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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梦千年。第二世 第四十一章 相思枫叶丹

2025-03-30 08:42:06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几进院落,几重庭门,终于听得管事说了一声:到了。

我停下脚步侯着,方抬起头来细细观望眼前的这所院子。

这里的布置和房屋并不像上官府的大门一样豪奢气派,却透着一派清新悠然。

院中一角种植着几颗高大的棠棣树,树冠相交,投下了一片宽阔的树荫。

树中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婉转啼鸣。

树下砌着一方水池,边角平台都用各色的鹅卵石精致的铺垫起来,池中水清见底,浮着几株绿萍,萍间有几尾红色的锦鱼在悠闲游动。

另一边是一处长长的回廊,廊上缠绕蔓延着几株紫藤,虽不是花期,又到了秋季,叶子却依然是青翠可喜。

如此景色,在这样的豪贵之家当得是十分稀罕,只是却让人有说不出的赞叹和喜欢。

正打量着,便见方才进去的管事出来叫我:姑娘,进来见见老太太吧。

我小心的低头跟在他身后,掀开淡青的软绣门帘,进得正门去。

此时虽不知道上官家的身份背景,但依着其府邸的规模,家丁的穿着举止,以及给丫鬟派的月例前来推断,定不是一般的矜贵之家。

想来这样的人家规矩一定会多,我便只是敛眉低首望着地上铺着的缠枝花纹地毯,并不四处打量贪看。

这位姑娘便是清吟?抬起头来与我看看。

应着这一声慈和的声音,我先缓缓上前了一步,徐徐施了一礼,才将目光缓缓上移。

目光所及处,方看清面前是一位满头银发,面色和蔼的老太太,一身家常的锦缎衣裳,不过是素淡的颜色,头上有几株玉钗,愈发显得气度不俗。

她身后还一溜儿雁翅排开的丫鬟,都是面容姣好,青春年华。

老太太拉过我的手去,细细的将我打量了一番,回头笑与众丫鬟道:这样面貌的姑娘当真是少见。

丫鬟们都应声附和不已,纷纷夸赞起我来。

我见她们面上多是妒羡之色,知她们不过是应付场面罢了,只是复又低首,并不开言。

等众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那老太太又吩咐道:去个人把冬郎叫来。

有一个丫鬟应声去了。

一时间房内重又寂静下来。

我暗暗猜测这所谓的冬郎,定是上官逸的小名,莫不是冬季生的,便这般称呼。

心中一时如擂起鼓来,砰砰跳跃不停。

就要再见到他,却是在如此的情形中。

等了一时,丫鬟来报,说是刚睡醒了起来,正换着衣裳,稍会子就过来。

老太太嗯了一声,又转过来问我:听说你家中离此遥远,也没有了父母,却不知原是作什么的?我暗想若说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自己本是仙子,气度荣华自然不符,若说是官宦人家,又何必来作丫鬟。

沉吟了一时,方轻声回道:家父也曾做过一任知州,不过因病殁了,家母忧伤过度,不久也随着去了。

家父为官清廉,亦无余资,家中也没有近亲堂族,清吟也无兄弟姐妹,便带了几位老家人来京城寻一门远房的亲戚投靠,不料因路远又久未有联系,竟是没有寻到。

得知上官府招选丫鬟,才将盘费与几位家人,遣他们回乡,便来府里以求容身。

老太太听了我这一番说辞,竟是十分相信,不住的叹道:原来也是官家的女子,怪不得这形容气度不俗。

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没有了亲人。

她拉过我的手抚了一时,又问道:今年十几了?我恭谨回道:十六了。

想来我虽已有了六千岁,但面貌不过与人间妙龄女子一般,这样回答倒也不为过。

老太太点点头,笑道:年龄倒是合适。

我不知道她的言下之意,自忖应是丫鬟的招选年限,也不在意,只是低眉静立。

又等了一时,忽听得门外传来几声应传:少爷来了。

我一惊之下便想看向门前,心中却终究是又莫名的恐慌,便只是不敢抬头。

似乎有脚步声向我走近,我紧张的无以复加,只觉得额间有细微的冷汗渗出来,只能紧紧的用手揪住衣衫。

见过老太太。

尚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却是他与老太太见了礼。

冬郎过来。

老太太声音喜悦,伸手将他揽在怀中,睡的可好?回老太太,孙儿刚得了父亲的夸奖,说我学书又有进步,心中得意,当然睡的香甜。

如此便好,祖母向日听你抱怨身边的丫鬟没有合意的,满府的任你挑选,也只是不满,这不,我着人在府外招选了几名丫鬟,你看看可是合了心意?我闻听此说,以为他这便要来看我,心中方才一紧,却又听得他道:老太太,我只是随意说说,何苦又招什么好人家的女孩子,白白的送在府上耽误了人家。

