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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025-03-30 08:42:32

第二天,阿真刚吃好早饭,谢书文便送来了东哥儿的文籍,还将东哥儿也领了来。

阿真认真地看过文籍,让紫桐收好,勾起东哥儿的下巴端详良久,直到东哥儿不知是恼是羞地撇开头去。

真是美人儿啊!阿真感叹,只可惜性子软了点,一开始就该撇过头去的嘛。

她眨巴下眼睛,有点疲劳。

一旁灵儿过来:阿真阿真,今天我们去看美人喝小酒吗?阿真点头:当然,昨天美人是看了,酒还没喝呢!紫桐已经认命而操劳地去准备特效解酒丸了。

阿默皱着眉,走过来替她正了正簪子,正色道:阿真不可饮酒。

灵儿同情地看她。

阿真无奈妥协:那听小曲儿好了。

阿默默。

于是一行人去听小曲儿看美人,还不忘带上东哥儿。

站在街心分岔口,阿真问东哥儿:东哥儿,你说拔刺的时候是慢悠悠地拔,虽然不太痛,但一直痛着好呢还是飞快地拔出,虽然鲜血淋漓,但很快就好了好呢?东哥儿显然是有些迷茫的,犹豫着没有开口。

倒是一旁的灵儿凑过来道:阿真阿真,快点拔快点拔!阿真问:为什么?灵儿道:多爽快啊!阿真默,好吧,她不该问的。

随后手一扬,朗声道:那好,咱们去红袖招!东哥儿一个踉跄,紫桐赶忙扶住她:姑娘小心。

东哥儿苦笑。

她想她好像有点明白那四姑娘的心思了。

她看着前面昂首而行,广袖飘飘的女子,心里复杂而忐忑。

这样的女子,却住在七郎家里……红袖招,真是不虚其名啊。

临湖雅间里,阿真懒洋洋地靠在雕着木簪的阿默肩上,耳边是歌女轻快悠扬的洞庭小调,眼前是窗外毫无遮挡的洞庭水色,鼻尖萦绕的是顶级君山银针的清香,嘴里回味的是银鱼羹的鲜美。

人生啊,怎么能如此美好,如此惬意?阿真感叹。

东哥儿却丝毫感受不到惬意与美好。

她现在坐如针扎,眼前一幕幕,俱是往日的强颜欢笑,卑躬屈膝。

她此刻不知对阿真是该谢该恨。

她身为罪奴,是不能被赎身的,可神通广大的四姑娘却让副城主亲自将文籍送到她手里,救她脱离苦海,她自感恩戴德。

可她却又如此可恨,偏偏带她来到红袖招,让她重温往日的辛酸。

她抬头看见那人如此放浪形骸的样子,不知该骂该羡。

明明男女有别,她却时不时地倚靠在男侍从身上,还一脸自在,让人觉得本该如此;明明是闺阁女子,却大摇大摆地进了红袖招,召来歌女听曲,还时不时地指正哪里不够妖媚,哪里不够惑人,偏那神情俱是认真无比,让人觉得在她眼里,卑贱的歌女与大家闺秀并无不同,而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她又暗恨自己的性子绵软,顾忌太多,如若能肆无忌惮些,像那鬼精灵的灵儿姑娘,只怕此刻,早已与七郎,与七郎一起了,受他细心呵护,由他撑起一片天地,何惧他人多言?她眼眶泛红,只是,这样自私,却是会毁了他光明前程。

然这样细腻的心思,从未体味情爱的阿真是不懂的。

是故虽始终观察着东哥儿,阿真却不解为何性子如此绵软的她,得了自由身,还不去寻七郎的宠爱,反而继续忍受自己的折磨。

所以阿真这几天很是烦恼。

这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难道要用□将他们两个绑在一起?所谓女人失身情结……呃,阿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抽风了!她无奈之下,只好去找自东哥儿来了之后就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的七郎。

七郎,我已经没办法了。

阿真在给七郎讲了这些天的情况后,颇为苦恼地道。

七郎貌似没听到,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什么。

阿真期待地道:七郎,你知道你的东哥儿在想什么了?七郎缓缓点头:她许是怕她不洁之身惹来非议,误我前程。

前程?阿真郁闷,有吃有喝有爱就好了嘛,管什么前程。

她暗地里吐槽,不洁之身,也不知道谁不洁了。

七郎苦笑:世事复杂,岂会如此简单?阿真嘀咕:明明是自己想太复杂了。

七郎看着她,不知该说她是被宠坏了的孩子还是说她看破红尘已入臻界。

阿真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想了想,正色道:当然知道世事复杂,但我们为何不用简单的心态看待呢?世事无常,人之一生,能抓住的东西太少,你与东哥儿相知相守,只要不伤害到亲近之人,又何必管他人多言?你可知你之前如此消沉,你父亲多为你挂心?真是能抓住的不去抓,不能抓住的偏去抓!那东哥儿也是如此,明明知道她如今能抓住的只有你了,却偏偏想要绕过,还美其名曰为你好,殊不知,你最想要的便是她的相知相伴相濡以沫!像前程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想要就一齐努力,得不到也无所谓,男耕女织也无不可,只连累你父亲受苦,但用心尽孝,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责怪?她受族人连累得还不够吗?如此家破人亡,还想你也入那不知深浅的官场之中?七郎无言以对。

