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言一棵树一棵树地打量着,忽然,她看到前面有一棵几人合抱那么粗的古树,看来至少有上千年的树龄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树干很粗,但并不很高,她轻轻一跃就上去了,发现上面相对还是平坦的,如果能好好的铺垫一下,睡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一上午的时间,卢子言拼命的砍竹子,找干的树叶和苔藓,几个时辰后,她终于在树上弄了张相对舒服柔软的床。
又用剩下的竹子在树枝间搭起一个棚,上面盖了些树皮,就这样,卢子言的树屋诞生了。
看着自己忙了一上午的作品,她激动地简直要哭了。
总算是有个安身之所了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个明显比自己块头大的多的人弄到上面去,伤脑筋啊。
最开始,卢子言想把他背上去,将衣服打成结将他绑在自己身后,提气,没成功,竟然纹丝不动,再提气,还是没反应,把卢子言折腾的大汗淋漓了,也一点效果都没有。
看来用轻功飞上去的可能几乎没有了。
困难虽然很强大,但我们要相信,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凭着脑海里一点微薄的滑轮概念,卢子言利用竹子的柔韧性和力的分解,将他给提到树上去了。
静静地看着身边熟睡的人,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自从被卢子言进行了她毕生以来唯一一次成功的手术,脉象也平稳了许多,呼吸也匀称了,现在只要保证伤口不溃烂,不发烧就没大问题了。
卢子言安顿好他,就开始满山遍野地找野果子,找到的不多,她将稍微熟一点的放在一起,生一些的过些日子再吃。
等她反复几次来回的时候,惊奇地发现,熟果子的数量明显地减少了,她没吃,周围也没有猴子什么的,真是奇怪了,那些果子跑到哪里去了,看看躺在那里的人,还是昏迷不醒啊。
又跑了两个来回,结果还是一样的,果子又少了,嗯,有古怪,将刚采回来的果子放下,卢子言静静地坐着,小眼珠上上下下翻转个不停,天快黑了,我要加紧干啊,走了自言自语着,一纵身,跳下树,卢子言又消失在树林里了,不过,这次她可没走远,她悄悄地伏在另一棵树上,严密地监视着自己那颗树上的动向。
躺在那里的梁硕,其实早已经醒了,看着自己周身的伤口被人包扎过了,他立刻明白自己被人救了,看来这人还是相当有手段的,连天蚕蛊的毒都能解。
他慢慢地坐起来,见自己赤裸着上身,衣服早已经变成一条条绑在自己的各个伤口上,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还在,看来救他的人一点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敢救他。
温柔乡,英雄冢啊,一夜风流差点把命就搭上了,不过,他倒是相当佩服水月姬,有勇有谋,手辣心狠,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杀起人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在回想着令人伤神的往事,梁硕忽然听到远远地有脚步声,有人来了,他立刻躺下来,静静地听着。
声音由远即近,其间还伴着女娃娃哼唱的小调。
来人轻功不错,上了树后,噼里啪啦地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甩在他身边,坐下休息了会,盯盯地看着自己,梁硕感觉到她将自己的胳膊拉了过去,柔嫩的小手慢慢搭在自己的脉上,练武人的敏感和昨夜的事情,让他十分警觉,要知道,被人家切中脉门可不是闹着玩的,暗暗地把全身的功力集中在左手,一旦有什么变故,全力出击。
等了一会,那姑娘确实只是老老实实地号脉,嘴里还不停地嘟囔什么,把自己的手放回去后,又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梁硕感到自己头上的小手温暖而柔软,衣袖间带着药草的芳香。
摸完自己的额头,那姑娘又来翻自己的眼皮,然后就安静地坐在床边思考着什么。
梁硕偷偷地睁开眼,看来给自己解毒的应该就是这个丫头了。
把她抱回来的东西分拣成两堆,就又从树上跳下去了,梁硕慢慢起身,发现刚刚那小丫头扔下的是一堆野果子,自从他从水月姬那里逃出来,一路与追杀他的人周旋着,连口水都没喝过,现在觉得饿得紧了,挑了其中看起来熟一些的嚼了两个,正吃着,脚步声又响起了,没办法,他又躺下去,反复了几次,这小丫跳上树来,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果子,来回用手点数着,咦,奇怪。
梁硕偷眼看着她,也许是发现果子少了很多,卢子言坐在那里盘腿坐着,手指不停地在腿上来回敲打着,苦苦地思索什么。
呆了一会儿,就自言自语着从树上跳下去了。
~~~~~~~~~~~~~~~~~~~~~~~~~~~~~~~~~~~~~~~~~~~~~~~~~~~~~~~~~~~~~~~~~~~~~~~~~~~~~~~~~~~~~~~~~~~~~~~~~~~~~~~~~~~~~~~~~蹲坐在另一颗树上的卢子言,吃惊地看着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敏捷地爬起来,捡起她刚刚带来的果子就开始啃,行动如风,吃相优雅,哪有丝毫病人的样子。
