他试着抓住我的手,被我闪开,他眼里闪过一抹痛楚。

哼,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何来兴师问罪。

无视他的痛苦表情,强迫自己说着狠话,言下之意我为毙鹰而来。

他们对你说了什么?与你无关,我只问你,那两只海东青是不是你做的?是!年羹尧也是你派来阻截我的?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胤禛断然否定,我脸上都是不信,他又道:澈儿,你为何不信我?因为你不值得相信!我咬牙,泪珠不争气地飞溅坠下,他终于上前揽住我的双肩,哑声:澈儿,莫哭……我累了,真的累了,你们是兄弟啊,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胤禛,你不觉得这很卑鄙吗?我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难掩伤痛之色。

卑鄙?那他们当初陷害我,累及十三弟就不卑鄙?这些年他在朝中笼络人心,明里暗里害我多少次就不卑鄙?没有他们的谋划,老二能再次被废?哼,他们除了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在你面前说什么!胤禛突然拔高声音,我迷茫了,究竟是他卑鄙,还是八阿哥卑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让我的姐姐姐夫很痛苦,你让他们受到了伤害,姐夫病了,姐姐责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我该怎么办?我抱头痛苦蹲下,脆弱而矛盾。

我早说过,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你,你不该来的,为何你不愿等我,我让十七带的东西你可收到,我从未变……从未变。

胤禛搂住我,哽咽道。

我看着他,迷惘,声泪俱下,长长的睫毛上闪闪泪光:那你能停止吗?我把我自己要做的一切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要我放弃,除非我死!胤禛坚定地目光,褶褶生辉地看着我。

倏然,我推开他,站起,右手抽出怀中的匕首,寒芒毕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流泪道:看见了吗?这是当年,你送给我防身的,带在身边,一直未用,可今天,我就是来杀你的!你要杀我?胤禛喃喃追问,我惨然一笑:孩子没了,我早就不想活了,当年被太后赐死的时候,我怎么等也等不到你,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为了你,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们的关心我视若无睹,为了你,我忍、忍着活下来,只为了当年的一句承诺,我好傻是不是,你欺骗了我的感情,陷害了八阿哥,我不能原谅你,不能原谅你!我举起匕首,倔强地做出自己难以想象的事,胤禛诧异我的坦白,曾经在他怀里撒娇深情的女子,如今嚷嚷着要杀他!我负你太多……你要杀我,这条命,早就是你们娘俩的了,我无话可说,只是,他们不仅仅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只可惜,生在帝王家,今生,我们注定不能共存!胤禛黯然,居然一边说着,一边迎了上来,迎上我手中的夺命匕首,我不自觉的后退,看着他,他眼中的执着、热烈、痛苦……他要做什么?试探我?我要杀了他,杀了这个无情抛弃我的人,杀了这个对我不闻不问的人,可当他走进,是什么力量使我在后退?咣当!我手一松,匕首应声而落,砸在地上,我闭上眼,痛楚地尖叫:我做不到!做不到!啊!颓然坐在地上,怔怔流泪,万念俱灰……我明白了,除非我停止呼吸,否则这份爱是没有尽头的。

黑色绞丝金边靴出现在我眼中,胤禛蹲下,捡起匕首,放到我手中,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口吻,哄着我:我的澈儿那么善良,不会杀人有什么奇怪的,来,乖……起来……被他扶起,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胤禛气息有些紊乱,但十分镇定,冲我一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眼角的晶莹是那么痛苦,握住我拿着匕首的右手,我惧怕地瑟缩了下,他尤似鼓励般,诱哄:乖!让我来教你……沉闷的一声肌肉被刺穿的声音,我尚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右手一暖,鲜红的血如同烙铁般,将我烫得体无完肤,我打了个冷战,颤巍巍盯着胤禛,惊诧:你、你在做什么?为何……为何……他笑着握住我的右手,那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他心口,汩汩鲜血瞬间染遍了他胸口的衣料,他忍住剧痛,遽然道:我说过,这条命早就是你的,如果这样能减轻你内心对他们的愧疚……如果这样,能让你对他们有个交代,那么我成全你,呃……只是……只是,我要让你明白……呃……我没欺骗……欺骗你……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来人哪……救命啊!……来人哪……我大声哭喊着,扶着胤禛渐渐下坠的身体,哪里还有半点形象。

这匕首捅在他身上,也捅在我心里。

嘭!门被踢开,四福晋带着一大帮人闯了进来,乍一看这情景吓得不知所措,我痛哭:救救他,求求你们……爷,怎么回事?四福晋扶住胤禛,胤禛面如死灰,死死扣住她的肩膀,咬牙:不关她的事,不要……为难她!爷?爷?爷!胤禛说完就闭上眼昏死过去,四福晋与我都掺不住他壮实的身体……快,去叫邬先生来!你们几个,快去准备热水,其余的人……四福晋在床边一边照顾胤禛,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奴才们,我呆呆立在一旁,双手成拳,十指深陷,浑身打着冷战,我、我做了什么?我杀了胤禛,我杀了……我最爱的……胤禛!啪!一巴掌挥来,打得我倒在地上,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要是爷有个什么,我要你死!我呆呆看着年映瑶,她也是与四福晋一起进来的,只是我刚才没注意,她眼中的怨毒要将我撕裂。

够了,滚出去!四福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极度不悦,年映瑶收敛了些,好声好气:姐姐,就是她害得爷,您也不管么?你没听爷刚才说的话么?管?这府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平日你仗着的爷的宠爱欺负李妹妹和弘历母子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你是越发没高没低,忘了自己的身份!四福晋雍容不迫,一番话说得年映瑶的小脸红得跟番茄一样,呐呐嘀咕着:映瑶不敢,自然是姐姐说了算。

哼,别怪我没提醒你,与其一天到晚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折了自己个的福分,不如好好想想,自打你进府,一个孩子都保不住,若不是你哥哥的功劳,你还神气什么?我做事一向一碗水端平。

云格格是什么身份,也是你能打的,就是我,也不敢对她动手,你口口声声为了爷,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爷的心,他的心意还要我告诉你吗?立刻给我滚出去,没我的话不许出房门半步,再嚣张,别怪我这个嫡福晋对你动家法!四福晋不耐烦地数落一番,大手一挥,年映瑶咬着嘴唇,恶狠狠瞪我一眼,终于走了。

四福晋一席话即警告了年映瑶,我身后的人不是胤禛是康熙,更明确告诉她我在胤禛心里的地位。

你先起来!四福晋拉我起来,我捂住心口闷咳不止,泪水泛滥,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胤禛的伤势,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袍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就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背着药箱的人,看来,这个男人就是邬思道,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四福晋无暇顾我,与邬思道坐在胤禛床边,此时胤禛面无血色,嘴唇乌青,胸口上的血还在流动,在匕首上面的结成了一小块暗红色的血壳,邬思道用剪刀割开胤禛胸口的衣料,结实的胸膛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令人心惊,我走过去,默默流泪。

真险啊……这匕首要是再偏一点,就是神仙下凡也没救啊,王爷是个有福之人……现在必须将匕首拔出,再用我的独门秘药止血,只是……邬思道拧眉,沉思道。

邬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四福晋道,擦拭胤禛额头上的冷汗。

就怕拔刀之时王爷一口气提不上来啊!邬思道最担心的就是胤禛撑不住,匕首拔出必定带动大汩鲜血。

四福晋想了想,突然冲我道:云澈,你过来!我不明所以,抽抽噎噎,四福晋让开位置,让我坐在胤禛床前,我很自然地握住胤禛冰冷的手,四福晋道:他能不能撑住,全靠你了。

邬思道打开药箱,掏出一贴膏药,从中掰开是黑色硬块,用火烤之后就变成糊状,然后,四福晋托住胤禛的身子,我握住胤禛的手,紧紧盯着他的脸,愁眉紧锁。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想,眼中只有他。

邬思道又拿出一瓶药往胤禛鼻子旁边一放,胤禛缓缓睁开眼,看到我时微微一笑,粗喘着:澈儿,你……还在,真好。

我鼻子一酸,泣不成声:我在,我一直都在,你以为你死了,我就快活了?我告诉你,我不快活,一点也不……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啊!别恨我……他的声音轻不可闻,有气无力。

四福晋冲我使眼色,我含泪点点头:好!他都这样了,我实在狠不下心再说些伤他的话,罢了,罢了,只要他能活着,那便比什么都强。

拔刀吧!四福晋冲邬思道说完,邬思道握住匕首,猛地用力一抽,一股鲜血迸出,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如火山爆发一般,胤禛身子一弓,嗯……额头上青筋暴起,漆黑的眼珠一瞪,握住我的手勒得我几乎脱臼,愣是没叫出来,我额头上不自觉出了一层汗,邬思道急忙将膏药贴在伤口上,胤禛闭上眼昏了过去,我这才发现他的嘴唇不知何时被他自己咬破了……怎么样?四福晋问,邬思道边帮往胤禛胸口缠上纱布,边道:暂时没什么危险了,这几日得好好调养,我去开药。

总算舒了一口气,四福晋将胤禛放躺,我试着抽出手,却被胤禛握得死死的,四福晋见我有些尴尬,冲我一笑:爷没事,我就放心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外面打点。

等等……我忍不住唤道,四福晋顿了顿,并未转身,我问:福晋就这么相信我?毕竟胤禛是因为我才会伤成这样,她还能放心将胤禛交给我?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爷的眼光!她径直走了,我叹了口气,胤禛,你真的有一位好妻子。

剪不断夜晚子时咳咳……咳咳……我坐在胤禛床边捂住口鼻,体虚气弱,一天奔波,根本就没顾得上进食。

吱呀门打开了,是四福晋,她端着盘子放在桌上,走到我身边,悄声问:爷可好?我点点头,胤禛昏睡不醒,四福晋轻手轻脚地掰开他的手,我难过得捂着心口,四福晋牵起我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暗黄的油灯下,我们对应而坐。

云澈,你也累了,晚膳还没进吧,这是燕窝粥,你随便用些。

四福晋将盘子里的燕窝粥端到我面前。

暗叹她的细心体贴,我皱眉:胤禛都没醒,我实在吃不下……我瞧着你脸色不怎么好啊,难道是……四福晋欲言又止,我应道:您猜得没错,当年太后赐死,我伤及五脏,这辈子只怕也就这样了。

苦了你了,其实,今天……我与年映瑶一直在门外。

我一惊,随即想象也就释然了,木然道:福晋,您怪我吗?四福晋摇摇头,淡淡一笑:怪你夹在他们之间两难吗?还是怪你们不该相爱至此?云澈,爷是用命来爱你,你可明白?我当然明白,胤禛今天的举动太突然,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那匕首刺入之时,他脸上瞬间的轻松微笑,他倒下之时对我爱怜的眼神,只要是个女人,就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可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无视和冷漠又算什么?都说他爱我,可为何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有些懊恼地用手肘撑着额头,这些年郁结在胸的事太多,剪不断理还乱。

我就知道,爷什么也没告诉你。

四福晋轻叹,悠悠道:你在草原那几年,爷与八弟在朝堂上势同水火,后来,你回宫,太子被废,八爷又以镇魇之事陷害爷,爷在幽禁之时还要担心你的安危,本想趁等这件事一过便向皇上请旨将你讨了过来,可偏偏十三弟为了爷走了那一步,你是不知,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兄弟之情不可不负,而你,他更不能负,我这才给爷出了主意,暂时不能要你过府,云澈,我对不起你,我要知道,你当时有了身子,怎么也不会……你说什么?我蹭地起身,盯着四福晋半晌说不出话。