知道我的冬郎孙儿心善,这不特意吩咐了,不签奴契,等满了五年就能被领出府去,如果真是要婚嫁的,就是三年也放了去。

被称作冬郎的公子这才欢喜起来:如此便好,可是眼前的这位姐姐?姐姐……我听到从他口中唤出这样的称呼,不待抬头看到他是何种形容,目中已是忍不住盈出泪来。

即使依然是他,我却再不能听他柔声叫我一声,清吟。

姐姐你叫什么?似乎是他在问我。

我低头将眼泪隐去,方将目光迎着他欲要回答,一眼瞧见他的面容,却是不由大惊失色的呆住。

他有着一双清淡修长的双眉,眼睛是柔和的丹凤形容,配着玉一般的面色,让人只觉得清雅逼人,不隶凡俗。

他的额间束着一条淡青色兰花纹的抹额,乌黑的头发用同色的锦带缚在脑后,又着了一身同色的锦衣,腰间佩着羊脂色的美玉。

虽周身不事金秀奢华,却透着高贵无比的气度。

此刻他正微微笑着望向我,目光里闪动着温润的色泽。

我曾经遗憾没有见到过自远高中探花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采,也曾经梦想,在他未曾皈依佛门的时候与他相遇。

只是,即使我是拥有六千年仙龄的仙子,依然只能是空留遗恨,却不能让光阴重回,让时间倒流。

然而此时面对着原本让我不敢相见的上官逸,却只让我仿佛觉得,我重回到了过去的时空中,让我曾经的企盼和绮梦成了真实。

因为他的面容竟是与自远一般无二。

稍稍不同的只是,他此刻不过十二三岁,尚有些身量未足,气度亦不是自远那般孤高,而是有着些许的温和。

然而即使是有着这样的差别,我依然能一眼便认得他。

似乎是,我来到了前世,还尚未与他相遇的最初。

热切的惊喜和别后刻骨的相思,让我刚刚用仙法隐去的眼泪再次盈满,我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你,你可认得我?他并不回答,亦只是呆呆的望着我,许久方疑惑道:这位姐姐好生面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我的眼泪再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原是如此,转世为人要经历十月胎狱(1)之苦,前世的记忆便已在这样的过程中被全部抹去,只有灵魂中深深刻下的印记,才会有着丝丝缕缕的残留。

就像此世,他依然拥有着佛门子弟的善念,和对我的熟悉感觉。

不是他,亦是他。

我茫然的立在那里,只能怔怔的一任清泪满颊——(1)注解:胎狱,佛家指人在转世投胎的时候,在母腹中经历十月痛楚,形容为胎狱之苦,前世记忆便在这样的痛楚中消磨殆尽,不复存在。

兰梦千年。

第三世 第四十三章 生生世世不相忘(修改版)冬郎,你怎么也哭了?老太太忽然惊问。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丫鬟围了上来,仿佛是一件珍宝蒙尘了一般,小心翼翼的为上官逸擦拭眼角,整理衣裳,又不住声的温言安慰道:清吟姑娘大约是想起了家人才这般形容,少爷你不劝慰几声,反跟着掉眼泪,岂不是更惹得人家伤心。

上官逸却只是兀自瞧着我,喃喃道: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觉得看到她流泪,心里就万分的难过。

众丫鬟们听到此话,面上一时都有些微的不悦。

连老太太原本亲切的面容也似乎有一瞬间的变色,却只是她并不表露出来,反而笑吟吟的走到我面前,抚着我的手道:这孩子可怜见的,就留下来现跟着宋妈学学府上的规矩吧。

上官逸听得此说,却摇头道:老太太,你知道孙儿不喜欢那么多规矩,又何须再学什么。

冬郎这是说什么话,老太太将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既然今后要在你身边服侍,不懂规矩怎么行。

