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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九十七章 内奸]

2025-03-30 08:42:04

窗帘半掩着,把阳光切割成一细长的亮条。

戎沁心坐在窗边,有些呆滞的凝视着地上的亮条。

她的左手搭在双膝之上,右手则无力的下垂着。

屋子里十分寂静,远远的就像一副被定格住的画,只可惜画中的女子却有着禁不住的忧郁。

蓦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窗边的女子只是眉眼一动,却并未抬起头来。

直到她看见那双熟悉的乳色皮鞋停在她面前时,她才缓缓的抬视。

枫霓裳还是如一的美丽,只是轻淡的化了一个浅妆,便也是风姿卓越。

女子身着一件及膝的暖色旗袍,简单却又含蓄。

戎沁心看到她时,禁不住微微笑了笑,样子有点无奈。

霓裳仿佛要千言万语,但一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目光却并未离开沁心。

怎么就光一个人坐在这?枫霓裳神态温柔,眸中仿有阳光。

戎沁心摇摇头说:有点失落。

我听说了。

霓裳把目光投向沁心的那只残手,眼神中竟有着止不住的悲伤。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又强颜欢笑的安慰到: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失落也是正常。

没有一只手,以后也是一样能过的好。

她拉起沁心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膝上。

戎沁心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路跟到她的怀里。

枫霓裳把沁心的手掌摊开,让一绺阳光在她掌心停留,然后她细细的抚摩起她的指尖。

昨天,平西和我说的时候,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我总在想,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女子一顿,哽咽了一声,然后继续说到:但其实,这已经发生了。

沁心,我知道这感觉很痛苦,很痛苦,所以,就算我说再多安慰的话,都于事无补。

女子任由她轻轻扯动着她毫无知觉的右手,她只是安静的睨视着她低的几欲看不见轮廓的脸。

不过还好,你和林作岩都没有事,那些波折我没肯让平西告诉我。

我想我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你知道的,我胆子小啊,哪里敢问的那么详细,我只是觉得都回来了,那就好,那就最好……她破涕浅笑,却始终不肯抬头。

沁心轻轻的蹙着眉,看着女子自顾自的说。

沁心。

枫霓裳蓦然停下了手中摩挲的动作,她的身子一顿,像是在酝酿一股情绪。

谢谢你。

戎沁心蹙着的眉眼突的一松,清眸轻瞠。

真的谢谢你。

嗓音轻柔而细哑,女子的泪垂直滴落,一颗颗掉进沁心的掌心。

戎沁心看见那纷纷落下的泪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人。

谢谢你把他完整无缺的带了回来,谢谢你让我再次见到了他,谢谢…谢谢…沁心…真的谢谢你……女子细小的双肩轻微颤抖,没有人知道她的恐惧。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子卑微的在日日祈祷,她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脑子里除了思念,除了担忧,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情。

那些遥远到她根本掌控不了的事情,却像最尖锐的刀在剜着她的心肉。

她不想再胡思乱想了,但却怎么也遏止不了自己,只能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林作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她的泪水越滚越多,在他面前,她根本不敢大声哭泣。

她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过错就能让他完全忽略,厌恶自己。

她知道自己是那么低贱,对于他来说,根本一文不值,但她还是想看看他,想在某个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他。

戎沁心心疼的皱起秀眉,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变的酸涩。

这些泪水,多么珍贵,她此刻才真实的感觉到,面前的女子有多么深爱林作岩。

一个人的真心,真的很温暖。

一个人的爱,真的很令人心疼。

滴答——又是一颗泪水,戎沁心的食指却突的一动。

滚烫的泪水,带着它的温度沁入皮肤,沁心徒然轻瞠瞳孔。

她感觉到了温度。

——回到富贵门的这几日,林作岩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平西一再劝说,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但林作岩自觉该处理的事务不能再耽搁,于是便不由纷说的工作起来。

平西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又是一个寂夜,林作岩对着桌上一摊的文件,禁不住怒火连连。

他一甩手中的文件,背过身去,踱了又踱。

这安庆生像是猜准了我不在上海,居然大胆成这个样子!这一个月中,浩帮像是知道了富贵门没人撑腰了似的,对其名下的地头,进行明目张胆的抢占。

而且浩帮的数众也开始以成倍的增长,不少富贵门的兄弟也投靠他去了。

突然的实力大增与频繁活动,不得不让林作岩有所猜想。

他突的停下踱动的步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邃的看着身后的平西。

平西。

平西稳健的站在一旁,一听见叫唤便上前一步,作应。

你跟了我有多久?林作岩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那夜,在东芹山之上卓先生对他说的话。

我奉劝一句林公子,这夏冯乙可不简单。

你的一百箱鸦片走的是海运,可你之前可有放风声,说是走的海运?再者,绑架戎沁心的想法,也是他提议的,这人对你富贵门可是了如指掌,你可懂我的意思?富贵门里有内奸,这一件事情林作岩基本上是可以肯定了的。

但是,究竟又能是谁呢?鸦片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

这海运的路线还是在装货前的一个星期才正式传达下去的,为了就是以防走漏风声。

但事与愿违,这货还是出了问题。

如果说鸦片的事情,还属一般情报的话,那么他对戎沁心情神意重的爱,便不是常人能得知的了。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枫霓裳,毕竟她也是安爷的人,如她所说有一天她咬他一口,害死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仔细想想却漏洞百出,他林作岩对人均是有介怀三分。

枫霓裳即使是清楚他对沁心的情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鸦片的事情的。

能两件事情统统知晓的人……平西跟了岩哥有将近十年了。

从岩哥还在上学时,就开始伺候了。

平西是林作岩还在学堂里的时候,就开始陪伴他的人。

林爷挑选他时,问了不下一百个问题,并且也经过了严格的体能训练和心志训练,他唯一想告诉平西就是,他就是为了林作岩而活。

嗯……林作岩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凑近了几步,平西徒的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岩哥很少谈起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是谈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特意提起。

