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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狗血坠崖

2025-03-30 08:42:05

祈祷实现,往往只出现在童话里,就像警车总是在英雄快挂掉的时候雄壮威武的到位。

我暗暗诅咒,蹲在相对较为密集的灌木丛里,可惜是冬天,还是疏疏落落的,一有照明物我便无所遁形。

泥土清香入脾,气候虽寒冷,我却静不下来,掌心出了层密密的汗。

马蹄、马嘶、人声越来越近,视线里几乎能看到了火舌吞吐木薪时的屡屡烟尘。

当我见到来人首领,所有的紧张、忐忑不安均已不见,伴着我初到这里的温情,一同,湮灭。

此刻奶妈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近在咫尺,却似乎远隔了天涯。

眼前这个人是陌生的,他有着荣华富贵,士兵们都听从他的话,但却不是那个和蔼慈祥的奶妈。

眼睛,是识别人的最好标志,它将这个阴阳怪气的太监与我脑海中那张温和而真心的面容渐渐重叠,我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从未真正认识过奶妈的样子。

成长从来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那么的突兀和伤人。

刚离开王府那些日子里,我曾经不安地问柳,我就这样走了,跟我关系好的人会不会受牵连?我想我唯一想念那宅子里的人就是她了吧……柳瞟了我一眼,不以为然,跟你关系好?当时他那讨人厌的神情,令我恨得牙痒痒。

放心,绝对不会有你关心的人受到惩罚。

他露出一抹万事了然于心的样子,柳严肃说话的时候总能让我像见了鬼似的,但几秒后,他又是一副小白痴样丢给我个措手不及。

我该相信柳的,他知道我逃离的事情,也知道奶妈对我也是另有目的,原来,他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忆起早可觉察出端倪的对话,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来追捕的人马。

****************************************************************************这时,我的嘴再再再次被捂住了,这回倒是半点都不紧张,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天杀的,每次都是这样没完没了的捂,我会不会被活活捂死啊?我知道是柳,安心地放松了僵硬的线条,鼻尖熟悉的味道,温暖得让我倏地勾起嘴角的笑容。

他捞起我垂于侧边的手,轻轻地包住,腾出的手,指了指后边方向,我意会,点点头,猫下腰,即使跟着柳往无尽黑暗,也不会害怕,什么叫安全感,就是莫名的信任一个人,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怕。

禀花公公,不久前有人在这里生火。

把这附近方圆十里通通搜一遍,寸地不可放过。

知道是她了,为何还是心底不能接受地有所触痛,花公公?我还花木兰叻。

冷不防,埋头跑路的我一下子撞上了走在我前方的身体,柳,怎么停下来了?我疑惑地抬起脸,察觉到周遭忽然明亮起来。

颜卿郡主。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奶妈,心神恍惚,如坠梦境,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几步疾色问:你是奶妈么?你真的是奶妈?她敦实微胖的身材裹着被盔甲裹着,我反而怀念起奶妈穿青色袄子的时候了。

怪不得,众人瞧见我与她亲近时候会露出惊诧的神色,我猜,他们一定都在奇怪一个监视者和被监视者怎么可以相处的那么融洽?花公公不犹豫地答道,是。

敌人如果能爱护我们,那就不是敌人,是朋友。

朋友如果伤害我们,那这样的朋友,比敌人更让人心寒。

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就偏傻傻的我不晓得么?来这个世界第一个我以为疼爱自己的人,怎么一遇到温情的时候,就傻乎乎地忘记了察言观色,任由人愚弄。

一个太监假装妇人潜在我身边又意欲何为,他想在我身上探听到什么?连我都开始为自己估价了,这个在藏在杜颜身上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

我径自拉着柳向前走去,身后很多人跟着我,花公公还在尖声喊,郡主,跟奴才回去。

我听而未闻,直至他拦住我的去路,才冷冷了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不是你口里的颜卿郡主。