说完又特意看了我一眼,我已深知,她是在借机警示我。

这倒也怨不得她,我初到此处,便在人前泪痕满面,犹是老人家忌讳这些不说,亦是失礼的举动。

且既然决定要来应选丫鬟,便不能再计较这许多,只要能留下在他身边就好。

我低下头做出恭顺的样子,轻声应答:谢老太太怜悯,清吟一定好好学习规矩。

老夫人又看了看我我此时低眉顺眼的样子,方点头笑道:只要愿意学,我们上官府不会难为下人的。

说罢将手一招,一个丫鬟便出得门去,稍后便领着一位身着暗红的锦缎衣裳,头上插金戴银,细长脸盘,年纪五十上下的老妈妈来,料想便是方才老太太口中要教我学规矩的宋妈了。

这宋妈进门径直走到老夫人身边,福了一福,满面堆笑的叫了一声:老太太。

老夫人稍一点头,将手往边上一指,亦是笑容满面的回她:宋妈先坐下再说。

那宋妈也不推辞,又福了一幅,便坐在老太太边上的一张矮凳上,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老夫人见她坐下,方才继续对她说:宋妈,这是府里新招来的丫鬟,唤作清吟,就交由你调教了。

她是要跟着冬郎的,一定要仔细了点。

宋妈妈闻言欠了欠身,笑答: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管她不出半个月,就调教的规规矩矩的。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对一旁尚是有些发呆的上官逸道:冬郎,听王管事说这次招选的丫头里还有几个不错,明天复选的时候,你再来挑选几个,一并交由宋妈妈调教就是了。

上官逸却不置可否,又摇头道:老太太,我看这位清吟姐姐就很好,还选别人来做甚么?老太太听他拒绝,面上一寒,冷笑道:这孩子怎么今日愈发的有了主见,连我的话也全听不得,寻春你去把他的娘叫来,我倒要问问她,这些天是怎么教导儿子的。

话刚说完,便自她身后走出来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瓜子脸,杏核眼睛,面容可亲的姑娘来,扶着老夫人的胳膊笑说:老太太,你向日里总不是夸奖冬郎年纪不大,就颇有主见,将来定错不了也是个宰辅之臣,怎么今日倒又怪他了?况且冬郎的屋子里丫鬟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多个了,既然清吟姑娘去了,也不缺什么了。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想了一想,方点头道:寻春说得有理,如此,你便去通知王管事,明日让他看着选几个丫鬟分在各房服侍,愿意留下的月例还是五两,不愿意的打发出去就是了。

被唤作寻春的姑娘应声自去了,上官逸也随之欢喜起来,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衣袖,笑问道:姐姐身上好像有兰花的香味,可是喜欢兰花?我抬头望向他热切的目光,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一下头以为应答。

姐姐果然也喜欢!上官逸拍手笑道:我院子里有许多兰花,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我怎么好再亲近他。

便只能低声回答少爷,清吟还要去学规矩,恕不能同去了。

|他听我拒绝,也不为意,反道笑说:无妨,以后机会还多着呢!姐姐今后也不要称我少爷,只叫我冬郎便是。

那怎么行?府里头的下人们,除了我这个乳母,满府里上百个丫鬟中只有老太太跟前的寻春和太太跟前的踏雪能跟着老太太,老爷,太太叫少爷的小名,寻春和踏雪都是和我一样,看着冬郎长起来的,清吟这丫头不过是刚来,怎么能逾越了去?再有,既然来到上官府做丫鬟,就不能一口一个清吟,要自称奴婢才是。

宋妈马上反驳道。

宋妈妈何必这么在意这些虚礼呢?上官逸不置可否,我一见到清吟姐姐就觉得亲切,像是熟识很久,既然如此,让她叫我冬郎又有什么不可呢?至于她要不要自称奴婢,想来找选丫鬟的合约上也早已说明,不签奴契,如此,也就不是奴婢了。

