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小楼深处,谁都不得而知室内情景,众人不再专朝我们这边递眼神,默默地把注意力抽回了比赛,对倚栏远眺的美人儿灼玉趋之若骛,都巴不得立刻能赢了冲进去一睹芳颜。
我环视周遭,今日来参赛的男子倒也不是那些市井小民,个个自恃不弱,更少不得穿戴华贵的公子哥。
文试最先开始了。
不一会,楼里款款地走出几个少女,衣着全是一色的仆婢装扮,举止动作却井然守礼,稳稳无言,显然是训练有素,经人点拨过的,绝非庸脂俗粉。
为首的婢女福了福身,微微行了个礼,声音清亮,她道,这便是考题了,请各位公子吟诗以对。
只见从她手里抖起一帕白绸绢,自小楼之底,远远飘至了去。
飘扬的帕子一尘不染,绢首系着一枚碧绿的碎玉,辩不清玉上的雕纹,但见那撇颜墨斜飞上卷,像有了生命,落在我与三子面前,小小通玉发出异样的锐响,愣愣地听着,别无他话。
只见那边一个秀才俯首大笔挥挥洒洒,我好奇地探着,见其未待墨干便得意地吟诵起来:永夜人不寐,清音弹者谁?漫随山色隐,飘入古云微。
他还飘飘然自觉不错,偏我也是个不懂诗词的俗0人,只听旁边的看客都哄笑起来,大约的意思就是说不好吧,直臊得秀才落荒而逃。
这碎玉是什么意思呢,我搜尽枯肠也料不出什么答案,更别说能对得上号的诗词了,这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突然遍地喧嚣,是比武那拨有何出色人物了?我和同看热闹的小丫头似旧识般抓着对方的手直往比武地瞧个清楚。
呀,好难的考题,又不准伤人,又不许人触到柳条,连柳树上麻雀惊走了都算输,难道这位公子……小丫头一脸崇拜地喃喃自语,偏还扯着我的衣袖。
定睛一看,果然是疾,倚树而立,金银线锦紫衣,看不到他真实面目,抿紧薄唇,眼内平静无波,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淡的疏离感,这个人啊,无论在哪一站,都是人群的焦点,顿如一副天然和谐的画卷,几与红尘无关。
双手使刀的男子跌在场外,状极狼狈,好不容易地爬起身子,脸上茫然,似不知何时被摔出场,正欲骂骂咧咧出口,猛地,如瞥见什么恐惧的东西,抖了抖嘴皮,怨……天……紫渊宫……说完,按着伤处头也不敢回的踉跄逃走。
短短时间里,疾已连连胜了十几局,而败下阵的人却都未看清使的什么招势,普通人只看到他飘忽的身手,绕树而行,对手连疾的衣都沾到就一个接一个飞了出去。
我轻喃句,妖孽……一直尾随我与小丫头的斗笠女子,她道,竟是风抚面的沾衣跌。
不动声色的她,言语中竟满是讶异,沾衣跌,凡是沾衣者,即死。
没想到今日还能见识到失传的沾衣跌。
人群里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无人再敢与疾争胜。
我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注意到我的存在,又是眉一挑,似在炫耀轻而易举的获胜,我见了,回敬给他一个大鬼脸,拽着痴于原地的小丫头奔回文试场。
柳在人群中对我微微笑着,他招手,眼角蝴蝶静静栖息。
当我走回柳身边时,另外一人也慢慢踱近……公子。
原来是之前报题的婢女走近我与柳,她展开一纸,……一方陈帕翻新泪,几许新思复旧愁。
何奈欢娱随流水,鸳鸯失伴怎白头!前边还有密密的几句,我不及细看,就听婢女朗朗念着。
我搔头,木木看看柳,这些风雅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懂,只看婢女脸上掩不住的崇拜光芒就知应是不错,没想到柳却是真人不露相呢。
柳仅仅答道,是的。
婢女端详柳半晌,扬声道,胜出的便是先生了。
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后,道,请稍等片刻,待斗富出了胜负再一起入楼吧。
说罢,婢女既往斗富的赛场方向移步。
我睨了眼柳,暗暗掐了把他的手臂,玩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作诗啊?经常给女孩子作情诗吧?我眨眨眼,促狭地取笑他。
柳摇首低声笑叹,你啊……哪天我给你写首……语气状似玩味,但眉眼间的认真让人不能忽视。
我紧张一怔,我们……还是去看看斗富吧。
恩?我匆忙跟着前行的婢女,像是多期盼看到精彩的比赛,其实我的心却在逃避。
我为什么要逃呢,为什么……或许原因自己也不知道吧,只是突来的心慌,逼我就想避开。
因为两场已决出胜者,看热闹的人也忙不迭一窝蜂往最后的斗富赛场,人头涌动,间隙甚小。