是她的话才使胤禛改变心意,突然要去宠幸年映瑶,又叫我等。

对不起?一声对不起就能挽回的孩子?云澈,原谅我,我们当时没有办法,后来爷派人去查这才得知,原来,当时你有了身子,孩子都没了他都不知道,爷很愧疚,为此,为此……四福晋慌忙拉着我的手,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为此,爷不惜一脚将年映瑶肚子的孩子踢了下来!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胤禛不会的,年映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啊!难怪,难怪年映瑶会怨恨我至此,不仅因为胤禛,更因为孩子。

你还不明白?爷是心疼你啊……我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后来,你被太后赐死,宫中谁敢医治,不去绛雪轩是抗旨,可去了绛雪轩救了你就是跟太后作对,这样的差事谁敢接,而且宫中死药根本没有解药,爷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请邬先生来商量,邬先生是行走江湖的神医,知晓金针渡穴的方法,却不能进宫,爷只好暗中恩威并施于胡太医,这才使他进宫去为你医治……五年来,爷每天都会呆在书房,有时独自饮酒,有时就拿着十二弟送来的荷田相思结默默无语,云澈,别恨他了,我知你受苦,可爷更不好过啊!四福晋句句诚心诚意,我却如五雷轰顶。

原来,他没有放弃,没有放弃我们的爱情,只是,他的爱是那么隐晦,那么深沉……他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让我活在这爱恨交织的痛苦中,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为何你又要替他说?我恨你,恨你一句话,就让我们母子阴阳相隔……我无力地责问,明知是形势迫人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当年的种种。

我再不说,难道看着你们互相折磨到死吗?爷的性子就是这样,明知你心结所在也不会解释,只会做些你根本就不知道的傻事。

至于我,你要恨就恨好了,是我间接害了你们母子。

四福晋紧声道。

我打开她的手,身子一怔:我们该怎么办?他如此陷害我姐夫,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云澈,为何你就是不肯遵从你自己的心,你明明喜欢爷,为何不能洒脱些,我不知你姐姐对你说了什么,可我看得出来,她要是真心疼你,就不会影响你,阻碍你。

我承认,你的确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胤禛当年被诬陷、被幽禁,我姐夫固然有错,但是张明德案呢?这次的事呢?我和姐姐是亲人,血浓于水,云澈欠她太多,胤禛又与姐夫之间水火不容,挡在我们之间的人或事太多,云澈现在只希望胤禛能醒来,这样,云澈才能无牵无挂地离开……我心中戚戚,世上最远的距离也许就是我们之间了。

四福晋见我神色茫然,一时之间也说不通,便催促我喝下燕窝粥。

澈儿……我在这,你别怕……澈儿……一声声呢喃从胤禛口中传出,我端起燕窝的手停在半空,怔怔看着胤禛昏迷的脸,皱起的浓眉,睡梦中也是那样不安稳,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好似要抓住什么又像在探寻。

我急忙放下燕窝粥,奔至床前,十指相握,又摸了摸胤禛的额头,好烫,他发烧了,我心揪在半空,慌乱无措:胤禛,我在这,福晋,他发烧了,怎么办?你等等,我去传邬先生来!四福晋也不敢耽搁,忙去了。

澈儿……澈儿,你别怕……呃……澈儿……别走……澈儿,我爱……我爱你……他好似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不管我怎么抓住他的手,他只顾动情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说着他想说的话。

感动的泪水盈满眼眶,我抓住胤禛的手放在胸口,柔声:胤禛,我在这里,我没事,你别吓我,求你醒来,求你……邬思道很快就来了,查看了胤禛的伤势,只说是正常的现象,又给他灌了些药,说是看看天明的情形再说。

丫鬟们端来铜盆,我拧了方巾,搭在胤禛额际,就这样又折腾了一个时辰。

澈儿……别恨……别恨我,我会给你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你别……嘶哑的声音,苍白的嘴唇,我捂住心口,痛得躬起身子,泪水连连,四福晋长叹,终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胤禛,你用生命来爱我,也用生命去做你要做的事,你的执着,一如你的个性,霸道却温柔,煎熬着我,也牢牢锁住了我的心。

就这样倒在胤禛床边握住他的手困顿地睡了过去……嗯……一只大手,在我鬓边留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迷糊地醒来,对上胤禛温柔满足的笑,有些不适应。

胤禛斜躺在床边,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一直很苍白,背后垫了软枕,一只手被我握着,冲我道:醒了?我急忙道:你何时醒的,都怪我,居然睡了过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边说便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胸前的纱布也重新换过了,看来还是四福晋比我更适合照顾他。

醒了没多久,药也换过了,见你睡得沉,没让他们吵醒你。

胤禛轻声道。

我有些不好意,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四福晋亲自端了膳食进来,见我们都醒了,笑道:爷,你们都饿了一晚上了,现在都日上三竿了,还是先进些清粥吧!嗯,放下吧!四福晋放心地走了,胤禛孩子气冲我一笑:我饿了!我舀了一碗清粥,这才端到他面前,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热气,送到他唇边,谁知他摇头:你先吃,你身子不好,又折腾一整晚。

我微微一笑,心里暖暖的,吃了一口,又喂了一勺给胤禛,就这样,他一勺,我一勺,我们谁也不说话,淡淡的温暖流淌在我们身边,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

用了清粥,我帮他掖好被子,胤禛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嘶哑道:别走了,留下来吧!太晚了,这句话我等得太久太久……我扭头不语,他继续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福晋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不恨你,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何?你明白的,不是吗?我看向胤禛,我们之间的障碍太多了,就算康熙肯成全,这么多年的恩怨纠葛,他与八阿哥之间的争斗,注定了一切。

总有一天,这些都不会是障碍!胤禛直视前方,冷然道。

总有一天……呵呵,这天太久太久了。

不久,胤禛服了药又沉沉睡下,我依旧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晚上,与胤禛一起进了膳食,胤禛精神还不错,我便帮他擦洗身子,换衣服,生怕牵动伤口,我轻手轻脚,待换好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胤禛看着我忙来忙去,到也没有阻止,只愣愣地看着,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再看,我可不管你了。

他身体好些了,我心情自然也舒展不少。

哼,爷这辈子,可都指望着你伺候着,你不管谁管?胤禛扬唇,带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我看他心情不错,于是作势欲走,跟我斗嘴皮子,看我不理你。

喂!身子被他一拉,就这么向后一倒,正好落进他怀里,我吓得叫了起来,扭动着,他受伤了还能这么大的力气。

嘘!别动……胤禛皱眉,我立刻噤声,他道:想我伤口裂开你就叫好了。

我看自己正躺在他臂弯里,一动就挨着他胸前的纱布,便真不敢再动了,胤禛展开了一抹小孩子般的微笑,阴谋得逞的样子有些奸诈,他轻笑着将我整个人都拥到了床上,轻轻笑出了声:还跟爷犟?我瞪着他,轻哼别过头,要不是看在他受了伤,我非将他踹下床,胤禛从背后搂住我,也替我盖上被子,将我扳了过来面对他,温柔地道:睡吧,你也累了。

说完就闭上眼,我一愣,原来,他是心疼我,突然想笑,又想哭,深深吸气,我轻轻凑了过去,在他唇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一个轻轻的吻落下,他睁开眼,乌黑的眼眸瞬也不瞬盯着我,下一秒,猛地吻住我的红唇,气息紊乱起来,温热的舌尖描绘着我的唇形,长驱直入,婉转缠绵……再次幽禁唔……只到我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抚摸着我有些红肿的唇瓣,表情是说不出的温柔,他微微喘息:澈儿,如果有天我抱不动你了,怎么办?这句像询问又像感慨的话使我一惊,伸手揽住胤禛的腰,羞涩道:那就让我抱你好了。

胤禛欢喜地大笑,带动胸口颤动,闷咳几声,抱着我朗声道:澈儿,我好快活,真的好快活!看着他的笑脸,我也绽开了笑容,胤禛,我也很快活,在你身边,我就很快活,只是,这快活太短太短……十一月二十七,八贝勒胤禩以奏折诉冤。

十一月二十八,上斥之:胤禩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邀结人心。

朕深知其不孝不义行为,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义绝矣!第二日福晋,你找我?一大早,为胤禛梳洗完毕,丫鬟就偷着给我使眼色,我趁邬思道给胤禛把脉的时候出来看看。

云澈,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四福晋在门外等候,见我出来,拉着我进了偏殿。

是出什么事了吗?两人屏退左右,我问。

昨天早上八弟给皇阿玛递了折子,今早刚被驳回,听说皇阿玛扬言要与八弟脱离父子关系。

什么?我不安,八阿哥上折子必是澄清毙鹰事件,没有证据的事,康熙又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糊涂,真是糊涂啊!我想去看看……我喃喃道,可又犹豫,胤禛才刚好些,若是等会儿见不到我,只怕牵动伤口做傻事。

不可以,爷哪离得开你,我会派人打探消息,八弟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结党营私皇阿玛早就不满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四福晋说道。

福晋,王爷在屋子里摔东西呢?门外丫鬟来报,我们只好去看胤禛,等走到门口,就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夹杂着胤禛的怒吼:她去哪里了,怎么出去那么久,是不是走了,说,说!我与四福晋面面相觑,四福晋拍拍我的手,示意我冷静些,陪笑着先进去,温和道:爷,邬先生给您把脉,云格格就先去了厨房给你去准备早膳了。

这些事交给奴才就好,她身子……你怎么让她去那种地方,我不是……胤禛絮叨叨像个妇人,四福晋好气又好笑,与他说着笑着、门外的丫鬟忙将一盘膳食交到我手上,这小丫鬟一定很怕胤禛,手一直在抖,我问她怕什么,她看我不像坏人,小声道,王爷对下人很严格,又喜怒不定,做奴才的都害怕呢?我笑了,端起盘子进去,天,地上简直什么都有,盘子、瓷片、枕头、被子等等掉了一地,胤禛见我来了,火气似乎更大了,冲我吼道:你去哪里了,干脆不回来好了!四福晋匆匆出去,留给我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放好盘子,坐到他身边,柔声道: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要帮忙的,怎么样,邬先生怎么说,你的伤……唔!话没说完就被他惩罚式的吻封住,他狂肆的啃咬着我的唇,一手揽过我的腰将我贴向他,我欲挣扎,又不敢碰他胸口上的伤口,只能任他发泄,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我们彼此喘着气,他摸着我的脸,捂着胸口,哑声:不许离开我!说完,我才发现他胸前的纱布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片,此刻他呼吸急促起来,我慌神大叫:来人啊!邬思道拆开纱布,伤口果然裂开了些许,暗红的鲜血缓缓流出,邬思道摇头:王爷莫要再动怒了,这伤口本就很深,若非王爷功夫底子好,哪能恢复这么快……都是我不好,对不起,胤禛!换了药,我握着胤禛手,心疼不已,胤禛回握住我的手,低沉道:别走……我守着胤禛,他这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下午院外福晋。

我不能出来太久,经过早上的事,我再不敢轻易离开胤禛了。

云澈,那林来了!四福晋道,说罢,那林带着一对侍卫走来,向我行礼:奴才奉皇上旨意带格格回去!我呐呐说不出话,只觉得鼻子一酸,泪已落下,这、便就要走了么?云澈……四福晋也难掩悲伤之色,我道:我知道了,等我一会儿。