宋妈听他说完这几句,已经是脸色发白,又不愿意就此罢休,便顺势像老夫人告道:老太太,不是老奴我固执,实在是上官府的家大业大,奴仆又多,若是规矩让个别之人破了,以后可怎么管束?老夫人点头道:宋妈所言有理,冬郎你也不必争执这些,若以后清吟规矩学的好了,在你跟前伺候的妥帖,再提什么要求自然由着你去,只是眼下还是要按着府里的规矩行事。

上官逸听了似是犹疑,只是又不敢再过于顶撞,便颇有不甘的垂下头去。

我见状忙上前行礼道:奴婢谨听老夫人教诲。

是仙子还是奴婢,是冬郎还是少爷,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让我留在他身边,无论如何,我也是心甘。

老夫人此时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招手道:宋妈带她去吧。

宋妈闻言起身福了一福,便带着两个丫头向门外走去。

我小心的低首跟在她们身后,经过上官逸面前,亦没有抬头。

兰梦千年。

第三世 第四十四章 刻骨相思比梦长穿过院子里那条爬满紫藤的长廊,路过一处植着莲花的池塘,又经过了不知几进院子,终于在一座偏僻小巧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两个丫头上前将院门打开,几个人进去后,我方见得这座院子虽小却也是精致整洁,一色的青石板铺路,雕梁画栋的屋子,正门上吊着绘着花色的软竹门帘。

掀开门帘进去,桌椅板凳也是上好的木料,只是没有宝瓶绘画之类的装饰。

宋妈在上首的椅上坐下,两个丫头立在她身后,我便只能在下首候着等她发话。

她一边将眼睛斜斜的看我,一边随手指着桌上的一个青花瓷壶,慵懒道:锦儿,前儿个太太才赏的碧螺春茶给我倒上一壶来。

一个丫头答应的去了,片刻便将水倒来,又给她斟满了杯子。

宋妈执了杯子抿了一口,又细细品味了一时,方又打量了我几眼,语气严厉道:清吟,你不要以为有几分姿色,就把自己高看了去,你要知道,即使今后你能攀了高枝做了姨娘,也不过是个下人小妾罢了。

姨娘?我万分不解。

我如今不过是个丫鬟,几时又和姨娘联系起来了。

别和我打马虎眼,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还没进得上官府来,就在冬郎面前哭哭啼啼的摆出那股子可怜见的姿态来,不过说得几句话,又眉来眼去的勾搭,不过是看冬郎年纪还小,好糊弄,我老婆子可不傻!冬郎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决不允许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你带坏了他!她的话竟然说到这样的地步,由是我不想争,也不得上前辩解:宋妈,你误会了,我来府里做丫鬟,不过是想暂时安身,早前父亲在时,已早早给我定了亲,只是这些年失了音信,无处找寻罢了,过几年出的府去,还要寻他们的音信呢。

此言当真?宋妈犹自不信。

清吟并无虚言。

恩,那便好,余话也不用多说了,先跟着我学规矩吧。

上官老爷官居一品太师,府里家法条令众多,即使是奴仆,也有专门的章程,你既然以后要跟着冬郎,这些家法规矩都要记得,今后也好知道好歹,规劝他一二。

下面我来口述,你听了便要默记在心里。

我不待应允,她便开始一条一条念起来。

我忙凝神记了。

她自仗着烂熟,兀自念得飞快,幸好我有仙力在身,一听之下自然便能记得,若是换做凡人,怕是难以听清她说些什么。

宋妈念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又拿眼睛斜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问我:可记下来了?我正要回答,她却将脸一板,喝道:这么一点规矩都记不得,绣儿,拿板子来。