富?无非就是有钱嘛,完全无花巧可言,岂料看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辈,这些人,大多看起来就是纨绔子弟,膏粱青年之流,个个珠光宝气,笑容里满是优越之色。
檀木案上笼起小小的山,应均是些值钱的宝物,这些比试的人,钱财来的容易,掷出来也是一派无谓。
倒幸好,没有人肯拿出银票,俗了这比试。
司空拓勾了勾唇畔,邪气横生,桃花美目流转风情,让我不禁也神往,他那一笑,让身边的男子居然不掩饰倒抽一口气声,这家伙,即使到了同志圈也能倍受欢迎吧。
他袖筒里取出一物,赤色滚滚,跟赤血玉佩有着极相似的外像,不同的是,赤血内如有血液流动,极有灵性,而司空拿出的更像是一块凝了千百年历史,还凝了千万的血液的古东西,远远的,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
众人细看着,不知其中奥秘。
千年血玉啊,一个老头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若非我老眼昏花,这定是上百年,不,上千年的血玉啊。
据边上同看热闹的路人甲介绍,这个老头是为此次斗富特请来的,他是城里宝物鉴赏的行家,说起来,奇珍异宝也见过不少,这惊奇到甚为古怪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言语中似喜似忧,边细细抚摸血玉,边解释起来,这血玉,指的是透了血进去的玉石,不管是翡翠,和阗,还是黄玉,只要是真的透了血的,就是血玉,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价值连城的血玉。
如此奇物,可惜邪啊……哎……说罢,他叹息起来,一声接一声。
听完老头的说明,一片哗然,斗富的结果已不言而喻了。
******************************************************************************至此,三擂高下已见分晓。
大娘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三位公子,即已赢了比试,请跟我入楼去见小女罢。
不去!疾、柳、司空拓再次异口同声答道,我以不可思议地眼神来回扫量,你们不去,我去。
说着,我首当其冲,极不客气地揽住大娘的粗胳膊,却意外发现这妇女还挺苗条,并不似外表肥胖。
不过,我这会算是明白了,他们三个并非是在争斗能不能进楼见俏佳人,而是为捉我去向问题产生的矛盾啊,不行,我一定得跑掉,我才不能傻傻地再掉进奇奇怪怪的境地。
想着,不顾大娘的反应,拖着她的手臂就走。
哎,不对,那个方向。
大娘大声提示,边挣着边喊,我满口答应,顺着她的指路前行。
我转头一看,柳与司空紧跟在后,疾顿了顿,也尾随上来。
大娘见三位大爷又改变主意,忙一把推开我,极其殷勤地贴上去,招呼他们往前走。
这三个人,得尽了天下风流,有了登楼见美女成了胜者的专利,羡煞多少男子,远远的,还能听到身后艳羡的叹息声。
前去的道路曲曲折折,我尾随着拾级而上,这小楼造型独特,只是未料到竟还是楼中有楼。
终于,视野清明了……狭长的廊,雕栏环绕,竹帘及地,引路的婢女揽高帘子,视线豁然开朗,室内一切分明呈现,小几琴案,茶座三两,一炉幽香,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喜爱简洁的风格。
少女低声吟,月本多情,犹纵清辉照离泪,卿何薄命,枉留积悔恨虚名……她独坐亭台,手持白绢,似乎是之前系着碎玉的那手帕。
见到闯入的来人,她并不着急,盈盈起身,淡淡笑了笑,眼内碧波不兴,只有一瞬间我竟看到她眼底竟有一丝失望,接着就是看穿所有般的无所紊怀。
小姐,这便是今日夺擂胜出的三位公子了。
婢女一一介绍,这位是斗富的擂主—司空拓,这位是疾先生,斗武的擂主,这位便是作那首诗的柳先生了……婢女又向我们介绍少女,这位是我家灼玉小姐。
司空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疾的视线紧紧攫着我,冷冷地哼一声,似乎在警告我这回跑不掉。
柳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居然还笑的出来,淡定地伸手取了把椅子,体贴地示意让我先行坐下。
三位公子,小女子福薄,顾蒙错爱,在此先谢过各位。
灼玉始终淡定,茕茕孑立,看上去如此孤独,随后,她将碎玉小心地搁进饰物盒里,珍爱之意不言而喻。
转眼间,她坐在琴案前,轻抚弦,灼玉以一曲谢知音。