说罢,我向胤禛的房间走去。

胤禛睡得很平静,脸色也平复了些,我走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抚摸着他的脸,头靠在他额头上,轻声道:胤禛,你知道吗?知道你一直都在爱我,我觉得好幸福,可,这幸福是那么短……荷田相思结留给你,代我陪着你,你要快快好起来。

哽咽着,泪水不知不觉落在他脸上,我掏出十七送来的荷包,放在他手上,有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温柔的吻,这一次离开,便是结束。

福晋,我……无语凝噎,四福晋了然道:放心吧,你的担心,我都了解,爷醒了还有我,他会明白的。

避暑山庄康熙站在窗边,他老了,鬓边的白发如雨后春笋般显露出来,夕阳西下,他的背影显得孤独而落寞。

请皇上保护我。

我扑进康熙怀里,这次,是我心甘情愿选择幽禁,选择逃避,只有听不见,看不见,才是最好的方法。

为难了是吗?康熙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离开他的怀抱才发现他一脸憔悴,他病了,我心痛得哭出声,康熙又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为难,他都知道,既然他明白,那就更应该明白毙鹰事件的真相啊!你为何要这样对八爷,他……唇边一温热,是康熙的食指,他不让我继续说,只叹道: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不该存的心思不该有,你回京吧,这些事不该是你过问的。

我点点头,康熙这么做一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我将令牌交出,淡淡一笑:以后,都用不着它了。

以后,我还会出来吗?呵呵,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

康熙要继续北上,毙鹰事件并不能停止伟大君王的行程,而我由一对御林军护送,先行回宫。

回京之后,我修书一封给胤裪,交代了左仟等人的死因以及我心中的歉疚,随后就是继续我的幽禁生涯。

毙鹰事件究竟是胤禛做了合了康熙的心意,让康熙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摧毁八阿哥一党的气焰,还是康熙故意为之,我不懂,但是经过此劫,势力庞大的八阿哥一党信心动摇,日见瓦解,也因此,逐渐将希望寄托在了十四身上。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上诏贝勒胤禩、延寿溺职,停食俸。

康熙五十五年九月十二,八阿哥患伤寒病不起,上批勉励医治。

几天后,御医再报胤禩的病情加重,上批:本人有生以来好信医巫,被无赖小人哄骗,吃药太多,积毒太甚,此一举发,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气不净再用补剂,似难调治。

九月二十五,因卧病处在康熙帝回京所必经之路,诸皇子讨论的时候,胤禛建议将胤禩移回城中。

九阿哥胤禟听后,当下就跳起来愤怒的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现在移往家中,万有不测,谁即承当?诸阿哥一听,不敢作主,赶紧回报康熙,康熙不悦。

逐降旨料理胤禩病务的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若胤禩病得不行、不省人事的话,则可令迁移。

著诸皇子议奏。

十月初五,病愈。

康熙帝命将其所停之俸银米仍照前支给。

与此同时,康熙将内务府交由胤禛管理。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皇太后病势渐增,上疾七十馀日矣,脚面浮肿,扶掖日朝宁寿宫。

丙戌,皇太后崩,颁遗诰,上服衰割辫,移居别宫。

康熙五十七年,夏四月,葬孝惠章皇后于孝东陵。

冬十月,命皇十四子贝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视师青海。

并封固山贝子授王爵,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

诏四川巡抚年羹尧,军兴以来,办事明敏,即升为总督。

命皇七子胤祐、皇十子、皇十子允礻我、皇十二子胤祹分理正黄、正白、正蓝满、蒙、汉三旗事务。

抚远大将军绛雪轩我与迎风依旧过着孤独而平淡的日子,不同的是,这次我心中不再有恨,过每一天都是那么轻松。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在政治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的时候,这里就是皇宫中唯一的一片净土。

当一身戎装的胤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恍若隔世,我放下手中正在侍弄的花草,如今的他是侍卫们心中的偶像级人物,常来送膳食的小太监都把他夸得不成样子,说他是宫女们暗恋的对象。

迎风笑呵呵道:姐姐,十四爷就要上战场了呢?我立在洁净宽敞的院中,微风吹乱我的发丝,胤祯笑得分外清朗:澈儿,我成功了,我是大清第二个抚远大将军!嗯!我知道的,历史上,第一个抚远大将军是康熙皇帝的二哥裕亲王福全,第二个就是康熙皇帝的十四皇子胤祯,他会成为大清的英雄,会名垂青史,扫平叛乱,所向无敌。

校场比试,我得了头名,皇阿玛要赏我九龙宝剑,我用九龙宝剑换了见你一面,澈儿,八哥倒下还有我,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咱们这么多年的谋划不会白费,你等我!剑眉星目,璨若星里,依稀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执着的,对我有着朦胧爱意的小男孩。

我该怎么说呢,我该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我该告诉他,历史上康熙之后的皇帝是雍正,雍正之后是乾隆?不,既然历史无法改变,既然暴风雨迟早要来,既然命中注定,那此刻,就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吧!好!我浅浅一笑,何必打碎他意气风发的美梦呢?黄粱一梦,未必不是人生最后的绝唱。

就算我不记得雍正每个兄弟的最终命运,可我相信,都是胤禛兄弟,他赢了,应该也会放他们一路活路吧,我不是历史学家,我知道的清朝历史残缺而零星,但如今,我要做的,就是静静地过完每一天,让我手中的月季、兰花……都能得到自然的眷顾。

而我,流年已逝、青春不在、在康熙为我制造我保护膜中安度余生,于愿足矣!站在是非之外看群雄角逐,我心淡然。

胤祯走之时告诉我月华早在康熙五十四年就猝然而逝。

我望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喃喃唱道: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与其留在深宫做一名高贵的怨妇,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月华,你是爱老十的对不对,只是这爱也是纠结了一辈子,从他纳第一房侍妾的时候,你的心就死了吧,我不是明白,只是世间万物,各自都有各自不同的缘法,纠结而生,郁结而死。

十二月十二,抚远大将军胤祯率军起程。

于太和殿前行颁给大将军敕印仪式。

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前往。

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

大将军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康熙五十八年,夏四月,上命抚远大将军胤祯驻师西宁。

开始指挥作战。

胤祯统帅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号称三十余万,实际兵力为十多万人。

胤祯在军中被称为大将军王,在奏折中自称大将军王臣。

为了增加胤祯在西北军中的威望,康熙降旨青海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

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

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胤祯即指挥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定西将军葛尔弼由川滇进军西藏。

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

九月,胤祯命令延信送新封达赖喇嘛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

至此,又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胤祯也因此威名远震。

康熙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五十九年春正月,命抚远大将军胤祯移师穆鲁斯乌苏。

以宗室延信为平逆将军,领兵进藏,以公策旺诺尔布参赞军务。

命西安将军宗查木驻西宁,平郡王讷尔素驻古木。

十一月,以隆科多为理籓院尚书,仍兼步军统领。

十二月,以诚亲王胤祉子弘晟、恆亲王胤祺子弘升为世子。

六十年辛丑春正月乙亥,上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裪、世子弘晟告祭永陵、福陵、昭陵。

二月乙未,上谒孝庄山陵、孝陵、孝东陵,行告祭礼。

五月,胤祯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

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没有取得进展。

十月,胤祯以军务重大,密奏暂停进剿,得到康熙的赞同。

十一月,胤祯奉命回京述职。

经反复研究磋商,康熙决定争取和平解决准葛尔问题,特致书策旺阿拉布坦,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

同月,以署参将管永宁协副将岳锺琪为四川提督,以年羹尧为四川陕西总督,赐弓矢。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胤祯离京再赴军前,这一次离开,就是彻底的人生转折。

冬十月,命雍亲王胤禛、弘升、延信、孙渣齐、隆科多、查弼纳、吴尔占察视仓廒。

随后不久,上南苑行围。

十一月,上不豫,还驻畅春园。

以贝子胤祹、辅国公吴尔占为满洲都统。

庚寅,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白皑皑的飘雪,覆盖了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向往常一样,即使躺在炭盆边,我依然冷汗直冒,浑身乏力,迎风给我盖了两层棉被,依然不能给我带来丝毫温暖。

心中惴惴不安,隐隐觉得心痛得紧,喝了口热茶,我耷拉着脑袋,眯着眼,轻声道:迎风,这两天,我总睡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咱们在这见不着天日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外面的事也到不了咱们这,到是你,一入冬就虚症发作,我看着就担心。

迎风又往炭盆里加了些炭,絮叨着说个不停。

咚咚咚!门怎么有声音?现在并非用膳的时辰,不该有人敲门啊!外面风大,迎风在屋子里喊道:谁呀!奴才李德全,奉皇上旨意,宣召云格格!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异样,我忙道:迎风快开门。

李德全带着几个太监进来,见我躺在榻上病得不行,也乱了方寸,我看他神色焦急,先问:谙达,您看,我这模样,还能去见皇上么?不是我不想去乾清宫,而是我这身子撑不到那。

我的格格诶,皇上这会子在畅春园病得不轻啊,一直叫着格格的名字,格格无论如何得去躺畅春园啊!李德全紧声道,低着嗓音,本就是只是傍晚的天色,在他这种诚惶诚恐的声调中又暗了些。

康熙此刻在畅春园?呵呵,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里的消息是最不灵通的。

康熙生病了么,我撑起身子,迎风忙扶着我起来。

谙达,云澈这就更衣。

两腿发虚,康熙突然要见我,一定是出事了,帝王有疾,一般是不准随便说的,李德全说话最是谨慎,此刻也不惜说康熙病重,那想必一定病的不轻。

姐姐,你虚症发作,正是没力气的时候,你……迎风劝道,我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格格,奴才去外面候着,软轿伺候,您快着点儿。

李德全说完,埋头离开。

嗯……刚走没几步脑袋昏昏沉沉起来,我忙扶住迎风稳了稳身形,迎风拿来一件深蓝色旗装,待换好,已经筋疲力尽了,黑发整齐地垂在脑后,只梳了个蝴蝶髻,用绸带固定好即可,鬓边特意留下两股,能使我看上去精神些,又披上披风,戴上围脖,这才由迎风扶着出去了。

夜幕来临,李德全正站在软轿边等我,见我来了,忙打千,替我掀开轿帘。

奇怪的是,宫中异常安静,一路坐轿遇到盘问也都是李德全应付,但整体来说,李德全这次显得有些神秘了。

康熙驾崩到了畅春园,我才发现气氛很不寻常,一个个深情庄重肃穆的冷面侍卫根本不像是御林军,举着火把仿佛大事降临般。

鲜少大臣走动,往常十分清幽的园子,今夜非同寻常的寂静。

谙达,太医怎么说,皇上究竟得的什么病?直觉这一切都与康熙有关。

格格,皇上……只怕……就这几天了。

李德全用只有我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刻意与身后的奴才拉开一段距离,悄声道。

眼前一黑,一个趄趔,若非李德全在身旁,我早已倒下,苍白的脸上此刻已成惨白,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果然有问题啊,一般的病,康熙又怎么会这么隐秘地叫我来,现在只怕他的病也是机密。

距离上次见面又过了八年,八年了,难道今年就是康熙的大限之年?举步维艰,我在害怕什么,害怕见他吗?格格,到了。

李德全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畅春园清溪书屋是康熙的寝宫,微风吹动白色的帷幔,如风中柳絮,这里没有乾清宫的庄严神圣,却有着一种萧索苍凉的感觉。