叫绣儿的丫头答应一声,便要转身去里屋走去,我料想她是要拿板子罚我,便上前朗声答道:我已经记下了。

恩?记下了?那我来考考你,家法中说,仆从夜间赌博吃酒如何处置?初犯罚三月月俸,再犯转卖出府。

姨娘若在夫人面前顶嘴呢?掌嘴二十。

少爷若忤逆老爷太太呢?视情节轻重杖责十或是二十。

……宋妈一口气又提问了许多,不料我都能对答如流。

连着两个丫头锦儿和绣儿都目瞪口呆。

宋妈失了这个整治我的机会,犹是不死心,又考校我的礼仪。

我在花神座下两千年,天上地下的礼节哪有不知?她没有寻出我的破绽,惊疑不已,却也无法。

又想了一时,似想起什么要紧事来,面色严肃,语气沉着的嘱咐我:你既然记性极好,我便再交代你一件要紧事,无论什么情况,在冬郎面前不可提起‘佛’字,至于参佛拜菩萨读经书,更是不能!我闻言大惊:这是为何?也不怕让你知道,冬郎周岁时,来了一个游方的僧人,唤了他一声什么‘迦利’,冬郎一听,竟是着了魔一般,老爷忙遣人把那僧人赶得远远的,回来延医请药,冬郎不知道灌了多少药汤进去,只是不管用,每日昏昏沉沉的,不吃不喝了几天,才渐渐好转过来。

老爷又寻了位术士看了,说是冬郎十八岁前不可闻佛,否则必失其性命。

我听她此话不由心中纳罕,却是左右也猜不透其中的机缘。

观音大士说,迦利是佛前尊者,本是凡间历一世劫,却因我又陷情劫,不得回返极乐。

只有我下世渡了与他的未了情缘,方能脱他于轮回之中。

然而那位游方僧人又是谁呢?而我,又该如何取舍?是劝他向佛,还是让他忘佛?他失去性命是重返极乐,还是又堕地府?怎样做是救他?怎样做又是害他?心中思绪纷乱,怎么也理不清楚。

怪只怪自己临来时,没有向观音大士问得明白。

宋妈见我此时神色怪异,以为我又打自己的算盘,忙高声训斥:清吟,此事由不得你自作主张,否则谁也担待不起,你可要记牢固了!我胡乱的点了点头,心底却是止不住思绪万千。

又想到自己当初若不是自作主张的留在自远身边,又怎么会害他到此地步。

世间的人有无数,可有善根,并经无数世修行劫难方得正果,可渡万民的却是难得。

我本以为不过是彼此以礼相守,每日能看着他便心满意足,若早知如此,即使千年万年的凝望和思念,我亦不会像当初那样选择。

一时间不由泪盈于睫。

兰梦千年。

第三世 第四十五章 九曲寒波不溯流宋妈此时却没有再注意到我,却是也陷入了沉思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时,方回过神来吩咐两个丫头道:我先去前头伺候,你们留在这找身丫鬟的衣裳给她换上,再给她安排个铺位。

两个丫头答应着送她出去,一会儿又返回来,各自寻了一处座椅,闲闲的喝着茶水,指着里屋对我说:里面有两个红色的木箱子,衣裳都在里面,你自己去找吧。

最里面的那张床铺空着,铺盖都是现成,你就先歇在那里行了。

我答应了一声进去里屋,原来屋子里却是一溜儿的通铺。

上等贴身服侍的都住在侍候主人的偏房里,还有一些上夜的,便在主人房里的下铺歇了。

想来这里是低等丫头的住所。

我打开一个木箱子,见里面满满的都是淡黄和粉红两种颜色同式样的衣裳。

混在一起也看不出哪些是穿过的,哪些是新的,好在都干净整洁,我便随意挑了一身粉红色的换上。

至于床铺,左右不过一样,被褥都齐全,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换好衣裳,就着窗台前的铜镜照了一照,觉得原先的发式颇不适合这身丫鬟装扮。

便将长发揽在身前,把束发的丝带解开,分做两股挽起,做成双垂鬟的样式,依旧将碧心兰簪在发间。

收拾停当,将原先的衣裳幻去,方走出里屋,向锦儿两人道:已经妥当了。

两人正在闲话,见我出去,都停下来回头看我,不料一看之下,竟是一起白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又回过头去,仿佛我得罪了她们一般。

我正不解,两人又一起起身,气鼓鼓的吩咐我说:闲着无事把屋子打扫干净。

说罢便拂袖出门而去。

我目送着她们出了屋子,走出院子,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也没有想明白方才自己哪里做错了。

刚叹了口气,想寻张椅子坐下,却听得耳边传来低声细语的议论声:这个清吟,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刚来就将少爷迷惑的什么都维护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凭着几分打扮才有几分姿色,谁知道眼下这一身三等丫头的衣裳穿在身,还能那般绝色。