那你觉得我对你,可还好?岩哥对我很好,平西很感激。

平西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倒是林作岩却挑了挑俊眉,眯着眼,打量着男子。

感激指的是什么?平西一顿,像是有些噎住,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但也只是一时,经过思忖之后,他便坦坦荡荡的回复道:感激就是,平西对岩哥对我的爱护,十分感激。

即便是为了岩哥,去死,我也愿意。

此话一出,林作岩突的手臂一伸,瞬间掏出了腰间的手枪,直直的就对上了平西的脑门。

平西大惊,脸上愕然的表情一览无遗。

但即便是大惊,他却没有任何想要逃脱或者挪动步子的动作,随着时间的小小推移,他的表情也变的深沉起来。

对上林作岩没有丝毫温度的黑眸,男子竟连一丝害怕都不曾显露。

不避讳潭目的凛冽,他却能毫不偏移的与之对视。

许久之后,林作岩才缓缓的放下枪口,轻轻问到: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岩哥不会的。

林作岩一顿,反问到:为什么?不会的,平西坚信。

所以他才一点也不害怕,他虽然不是那么了解林作岩,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却百分百的信任他。

所以即使他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他也能坚定的相信,他不会杀他。

林作岩轻笑,却是真切。

他是不会杀他,他虽然指着他的脑子,想要试探他。

但当他把枪口指着他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全然没有一丝杀意。

原来,他也是如此坚信着他。

平西,你可知道,富贵门有内奸了。

林作岩别去眼神,终是把话说了出来。

平西一顿,他虽是迟钝,但还不至于太笨。

又是丢货,又是被绑人,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通风报信。

但他却并不能发觉到底是谁,能如此神通广大,不仅对富贵们了如指掌,就是一向低调的岩哥也知之甚深。

平西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却猜不出。

我也在苦恼。

林作岩摸了摸自己健挺的下巴,眼神微眯,这个人知道很多的事情,就像你一样。

但是,又有谁像你一样,待在我的身边,我却怎么想都想不到呢……?就在林作岩在富贵门的套房之内,与平西商讨大事之时,戎沁心的房门却被再一次敲响。

此刻正是晚上七八点钟,霓裳早在下午的时候便回去了。

医院里除了富贵门的兄弟在外把守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靠近。

戎沁心下意识的以为是林作岩来看她了,但等到她开门迎接的时候,才发现进来的男子是毕方。

毕管家?沁心有些吃惊。

是我,沁心小姐。

毕方一脸笑意,手里还提着一个密封着的篮子。

戎沁心对于逃婚的事情还是蛮介怀的,毕方曾经口口声声的称她为卓小姐,但时至今日,虽然很多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但终究见了面,还是会尴尬。

毕管家…你…你有什么事呢?噢,是这样的,我听富贵门的兄弟们说,沁心小姐这次从江西回来受了很重的伤。

毕方虽然是伺候少爷的,但沁心小姐在少爷心中可谓是举足轻重。

伺候沁心小姐,和伺候少爷就是一个道理,所以……他把篮子放在桌上,一揭开盖子,沁心便闻到了浓浓的汤香。

她鼻子一动,突然觉得独子又饿了。

毕方看出她嘴谗,于是便添上了一碗,递了过去。

沁心小姐,喝吧,这是很补的药汤,对疗伤恢复都有奇效。

毕方一脸诚恳,沁心也便不再推辞。

她接过手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而毕方也适时的在一旁,开始询问起来。

不知道这些日子,少爷是不是常来看沁心小姐?沁心砸了砸嘴,说:嗯,的确常来。

少爷最近也都没回林家,毕方还是挺想念担心的,他在愈纺还住的惯吧?似乎这几日很忙,平西说,他现在便直接住在了富贵门。

沁心一想到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忽略林作岩的健康。

日夜操劳根本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虽然他口头上说,他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但平西却什么都告诉她了。

心下想着,一定要赶紧让他休息起来才好。

噢……毕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舒了一口气。

戎沁心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到:是不是毕管家有什么事?男子一听,忙是摆手:没没,毕方能有什么大事。

就是担心少爷,担心他。

沁心一听,轻轻一笑,也便不问了。

但随即她想到了一件事情,正好毕方是个老上海人,他一定能为自己解答。

毕管家,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毕方一顿,深情古怪一丝,但随即变灿笑道:有什么事,沁心小姐尽管吩咐。

是这样的,毕管家知不知道上海有一个地方叫…叫……福渊居的?福渊居?毕方一楞,思吟一番后终是摇了摇头,说:这似乎是个地名,具体在哪块地方,毕方还真是不清楚。

不过听上去,此名颇为闲雅,应该是雅致之地。

说不定是间书屋,或者酒楼。

书屋,酒楼?沁心一疑。

这名字取的古雅,不像是租界里的地方。

如果要找的话,还是去华区里找。

如果沁心小姐有吩咐的话,毕方愿为代劳。

男子像模像样的说,但一提到要为沁心代劳的时候,沁心忙是摇头摆手,说:不用麻烦毕管家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但沁心小姐现在的身体?他支吾半拍,目光下移,直到锁定了她的右臂。

沁心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收了收右臂。

不知道沁心小姐,急于找这个地方,所谓何事?毕方倒是不依饶,又是一问。

但沁心却又是敷衍到:没什么事,小事而已,毕管家用不着上心。

毕方哦了一声,忙有些悔恼的说:是毕方多嘴了,是毕方多嘴了。

但事实上,他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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