我一步一步迈向明黄帐下的龙床,此刻,那里躺着呵护我半生的长辈。

威风吹动床边的烛台,烛光颤动,烛身摇曳不定,床边不远有炭盆,烧得再旺也让人感觉不到丝丝温暖,显然事先屏退了左右,整个寝宫半个人也没有,越是接近越是害怕,害怕面对不想面对的。

他老了,橘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苍老的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我几乎快认不出了,这就是那个一身龙袍霸气天成,挺拔如松柏一样的康熙大帝么?八年不见,一个人竟能苍老至此,形同枯槁,仿佛过了八十年一般,我颤巍巍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睡梦中的他,生怕他就此消失,康熙,一个爱我至深,逼我至深的男人,一个教我知识,疼爱我的长者。

爱恨痴嗔半生,仿如昙花现,一路走来,我以为,他终会伴我一生,却不然,这人生的道路于我或他是不同的。

如今这条路他就要走到尽头了,思过去,念如今,心潮澎湃,爱他?恨他?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握起他的手,这双手曾经是那么苍劲有力,反复摩挲着他的手背,未出声,泪已落。

滴在康熙手背,他惊醒,见是我,浑浊的眼眸终于显现一丝光芒,一如曾经的他。

你来了……暗哑声音,康熙缓缓睁开眼,对上我含泪苍白的面容。

我尽量挤出个温柔的微笑,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坐在床边,柔声道:嗯。

哎……莫哭,人皆有一死,天子亦然。

康熙轻叹,仿佛这一生的疲累都在此刻展现。

不会的,不会的,您不会有事……我已泣不成声,心痛不已。

天知道,这一生,康熙固然是我悲剧的开始,但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是他的保护,才让我得已在这暗无天日的宫斗中保持一份纯洁的心灵,是他的宠爱,让我穿越来此,丰衣足食。

当红颜老去,我也不再年轻,脑中回想的,就然都是他的好,他的呵护,当年种种逼迫我竟一点都记不住了,记不住了……朕,行将大去,有两件事放不下,一件事,就是你,一生为朕所误,朕对不起你啊,李德全!康熙叫道,李德全快速呈上一个长形木制方匣,外面是明黄绸缎包裹,一看就知是皇家御用之物。

李德全冲我打开匣子,康熙示意我去看看,我这才小心翼翼探头,待看清里面的三样事物,我再也忍不住趴到康熙身上,泪流满面地哽咽道:不要,澈儿不要这些,不要这些,如果您要走,那就带澈儿一起走吧!傻丫头,你心里的人还在等你呢,朕走之后,他会给你幸福的,朕也要去寻朕的幸福去了,赫舍里……表姐……这次,朕不再是天子了,朕可以去承诺,去爱……澈儿,朕也给你自行选择幸福的机会,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康熙目光空洞,望着明黄的帐顶,喃喃自语。

不!不可以,皇上,大清不可以没有您,澈儿更不能没有您,澈儿不要选择,只要呆在您身边……放在以前,这些话哪里能说得出口,人之将死,往往能让身边的人说出最真心的话语,多年之后,弘历问我有没有爱过他的皇玛法,我浅笑不语,爱有很多种,康熙与我的爱就叫做——放手!朕的十四,朕等不到他回来了,朕是多么渴望,能看到他凯旋,朕最骄傲的儿子……康熙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的十四,远在外平乱的十四,这就是他放不下的第二件事么?皇上,您下旨吧,传十四爷回京吧!既然他这么挂念胤祯,就让胤祯来见他最后一面吧!不,朕不会下旨……澈儿,朕不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一天,朕的儿子们恨朕,你会怎么做?康熙握住我的手,微微喘息,有气无力。

这个问题意有所指,但已容不得我细想。

我会告诉他们,他们的父皇,也许对不起他们,但是却对得起天下人!为了大清,康熙的付出无人能及,也许他对自己的亲人缺乏关爱,但是对天下苍生有爱,那才是大爱,而大爱无言,终究还是要靠历史去评判这一切的。

好……呵呵,好啊……不枉朕宠爱你一场,去吧,朕也累了……康熙嘴角一弯,满意地笑了,随后,疲倦代替了兴奋,他累了,要睡了,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迟疑着起身。

李德全在身后替我打着灯笼,远处长廊走来一行人,李德全看了看,带我绕了路,我疑惑道:谙达,前面是谁,为何绕道?是雍亲王与隆大人,这匣子里的东西,是皇上赐给格格的,眼下还是不让人瞧见的好,恕老奴多嘴,皇上留下这些东西,格格可明白皇上的意思?李德全不动声色走在我身后,后边的小太监垂头替我拿着康熙御赐的木匣。

我能不明白么?十三载与世隔绝的幽禁生活快结束了,康熙是在为我安排今后的路啊!思及此,心如刀绞,我点点头,李德全这才放心。

他的意思是这些东西要用在适当的时候,眼下,还是保密得好,想必这也是康熙的意思。

李德全将我送至偏门,回去的路上他不便再送,只一队侍卫送我回宫。

白皑皑的大雪下得更大了……回了绛雪轩,我的眼泪就再没停过,这江山,也该是换人的时候了,我心忐忑,对我来说,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历史。

十一月十三,康熙驾崩,即夕移入大内发丧,遗诏皇四子胤禛继承大统。

康熙驾崩的消息传进宫中,我赫然晕倒……过了几日,传旨太监一行人带来新皇口谕: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郭络罗氏自幼进宫,随侍皇考之侧……虽有大错,然,自幽禁以来,安分守己……特旨复其行动自由……钦此!谢恩!格格,您该谢恩了。

传旨太监见我跪在地上迟迟不动,好意提醒,迎风不懂声色拉着我的衣袖,我只愣愣盯着地面,泪水夺眶而出……澈儿……黑色蟒龙纹靴立在我面前,一只手将我捞起,我缓缓抬头,眸光闪烁,泪水迷蒙了双眼,十几年了,他也被放出来了,我们都自由了,只是,这一天的到来,却是那么不合时宜,他一身朝服,外面裹着一层孝服,看样子像在精心梳洗过,但眼睛里的血丝,憔悴的面容,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他紧紧盯着我,两行泪水似心疼,又似怜惜。

是真的吗?皇上真的……驾崩了?尚未从康熙驾崩的噩耗中回过神来的我,呆呆问他,神情凄楚。

澈儿……十三痛苦地点点头,我深吸一口气哇!地扑进十三怀中嚎啕大哭,像个任性固执的孩子般:呜……胤祥,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澈儿,澈儿,你怎么样了,来人,快宣太医!我哭得肝肠寸断,昏昏沉沉中,渐渐滑落的身体被十三拥在怀中,十三打横抱起我往内院走去。

这里怎么如此简陋,格格平时都做些什么?一进屋,十三就问。

迎风低着头,难过道:幽禁以来,这里,再不是以前了……怎么说我也是康熙下旨幽禁的罪人,总不能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吧,能活着就不错了,至于简陋寒酸,那也是必然的。

十三似想到了什么,抱着我,掉头就走,门口的侍卫早就撤离,我的幽禁生涯从此结束了。

大殓养心殿这是哪里?我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十三坐在床边替我掖好被子。

太医说你心脉不好,悲痛过度,这阵子就在这养心殿歇着吧,四哥忙着皇阿玛的后事,之后还有登基大典,我也没空照顾你,绛雪轩太简陋,对你身子不好……十三絮絮叨叨说着,我沉浸在悲伤中浑然不觉,只呐呐道:何时出来的?怎么也不说说你自己的事?十三苦笑,经历了十几年的幽禁,自由对他来说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新君即将登基,一切本就会不一样。

胤祥,真高兴你苦尽甘来,只是这一天为何来得如此尴尬……再这样的状况下,我们都自由了,可都无比痛苦。

十三重重叹了口气:皇阿玛仙去,明日就是大殓,我得先行离去,你好好的,莫让四哥担心……乾清宫康熙的梓宫就停在正殿正中的位置,大大的‘奠’字映得整个正殿一片白茫茫的之色,满、蒙、汉,三种文字交替写成的经幡。

数不清的和尚敲着木鱼转动佛珠,念着我听不懂的梵文佛经,在新君的带领下,后宫妃嫔,皇子、皇孙、公主、驸马、郡王贝勒跪了一地,还有各府的女眷,大臣们跪在后面。

殿外更是一片惨白,满朝文武大臣跪在地上白色的孝衣显得那么刺眼,哭泣悲痛之声不绝于耳。

今天是康熙的大殓之日,远远走来一袭白色孝衣的女子,让整个后宫的女子以及不少皇子大臣瞩目——她来了。

一个身份尊贵,一生未嫁的女子,许多未在五十三年见过她的人都以为这十几年的幽禁之后,她应该是苍老的,不堪的,可没成想,她还是那么美,这美不同于宫中任何一名女子,这美源自她身体的一种气质,一种超然凄美的绝望,一种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柔弱,惹人怜爱。

常年幽禁,她的肌肤呈现一种病态的透明,像月光一样皓白,双眼似要滴出水来,鼻翼轻巧,樱唇粉红,微微泛白,状若扶柳,资若仙辰,这等绝色落在众人眼中无论如何也只能看出不到二十五岁。

她头发分成两股垂在胸前,只鬓边别着一朵白菊,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无损她出尘的绝色,只见她神色黯然,转眼已走进正殿。

新君,也就是雍亲王胤禛,情不自禁起身,望着她的身影,露出一种痴迷的神色,一旁的四福晋,也就是未来的皇后,略带惊讶。

云澈,给皇上请安!是的,现在立在我面前的人是胤禛,是我最爱的人,也是继康熙之后的九五之尊,九霄龙吟惊天变,地位的变化,自然就改变了一切,一如十三所说——新君即将登基,一切本就会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手臂一紧,胤禛托着我的手臂,将我带起,沉声:不必多礼。

无视他关切的目光,我不动声色抽出手臂,侧身看向康熙的梓宫,慢慢靠近,手指所到之处冰冷的触感使我浑身一震,我急忙闭上眼,心痛得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玄烨,这错,就是一生!这是当年我被逐出宫之时对康熙说的话,现在默默念起来,只让人痛苦。

众人见我念出康熙的名字皆是震惊,不用看都知道他们肯定觉得我与康熙之间关系不纯,我才懒得理会,腰间一紧,我扭头,见胤禛悲痛难掩的面容上居然浮现一丝愠怒,他双眼通红,我用眼神示意他放手,他不为所动,嘶哑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养心殿吧,朕晚些去看你。

我摇头:先帝爷生前对云澈宠爱有加,今日大殓,云澈怎能不来?说罢,径自走到一边,跪下,再无语。

启禀皇上,宜妃娘娘……有侍卫进来禀报,胤禛看看我,冲那侍卫使了眼色,那侍卫不知说了什么,胤禛脸色一变,冲了出去。

我这才发现,乾清宫少了好些人,九阿哥、梦娴与蓝玲都不在,八阿哥老十冲我使了眼色,我只好和他们走到一边,好在一大群的和尚念经的声音很大,没人注意我们。

胤禩,你找我?快去延禧宫,我担心梦娴劝不住宜妃娘娘。

究竟所谓何事,先帝灵柩在此,也不见她的人。

你不懂,皇阿玛驾崩那晚,到处都是老四和隆科多的人,我们一直见不到皇阿玛,直到他老人家驾崩,隆科多这才拿出圣旨……老四这皇位太让人起疑了,几位娘娘都无法接受,宜妃娘娘与德妃娘娘更在守灵之时争吵起来,宜妃娘娘愤然离去,老四正为这事窝火,今日大殓,更不见宜妃娘娘前来,你姐姐她们一大早就去了延禧宫,这会子也没消息,老四不会为难你,你去看看吧!哎,娘娘心里也十分憋闷,谁成想皇阿玛会把皇位传给他啊,这下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老十一脸晦暗,愤愤不已。