她说为什么果子的数量会下降的那么快,原来这家伙几乎是两口一个,遇到青涩一点的,直接就抛物线运动,那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摘来的啊。
顿时,卢子言感觉自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熊熊烈火呈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丫的,她辛辛苦苦把他给救活了,这厮明明都醒了却还装,搞得她还又给他号脉又翻眼皮的,自己顶着大太阳跑了几个山头才采到的野果,被这家伙坐享其成。
一个扭身,空中翻转,借着树枝的力,一个健步就蹿到了梁硕旁边。
本来梁硕正嚼的津津有味呢,冷不丁的,他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向他涌来,树上的空间有限,卢子言扑过来的时候,梁硕一提气就跑到更高的树杈上去了。
卢子言看着头上的得意洋洋的梁硕,梁硕低头看着下面怒目圆睁的卢子言,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视着,微风吹过,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卢子言仰着头,大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梁硕,看微风穿过他的发丝,撩起的魅惑与温柔似漫天花雨般将她包围了,让人着迷,让人窒息,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了,永远定格在美人的笑意中,那是晚霞中绽放地让人沉沦的弧度。
一刻钟过去了,两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半个时辰过去了,卢子言,流——泪——了——。
不是场景太美好,不是对视太浪漫,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眼睛酸疼酸疼的,也许是刚刚仰头的动作太猛烈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动不了了,好像是,脱——臼——了……呜呜呜呜,不知是觉得太委屈,还是感到太丢人,泪水沿着面颊不住地流着。
梁硕没想到,下面刚刚还恨不得和他拼命的小丫头,现在正不知为什么哭的那么凶。
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卢子言的跟前,低头看着她,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了。
唉,其实没什么的,经常有女孩子在被我看了一眼后,就像你这个样子的。
将卢子言的下巴用力一抬,错位的骨骼马上又复位了。
往后和我对视的时候,最好能眨眨眼,是不会错过多少的。
嗯?说完,梁硕朝卢子言调皮地眨眨眼,卢子言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过了一会,卢子言哭累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迅速把所有的果子都搬到她脚下,哼哼,决不能便宜了那家伙。
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狠狠地咬了一口,汁水流的满嘴都是,双眼不善地盯着梁硕,好像他就是被咬的苹果一样。
梁硕靠在树干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看什么看,不要以为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你就能怎么样,像我这种温柔娴熟、丽质天成、尊老爱幼、五讲四美的好少女是不会被你诱惑的。
哎……哎什么,本姑娘有名有姓,二七年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医中圣手,杏林奇葩,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虽说现在江湖没有我的传说,但拥有远大抱负的我,不可能永远默默无名的。
我想……哼,连看都不能看,更不要说想了,想也不行。
卢子言一番话说下来,她自己都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口齿如此伶俐了,思维如此清晰,看来人经过刺激真的可以激发潜在的本能啊,卢子言忽然想起桃花说的话来了。
梁硕见卢子言的敌对情绪这么强烈,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开口,开始闭目养神了。
卢子言本来很开心,因为刚刚雪耻了,终于扳回一局,可看到人家丝毫不介意,还这么从容淡定,倒显得她小心眼了。
