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只要她记不起那段记忆,就不可能治好这个心理障碍吗?楚先生,很抱歉,我的催眠术也只能对愿意配合的病人才有效。
倘若你女儿无法记起是什么令她再不能碰触他人,那么,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记起来吗?父亲低声呢喃了一句,不,不行,至少这两年不行。
随后,我同父亲离开了那家心理治疗中心。
那时我已十八岁,几经辗转仍无法治愈我的怪病以后,父亲带我进了这家心理治疗中心。
但是半年的治疗,仍然一无所获。
之前那段是父亲和我的主治医师最后一次的谈话,那时我没明白父亲为什么不愿我记起曾经被忘记的那段,也不知他为何说至少‘这两年’不行。
两年后父亲因胃癌晚期去世,我独自一人再也没勇气踏进那座医疗中心,或者说,再也不愿也无意去深究,我为何会变成这般。
现如今,我已记起一切,可又有什么用处呢?一切都晚了啊。
我不可能再有机会走进那家治疗中心,也再没机会让自己放下心里的恐慌,再没机会与人碰触了吧?你越过那座雪山,看到了什么?在黑暗的隐蔽空间里,你能看到东西吗?看了什么?你紧张吗?你努力的呼吸、努力地呼吸,可是还是喘不上气,那么谁能帮你呢?谁呢?你放下了吗?放下了吗?这样重的东西,你已经快负荷不了,怎么还不快放下呢?放慢呼吸、放慢……救我,救我,清尘,救我……快跑,跑啊,不许过来……绝恋、绝恋——你醒醒?梦靥了?我只是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曾经主治医师说过的话、父亲和他的对话,以及八岁那晚撞上的猥亵画面一遍遍的在脑中冲撞,搅得我呼吸急促、汗湿衣裳。
公主,临小姐怎么还不醒?绝恋……醒醒……我在玉仕遐的摇晃中转醒过来。
公主,醒了、醒了。
还好醒过来了,你觉得怎么样?几时了?我欲伸手拭去额上的冷汗,不意玉仕遐却快我一步,直接伸手抹向我额上,我一惊,正欲退缩,却发现自己对她的碰触根本没起任何反映。
我一怔,她已拭完了汗,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回首对碧叶道:将绳子拿来。
我还没反映过来,双手已经被她俩绑住,接着是双脚。
刚才能碰触人的冲击还没过去,这两位主仆的动作再次给我带来冲击,当我再次出声的时候,她俩已经一个坐到一边去喝茶,一个在旁边伺候了:这是做什么?三哥大概也快找到这里来了,我们不是要接着演戏吗?这样子才像啊。
玉仕遐嘿嘿一乐,仿佛能这样绑着我有多么快乐似的。
已经天亮了吗?是啊,临小姐要吃些东西吗?碧叶去取。
碧叶小丫头笑眯眯地看着我,完全不复当初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自前晚被老管家弄进玉仕逸的寝宫,我就没进过食了:我想喝些粥。
好的,我去取。
刚才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怎么感觉她完全不是关心,而是纯粹的好奇呢?记不得了。
我怔忪了片刻,难道真如医师所说,我记起了那段过往,他的治疗就起作用了吗?不然的话,我实在无法解释自己这突然而来的痊愈。
无趣。
玉仕遐咕哝一句,我却听得分明,原来她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不由无奈一笑,这位公主殿下……钦侍卫?你、你怎么来了?碧叶惊讶地声音突地从门外传进来。
不一会,钦越就闯了进来。
玉仕遐在他进来的同时立马站了起来:钦越,你怎么跑来了?被三哥发现你就惨了。
参见公主殿下。
钦越躬身行礼,而后冷声道:不知绝恋怎么得罪了公主,公主要这般待她?玉仕遐见他冷着声,可能也注意到我此时的样子,急忙要解释,我忙抢先道:不关公主的事。
然后转而对玉仕遐道:公主,我有话要和钦越说清楚,可以请你先离开一会吗?玉仕遐望望我,再看看钦越,低着头拉着追进来的碧叶出去了。
瞳瞳!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是在他走近床边的时候,我眼中一片酸涩,泪就滚了下来。
我想,若是我的手脚方便,一定已经扑到他身上去了。
在短短几个月的接触中,他对我而言已不是陌生的存在了吗?已经是可以分担困苦喜悦的存在了吗?你还好吧?他伸手想拭我的眼泪,大概又想到了我的怪毛病,便改为用衣袖擦拭。
然后忙将那刚绑上的绳索给解了开来。
我、我……瞳瞳……我将他紧紧抱住,此时此刻,这两天经历的一切仿佛才冲进我的脑里,撞进我的心里,也在瞬间将我击溃。
钦越只是默默的任我抱着,良久,我才抬起泪眼,嘴角扯出一个不算是笑的弧度:我只是突然好想哭,我没事了。
然后,收回抱住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握他的手。
其实,我心里还是不确定,我怕当时不怕玉仕遐的碰触只是一个幻觉,所以,很小心地、很小心地去握。
你?当我紧紧握住钦越的手时,钦越一惊,有些吃惊地看向我。
而我却终于真正地破涕而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二十年的梦靥,终于远离了我,这意味着挣脱束缚,走向自由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
我也再不必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必从梦中醒来时,总是面对一室独自一人的冷清。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我……我正在考虑怎么告诉他那件事,但心间突然窜起的闷痛却使我住了口,原本就紧握着钦越的手此刻抓得更紧,我心口疼——绝恋?绝恋?钦越大概被我的反应惊到了,可在下一顺,他尚闲着的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
我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怎么会?这两天,你见过明帝?钦越捂紧心口,紧张地盯着我。
我也不清楚,我昏迷了一夜一天。
你身上的毒是明帝下的?那次在那破庙的密道里中的,还没解开吗?不是普通的毒药,是蛊毒。
怎么会?那我这是?钦越沉默许久,然后扶着我站起身:我们去万佛寺找信缘。
找信缘?他能做什么?我随着他起身,仿佛着了魔似的随他往外走。
你们不能出去,三哥已经带着人回府了。
你们这样出去,会迎面碰上的。
玉仕遐挡住了我们,她一直在门外?瞳瞳,你是怎么进府的?有人跟着你吧?我也在此刻清醒过来,急道,你先回去,我这还要应付三皇子他们。
可是蛊毒……我很耐疼的,真的!我紧盯着他,眼中是难得的认真与执着。
现在很多事都变了,在没搞清楚所有的麻烦之前,不能在生意外了。
自己小心,我会再来。
钦越悄声往后院而去,他的人应该等在那吧?但愿别再被人发现了。
糟了,忘了提醒他注意那个老管家了。
可我要再喊他已经不可能,因为前院传来嘈杂之声,只怕三皇子往这边来了。
玉仕遐有些失落地盯着钦越消失的方向,直到碧叶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看向我:他好关心你!这一句真是有够幽怨的……公主,快啊,先绑上临小姐吧……碧叶一提醒,我再顾不得玉仕遐的幽怨和心口的疼痛,急忙回屋和她一起把自己绑住。
我无力的倒在床上喘息,原本就全身酸疼无力,如今再加上心口的闷痛,我真的快支持不住了。
可是,现在还不能晕倒,我得坚持住。
我们刚折腾完不久,三皇子便领着其其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