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乐仪和小绿藏身野地中,借着地形掩盖身形,眼见那胡人军队几快过完,本想借夜色和下雪之掩盖擒获两个落单的,打听下消息,忽然隆隆之声远远响起,惊慌惨呼声不断,她正要跳出去看看远处是怎么回事,自己和小绿也被脚底一股大力弹了起来。
好容易稳住身形,落在地上,那大力却突然消失。
她和小绿跳到稍高处远眺过去,只见胡人士兵举着火把惊惶奔走,碰撞践踏,呼喝之声在旷野中传得极远,隐隐如同狼嚎。
他们好像在说,汉人的神发怒了,大家赶快逃命啊。
小绿侧耳细听了下,对杨乐仪道。
是师父作的法么?杨乐仪知他无忧,放下心来。
正要说话,脚底又是一股大力传来,突然让他们朝一边倒下去,这力道如此之大,比先前尤胜几分,小绿赶紧抱住杨乐仪,将她护得紧紧的,两人一同滚在地上。
是地震!杨乐仪虽被晃得头晕眼花,但迅速想了起来,开始是让人上下颠簸,后来又是让人左右晃动,这是地震时震源发出的纵波和横波!纵波传播速度快,但威力小,横波传播速度慢,但威力大!她不知这究竟是几级地震,但从这晃动看,威力决不会小!师父那里或许也发生地震!万望他平安!地动又停了下来,杨乐仪不知还会不会再有震荡,赶忙站起,拉起小绿,凭着回忆中的地震逃生知识,也顾不得暴露身形,擦亮火褶,避开有大树的地方,尽量跑到空旷些的地方去,只是夜色漆黑,加之满天飘雪,火褶又小,根本不起作用。
见此情形,小绿赶紧召唤出朱雀照亮道路,他五行之术不精,远逊于任明昭和司空旭,虽本身具有朱雀之璋,但并不能象任明昭那样,召唤朱雀进行战斗,召唤出的朱雀也小得多,但作为照明,已是足够,方圆十丈内如白昼一般。
两人急速跑着,眼看能到达那块大空地,杨乐仪忽想起一事,心底一沉!糟糕!师父在抵抗敌军,多半可能召出朱雀作战,现在小绿也召唤出朱雀,师父那里的朱雀会不会消失!眼下自己虽没感应到师父有危险,可……不行,得去找师父!可师父让自己好好呆在这郊外!师父应变能力很高的,应该不会有危险。
还是不放心!得去找师父!她心念百转,脚步也慢了下来,刚想嘱咐小绿收了朱雀,大地却猛地剧烈抖动,将他们弹得撞向一块小土丘。
小绿因要分心控制朱雀,反应慢了许多,眼看他脑袋就要撞上那土丘上凸起的岩石,杨乐仪右手一抄,将他硬生生拉到身后,自己右边身子却正撞上那块大石,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别难过,快收了朱雀!她顾不得察看伤势,也来不及安慰小绿,她现下发现这一波的劲道远比刚才强得多,纵波尚且如此,那下一波横波的力量还要更强,不知会不会地裂,先跑到空旷处要紧。
刚才那一弹,将他们离那个空旷处又远了几丈,好在方向已明,没有朱雀的照明,一样能够找到。
两人急速前行,才跑到那里,忽听得细细的吱吱声,仔细一看,那雪白的空地并非全然一块,借着火褶微光勉强辨认,有一团团白块蠕蠕而动,间或露出一点暗色。
还来不及恶心,脚底剧烈颠簸,隆隆声大起,还有些叭喇之声,混着不远处的人马惊叫声,小绿,卧倒,用手把后脑勺护住,蜷成一团,不会受伤!杨乐仪扯着嗓子大喊,自己也依样照作,然那地震实在太强烈,剧烈晃动中,她被震得失去了意识。
这地震来势凶猛,大地撕裂,丘陵下陷,平原升起,震人心魄。
胡人军队长年在塞外草原,何尝见识过此等景象,纷纷奔走叫号,抱头鼠窜,然则黑夜中视线受阻,虽有火把,大地剧烈震荡中,火把也一一被震落跌熄,不少人或摔死在地,或撞上山石,或陷入地缝,或被践踏而死,此番地震中丧生不少。
直至东方微明,大地才慢慢平静下来。
杨乐仪是被手指尖传来的一阵奇怪感觉叫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一只老鼠在啃食自己手指,吓得猛地一甩,才甩掉那只老鼠,她身体冻得有点僵硬,运了真气在体内回转了几下,这才支撑着慢慢坐起,忽觉左手衣袖被什么牢牢扯住,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半掩在雪中的手,她有些害怕,但觉得颇为眼熟,想起小绿,急忙将雪拍掉果然是他!夜里的雪将他埋住,遮掩了大半个身子,若不是刚才自己坐起,抖掉了雪花,一时间也不容易发现。