花公公跪地却异常坚定地说,颜卿郡主,请跟奴才回去。

王府的人和宫廷暗卫这一个月四下秘密找您,再过几日恐怕隐瞒不下,整个天泽都会派兵找您。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那又怎样?我不是郡主!看着他臣服在我脚边,内心变得异常冰冷,柳,我们走!原来,柳道长也在这里。

那就好办了,花某人与你的师弟师兄近期要进宫随御驾上离莲山祈福,届时花某人自当将今日之事禀奏皇上。

他终于露出本来的声调,拂了拂膝上尘土,阴恻恻地出声威胁着。

我咬着下唇,望向柳,他一手牵着我,垂于一旁的手已握成拳,指节因攥得死紧而泛白。

下一刻,柳毫不犹豫地丢开了我的手,笑得谄媚,花公公,您此言贫道我可是不懂呀,郡主是我经过此地时巧遇到的,本就准备护送回府。

他或真或假地调笑着。

现下公公您来了,自然可以更好的护送郡主回去,小道就此别过,过些时日还仰仗您照顾。

我眨巴眼睛,想在柳眼底找到答案,却了无影踪。

我倒是不急着伤心,他,我还不了解么?就跟影帝似的,演个戏能把我给活生生气死。

这会子功夫,谁知道会不会是反间计啊?花公公闻言,似乎极其受用,连连满意地颔首,自然自然,柳道与云虚观对吾主如此忠心,花某也是定记心中啊。

花公公顺势靠近我,欲挟持我往军队方向。

我嫌恶地挥开他,看他现在不阴不阳的德行,联想起以前他扮成奶妈照顾我的情形,使得我鸡皮疙瘩全体站立,心生排斥。

我又扭过头,不愠不火地用手指戳柳的胸口,等我被豺狼虎豹吃了呀,你就一边哭去吧!提起狼,狼呢,我四处巡视那只贪生怕死的白眼狼,果然这家伙又在重要时刻置身事外跑了。

我还真给它取对名字了,丫丫个呸的。

正当我在怨天恨地的时候,柳出其不意地拽起我,又疾速飞奔了起来。

我往后望了一眼,花公公一干人乱成了一堆,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嘈嘈杂杂,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着,公公,你怎么了,快醒醒。

就这么会功夫发生了许多转折,柳向我解释了一切来龙去脉,他方才将花公公拉到暗处,假意要将我的包袱给他,趁此机会打晕了那个死太监,并悄悄挂在树上。

柳原先是担心对方人太多,一时逃脱不了,所以才会虚以委蛇,找了契机拖延时间逃跑。

我欣喜地望着柳的虎牙。

嘿,小样。

第一次看你笑得那么欢啊。

****************************************************************************奔,狂奔,这个一个逃亡的夜晚。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往往会出现降雪、降雨之类的糟糕天气,不幸的是,果真是应了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句话,偏巧,那些坏的全让我赶上了。

脚下的泥土越发泥泞,即使深知后有追兵,心焦不已的我和柳也只好把逃亡的速度放慢下来。

好吧,我承认我很衰。

在前几分钟前,追兵还是追上了我们,柳就他们打起来了。

头回发现自己是个心性凉薄的女子啊,如此惊险的境况里,我居然还有心情涎着脸、托起腮帮子在一旁流口水。

看着正正经经、严肃起神色的柳,挥舞着若有生命的长剑,真是叫人惊叹不已。

普通的长相看起来竟也多了几分味道。

海天一色的衣裳仿佛是一道雨中浅蓝深紫交错色的虹,在雾气中翩翩涌动。

不注意间,冰冷的寒光直直向我扑我,闪避不及下,一个身体竟更快地挡在我跟前。

我愣愣地望着本该伤到我的剑,噗地一声,利器刺穿肉体,深深地没入了柳的身体。

我没有料到事情突然的转变,跟着便是一呆。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我慌忙地接住柳向后倒的身体,看到他眼里的自己,眼神中充满绝望与惊恐。