早几日康熙驾崩的消息传进宫,我尚在幽禁,这其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宫的几位娘娘无非是为了自己儿子不服,可如今德妃就是板上钉丁的皇太后了,宜妃居然还像以往那样与她大吵,这不是找死吗?就算康熙在时对宜妃宠爱颇多,这些年又协理六宫,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大势已去,还放不下么?我只好去延禧宫。

一到延禧宫门口就听见一声声哭喊,侍卫们将延禧宫的奴才都按在长凳上,竟在执行杖刑。

几个叫得厉害的奴才被封住了口,只能呜呜地叫,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狼狈不堪。

姐姐,咱们还要进去吗?迎风看这架势,十分惧怕,我道:怕什么,进去吧!不就是宜妃不去乾清宫连累了下人么。

先帝啊!您这一走,看看您的儿子吧!……宜妃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出来,伴着一声声若有若无的规劝声。

我进去的时候,胤禛正冷冷地看着宜妃,梦娴带着一帮女眷小声劝着宜妃,九阿哥冲胤禛道:皇上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不走么?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去哪还要看你的脸色不成?胤禛冷道。

哼,你也配称‘朕’么?皇阿玛中意之人本就是十四弟,你这个弑君篡政的小人!九阿哥瞪着胤禛,阴狠不齿。

啪!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我傻傻看着九阿哥脸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侍卫九阿哥反手扣上,压在胤禛面前听从发落。

我再也忍不住,跪在胤禛面前:皇上息怒,九爷一时糊涂,说话口无遮拦,望皇上恕罪!说罢,我磕头,胤禛看也不看我,与九阿哥怒目而视,冷哼:拉去宗人府,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哼,有本事就杀了我!九阿哥怨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宜妃现在算意识到胤禛的手段,抽抽噎噎:先帝啊,臣妾这便随您去了吧……不!不要这样。

我抓住胤禛的衣摆,想了想道:皇上,先帝爷尸骨未寒,您尚未登基,还是不要骨肉相残罢,于公于私您是天下万民的表率,云澈求皇上了……胤禛这才犹豫了,皱眉深思,我忙冲宜妃道:姑姑,先帝爷的丧事要紧,您莫要再闹了,去乾清宫扶灵吧!宜妃含泪点点头,她再不服气,再不愿意,胤禛也是皇帝了,眼下对着干她也只有吃苦的份,何况看这架势,胤禛的手段还不是一般的心狠。

胤禛重重一哼,扶起我,先行离去,一路被他拽着,我也不说话,忽然,胤禛道:你看到了,是他们在逼我!我们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德妃带着一应后妃早已在那,众人见胤禛自是山呼万岁,只有德妃冷冷一笑,胤禛面无表情主持康熙的葬礼,可我分明瞧见他陇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微微泛白。

康熙大殓之后灵柩运往景山寿皇殿,殿内供奉有清朝历代祖先神像,为清代祭祖处,康熙灵柩暂时放在那,等十四回来再运往遵化景陵安葬。

景山之争(1)我并没住在养心殿,而是又回到了绛雪轩。

十三爷到!十三一身朝服,进来就坐到我床边,见他迟迟不语,我问:怎么了?四哥召十四弟回京,八哥与九哥暗中派人给十四弟送信,被年羹尧的人截住,四哥大怒,今日险些又……朝堂上剑拔弩张,我能想象那是怎样的场面。

信上说什么?我握住十三的手,十三摇头:糊涂啊,真是糊涂,信上交代十四弟两件事,一件是不可回京,另一件就是不可交帅印,现在西垂战事紧张,十四弟收到这封信很可能借用战事不肯回京,这样一来,拥兵自重,很难让人不做他想,八哥此举实在太不明智,四哥才登基,他就如此这般,加上德妃娘娘一直都在与皇上闹,四哥真是焦头烂额。

十四没了兵权回京就等于虎落平阳,这些日子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德妃与胤禛不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德妃不止一次嚷嚷康熙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十四,等十四凯旋之日就是立为储君之时。

照理来说,胤禛登基后,理应封赏六宫,德妃自然是皇太后,可德妃迟迟不肯接受,弄得胤禛到现在也没心思管理后宫之事,四福晋这个皇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式册封,其它女人就更难说了,暂时住在宫中也很尴尬,康熙的妃子们如今都做了太妃,心性好的,到自在,想不开的,如宜妃,日子也很难过,总之就是一字——乱!宫中流言四起,关于胤禛继承大统更是众说纷纭,有的说胤禛用毒药逼死康熙矫旨篡政;有的说胤禛抢占先机,先到畅春园拿了遗照由隆科多擅改。

有的说康熙本就有意胤祯,只是没想到胤祯远在西北赶不回来;还有的说康熙早就属意胤禛,这些年将内务府交给他,加上康熙曾当众夸赞弘历,又在最后关头命胤禛恭代祀天,这就是天大的暗示等等。

按宫中留言加上我的推测,我见过康熙那晚也曾在畅春园见到胤禛与隆科多,所以,应该是我离开之后胤禛就控制了整个畅春园,谁也没办法见到康熙,直到遗诏颁布,加上一直到康熙去逝,李德全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绝对凶多吉少了,这使我不得不怀疑八阿哥的猜测,难道胤禛的皇位真的不是康熙所传?可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关键是不能让皇子们为了皇位闹起来,稳住局势才是最重要的,历史上的确是雍正即位,既然这样,胤禛登基就是天命如此。

胤禛现在一定也意识到要控制局势就要控制所有皇子的势力,特别是八阿哥一党,胤祯更是当务之急,他手上的二十几万大军太让人不安了,胤禛不得不想尽办法解除这个麻烦。

澈儿,你怎么不说话?十三见我听了无动于衷,不由得奇怪,的确这不像我的性格,我应该听到之后就担忧胤禛,担忧八阿哥的,可现在不同了,我累了,什么都不想过问了。

胤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先帝爷将你我幽禁,其实都是保护,我不怨他老人家,我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帮你四哥,可如今,我真的不想听到这些……十三如今正是胤禛的得力助手,朝堂上忙得不可开交,他既然可以将这些告诉我,必定是知道我的性子,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不会不管,可他预想错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历尽沧桑的人。

十三见我这番话说得郑重,神色复杂:澈儿,你真是这么想的?我淡淡一笑:等先帝的丧事正式办完,我便与大家告别,离开皇宫。

康熙葬礼,一般要等康熙灵柩正式下葬遵化景陵之后才算正式完了。

什么?十三大惊,立起身,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又笑:幽禁了十几年,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那四哥呢?你不在他身边他怎么办?为了今天的局面他付出了多少?好不容易你们能……十三话还没说完,我挥手打断,笑的凄凉:正因为他有了今天的局面,我才更要离开,我不适合皇宫,更不适合他。

他要的都得到了,至于我,就当个例外吧!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就因为他是皇上?澈儿,这不公平!十三摇头,在他的观念里,不管曾经的幽禁生活有多么难堪,他是皇族,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还在,不会向我一个现代灵魂想得那么多,他不能理解,我怎么会想离开皇宫,更不能理解,天下女子挤破头都想亲近的皇帝,我却不屑一顾。

公平?我呵呵一笑,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说,十三见我神情恍惚,呆了半晌终于离开。

姐姐,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迎风听见我与十三的对话,端着药走进来问。

恩……我接过药,一饮而尽,这些所谓的补药,我吃了不知多少,可该病的不是一样病么,哎,真不知吃到何时是个头。

怎么,你不愿意离开么?我拿了帕子拭了拭唇边的药汁。

呵呵,我不知多高兴呢?我们要不要去草原,科尔沁?索大哥一定在等我们……迎风又开始絮叨个不停了,两只眼睛精光闪闪,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兴奋不已,我躺下,呼呼大睡。

十一月二十日,胤禛即皇帝位,是为雍正帝。

以明年为雍正元年。

命贝勒胤禩、皇十三弟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

召抚远大将军胤祯来京。

命兵部尚书白潢协理大学士。

以杨宗仁为湖广总督,年希尧署广东巡抚。

不久,胤禛前往景山,祭奠康熙,胤祯按照胤禛的旨意将大将军印务叫给平逆将军延信,到达景山后胤禛派人将其软禁,失去了自由。

为何派人软禁胤祯,他可是你的亲弟弟!我冲进寿皇殿,厉声责问胤禛。

澈儿,四哥这么做也是怕十四弟有所异动。

十三解释。

胡说,先帝灵柩在此,他会有什么异动,我明白他心里的顾虑,可胤祯帅印也交了,人也回来了,难道拜祭先帝也要五花大绑不成!义愤填膺,我不理解,为何要这样对胤祯。

朕做事,还要听你的不成,你要是在这里闷得慌,朕即刻派人送你回宫!胤禛转身,对我毫不留情,我冷笑:若非要为了先帝,你以为我会来景山不成!我愤恨离去,十三拉着我道:澈儿,朝中不少大臣上疏皆为十四弟,四哥实在心烦才会这样对你,你别意气用事!我看向殿外,偌大的寿皇殿,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皇族,唯独对大清有着赫赫战功的抚远大将军连这个尽孝的资格都没有,胤祯……胤祯……心痛起来,我仿佛看见胤祯就站在寿皇殿外,渐渐的,我发现,这不是虚幻,他果真就在眼前。

胤祯?我不敢相信,殿外真的站着一名身披铠甲,外裹一层孝服,此刻上面鲜血淋漓,像是一场激战,冲到寿皇殿的。

眉宇间有些疲惫,但丝毫不损那与生俱来的皇族气质,经过战争的洗礼,他已经退化成一名真正的英雄,下巴上一圈青青的胡渣,整个成熟稳重,眼中满是哀戚。

四目相对,偌大的寿皇殿,我只听见他心碎的声音。

胤祯,真的是你吗?我心中疑惑,胤祯必定经过一场血战才来到寿皇殿,鼻子一酸,我上前,八阿哥一众也十分震惊,纷纷起身,谁也没想到被软禁的胤祯,能只身前来寿皇殿。

我来晚了是不是?他目光涣散,颤巍巍吐出这几个字,然后,飞奔至康熙灵柩前,抱着棺木尖叫:皇阿玛,儿子来迟了,儿子不孝啊!康熙一向宠爱他,胤祯也虽然顽皮,但十分孝顺,眼下,悲痛欲绝,八阿哥上前:十四弟,节哀……胤祯……呜呜……这哀伤一幕勾起了我对康熙所有的回忆,上前抱住胤祯,与他失声痛哭起来。

