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言正领着自己的小合唱队唱的欢呢,余光瞥到后面另有一艘船驶来,她也没在意,继续唱着,忽然听到有人朝着他们喊话,这声音,卢子言是万万忘不了的,也是她最害怕听到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虽然想过要回去,但没想到是这个回法,她不想被抓,可现在这个场面,要是让吕叶阳逮住了,她怎么解释,而且凭她对吕叶阳的了解,根本就不用解释了,那就是一锤定音,私自离岛,还和陌生男人一起,等着秋后问斩吧。
卢子言向来都是行动比思想迅速的人,一把拽过旁边人的斗笠,直接扣在头上,转身就往船舱跑,刚跑了两步,一道深青色的人影已经飘落在她面前了,怎么办,现在就是打死都不能承认,反正只要不摘下斗笠,他就不敢确认是自己。
芷烟望着栏杆上吕叶阳抓出来的指印,看来不是小事啊,能让他情绪失控了。
飞身也跟着上了梁硕的船。
来到吕叶阳身边,见他直直地盯着面前戴着斗笠的姑娘,船上其他的人都已经站了起来,缺乏善意地盯着他们,虽然没有立刻动手,但练武之人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可以辨别出,这些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梁硕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上站着,他不点头,旁人都不敢动。
芷烟上前轻轻拽了拽吕叶阳的袖子,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师兄,别误了正事,回去吧。
吕叶阳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
卢子言不敢抬头,但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来的这个是六师姐,真是巧啊,她跌到山谷中的时候,半个人影都见不到,现在她好容易过点平静的日子了,亲人们就一个个出现了。
这就是缘分啊,大家有海一同出。
她开始悄悄地向旁边移动,想绕过吕叶阳和芷烟,站住,就这两个字,卢子言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丝毫不敢动了,她觉得自己相当紧张,手心里已经冒汗了,腿也有些不听使唤,如果吕叶阳这时过来揭她的斗笠,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言儿有贵客吗?就请到里面说话吧梁硕慢慢地走过来,用手揽着卢子言的肩,感觉到她全身绷紧,用手在她的肩膀处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面带笑容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吕叶阳也默默地打量着他,双方只是这样看着,目光里都写满着坚决,过了一会,吕叶阳突然出手,想掀掉卢子言的斗笠,梁硕右手里的玉箫也不停地转动,两个人一出手,芷烟就看出这是两个高手之间的对决,招招搏命,没有一丝含糊,她一点忙都帮不上,袖口里的弩箭紧紧扣着,怕伤了吕叶阳也不敢轻易地用。
卢子言从斗笠的缝隙中看着吕叶阳的攻势凌厉多变,一招快似一招,电光火石间,两都已经缠斗了十几个回合,梁硕虽是单手,玉箫左挑右挡,密不透风。
齐宣早已经赶来了,站在一边观战,收起平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紧紧盯着芷烟,以他所见,看这姑娘的神情,定是钟情于眼前的人,绷紧的袖子里肯定有什么名堂。
内行人看门道,两个人的交手每一招都是生死边缘徘徊,个中凶险自然不必说,但在卢子言看来,两个人衣玦翻飞,长发飘舞,煞是好看,她好像进入了那天高云淡,山清月小的境界,简直着迷了。
既然分不出高下,两个人也就都住手在一边,吕叶阳拉着卢子言的一只袖子不放,梁硕也揽着她的肩不松手,暗自较着劲,唉,看来考验衣服料子的时机来了,不知道要多大的力才能把袖子扯下来。
但如果扯下来的不是袖子,是胳膊怎么办呢。
卢子言眼珠咕噜噜地转着,想着两个人在一边争论,胳膊是我扯下来的,是我的,那可太血淋淋了。
贵客不请自来,有何指教虽是激烈的争斗过后,梁硕依旧是风采昂然,平心静气,额上连颗汗珠都没有。
怎么,子言,故人来访,都不相见吗?吕叶阳依旧漠视其他人,眼里只有她。
这种情况下,相见不如不见。
卢子言小声嘀咕着。
言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便与外人相见。
还请贵客见谅。
梁硕云淡风轻地说着,话虽平淡,语气确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听到梁硕的话,卢子言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拱了供,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梁硕在她的斗笠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低声说道,乖乖的,又把揽着她的手紧了紧。
外人?我倒觉得晓静湖边的谈话是昨天的事情。
吕叶阳冷冷地盯着卢子言,师兄,七师妹已经不在,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们走吧。