一个刹那,一切安静下来,我听见从自己口中发出的惊呼,里面夹杂着兵器落地和花公公唤我郡主的声音。

然而这一刻我都毫不在意,我看见柳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怜悯与淡然。

你傻呀,他们怎么敢刺我?追兵明显是敌不过柳,只好向我下手引开他的注意力。

他的血顺着我方才还在欣赏的线条不住地流淌下来,妖异的血红,斑斑驳驳纠缠蓝衫。

柳皱皱鼻子,勉强扯出笑容,还是一样讨人厌的不以为然。

我有些颤栗,担心他的生命会随那个伤口汩汩流失……那些追兵齐齐地跪在我面前,说着要我回去的话,我第一次应允,点点头,冷冷地勾起唇,好,除非,你让刚才伤了柳的人主动站出来,或者让他们告诉我到底是谁做的,并且,他们要每人给那个人一刀,但是不可以杀死他哦,要一刀、一刀的让他感觉到凌迟的痛苦。

如何。

花公公。

你,能接受我的要求么?众人脸上出现了惊骇的表情,当然,我很清楚看见那个持剑的人,但是,我故意如此,我知道也许这样,才能够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我也知道,花公公为了让我回去,定然会允诺我的要求,能否如同预想的成功,只好放手赌一赌了。

花公公张了张口,比我还森冷,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此时,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使人们心神不安,各自岌岌可危,我看到已有人开始握紧了手中的利刃,谁都害怕下一时刻自己的未来会忽然沦为黑暗,这无人主动招认所预示死寂般的宁静,已令他们难以忍受了。

我笃定地笑了起来,短短的安静后,一切逆转,原本俯首在人群中的一个士兵首先拾起了手边的武器,疯狂地向使起剑来,其他的人也不会坐以待毙,各自暗地选好阵营,一片喧哗、厮杀,花公公不敢置信地瞪着短短几秒钟里突发的变故。

死亡。

层层叠叠无穷尽的死亡。

长枪,短矛,剑,盾,刀。

生命在这个地方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可以随时耗费。

我的衫袖上沾染柳的鲜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血腥气依然直冲头脑,我一阵恶心,头晕目眩,不忍再睹,柳,我们走。

我搀扶起柳摇摇晃晃的身体,抬起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

只听有人喊了一声,他们要跑了。

花公公不顾及周遭,肥胖的身体冲撞了过来,似乎想以一己之力,拉下我和柳欲逃的脚步,谁知他力道失了准心,我被推搡的一步踏空,直直向后栽去。

那个靠我扶持才能站立的柳坚毅地朝我伸出了手,死死地抓住,攀在崖边,不放弃要坠入悬崖的我。

山风撩起我的衣衫,我不敢往后看,那深不见底的地方,像一个无尽的窟窿。

滂沱大雨将柳脸洗刷得更为如同死了一般的苍白,我命悬于一线,只要柳一松手,我就可能粉身碎骨。

可我收不起突生的讶异滋味,柳,他的脸,不再是之前那样平凡无奇,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因血染红的海蓝轻衣的主人——完美的轮廓,出尘的绝色之姿,眼尾处纹着一只蝴蝶,幽蓝如冰,在摇曳的风中,在倾盆的雨里,翩然起舞。

呵,我感觉到雨水正淘气地让我从柳的手中一点一点滑出,我想,如果这次还能侥幸活着我绝对要严刑拷问他,为何用易容来面对我。

如果会死掉,那么让我回去吧,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分不清眼前的雨水,泪水,我说,柳,保重。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在最后那一刻,还会看到柳脸庞上绝美的蝴蝶,他居然执拗地不放手,跟着我跳了下来,我被一把揽入柳的怀中,我看着他闭紧的眸子,惨白的面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珍惜,天地间空荡荡的,似乎真的只剩下了彼此,不由得将受伤的他拥得更紧,只有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如果可以,我希望柳能够活下去。

我和柳融入进凛冽的山风中,融入万劫不复的黑色深渊,融入到这一大片宁静无垠的苍茫之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