皇阿玛……皇阿玛……儿子不……不孝啊……啊……胤祯哭的声嘶力竭,我死死抱住他,他反箍住我,勒得我生疼,可此刻我竟感觉不到,只有伤痛,眼前浮现出康熙的音容笑貌,竟像就在昨天,那样一个伟大的男人离我们而去了,他的灵魂前,我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老十第一个痛哭起来,接着寿皇殿一片痛哭……连胤禛与八阿哥眼眶都再次红了起来,十三上前抱住我与十四,三人泣不成声……许久十四弟!十三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既然来了,就该给皇上行个礼!说罢,拉十四过胤禛身边,十四满脸通红,泪水尚未干,看了看胤禛,忽然冷笑一声:皇上?哼……十四弟,都是自家兄弟,既然来了,就见个礼吧,皇上登基时,你赶不回来,我们身为臣子的……胤裪上前劝慰,十四嘲弄:十二哥,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寿皇殿吗?你……胤裪依然猜到,但顾虑胤禛,不好说。

就凭那些三脚猫的功能功夫,也想困住我大将军王,简直是做梦!何况我还有皇阿玛亲赐的令牌,寿皇殿?拦得住我么!胤祯狂妄冷笑,胤禛脸色微微一变,愠怒之情溢于言表:你无视朕的旨意,私自前来已是抗旨,现又出口无状,当真以为朕怕了你不成,来人!御林军一溜排开,胤禛一声令下就将进殿,一场兄弟间的自相残杀在所难免,九阿哥唇角一勾,似乎十分期待,八阿哥看不出喜怒,十三微愣,其他人都看着胤禛与胤祯,他们兄弟之间到底要怎么样。

我知道,此次回京,必然凶险,可我在军中接到皇阿玛驾崩的消息,我顾不上许多,为人子,我必须来,可我不服,皇阿玛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你,一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我问你……胤祯忿恨不已,心中疑惑太多,康熙驾崩,留给他的只有震惊,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康熙对这个儿子的期望,可终究无缘大宝,这打击胤祯无法接受。

皇阿玛亲笔遗照,虽然朕也认为难当大任,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只好勉力为之……朕的皇位,实至名归,你若不服,朕便让你去见皇阿玛问个明白!胤禛双手一背,后面一句话说完,身上一股凌厉之气迸出,眼中杀机毕现,震慑四方,天子之气,令人无法直视。

四哥,十四弟,这是何苦,皇阿玛尸骨未寒,尔等骨肉相残么?十三急切地问。

胤祯,你冷静些……我小声安抚胤祯,胤祯握住我的手,怒火中烧,勉强压制着情绪,温声道:澈儿,你怕吗?我看着寿皇殿外数不清的御林军,轻轻摇头:胤祯,我怎么会怕,有你在,有大军军王在,千军万马,不足虑……不足虑……景山之争(2)胤祯扭头,皱眉凝视我,那悲伤的眼眸化作一缕雾霭之气,浓浓的深情与感动在那乌黑的滚珠里来回流窜,不过这也就是一瞬息的事,他收起所有的情绪,坚定道:你即容不下我,放马过来就是,我爱新觉罗·胤祯,死也不会屈服!好,反了,看来,朕的顾虑终究是对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活捉了这个叛臣贼子!胤禛一声令下,殿外的侍卫统统冲了进来,将我们包围成了水泄不通。

皇上,十四弟不懂事,加上悲伤过度,请皇上开恩!八阿哥带头跪下求情。

请皇上开恩!众人皆跪地求情。

形势千钧一发……慌乱中,我看见胤禛双拳紧握,咬牙死死盯着我与胤祯相握的手,怨恨的望着我,那谴责的眼神使我心中如被捅了一刀,疼痛难忍,我捂住胸口,心知虚症发作哇——一口鲜血喷出,登时,胤祯一慌,胤禛脸色陡然一白,不待他冲上前,胤祯扶住我渐渐滑落的身子,我上气不接下气,泪珠滚滚落下,胤祯抱住我蹲下,慌乱无措:澈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胤祯,给皇上赔个不是吧,别闹了,先帝临终前不久,我曾到过畅春园,当时先帝很挂念你,念叨着你的名字,我让皇上传旨召你回京,但他老人家断然拒绝,你可知这是为何?我轻声说道,抓住他胸前的白色孝衣,无助的落泪。

胤祯拭去我嘴角的血渍,尤其听到康熙死前还有他这个儿子,更是哀伤不已:不知……因为你是他最骄傲的儿子,他希望你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成为我大清的英雄,他对你寄予厚望……我这么一说,便是告诉他,康熙真是将皇位传给他,断没有不宣他回京之理,之所以放不下他,就是因为怕他想不开,怕他不能为大清好好作战,胤祯何等聪明,在场所有人又何等聪明,岂会不知我话中深意。

真的吗?你真让皇阿玛宣召十四弟?九阿哥质疑,我点点头,唇边溢出一丝殷红:表哥,澈儿怎敢在先帝灵前撒此弥天大谎,也许对于先帝来说,大清的后世之君,不能是结党营私之辈,更不能是心地太过纯善之辈……结党营私,是指八阿哥一党,心地纯善,指的是胤祯胤祥,而胤禛,恰巧是心思缜密,藏龙卧虎之人。

康熙盛世,说是盛世,其实早已不堪,康熙在位之时,数次南巡,西巡,国库早已空虚,这是胤祥与张廷玉核对账目的结果,我听说之后,细细品味,不难猜出康熙会传为胤禛,也不是不可能的,大清需要一个铁腕之人来整顿朝纲,而不会有人比胤禛更雷厉风行了。

众人听我如此一说,皆意兴阑珊,虽对胤禛继位之事仍有顾虑,但也找不出更多的理由来反驳,至于胤禛与隆科多控制畅春园之事,恐怕只有胤禛才知道真相了。

但胤祯却十分清楚,我不会骗他,自己的皇位八成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想法,此刻明显气焰小了许多。

胤禛更没料想,我在这个时候会来这么一出,虽然我更多时候站在胤祯一边,但关键时刻终究还是帮了他,他再也忍不住,冲上来,从胤祯怀里抢过我,抱在怀里,胤祯尚未反应过来,也没多加阻止。

澈儿,你怎么样,对不起……胤禛抱我坐到一边,宽广的额头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喘息道:请皇上给十四爷一个机会好吗?好……你忍着,我这就宣御医!胤禛哑声,将我放椅子上,起身冲一旁的侍卫使了眼色,又对胤祯道:朕可以不计较刚才之事,但你必须对朕行君臣之礼!十四弟……十三按住胤祯的肩膀,悄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远远的我听不见,八阿哥也劝导,胤祯终于起身,十三以为他要去胤禛面前行礼,没想到他只就地跪下。

一旁的侍卫见状拉他上前行礼,胤祯不为所动,那带头的侍卫与几名侍卫强行压制胤祯使其上前,胤祯火起,一把抓起那带头的侍卫冲上来与胤禛理论:这是什么意思,区区一个御林军侍卫长拉锡也敢对本大将军无理么?原来这拉锡是隆科多的人,我不认识,但众皇子必然都是认识的,胤禛继位后,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亲信。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从侧面打击胤禛,警告胤禛他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难道你不该上前对朕行礼么?胤禛嗤之以鼻,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胤裪道:十四弟,适可而止啊!我浑身无力,说不出话,只能眼看他们兄弟又斗了起来……胤祯放开拉锡,冷声:我是皇上亲弟,拉锡身份下贱,若我有不是之处,求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无不是处,求皇上即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

看来他是非要杀鸡给猴看了,胤禛恼火,这不是明摆着大脑灵堂么,于是朗声吼道:尔等简直是枉为人子,先帝灵岂容你胡闹,心高气傲,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传旨,着革去胤祯大将军王爵,降为固山贝子。

众人登时傻眼,胤祯亦是震惊,这大将军王爵它不只是一份殊荣,他更是康熙对胤祯的信任与褒奖,胤祯一生最荣耀之事莫过于此,这说罢就罢,他哪里肯接受,众人求情,胤禛理也不理,下令将他拘禁再说,抱着我大步离开。

一路乘龙撵回宫,胤禛紧紧抱着我,说了很多深情的话,我闭上眼,始终不肯看他一眼,御医说我这病是当年赐死的时候有一部分毒素滞留体内加上中毒时间久,常年累积的结果,伤及五脏,一遇刺激便不堪重负……胤禛愧疚得只差把心都掏给我看,可我压根就不理他,他有火又不敢发,实在憋闷之极。

回宫之后,胤禛拨了好多宫女太监来伺候我,都被我哄了出去,药也不想吃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心烦意乱,这身子,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德妃听说寿皇殿之事,于胤禛大闹了一场,胤禛忙得焦头烂额,暂时还真顾不上我。

这一日,风轻云淡,我心情颇好,于是撑起身子前往储秀宫看望惠妃,串串门,说说话。

御花园澈儿,我已决定过了年就去向皇上请旨,去老八府上住下,这也是他的意思。

惠妃邀我逛着御花园,一众宫女随后跟着伺候。

惠妃苍老了许多,当年光鲜高贵的贵妃现在也是个连儿子都见不着的妇人。

大阿哥尚在幽禁,胤禛继位后,这后宫也要换主人,惠妃成了太妃,免不了要去慈宁宫,八阿哥好歹是惠妃的养子,接她去府上住也合情合理。

恩,出宫了也好。

我颔首,惠妃拍拍我的手,意有所指,笑了笑:如今你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我知她的意思,可我心已死,于是道:我也打算离开,如果这也算好消息的话。

惠妃和十三一样,也是难以置信,这唾手可得的幸福,我却要放弃。

我淡淡一笑:皇宫很大,但是再大也比不上蓝天,比不上大海,云澈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曾经回来,是因为心在这里,如今,我心已死,去哪都无所谓了。

澈儿?你怎么了……惠妃见我陡然噤声,好奇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年映瑶一身宽大的紫蓝色旗装与几位内命妇迎面而来,身旁好几个嬷嬷宫女,待见到我,忙用手抚上肚子,让那四个多月的身孕明显摆在我面前。

映瑶给惠妃娘娘请安了!年映瑶走近,见了惠妃,也该行礼,只是她故意装作身体不便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让我看了就恶心。

侧福晋不必多礼,什么娘娘不娘娘的,过些日子皇上正式册封,本宫就成太妃,这后宫,终究还是要交到你们这一辈的手里。

惠妃到底在宫中修炼了一辈子,这话说得分寸恰到好处,又刻意看了看我,似乎有意让年映瑶明白,我将是她最大的隐患。

年映瑶如何不知,此刻不动声色的笑笑,她身旁几位内命妇也不怀好意的朝我流露出鄙视的嘴脸。

突然话锋一转,明着是对惠妃,眼珠子却只看着我道:皇上最近哪有时间管后宫的事,映瑶看,册封还得再延迟一阵子了,谁让这朝廷上总有些人与皇上作对,不过,这样也好,皇上能趁早一网打尽!我知她是想刺激我,八阿哥就是与胤禛作对的人,也是胤禛要一网打尽的人,这一网中是不是有我就不得而知了,哼,我会相信她?后宫不得干政,侧福晋还是安心养胎的好。

我扬唇一笑,她当我没听闻么,她是有名的生几个夭折几个,就一个儿子活下来也不知道这次能活几年,一把年纪了这胎要是再夭折,我看她晚年想不凄惨都难!我嘲弄的眼神让年映瑶相当不爽,眼看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正在这时,一名宫女远远走来,冲我福身:给惠妃娘娘请安,给侧福晋请安,给格格请安,主子吉祥!何事?惠妃道。