芷烟在旁边催促着,周围的杀气愈来愈凝重了,吕叶阳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自己身上还有任务,确实不能耽搁。
既然她还在人间,凭他的手段天涯海角都会把她揪出来,只要是他认定的,没人可以和他争。
从卢子言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停了一下,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
听了吕叶阳的话,卢子言心头一惊,身子不由颤了一下,斗笠下的脸开始变得阴沉,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
芷烟离开的时候,也在卢子言身边稍稍停留,既然选择离开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追着吕叶阳的身影而去。
所有人都散了,卢子言呆呆地站在那里,任梁硕搂着她,低着头,身子轻微地抽噎着,梁硕将斗笠摘下,见卢子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一点表情都没有,怎么,在山里那么艰苦的日子都没掉眼泪,现在倒开始哭鼻子了。
用指头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
他是我四哥,很严厉的人,但这么多年,对姐妹们也还好不住地淌着眼泪,脸上流露的却是笑容。
每当卢子言特别难过想哭的时候,她都会让自己笑着,因为她知道自己哭的时候很丑,让别人看到了,会更难过。
什么时候都要笑着面对生活,这就是她之所以能快快乐乐地成长的原因。
可是半年前,邵灵病了,病的很严重,我之所以会跌到山下,是想给她找疗伤的草药。
刚刚四哥对我说,邵灵已经不省人事了,却总是喊着我的名字。
我和邵灵一起长大,虽然我是她姐姐,但多数时间都是她在照顾我,我淘气的时候师父罚我,都是邵灵陪着我,偷偷地给我送饭,打雷的时候,我们会紧紧地抱在一起,藏在被子里。
回忆着从前的往事,卢子言更是伤心。
言儿这么好的医术,是和谁学的呢?将卢子言搂在怀里,梁硕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和先生,他是不世出的名医,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想收我呢。
我足足在他门前跪了半宿。
想到拜师学艺的时候,自己闹出的笑话可不少。
那言儿现在的医术已经青出于蓝了?才没有,先生的东西我也就学到了些皮毛,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既然先生医术那么好,你们又都是姐妹,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邵灵死而不救呢,除非他医术不如你。
卢子言想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邵灵之所以病的凶险,是因为根本就没让褚先生看过,一直都是自己给她调养。
师父对其他姐妹都比较随和,只是除了我,每次一见到我,他就立刻绷起脸。
那你一定是笨手笨脚惹他生气了没,就只一次,先生问我用于克制毒性的马钱子的用量,我那天光想着太阳落山后和邵灵去玩了,就随口答了句一钱,先生好一会都没说话,只是脸色马上就黑了,我就意识到不好,仔细想了一下,药量应该缩小十倍,当时我就跪下了,说,先生,我错了,药量加了十倍。
师父根本就不理我,站起来走到窗边说,病人已经服了我的药立时就死去了,现在和他说错了有什么用。
那次是真的把先生气的狠了。
想到发生的事情,卢子言不禁笑了起来,刚刚的阴郁一扫而光。
梁硕见她开心一些了,就让她先回屋子洗洗脸,这么一会眼泪流的可真是惊人。
卢子言走后,梁硕叹了口气。
出来吧!齐宣嬉笑着从梁上跳了下来。
看够了?没,既然抱都抱了,为什么不用点激情的,巩固一下呢刚刚的人,你有印象吗?似乎见过,在寥王府那天。
去查查他怎么,人家是子言的四哥,这你也介意?四哥?他这个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倒是奇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硕,我觉得这个小丫头大有来头,不会简单的。
梁硕笑了笑,不置可否,切,又是这种笑法,故作神秘。
摇摇头,齐宣转身消失了。
回到屋子里的卢子言,拿着自己的珠花又开始发呆,恍惚间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傅千儿,奇怪她为什么来找自己,傅千儿朝她笑了一下,左右看看没人,马上钻进了她的屋子里。
子言,我这两天,身上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瞧瞧?剪水秋瞳里波光荡漾,让人心神一震,卢子言很奇怪,每次她和傅千儿对视的时候,都会有这种眩晕的感觉,她所求的事情,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我先帮你切下脉。
琢磨了好一会,傅千儿见卢子言时而蹙眉,时而沉吟,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吗?她此次来就是想求证一下,梁硕所说的蛊毒是否真的和她想的一样厉害。
不好说,微似秒芒微软甚,浮沉不别有无间,什么意思?你的脉象很奇怪,虚浮轻微,似有似无,血液运行不畅,还有,卢子言停下来暧昧地笑着看她,还有什么?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行房事,如果实在忍不住,也要节制一些。
