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匆匆由后门溜走,躲开了王爷和小德子。
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只希望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以让她舔舐伤口。
迷迷糊糊的就来到一个酒楼,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独自喝酒。
所谓酒到愁肠愁更愁,果然如此。
依依两杯酒下肚,却越发的觉得心里苦不堪言。
做好了离开玄烨的决定,此刻偏偏满脑子都是他的言笑晏晏,他的帝王风姿,他的不轻易外露的脆弱的一面……可是,他怎么可以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对待我?他的甜言蜜语,难道不是我专享的吗?他所谓的爱情,难道只是梦吗?依依越想越难过,干脆就不想了,只往肚子里灌酒。
酒楼里渐渐热闹起来,多了许多人的谈笑风生。
毫无意外,他们谈论的都是昨晚上演的《雷雨》。
这个《雷雨》是谁写的?其中一个人问,称之为甲。
名不见经传,听说是个叫曹禺的小伙子,年纪很轻,大概……十八九岁吧。
另一个人回答,称之为乙吧。
呵呵,曹禺?没错,是他。
依依还算公道的,窃了人家的作品,出于不安,还是把人家的名字挂回去了。
昨晚上演的《雷雨》作者还是曹禺。
依依听着他们说话,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也确实没有力气了。
她马上听见年轻人丙说:那个曹禺还挺有趣的,他称自己为编剧,就是编写这个故事的人;称指导排练的头为导演,那是他自己;称台上的戏子为演员,分男女为男演员和女演员,其他小角色就是跑龙套的。
看来他小小年纪,异想天开,创造了这出新式的戏,倒算得上开山鼻祖了。
甲说。
你不知道,《雷雨》昨晚一经演出,今日可名燥京城了。
乙说。
对了,昨晚在燕子楼那边,那个‘繁漪’是谁演的?剧终后就再也没有看见。
甲又好奇的问。
谁也不知道,反正是再也没有见过。
乙说。
那个‘繁漪’可真是个绝色佳人啊!丙也是想入非非的说。
这么惊才绝艳的女子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乙怎么也想不清楚。
今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甲陷入了无限的幻想之中。
雷雨,雷雨……真是一出好戏啊!三个人齐齐感叹。
一会儿,又进来一帮人,说的无非还是《雷雨》和繁漪。
看来,依依的大作已经名满天下了,包括她自己的尊容都已经让那些才子们难以相忘。
大有当年《还珠格格》家喻户晓、红遍半边天的感觉。
反正是遇人便说《雷雨》,不说《雷雨》便赶不上潮流一样。
然而依依却一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
这个世界的人真奇怪,总是那么的贪得无厌。
当有了爱情的时候,发觉少了什么,所以去追求理想;当理想实现的时候,爱情又没有了,发现只有理想却也并不能使之高兴。
如今她终于知道,世界并不完美。
一个人也不可能在理想世界活着。
有得必有失,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越来越多的人进来,越来越多的人谈论《雷雨》。
依依几乎可以听见大街上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在说《雷雨》。
名满天下,呵呵……她苦笑一声,抬起晕乎乎的头来,叫店小二结账,然后便摇摇晃晃的出了酒楼。
出了酒楼,抬头看天,竟已经大黑了。
依依先还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的确是天黑了。
天黑了就回去吧,太晚了王爷福晋恐怕会担心。
我这个便宜女儿来到他们身边后,没有带给他们什么福气,反让他们操了不少心。
依依一边想着一边摸着路回去。
迎面凉风一吹,她猛地打了个激灵,马上酒醒了不少。
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依依还是从后门进来,悄悄的进了院子。
翠儿守在依依房间门前,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见了她赶紧上前说:格格,你怎么才回来?你喝酒了?怎么喝得这么醉?皇上他……翠儿还没有说完,玄烨已经开门从房间里面跑出来。
你去哪儿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玄烨又是着急又是担心,伸手扶住虚虚晃晃的她。
不见他还好,他居然还有脸跑来见我!依依心里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甩开他说:皇上找我干什么?你……玄烨还没有被这样子顶过,想发怒却又觉得理亏,我叫小德子来接你,你为什么跟他说不回去?你答应过我……皇上不是也答应过我吗?依依抢过他的话头,如果我不愿意,绝对不会强迫我。
朕……是说过这样的话。
玄烨见依依语气不善,也不想再自称我而委屈了自己。