奴婢是宜妃娘娘宫里的,八福晋让云格格过去一趟。

八福晋?梦娴从不找我,难道宜妃出事了?强吻匆匆告别了惠妃,我知只要我不在,年映瑶是绝对不会与惠妃过不去的,好歹惠妃也是后宫位份较高的,又是太妃。

延禧宫姑姑,您放下剪子,仔细伤了身子……放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太后之位,我如今算看清楚了……德妃那贱人……我站在门口,听了半晌,终究化作一声叹息,门口的太监早已挑帘,我跨步进入,宜妃见我来了竟哇地哭得更大声了,这哪里还是叱诧六宫的宜妃娘娘,我听十三说过,八阿哥曾允诺,若是继位,宜妃便是太后,想来,宜妃伤感的一部分原因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吧!一辈子争强好胜,终究还是一场空!姑姑,您这是做什么?大势已去,您看开些吧!我跪在宜妃面前,语气诚恳。

说得轻松,你是不是以为你马上就能做皇妃了?梦娴没好气地数落我,宜妃凝视我半晌,似有了什么想法,手中的剪子落地也浑然不觉,我被她拉起,她捧起我的脸,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呢?梦娴似也看出什么:您是说……姑姑,姐姐,你们……头皮一阵发麻,她们想做什么?澈儿,你一向善良听话,这次,你也会听姑姑的,对不对?宜妃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可表情却显得很兴奋,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澈儿自然听姑姑的,不知姑姑有何吩咐?我呐呐道。

姑姑要你发誓,没有姑姑的话,你不能嫁给皇上!不!我反射性后退,手却被她抓住,牢牢的不许我反抗,宜妃陡然沉下脸来:难道你真想嫁给他?不,我没这么想,可这也不用发誓吧!我瑟缩着往后退,梦娴笑道:你既然没这种心思,还怕发誓么?皇上喜欢你,可你是我们郭络罗家的人,该怎么做,你心里该有数!他想娶你,本宫偏不让他如意,你快发誓啊!宜妃剧烈地摇动着我的肩膀,有些疯狂,表情诡异,神经绷得很紧。

姑姑,你松开……我们再从长计议好吗?娘娘,我们家格格身子不好,您先松开……迎风实在看不过去,只好插嘴。

闭嘴!死奴才,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多嘴!梦娴冷哼。

你不愿意?你怎么可以不愿意,难道你想背板本宫?你快发誓啊……你快发誓!宜妃的力气出奇得大,双目大睁,我心下大骇,梦娴道:你快说啊!你要急死姑姑不成?我……我双臂奇痛,宜妃的指甲抓得我生疼,我忍住泪水:我答应姑姑就是了,您放开我吧!手臂一松,我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失去重力,我我喘着气,宜妃迫不及待催促:快发誓,本宫要你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说!就算我不打算嫁给胤禛,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发誓啊,用得着吗?转念一向想,宜妃她们现在一定是太缺乏安全感了,胤禛继位,他们屡屡受制,处于被动,唯一能打击胤禛的地方,也许就是我了。

你跟着我念!梦娴凑过来,一字一句道:我、郭络罗·云澈在此立誓。

我皱眉,细弱蚊蝇:我,郭络罗·云澈,今日在此立誓。

今生今世,若无姑姑同意,决不嫁爱新觉罗·胤禛,有违此誓,必将人神共愤,天诛地灭!梦娴说完,我浑身一颤,这誓言未免太恶毒,我不想说,宜妃挑眉,阴狠地看着我,我只好道:今生今世,云澈若无姑姑同意……决不嫁……不嫁……混账!一声怒喝传来,胤禛不知何时站在门边,双眼充血,冷冷看这这一幕。

我只看清他身后的十三,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扭过头,十三道:宜妃娘娘,您这是何必,利用澈儿来打击四哥,澈儿一生孤苦,您就忍心?这是本宫的家事,轮不上外人管!宜妃见到胤禛气焰小了许多,梦娴也不好说什么,只站在宜妃身边。

不把朕放在眼里,见到朕也不行礼,还背着朕强迫朕的女人,好!好的很,看来,郭络罗氏的好日子的确是太多了,来人!传朕的旨意,郭络罗氏系皇考之宜妃,不知礼数,触怒圣驾,褫夺妃位……胤禛面无表情地说着,宜妃脸色大变,我扑通跪在胤禛面前求情:皇上!胤禛看着我,终究没继续说,我眼中泪光闪闪:皇上息怒,先帝仙逝不久,姑姑悲痛难忍,神情恍惚,身子不太舒服才会冒犯皇上,请皇上莫要降罪了罢。

她们如此逼你,你还帮她说话?没有的事,姑姑只是太激动了,口不择言而已。

宜妃其实也很可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投鼠忌器走这一步,以前康熙在时,她也没让我发这样的誓,梦娴对我本就心存芥蒂,会逼我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样一来胤禛就更不能容忍了,不过看在我的面上,也不好发作。

手臂一紧,胤禛将我拉了起来,十三也帮着说了几句好话,胤禛忍了又忍,愤然离去,我跟在他身后默默走了,十三留下善后。

养心殿康熙死后,胤禛为了守孝,没有住在乾清宫,而是把养心殿作为日常办公和居住的地方,我这才明白为何十三会让我住这里,原来都是胤禛的意思。

你要离开我?胤禛一身龙袍背着我,屏退左右,昏黄的龙烛下,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宽阔的地面。

已近傍晚,微风阵阵,我只穿了一身旗装,比较单薄,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我下意识吭了一声。

他倏然转身,我吓得一抖,这才看清,他今天的脸色很疲惫,不知怎么,有些心疼。

你还在恨我,为了孩子,为了当年的事?胤禛眼窝深陷,说不出来的悲伤。

不,福晋都告诉我了,没什么好恨的,万般皆是命!我认命了,注定孤独一生。

等额娘身子好些,我便对六宫进行册封,子淇跟随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之位我给不了你,但你信我,六宫之中,没人能欺负了你,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他赌咒般,下定决心要给我一个名分。

可这些对我真的不重要了,以前是为了孩子我才急着要一个名分,毕竟这里是古代,女子没有名分会连累到孩子也被人瞧不起,何况是皇家,我是格格!多好的打算,直到现在他都是那么理智,我只是他后宫的一名妃子而已,江山美人他都要,野心真不小!我无语,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他见我无动于衷,又道:多年的谋划,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我不准你放弃!皇上,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选秀,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为难云澈?您也看到了,云澈这身子,还能有几年呢?实在无法承受皇上的厚爱,只想孑然一身,了此残生而已,这样的想法,皇上就不能成全么?我淡淡道,凄楚悲凉。

十几年的幽禁,那种孤寂的,清心寡欲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青春不在,年华蹉跎,能留下的还有什么?澈儿,唤我‘胤禛’,唤我‘胤禛’,这声声‘皇上’,你是在剜我的心!你别怕,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让邬思道好好替你调养身子,会好的,相信我!胤禛握起我双手放在胸前,深情款款。

皇上……别这样!我抽出手,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凄厉得撕心裂肺,后退一步:你真的不肯留在我身边?你答应过的,答应过我的?你都忘了?我本想等朝中局势稳定些,额娘也想开些,便娶了你,正式给你名分,我们会很幸福……哈哈……我做了那么多,到今天……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傻瓜,你心里根本不爱我,你爱什么?你说啊!抢也好偷也罢,只要你一句话,我想尽办法都弄来给你,这样也不行?我要什么?我爱什么?回皇上的话,云澈,无欲无求!我跪下,冲他磕头,旋即离开,看也不看他一眼。

啊!腰间一紧,却是他生生将我扯进怀里,下一秒,如暴风骤雨般的吻封住我脱口而出的呻吟……唔……不……放开……我捶打着他胸口,他压根就不管,一双铁臂牢牢将我圈在怀中,逐渐的我开始缺氧,他还不放开,随后我的眼睛开始充血,玉手无力垂下,全身软趴趴的挂在他身上,任他恣虐,任他惩罚式的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才放开我,我虚弱的身子失去了支持,立刻往地上滑下去,胤禛顺势的将我抱在自己怀里,双手轻柔的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息,面颊绯红,他轻笑道:澈儿,你知道吗?你乖的样子多惹人怜,你是我的,只是我的,我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拆散我们,宜妃不行,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更不行,这些日子,我冷落了你,我答应你……啪!他尚在滔滔不绝,我一巴掌掴在他脸上,他没反应过来,硬吃了我一掌,他错愕,我一把推开他,哭道:我恨你,恨死你了!说罢,掩面跑了出去……他还是那个爱我的胤禛么,他刚才的举动是那么霸道,那么疯狂,说出来的话竟像极了康熙,想他当年逼迫我的时候……是不是做上那个位置的男人都那么不可一世,那么霸道,不,我不能接受,他要是爱我,就不会那样对我。

坦诚相告(1)十二月十一日,封贝勒胤禩为和硕廉亲王。

上门庆贺的人络绎不绝,八福晋梦娴冷笑:何喜之有,不知陨首何日。

胤祥为怡亲王,胤祹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晰为理郡王。

十二月十三日,和硕廉亲王受命为理藩院尚书。

更定历代帝王庙祀典。

以辅国公延信为西安将军,署抚远大将军事。

诏直省仓库亏空,限三年补足,逾限治罪。

命富宁安为大学士,隆科多为吏部尚书,廉亲王胤禩管理籓院尚书事。

以张廷玉为礼部尚书。

予大学士马齐二等伯爵,赐名敦惠。

同时,诚亲王胤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胤禛特许胤祥可以不必改,但胤祥专程上奏,不必为他例外。

这个年过得一点也不好,康熙驾崩为整个朝廷蒙上了悲肃的氛围,加上德妃迟迟不受太后之位,外界一直认为,胤禛必定会排除异己,对八阿哥放肆打压,没成想,胤禛不贬反褒,不仅重用八阿哥,封了廉亲王,还重用了不少八阿哥一党的人,这让不少人诧异。

允祥从阿哥直接封王,一跃而起,成为总理事务四大臣之一,朝中哗然,都说雍正爷对自己这个弟弟真是好得不像话,我却明白,允祥有才,与胤禛感情好,能帮胤禛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胤禛对允祥的亏欠,那十几年的幽禁,他对这个身心皆受摧残的好弟弟说不出的愧疚,眼下他得了江山,自然少不了允祥的一份。

我自那日之后,再没对胤禛说过一句话,他也忙得抽不开身,内务府送来许多赏赐,金银首饰,古玩玉器……我全数退回。

家宴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参加……听说胤禛发了很大的火,我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冰燕带了十七的福晋毓秀和十三的两个儿子弘暾、弘晈来看我,多年不见,她俨然不再是当年那个刁蛮人性的丫头,听她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年的过往,幽禁的日子,十三一蹶不振,多亏了她相陪,十三教他诗词歌赋,两人谈天说地,闲了就比剑,过着相忘江湖的日子,冰燕有子万事足,十三也有侧福晋,不过她明白,十三是为了替胤禛笼络人心,只要十三真心爱的是她,她和儿子就满足了,胤禛也曾买通侍卫,悄悄送信……弘暾、弘晈很乖,云姨长云姨短的我听了十分窝心,八阿哥他们也曾来看我,朝廷上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九阿哥在八阿哥和老十的劝说下,上了折子向胤禛请罪,八阿哥也认为,此刻是保存实力的时候,不是闹僵的时候。