傅千儿知道卢子言在暗示她和梁硕的关系,其实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就好了,最起码自己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可现在,梁硕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子言,自从你在岛上救了我,我就把你当作自家妹妹一样看待,姐姐现在这个样子,希望你能帮帮我。
这世上,千儿已经没了父母,无所依托了。
说着,两行清泪滴落下来。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一定会帮你。
放心好了。
你的情况很特殊,我要好好的想想才好给你下方子。
这样吧,你先将外衣解下,我会在你背上的神封和玉堂施针。
等傅千儿解下外衣,卢子言看着面前的如玉美人,肌肤若水,细腻光滑,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好,卢子言看到她的耳根处有颗梅花形的红点,像是胎记又不是,她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啊,邵灵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这年头,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啊。
卢子言将针施入神封穴一寸,用手捻着,慢慢地转动,见傅千儿没有什么不适就又深入一寸,刚刚转动,傅千儿就开始剧烈的咳嗽,接着吐出一口鲜血,卢子言将针拔下,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干,可以了帮着傅千儿把衣服穿好,依我看,你应该是中毒了,但具体是什么毒,暂时我还不知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致命。
将傅千儿送走,卢子言很纳闷,在山里她被蛇咬的时候,自己帮她号过脉,当时并没有什么异常,这短短的几天,怎么会这个样子。
被吕叶阳一吓,卢子言再也不敢随便到外面唱歌了,要是再遇上几次这样的事,她觉得自己非短寿十年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卢子言变得异常的安静,有时间就在屋子里研究邵灵给她的书,偶尔齐宣会和她调笑几句,船上的人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卢子言都会主动赶过去护理。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卢子言就听到有人在欢呼着,爬起来一瞧,远远地可以看到陆地了,风的味道也开始转变了,更轻柔,带着暖暖的湿意。
卢子言可变的特别兴奋,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登陆了。
她再也不想睡在摇篮一样的床上了。
迅速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将邵灵给的书和几件常穿的衣服用包袱包好,简单地打了个辫子,背好包袱,她兴奋地跑到甲板上等着船靠岸。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船慢慢地驶入港口,卢子言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切,大清早的,港口里已经是船桅高扬,白帆林立了,码头上人头攒动、车马络绎不绝,迎来送往的人们,在码头上穿梭着,熙熙攘攘地装卸着货物,小商贩也混在人潮中等待着自己一天中的第一位客人。
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景象,卢子言开心地很,船上的家将们早已经穿戴整齐,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大家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船慢慢地在岸边停稳了,梁硕也从船舱里出来了,身后跟着齐宣,两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见卢子言早早地等在那里了,梁硕的脸上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言儿来的这么早。
嗯,终于可以上岸了。
卢子言用力地点着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清澈地映着梁硕的影子。
她已经习惯梁硕这么叫她了,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又说明不了什么,尽管齐宣总是暧昧地看她,那眼神就好像在暗示什么香艳的故事一般。
卢子言深深地明白,当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你愈出来澄清,就愈证明事实的存在。
所以,走女人的路,让男人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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