言落,她凝神看了看柳,又似乎透过了柳在看另一个人,歌声婉转清亮,时而浅笑,时而轻愁,这种渗在歌声中的忧伤无以名状地感染了我。
柳挨近我,颜儿,找到机会我们就走吧。
我闻言,疾与司空也寻了一茶座,看似认真听曲的样子,实则没有停止对我的监视,视线与他们相撞,不客气地瞪了眼,认真考虑起如何才能逃走。
这座楼建得极高,设计也极其巧妙,陈列摆放的东西并不多,所以看起来有些空荡,却掩盖不了它本身的缺陷—封闭,居然连窗户都没有,像严实包围起来的盒子。
正想开口问问,疾先站了起来,不对,赶快离开。
******************************************************************************弦断,歌声戛然而止。
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觉手腕一痛,司空拓极快的动作捉住我的左手,欲拽着我离开,而柳也固执地没有松开我的右手,两力相争,显然苦主就是我了。
此时,我嗅到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浑身上下有些乏力,软骨散?苦笑一声,噼噼啵啵细碎的声音从竹帘处蔓延开来,柳与司空终于谁都没再拉住我,我们的视线同时望向被封起来的出口,也是火势的源头,我撂起桌上的茶壶尽数泼上火种,可奇怪的是,火非但没灭还愈演愈盛,几乎没有媒介的燃烧。
疾微微扬起下颚,冷嘲道,蠢………你不蠢?你不蠢你怎么没发现,你怎么没逃啊,咳咳……危险临头我还不忘嘴硬,反正个个是武林高手,我有什么可怕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喂,你怎么还不想办法打开?你们不是会什么武功吗?我用手指戳了下疾的手臂,扯扯柳的袖子,不解地瞪大眼睛。
灼玉与贴身婢女立于一旁,而之前的大娘早已不见踪影。
司空拓皱眉,明眸依旧弯如月,俊颜上尽是镇定之色,他说,这不是普通的火,水是浇不灭的。
楼外像是听见了此句,传来回话,状似赞赏,的确如此,没想到,今日一次竟可以除去两个神女,还有啊,这门是用异国材料精炼制成,几乎任何力量都无法破坏。
你们都吸入了我的软骨散,就等着葬身火海吧……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不就是那个大娘吗。
而听她的意思,原本就设计圈套准备杀死神女人选的灼玉,而我,不过是不幸正巧撞上,遂了她的意。
难怪,她眼中的那种精明,还有与臃肿身材完全不搭边的纤细手臂,可惜现在下判断已是马后炮了。
我不禁千万次地懊恼责骂自己,事前猪一样,事后诸葛亮。
火势撩人,婢女开始恐惧地哭泣,灼玉不发一言,返身取出那块系住碎玉的白绢,紧紧攥着,我看出她用很大的力攥着,我知道她也在害怕。
喂,喂,喂,赶紧想办法啊。
我猫低身子,放低重心,快,先贴近地面,不然我们还没想到办法就得升天了!正喊了一嗓子,大家依言学我的样子,如果不想到出去的办法,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烟雾越来越浓,熏得眼睛流泪连连,难闻的味道让我呼吸一窒。
咣当。
熬不住烈火的高大书架轰然倒塌,而倾倒的方向,很狗血的,居然直直向我袭来。
柳再次救了我,呵,我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所有穿越的女主角都死不了?那一瞬间,出现异像,在柳的指尖火焰像被劈开,天底下的水似乎都聚集到了这里,在水波地簇拥下我仿佛看到一条真龙,呼啸着,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漫天温柔的水保护着我,这一切,是否在哪里发生过……大量的水溅在灼热着的地,滋滋叫嚣,疾、司空拓、柳一张张脸在我眼前晃动,大概是吸入太多的浓烟,眼里渐渐模糊,耳边残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我对着柳久违的面容努力微笑,冲口唤出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冰离……冰离……作者有话要说:注:千年血玉的介绍是从百度上摘抄来的,其实最先看见是在某本盗墓的同人小说里看来的~~关于前世不明白滴,马上就揭晓了担心下半段会让柳的粉条们更心疼他了~哎~下集预告:冰离?柳就是未洗牌前的前世冰离而冰离因女主而死那历史会不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