此时天色已亮,周围一片狼藉。
雪已停了,但还没化,与因地震掀起的尘土混在一起,斑驳夹杂,或灰黄或灰白,失去了原本的白色。
周围的景物完全改变了样貌,已不能凭借昨日记忆判断自己身在何处。
四周除了伴随着呼呼风声,老鼠细微的吱吱声,再无其他。
她摸了摸他的呼吸,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
自己现在感受不到螣蛇的气息,不过也没有惊慌的感觉,料想师父应该没有事。
为今之计,先得救醒小绿,才好去找师父。
杨乐仪扶起小绿,慢慢将真气输进,约摸半柱香功夫,小绿醒了过来。
姐姐!你还好吗?地震过去了么?我以为我又害死你了。
我每次都……瞬间的惊喜后,那双眸子又黯淡下来。
别,别眼看他情绪就要低落,杨乐仪赶快捂住他的嘴,你别又自责,这只是意外。
可我每次都依赖姐姐,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你没有每次都依赖我,而且,就算依赖我也没关系,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你是我弟弟,我比你大,当日对你承诺过,自然会照顾你。
姐姐……我知道,你因为老是被我照顾,总觉得自己好像很麻烦,可是我们本来就是姐弟,互相照应不是应该的么?难道你照顾我的时候,觉得我很麻烦么?他看着她一脸尘灰,急急关心的样子,心中顿感甜蜜,但想起仍是姐弟身份,心情又复杂起来。
就好像师父对我一样,师父对我很好,但我也老自卑,后来经过很多事情,才慢慢明白,顺着心意,坦然地去接受这份照顾就好了。
师父高兴,我也很高兴,两个人之间用不着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
你和我虽是姐弟,但道理也是一样啊。
她见他眼中波光闪烁,轻轻抚上他的眼睛,柔声安慰。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欲拔不能。
他望着眼眸纯净一如往昔的她,心中苦乐交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正想将她搂在怀里,一慰相思之苦,忽觉她身子一震!师父在叫我!杨乐仪凝神细辨,感应着任明昭的意识,片刻后脸色微变,姐姐,怎么了?师父还在城中,被埋住了,我们得快点去救他!原来地震后,灞上城中突陷一个大裂缝,任明昭被侧埋在下,动弹不得,加之城楼倒塌下来的木料全压在上面,。
昏迷了多时,被上面持续不断的翻挖之声惊醒,他生命虽无虞,但上面泥土还在簌簌而落,时间一长,自己必然窒息而亡。
任明昭试了又试,无法运功逃脱,只得运起五行之术传讯。
他们在雪地上跋涉,一路上不时看见胡人士卒的尸首在雪中露出,周围景物皆已改变,原本出发前远远就能看到的高高城墙也毫无影踪,看来多半是在地震中倒塌,杨乐仪不禁为此次地震的破坏力而害怕,更加担心师父。
幸好现在有太阳为参照物,两人才不至于走错方向,这还是当初司空旭教她的,杨乐仪想到司空旭曾预言的大难,心中多添几分伤感。
两人均是身上有伤,虽加快脚步,但也花了一个半时辰才赶到灞上,此时已是午时。
果然原先的城楼都成了一堆废墟,城中一片断垣残壁。
一个楚国装束的士兵佝偻着身子,拄着长矛,在坍塌成一堆的城楼废墟上艰难地挖着什么。
请问……杨乐仪走上前去,却被他的长相吓了一大跳。
他衣服肮脏破损,头发散乱,乱蓬蓬的头发挡去了小半边脸,露出来的部分也是伤痕交错,长着不少或红或白的疔疮,眼睛浮肿一片,只看得见一条细缝。
一阵风吹过,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他似乎也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借着长矛稳住身形,一开口,嗓子更是难听,如同破锣一般,这底下有个人,你们快帮我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