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全亮,蓝透的光潜伏在云团里。
戎沁心抬起头,目侧现在的时间。
掌心湿漉漉的,屁股上更是寒湿一大块。
十一月里的天气,窝在天地为铺的草堆里,怎能不让人头晕目眩。
的确,虽然全身湿漉,但沁心此刻却觉得自己头热,脸热,身子热。
毋庸置疑,自己发烧了。
林家的动静在早一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归为沉寂。
戎沁心僵着身体,站了起来,软趴趴的贴在墙沿上。
隔着墙壁的缝隙往里处瞄,黑蓝天色下的院子里只剩树影摇曳,静物矗立。
看来,是时候走了。
沁心强憋着一口气,如此不堪的身体,若是放下这气定是要昏厥了过去。
哆哆嗦嗦的扶着墙沿一路走上临近大道的沟壑里。
只要贴着大路走,就能去上海城里。
戎沁心咬着牙,根本无视身体在荆棘寻乱的杂林堆里被割的生生做疼。
右手扶抓着过路的枝条,左手按在腰间。
她的宝贝可都在这。
宝贝?!宝贝!?不见了!!?沁心突的停下步子,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一时悔恨难当啊!该死,居然昏到把救命的宝贝给丢了。
仔细回想,一定是自己困到不行,把包袱当做枕头睡了片刻。
结果起身就忘记给带走了!!!天啊!戎沁心气的跺了几下脚,只是身体没了力道差点又给摔着了。
回去拿吗?沁心瞪着眼,转而抬头望向天空。
蓝色逐渐变的剔透,霞红泛起点边,似要争破束缚。
不行,天就要亮了!!回去送死啊!!戎沁心怨愤的叹上一句。
唉!!只怕自己真是没有富贵命了,要饿死街头。
于是,也只好继续蹒跚着步子顺了路继续走。
——一穿格子旧布长袖衫,里面扎着暗红小袄的姑娘,梳着两麻花辫子,一步一蹲的走过喧闹集市中的一条小巷子。
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上面嵌着一对水灵的大眼睛。
她蹲下身子翻找着路边丢集的垃圾堆,很是仔细的寻找着还有用,并且能卖得钱的东西。
例如,手中现在抓着的酒瓶盖子。
抹了抹上面的残痕,亮泽的‘东饮酒场’字样就浮了出来。
女孩眼睛眨巴了下,遂眉眼弯笑。
嘿嘿。
笑出声来,又多了3分钱。
把瓶盖望左手挎着布袋里一扔,女孩又站了起来往前面走去。
巷子深长,有着湿漉漉的阴暗。
女孩走了没两步子,赫然发现不远出一身影横躺在巷子中间。
着实吓了一跳,小着步子往地上的人边挪去。
剔透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地上的人,外面穿的是素蓝的粗布大褂,里面的白衫却似乎是非常昂贵的料子。
本是一身男子打扮,但分明有着一头长发。
胸膛起伏不定,看来还没死。
眉头紧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估计是病了不轻了。
姑娘?女孩唤了一句,弯下身子推了推地上的人。
戎沁心现在正在发梦,好不容易走到华区街头上。
还没来得及转个弯,找个地方喘口气就腾的晕了过去。
发梦中的她一遍遍的做到自己又被林作岩给逮了回去,身上被他拿枪打的窟窿一个个的。
姑娘?你醒醒啊!沁心只是皱着眉头,胡乱的喃喃乱语。
__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喉咙里突然有股奇痒袭来,戎沁心猛的一下咳出声来。
咳——咳——突然立起身子,沁心还没缓过神来。
你醒啦?随着音源,沁心迷糊着眼睛转过脸来。
一双灵动清潋的眸子直直微笑的看着她,沁心心里疑团顿生。
这是哪啊?女孩一笑,我家啊!你家?我怎么到你家来了?继续迷糊着,半睁着眼睛问道。
你昏在路上了,我把你带回来的。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沁心觉得很舒服。
噢~噢~沁心拍拍自己的脑子,一时间回想起来。
谢谢你啊,谢谢——没什么,我总不能抛你在那不管吧!女孩边说边把身旁的铜盆端了过来,挨在床头。
伸进手在热腾腾的水里拧出一条毛巾,递给沁心。