喂~,梁硕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为什么不接着说了?梁硕睁开眼,嘴角绽放出迷人的微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现在没有必要说了什么没有必要?因为刚刚我想和你说,果子里有条虫,可你都已经吃下去了。
卢子言听了他的话,觉得无比的恶心,本能告诉她,应该吐出来,但直觉建议她,绝对不可以跑去吐,要不就称了某人的心了。
吃都吃了,还在乎他说,虫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补充蛋白质了。
切,小看她。
梁硕注意到卢子言的面部表情真可谓丰富多彩,心里想什么完完全全写在脸上了。
懊恼、愤怒、失落、得意,千变万化啊。
毕竟刚刚解毒,梁硕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坐了一会,他便伸展着身体躺下去了,卢子言看他微微闭着眼,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但胸前包扎的布条已经泛出点点殷红,伤口开裂了,肯定是这家伙逞能,伤的那么重还做剧烈运动,爬过去重新给他包好伤口,这回梁硕倒是很乖,一句话不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始至终脸上都是笑意,只是偶尔皱下眉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卢子言坐在她的树屋里,回忆着从昨天落难开始到现在的一切,自己做的非常好。
救人,造房子,存粮食,什么都不错。
天将要擦黑的时候,墨黑的乌云从山那头压了过来,顷刻,大雨如注,电闪雷鸣。
卢子言算好了一切,包括下雨,但她却忘了,天不仅会下雨,还会打雷,而且,大家都知道,打雷的时候千万不要躲在大树下,以免被雷劈,看着道道明晃晃的闪电肆虐着,雷声震耳欲聋,卢子言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一直就怕打雷,只要天稍稍一变,她必定扛着行李包和雅兰挤一张床,后来安陵墨知道了,他特意在打大雷的时候跑到卢子言房中,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如果要想不害怕,他有个好办法,非常灵,只要在打雷的时候顶着马桶盖雷公就不会劈你了。
天上玉帝抽烟,人间就要跟着一起吐气,卢子言死死地抱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雷电交加,丛林里仿佛受到了轰炸一般,隆隆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个不停。
唱歌吧,唱歌可以缓解紧张情绪,卢子言自我安慰着。
漆黑的午夜,风狂雨横,卢子言在萧瑟的丛林中,高声吟唱着。
正当她兴致高昂,激情澎湃的关头,梁硕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她,一脸苦笑,干嘛?卢子言防备地盯着他,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是我在欺负你,这样的声音容易引起误会。
看着梁硕那善解人意的嘴脸,要不是看他伤的那么严重,卢子言早就动用武力了。
雷声响了半夜,卢子言也担心了半夜。
白天的时候,雨依旧下个不停,水汽四处弥散,雨线将天与地缝合了起来,什么都是湿漉漉的,卢子言不能下树,只能呆坐在树枝上,不住地数着树叶上落下来的水滴,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盯着地上的水花,正当她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耳边传了悠扬的草叶吹出的曲子,她转过头,见梁硕拿着一片叶子在嘴边轻轻地吹着,微微低着头,以她的视角看过去,这人长得还真是标志。
卢子言仔细地听着,在这天然的小调声中,她仿佛见到初春光景中被雨水涤净的桃花,宝蓝色的湖中央,明眸善睐的少女在湖心亭点放盏盏纸灯,在湖水微澜中,扯出一缕情窦初开的娇羞,流水浮灯间,浮光掠影,化作永夜的点点繁星。
湖心弄云影,袖底惹春烟,好美,正当人沉醉在这缱绻温柔的画卷中时,曲调抖然一变,易水绕孤城,夕阳旅人累,沧海横流红颜老,可怜人间百媚花月娇容,那一抹历经红尘劫数的飘渺孤魂,化作对人生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情真情痴的一声喟叹。
卢子言在梁硕的曲调中浮沉,挣扎,两世为人,她曾经奋斗,曾经痛苦,心里的孤寂象抹淡淡的伤痕,擦不去,忘不掉,她的幸福就是在残缺中守着自己朴实的心,不黯然,不低迷,尘世间的修行,由不得你想还是不想。
擦擦湿润的眼睛,吸吸鼻子,这是什么曲子?她声音喑哑地问着,默默地打量着梁硕,清雅,安静,此刻眉目间笼罩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情愫,一位故人所作,好听吗?我就知道你会懂这曲子,也不枉我吹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