那好,依依苦笑一声,很平静的说:我不愿意回去了。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我又做错什么了吗?呵呵……依依还是苦笑,皇上是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会做错呢?皇上做的事永远不会错。
只是……皇上是皇上,尊贵无比;而我,只不过是茫茫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我觉得我这个平凡的人没有办法接受皇上那独特的生活……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依依望着玄烨微蹙的眉头,看进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没有什么我给不了你,相反,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是吗?玄烨还是不理解,依依微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皇上坐拥天下,却可曾看过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皇上的朝廷里有文武百官,却可曾交过一个真心的朋友?皇上拥有三宫六院,却可曾真心爱过一个女人?皇上权利滔天,却可曾主宰过自己的命运?依依直直的望着玄烨,知道他没有办法回答,便摇摇头笑了,继续说道:皇上连自己想要的都给不了,怎么给我我想要的呢?……玄烨久久说不出话来,却不想这样放弃了,问:你想要的是什么?很简单。
依依低下头,无力的说:爱的忠诚!我……听到这句话,玄烨心虚的低下了头,他很想解释关于昨晚的误会,然而仔细一想,解释也没有用。
他的心可以对她忠诚,身体却没有办法忠诚。
就像昨天晚上,太后把俞嫔安排给自己,自己连推卸的力量都没有。
再者,作为皇帝,不能只宠爱一个女人,否则后宫会失去平衡。
依依的话使他沮丧极了。
她说的对,拥有天下又怎么样?无法走过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拥有聪明勇敢的文武百官又怎么样?哪一个不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和自己隔着真心。
拥有三宫六院又怎么样呢?没有办法和自己心爱的人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
我权利滔天,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呢。
我竟然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吗?我那么可怜吗……玄烨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片一片的撕裂,痛却说不出来。
既然没有办法给她她想要的,那就没有必要再强求了。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牙根,与依依错身而过,准备就这样离开。
可是每走一步都那么的艰难。
他觉得自己已经和她连成一体了,如今被硬生生的撕开一样,很痛很痛,并不停的流着血。
依依的眼眶里也充满了泪水,她抬起头,想让泪倒流回去,泪,反而更汹涌了。
她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要怕,痛,很快就会过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千万不要回头,回头,你就完了!她眨了眨模糊的眼睛,终于又看清了这个世界。
但是,房顶上好像有人影闪动。
依依大惊,那人已经拉满了弓,对准的是……玄烨小心——箭疾如闪电,直直向玄烨射去。
玄烨乍一听见喊声,以为依依改变了心意,回过头来,早已惊得不知所措。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一只手神乎其技的抓住了那支致命的利箭,抓箭的人竟是依依!玄烨看呆了,他从不知道依依的武功竟是这么厉害的!旁边一直静默的看他们决裂的翠儿也吓呆了,全身微微颤抖!她大喊一声,格格!跑上前去。
屋顶上的人蒙着面,看不见表情,但是他的眉毛明显的蹙了起来,眼波流转之间,仿佛出现一丝笑意,而后又微微眯起,同时在弓上搭了第二支箭。
为了不让玄烨有机会阻挡,那支箭毫不犹豫的发了出去。
这次,目标却是依依!小心!玄烨一声大喊,向握着箭发呆的依依冲了过去。
可还是迟了那么一点点。
我怎么会……依依仍旧握着那支箭,呆呆的,不知道刚才抓住箭是紧急关头激发的潜能,还是身体主人原本拥有的技能?却也因为这一秒的失神,她完全忘记了境况的危险,第二支箭……从她的后面射了进去……啊!依依吃痛的叫了一声,因为箭的受力而往前倾去,正好倒进扑上来的玄烨怀里。
翠儿被带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依依——格格——依依……格格……依依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人影也一点点的消失了,玄烨和翠儿的喊声突然静了下来。
整个世界也突然静了下来。
2008-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