抹下脸吧!沁心接过毛巾,心里暖暖的,竟看着毛巾出了会儿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躺在那了,你家住哪啊?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这对白可真熟悉,戎沁心回想起二个多月前自己就横在江西的山头上,被苏婶给救了回去,如今二个月过去了,又被人在街上拣了回来。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自己仍旧是孤身一人,被弃于街。
不禁哑然失笑。
女孩疑惑的看着苦笑的沁心,遂又好奇道:姑娘,是不是遇见坏人了?沁心抬头,对上女孩清澈而真诚的眼眸,摇了摇头。
没,没有。
那你家呢,你家在哪?沁心一顿,觉得心口裂开一样。
没,我没有家。
停顿一拍,继续道:也没有家人。
哪知身边的女孩竟然轻快一笑。
沁心抬目,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孩。
噢,我也没有家啊,我也没有家人啊。
一把拉了拉沁心的手肘,女孩凑过脸来:姐姐不要难过,小玉翠也和姐姐一样。
沁心瞪大双目,有些痴然的望着身边笑的一尘不染的女孩。
你叫,小玉翠?恩,她点点脑袋。
整条街上的人,都叫我小玉翠。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叫小玉翠。
仿若仍未长大,眼前的孩子单纯而可爱。
沁心突的笑了起来,眼眸温和。
那,小玉翠,你能不能收留姐姐?闻罢,小玉翠一楞,随即笑意飞扬。
好啊,姐姐和小玉翠做伴,好啊!她拍了拍手,雀跃起来。
以后,就姐姐,小玉翠,还有连生哥哥一起生活!连生哥哥?还有一个人住这么?恩!小玉翠认真点首,连生哥哥不住这,但小玉翠每天都要去照顾连生哥哥。
照顾?更疑惑,一个男人也要这么小的女孩照顾?对啊,连生哥哥没办法自己生活。
为什么?因为他吸了鸦片。
小玉翠直接道来,却不见其语色有任何波澜,仍是一副天真而所以然的模样。
鸦片,戎沁心倒吸一口冷气。
一手抓过床边小玉翠的手,沁心试探的问来。
鸦片,你可知道鸦片是什么么?这么平静,莫非她不知道什么是鸦片?知道啊,就是大烟。
眼珠提溜一下,遂回答道。
那——那你可知吸了鸦片的后果?!那是毒品啊,吸了就一辈子都完蛋了!还什么连生哥哥!?根本就是个烟鬼,一个残废!!然而,小玉翠依旧轻飘然。
当然也知道了,就是像连生哥哥一样,不能工作,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那你!?沁心大惊。
我什么,我可以养连生哥哥啊,只要他和小玉翠一起。
她拍拍胸脯,笃定而毅然。
沁心看着信心满满的她,一时间语塞。
这——这是什么逻辑啊!?——————一老者战战兢兢的握着墨笔,对着案上的宣纸看了又看。
终于,打着小抖的放下笔来。
扯了扯纸边,低下头来吹了吹。
林——林少爷——苍老的声音颤颤悠悠。
林作岩转过身来,目光寒清。
画好了?是——是,老朽画好了——老者把画拿起,对着林作岩铺然展开。
画上女子凤眼轻笑,虽算不得上等长相,但灵巧水嫩,也很夺目。
林作岩皱了皱眉,仿若又看见那个女子跃然眼前,心中怒火再度燃起。
但怒火之中竟也搀杂着不可思议的心疼。
胸些小的闷着,眯了眯眼,对着那含笑嫣然的女子。
林少爷?老者躬着身,见林作岩只是凝视也不作语,冷汗顿是涔出,莫不是自己画的根本不像,惹着林少爷生气了?林作岩缓过神来,目光偏移。
很好,画的很像。
老者才长吁一口气,如获大释。
平西。
林作岩俊眉一挑,又是冷冷出声。
平西赶忙上前,接过老者手中的画纸。
一边也把手中的几块大洋塞给了他。
谢谢——谢谢林少爷!老者手得大洋,便窝着身子出去了。
岩哥。
平西不禁也打量起画上的女子,卓敏儿。
不,不知道应该叫她什么,但这个女子当真是非常胆大。
平西,拿着这画,给兄弟们看一遍。
林作岩启声。
转而又背了过身,语色越加深沉。
七天——平西一顿。
七天——我就要再见到她。
冷漠如撒旦,邪气再次升腾。
我要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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