忽听身后传来抽泣声。

阿真与七郎转身,却见东哥儿梨花带雨,哭得正伤心:七郎……七郎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被阿真一脚踹出去。

七郎试探着抱住东哥儿。

东哥儿埋在他怀里,声声泣血:七郎……七郎……阿真浅浅一笑,默默离去。

这样,多好。

人生苦短,世事多变,能聚一刻是一刻。

有东哥儿陪伴,七郎自是不再整日喝酒胡闹,阿真功成身退,继续过着她那听小曲儿,看美人的生活。

至于七郎与他的东哥儿是否能求得云伍柏同意,喜结良缘,就不是她的事了,虽然七郎也隐隐地暗示过请她帮忙。

但毕竟,要在一起生活的是他们,自己一个外人,怎好多嘴?此刻,阿真正坐在清岳深巷里的一家小酒馆里。

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阿真觉得很有道理。

这小酒馆位置偏僻,很不起眼,偏偏宾客满座,很是热闹。

小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孤身女子,独自带着五岁小儿辛苦经营。

小女子名唤巧梅,夫家姓乔,因是被夫家休弃的,来酒馆的人俱是不甚尊重的唤她巧姐儿。

巧姐儿颇有几分姿色,也带着几分泼辣,与她那温婉的闺名豪不相符,看她说话做事,很是爽利,只不知是本性还是生活所迫。

阿真浅浅抿一口酒,看着巧姐儿不动声色却狠狠地拍掉趁她上菜,偷偷吃她豆腐的好色客人的爪子。

看来,怕是后者居多吧。

忽见在门口与一干邻里孩童玩耍的五岁小儿壮壮跑进店来,拉拉巧姐儿绣着鲜明花样的襦裙下摆,急急道:娘,娘,奶奶来了!那巧姐儿一愣,脸上闪过不知是惊是怕的复杂,最后却是斥责壮壮:谁是你奶奶了?要叫乔老夫人!壮壮缩缩脑袋,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阿真细听边上客人嚼舌。

原来这乔老夫人是巧姐儿以前的婆婆,这婆婆是深宅大院出身的正经闺秀,很是讲求妇德妇言,对于巧姐儿这个平民出身的媳妇儿诸多要求,很是严厉。

她那有几分才学的儿子中了举人后,嫌巧姐儿人老珠黄,不复年轻貌美,便依从母亲的话,随便捏造个她与人私通的罪名,便休妻另娶了豪门千金。

按说如今这般应是老有所依,颐养天年了,但自从听闻巧姐儿不知廉耻,抛头露面,当垆卖酒,整日与一干粗壮汉子颓废酒鬼打交道后,便时不时地前来叱责,说她不守妇道,败坏乔家门风,身为乔家曾经的媳妇儿,如此作为,真是不可饶恕。

听到这话,阿真一口酒含在嘴里,忍不住喷了出来。

咳,咳!还呛到了。

阿真取出帕子擦擦嘴,看着自从进得店来,便直指着巧姐儿滔滔怒骂地老太太,嗤笑出声。

该是这老太太整日无所事事,太过清闲,好不容易找了件事做,自是全力以赴的。

只是翻来覆去终是什么不守妇道!寡廉鲜耻!这么几句,听得有些无聊啊。

阿真看看周围看好戏的酒客,暗道。

好灵儿,唱支曲儿给你家阿真听听罢。

阿真看着桌边无聊地打哈欠的灵儿,笑道。

好啊好啊,阿真要听什么?灵儿立马应声,兴致勃勃。

唔……阿真想了下,开口:小女子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年~~华……曲调奇异柔媚,异常动听。

灵儿点头表示明白,接口唱到:是谁的三寸金莲,等他的富贵无边。

是谁的胭脂扣儿,染红扇面的风月。

他随手写下的字,碎在你冰凉枕边。

他笑把新人酒对,你凌乱在花间。

给我一封休书,我搬到了东街。

忘了洪同县,我在红尘外面。

给我一封休书,我开个茶店,挣一枚一文铜钱,攒下来世的嫁奁。

歌声娇俏甜美,曲调轻快,丝毫不见黯淡伤神,很是动听。

阿真为她击箸伴奏,声声清脆。

环视一周,见众酒客,连同巧姐儿和那气势汹汹的老太太皆愣神耳听,她满意微笑。

总算消去了噪音。

一曲毕,阿真放下筷子,仰首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干,华丽甩袖,起身来到巧姐儿面前,笑赞道:美丽女子,冰清玉洁,何必管世俗秽言?巧姐儿闻言红了眼眶,婷婷施礼。

阿真甩袖转身,又斜觑老太太:老夫人如此年岁,若真当无事,何不去寻一老伴?老太太脸色青白。

阿真哈哈一笑,举步离开,广袖飘飘,身若青竹。

灵儿四人跟随。

端午后日,副城主捧来一副题字。

巧姐儿惴惴打开,上书:美丽酒家。

字体古朴,端正而大气。

盖太白祥云宫印。

巧姐儿想起那一身广袖锦衣的女子,一双天目,悲悯庄严,绝代风华。

自此,巧姐儿的小酒馆更名为美丽酒家,终日宾客如云,财源广进。

作者有话要说:巧姐儿上酒!大家上什么呢?收藏,留言,推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