听声音却是方才出去的锦儿。

我倒是看着她有些怪异呢?听说世上有狐仙美丽异常,常来是人间迷惑男子,莫不是她也……说这话的是绣儿。

我听她们说的可笑,却又因仙力所及,声声在耳,当下只能用仙法在门前结出隔除声音的屏界来。

耳边瞬时间清净下来,空旷的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中。

只是我没有料到,这样异常的安静,却让我沉沦在了对往事的追忆中。

无可避免的,迷蒙的泪眼中,显现出的是自远那清瘦孤单的身影。

清吟姐姐!一声呼唤忽然在我耳边清晰的响起,我一惊,回转身去看,竟是上官逸不知道何时来在我身边。

他此时虽然只有十二三岁,身量却已是和我一般,此刻如此的靠近我,我能清晰的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却是自远那特有的檀香。

我和自远相守多日的那一世,彼此最亲近的接触也只是执手相拥,尽管如此,那却是我几千年的生命中最温暖幸福的记忆。

然而此刻他在身边,尽管心底有着无尽的相思欲吐,我却不能再像从前,轻轻倚在他的臂间。

纵使相逢却不识,这是怎样的无奈和忧伤。

望着他那无比熟悉的面容和眉眼,我的目光愈发迷蒙,大颗的泪珠又一次无法抑制的滑落下来。

上官逸本是满面笑意的看着我,此刻看我又落泪,便手足无措起来,一会儿扯扯自己的衣角,一会儿在原地转圈子,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看他这样,又想起自远对我的深情,竟是忍不住失声而泣。

他看我哭泣的愈发伤心,终于似忍不住一般,上前将我拥入他的怀抱中,柔声道:姐姐莫哭,你这一哭,我只觉得心像破碎了一般。

他不安慰也罢,此时一说出这样的话来,初时还在压抑着的哭声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我紧紧的拥住他,哽咽道:自远,我是清吟,不要将我忘记……自远?我是冬郎啊,姐姐你怎么叫我自远?上官逸将我拉开他的身前,疑惑的问我。

我低头仿佛自语:自远,他是我一个最亲近的朋友,可是却离开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有几分像他,所以一时,一时叫出了口。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初一见我便流泪呢!姐姐这个朋友一定有特别之处,让姐姐这般怀念他。

我轻轻点头,他和你一样喜欢兰花。

他也喜欢兰花?上官逸闻言惊喜不已。

嗯!他不但欣赏兰,而且自己的品格也像兰一样清雅高洁,他心怀悲悯,不计名利得失,又重诺守信,是天上人间难寻的君子。

我一边描述着自远,一边深深的注视着上官逸,他却不知,我所说的,思念的都是他自己。

上官逸听得入神,目光中浮起悠然神往之色,由衷的叹道:逸只恨不能与其相交!我闻言不觉菀尔,他如何与自己相交。

上官逸见我此时倒不哭了,反而笑起来,端祥了我一会儿,便自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锦帕来,一边伸手近前为我擦拭着面上的眼泪,一边笑言:姐姐你怎么像个小孩子,这脸上的泪珠儿还没干,又笑起来了。

他虽是取笑我,却依然擦拭的温柔妥贴,仿佛是那曰,自远深情款款的为我擦去脸上的墨迹。

我呆呆的望着他凤眼中自己的影子,低声道:叫我清吟,可好?他欢喜不已的点头:甚好,那你也要叫我冬郎。

冬郎?我摇头,这个名字在别人是荣耀和亲近,对我而言却是疏离和陌生。

沉吟一时,我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动,便试探着对他说:不如,我送你一个别字。

哦?别字?不妨说来听听。

上官逸颇感兴趣。

你既是喜兰,又仰慕君子,兰则生在深山,便叫子山如何?子山是自远的俗家名字,此时的上官逸恰如俗家的他,称之自然是合适。

子山。

上官逸品了一时,点头道:甚好。

我恰好还没有取字,这个就且当作我的字好了。

我见他答应,心中欢喜不已,便迫不及待的唤他:子山。

他应了一声,亦含笑叫我:清吟。

我学着他的语气也应了一声,两人不由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