允裪来时,我们如朋友般闲聊了许多琐事,他府上的,七阿哥府上的,谁也不愿提起不开心的事,时间就这么转瞬即逝……雍正元年,册封皇考德妃乌雅氏为太后迁居宁寿宫。

皇考惠妃册封惠太妃,应所奏,准予奉养于廉亲王府,皇考宜妃册封为宜太妃,皇考荣妃册封荣太妃……所有太妃均迁至慈宁宫,颐养天年。

上御太和殿,命太保吏部尚书公隆科多为正使,领侍卫内大臣马武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嫡妃那拉氏为皇后,赐居永寿宫。

命文华殿大学士嵩祝为正使,礼部右侍郎三泰为副使,持节册封福慧阿哥之母年氏为贵妃,赐居储秀宫。

命保和殿大学士马齐为正使,都察院左都御使尹泰为副使,持节册封三阿哥弘时之母李氏为齐妃,赐居承乾宫。

命礼部左侍郎登德为正使,内阁学士塞楞额为副使,持节册封四阿哥弘历之母钮钴禄氏为熹妃,赐居景仁宫。

命兵部右侍郎牛钮为正使,礼部右侍郎蒋廷锡为副使,持节册封宋氏为懋嫔,启祥宫。

命吏部左侍郎巴泰为正使,礼部左侍郎王景为副使,持节册封五阿哥弘昼之母耿氏为裕嫔赐居咸福宫。

(注:本章节雍正册封各妃子,册封的时间、以及各妃子的实际住处可能与历史不符,文学创作需要,敬请谅解!再次声明,本文不是历史文,历史学家无须追根究底,作者不保证历史的准确性!)胤禛所封的女人都是从雍亲王府带进宫的,实际上,他的后宫人数与康熙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可我听说之后,依然如鲠在喉,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自己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

当皇后来到绛雪轩的时候,我正在书房临字,暗暗担心十四的状况,也不敢问,只能自我消遣了。

云澈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我福身请安。

起吧,本宫早该来看看的,无奈你也知道,额娘那……哎,得空了,你随我去看看可好,额娘身子也不好,老念叨着十四弟……皇后热情地拉着我的手,我点点头,早听说十四上了折子,太后也整天闹腾着要见儿子,看来真是闹得厉害,无奈,碍于宜妃与德妃的关系,我不便去看德妃,不过有了皇后的懿旨,那不用怕旁人多言了。

求皇后娘娘帮帮他们母子吧!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相信比一般人说起来更管用。

这话说得酸楚之极,我算什么,只怕乌拉那拉氏的话比我有分量多了。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云格格有些体己话要说。

皇后扬声道。

迎风与皇后带来的奴才纷纷退下。

云澈,本宫今天来,是有话要问你。

皇后拉我坐下,我埋头不语,皇后笑了笑:你当真要离开皇上?等先帝爷的正式安寝,云澈自会离开。

当真不后悔么?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名分地位,唾手可得,前两天,皇上来我宫中,还谈起你的事,贵妃之位,就等你点头呢?哼,难不成,皇后娘娘真的以为,云澈是那种为了名分便拼命往上爬的女人么?本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也知你不是这样的人,真因为如此,皇上才更想弥补你,疼爱你,这是你应得的。

云澈福薄,生受不起!你究竟在别扭什么?皇上不敢亲近你,更不敢问你,是我讨了这个差事,过来讨你的嫌,若是为你姑姑,你大可不必伤神,有我做主,六宫之中,谁也不能说什么。

我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世事沧桑,云澈真的累了,心也死了,为何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爱一个人好累,云澈只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让我伤心,让我爱到锥心的地方,只有离开这里,我才能平静的生活,看不到他和他身后的那些妻妾,感受不到他的温柔一刀。

为何你不敢承认你想逃避自己的心呢?皇后摇头,我的心思在她面前真是无所遁形。

我的心……我喃喃道,长长的睫毛上不自觉沾染了一层白雾。

你明明就是不敢爱,害怕去爱,因为他是皇上,是这个天底下最骄傲的男人,因为他有着不止你一个女人,你怕他变心,你怕他有天不再爱你,怕他离开你!皇后一针见血。

可你知道皇上的想法吗?你当年在承德,本宫就对你说过,皇上是用他的生命来爱你,为了减轻你心里的愧疚,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了,云澈,你要是还有心,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这份用心。

皇后语重心长,往事重现,想起当年握着我的手将那长长的匕首捅进了心窝,血流如注的情景,皇后说的没错,我对胤禛的爱是刻骨铭心的,但更是望而生畏的。

不,他不爱我,他才不会爱我,他爱的是他的江山,他的妻妾,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闭上眼,憋闷在心里的痛楚随着泪珠滚落。

不,本宫才什么都不是……皇后凄然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乌拉那拉氏有这种表情。

你一定很好奇吧,世上哪有本宫这样的妻子,帮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相爱,想方设法去撮合,哼,你去看看,那个府里的福晋像本宫这样,说得好是大度,说得不好可不就是自己作践自己么?皇后自嘲地笑笑,我讪讪道:云澈,对不起皇后!我最痛恨第三者,可自己偏偏就是!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心想你们在一起,就当是圆我自己的梦吧!皇后雍容的脸上也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细纹展示着她曾经历过的风云岁月,不同的是,此刻,那双淡定从容的眼眸里,两颗悔恨的泪珠即将诞生,她哽咽道:想知道么?让本宫来说一个故事吧!坦诚相告(2)皇后……我轻唤,她似未闻,开口:八岁那年,我找师傅学了骑射,穿着阿玛送的白色骑马装偷偷溜出府,第一次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大……他是第一个敢把我摔下马的人……呵呵,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呢……说道这里,她似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方方的面庞上有着晚霞一般的流光溢彩,我仿佛见到了一个骑着马肆意奔跑的白衣女子,在一个金色晚霞照耀的傍晚,与一名英俊少年邂逅相识的场景。

后来,我们又见面了,他就是阿玛派来专门保护我的侍卫,傻傻的,愣愣的,我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就算明知我在骗他,在欺负他,他永远只是无所谓地笑着……笑着……但他对别人从不这样,他剑术高强,是真正的侠客……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我和我大哥,我们的婚姻,根本就由不得自己,更由不得我阿玛,十三岁那年,先帝一纸诏书,我便要嫁给四皇子,就在上花轿的前一天,他来找我,让我随他走,我迟疑了,从小到大,四书五经,礼义廉耻都让我不敢越雷池一步,更不敢忤逆阿玛,无视阿玛的养育之恩,我上了花轿……新婚之夜,他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在哪……我到处找,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当我浑身是雨走回府,胤禛什么也没问,我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什么都明白的,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怀着弘晖,我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府中的亲信终于打探到,原来我们的事被我阿玛发现了,我阿玛一直背着我派人追杀他,他整日躲躲藏藏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却始终没离开过京城,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为了离我近些,我要去找他,可偏偏我阿玛也得了消息,我动了胎气,早产,差点死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料定他落在我阿玛的手上必然凶多吉少,没成想,他来了,就站在我面前……皇后说到着我大致可以猜到了,果然,她又道:是胤禛,他亲自前去救了他,只是他少了一只手臂,胤禛愿意成全我们,让我们离开,可他……他怎么样?我急问。

他自尽了!皇后说完,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哽咽着:他说,不能连累我,我是皇上的儿媳,跟着他一个废人是糟蹋,他没法给我幸福,随胤禛前来,只为见我最后一面。

皇子福晋私奔,那是什么罪名?我想也不敢想,那可是牵连九族的大罪,谁敢给皇家抹黑啊!胤禛的胸襟真让我意外,就算他不爱自己的福晋,可要说到成全,这对于一个封建社会的男人来说,是可贵的。

他的后事,都是胤禛一手经办,还特意知会了我阿玛,我们母子才能有尊严的活着,我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我恨阿玛,恨这一切,再也无心去爱,而胤禛没有逼我,我们就像朋友一样……开始是谈天说地,后来就是互诉衷肠,渐渐地,我们发现,……比起夫妻,我们更像两个野心勃勃的人在窥视同一片蓝天……一个没有爱情的女人还能剩下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我对胤禛更多的是感恩,我要帮助他,帮助他站在紫禁城的最高处……直到你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我们原先的计划,胤禛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总是出错,一边疲于奔命地谋划,一边还要担心你,你爱十二弟,他天天借酒浇愁,你被皇阿玛逼迫,他天天打探你的消息,你们相爱,他高兴得一个人在书房笑了半天,你离开,他也失了魂,没日没夜的作践自己,还吐了血……他所有的失去理智,都只因为你!别说了……别说了……热泪灼伤了我的脸,我不想再听了,她与胤禛竟然是这种关系,不是夫妻,是战友……什么地方冰山的一角正在融化,我明白他说得都是真的,可我不能……我不能……逃避不是办法,何况这宫中的女人又有哪个能随心所欲,你的矛盾,你的挣扎都是愚蠢的,不要像我一样,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错过,而是不曾尝试,你从来没彻底打开你的心扉,又怎能感受到他有多爱你,云澈,接纳他,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他会给你幸福的!皇后鼓励道。

脑中影象一闪,当我最后一次见到康熙,他的话——傻丫头,你心里的人还在等你呢,朕走之后,他会给你幸福的,朕也要去寻朕的幸福去了,赫舍里……表姐……这次,朕不再是天子了,朕可以去承诺,去爱……澈儿,朕也给你自行选择幸福的机会,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幸福?康熙去寻他的幸福了,在另一个世界,有他挚爱的人在等他,他也认为胤禛能给我幸福的,他希望我幸福,他希望我幸福……我侧首看皇后,她温润的眼眸,泪痕未干,我放弃了胤禛,逃避他,远离他,又何尝不是封闭了自己,连心也封闭了。

既然,你与胤禛如此相知,为何不相爱呢?还是,你后来也爱上了他?我疑惑,两个志同道合的人,怎么会不是爱侣。

哈哈,就因为,我们互相之间太了解了,反而不能相爱,他所有的计划我都参与,对他来说,我其实很可怕,像我这样的女人可以谋事却不能放在枕边。

皇后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她是在为自己悲哀吧,成为全天下女人之最,皇后啊,那又怎么样,总有一个地方,是她终生的遗憾。

让我再想想吧,我的心很乱,允祯现在连最起码的自由有没有,我哪里有心思想自己的事呢?我疲惫地垂下眼帘,心灰意懒。

正因为十四弟这个样子,你才更要做出个决定呀!你的意思是……皇后今天如此坦诚将这些事告诉我,原来真正的目的再此。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最隐晦的问题就是你!皇后气恼,就差将手指戳到我太阳穴上了。

我不是不知道,是没办法。

我没法说服自己,胤禛一边爱我,一边却……却让别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怀孕,说白了,就是我的现代情结作怪,我不想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整天等着他的宠幸。

我脱口而出,这些最难启齿的话语,还是说了。

原来,你竟是吃味儿……云澈,你要是为了这个就真的太伤胤禛的心了,对他来说,你才是他的妻子,多余的话,我不想说太多,你自己好好想想,至于他们兄弟之间,你一天不嫁,允祯的处境就越难想象,甚至还会连累更多的人,有时候,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吃味儿的!皇后说完这些叹息着离开,我愣愣坐在书房。

只要我一天不决定,他们之间的争斗就不会停止,江山既定,再争也没多大的意义,能争的,就只有我了……胤禛是皇上,跟皇上争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呢?我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康熙死了,可我的幸福又在哪呢?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